「妳把阿嬤的腳綁得太緊,這樣會造成血液循環不良。」任軻霆端著湯進來,順便替阿嬤答話。
這家伙,原來他早就知道阿嬤的腿沒受傷了!
「你是怎樣知道的?」朱嵐茵好奇的問他。
任軻霆撇嘴笑了笑,示意她先坐下來。
「第一,妳選擇的繃帶太細。第二,昨天妳綁得過于松散,沒有一定的力量纏繞繃帶。雖然妳選對了包扎法,但是妳包得太腫脹,一看就知絕非專業醫護人員所綁。第三,膝蓋沒有用紗布墊底,這是妳的疏忽。」他分析的頭頭是道,可以理解她因為害怕單獨面對他,所以才會出此下策的留下阿嬤。
天啊!他竟觀察的那麼細微透徹!連包得又厚又腫的膝部,他都能透視到里面知道她沒放紗布墊底,這男人真可怕!
難怪昨天他一回來,眼神就一直怪怪的,當時她就有預感他應該知道。可,他並沒有揭穿她,讓她以為……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所以,今天,她才又故技重施,沒想到,她被他當猴子,多耍了一天。
「你一進家門就知道了!」
「妳也知道我知道了。」他直盯著她,嘴角勾勒出優美的弧形。
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他不在她父母面前揭穿她?他的動機何在?
瞧見他那吊兒郎當的笑,令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痴!
「嘸要緊,阿茵,他知道也好,省得纏得我們都累死了!」阿嬤可樂了,幸好被任軻霆揭穿了,否則,她還要痛苦一個禮拜哩!
「嵐茵。」沉穩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朱嵐茵正將注意力放在內衣的設計稿上,一听到門外男人低沉著嗓音喚著她的名字,她突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停下了所有動作。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超越敏感範圍之上的。雖然昨晚她曾經跟他貼得那麼近,並一起共進晚餐,但,他的魅力仍令她難以正常呼吸,就算還隔著一扇門,且距離五步之遙,依然令她緊張不安。
懊死的男人!她不要這種……好像回到高中的少女時期,那樣既羞又驚又有點……喜的滋味!吧嘛,她怎會神志不清的胡思亂想。
她甩掉這種意念,上前去開了門,「什麼事?」
任軻霆穿著T恤和短褲,倚在門邊,神情愉悅的朝她問︰「我可以進來嗎?」
很難想象在他迷人的外型下,竟是個偷窺狂。朱嵐茵不悅的冷嗤。而且只要一想到他竟然伙同她家人來設計她,她就忍不住想將他排拒在外。
「不行,我正在忙。」她怎麼可以讓這只大野狼進來,她可沒忘記上次他擅闖她房間那件令她發糗的窩囊事。
而且桌上的設計稿上面,全是身材火辣穿著內衣的少女,這要是被他盯上了,他那雙色眼免不了又要窺視她一番。
「有什麼怕我看見的嗎?」任軻霆挑了挑眉毛,十分感興趣的問。
「沒柯啊!」朱嵐茵的眼神閃過一絲羞窘。
任軻霆灼視著她柔美的臉蛋,享受著她的羞窘,更有興趣進一步探訪她的內心世界。
「那為何妳好像很怕讓我進去?」
誰怕誰啊,看就看!
「我怕你干嘛?進來吧!」朱嵐茵一副不認輸的樣子。
一進她的工作室,他開始四處張望起來,里面只有一個「亂」字可以形容。
整面牆掛著一幅幅大小不一的素描、彩繪。
大而長的L型桌上,除了一部計算機,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塑泥和陶土作品,桌前釘著滿滿的行程表和備忘錄,桌上還有凌亂的廣告用書和一張張被揉擰的設計稿。
「這就是妳的工作室?」任軻霆頗好奇的觀察著。
這是她的世界!是她揮舞內心世界的彩色空間。
只有在這里,她才能毫無畏懼的,盡情發揮她的創造力和意念,或者說,她對外封閉了自己,卻用圖像和藝術,來表達她內心的情感。
「就要你別進來的,這里根本亂得沒有地方讓你坐。」朱嵐茵看著他凝滯的表情,她猜想一向沉穩自信的他,一定十分不屑這些雜亂無章的東西!
在他眼中,這些一定全部是毫無價值的畫作和廢物。
「這些全都是妳的作品?」任軻霆環視四周對她問。
廢話!這是她的工作室,當然部是她的作品。
「懷疑嗎?」
任軻霆拿起一件白底藍紋的陶壺,把玩著。
「這是什麼時候完成的作品?」
「高中吧。」她回憶道。
「很棒,很有創意。」他誠心的說。
除了她的父親和大哥外,她從來沒有讓陌生男人進來過她的工作室。
她以為,他跟一般醫生一樣,除了研究病理和看診外,不會懂得欣賞藝術。
她以為,他生命的宗旨、存在的功能和價值,除了救治病人和賺進大把鈔票外,可能就是打打昂貴的高爾夫球,或買買一般人負擔不起的名畫和古董,來彰顯他的身分和地位。
所以他突來的贊美和細心的觸撫,令她大感意外。
他的贊美,像一首熱情的歌曲,溫暖了她的心窩,他的撫觸,仿佛家直接探進她鮮為人知的心靈深處。
頓時,朱嵐茵覺得自己好像赤果果的呈現在他眼前,被他撫模般,心頭涌起前所未有的被愛感。
「這個可以賣給我嗎?」他這句話如一記巨響悶雷,驚動了她。
任軻霆注意到她的反應,眼楮里不由得充滿欣賞和渴望。
她是一個熱愛藝術的女孩,在她害羞的表面下,應該隱藏著一顆熱情的心。
兒時,他對她一直潛藏著一種興趣,而現在,他們都已經是成人了,經過這些年,他們再度踫面,一觸及她,他的生命彷加擦撞出火花般令他驚奇著。
那是發自內心的想去探索她,他對她產生濃厚的好奇,她的感情世界竟能在二十八年內,依然空白無色、她竟能將自己緊緊的鎖在白色象牙塔中,度過二十八個年頭。
她心靈純潔得如一張白紙,卻又拚命想用各種顏彩添滿她空虛的部分,而她空虛的那部分,最令他有興趣去探尋!
賣?他想用錢擁有她的作品?
「不賣,這是非賣品!」朱嵐茵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陶壺。
雖然,他那麼識貨,但這不是金錢可以買的!這是她花一個月時間費心完成的,別以為他大爺有錢,就可以買走她的任何作品。
任軻霆看了看她的動作,覺得十分有趣。
「藝術家不都希望將自己的創作,呈現給懂得欣賞的人嗎?就像妳現在不也是以創意為客戶做廣告,為自己謀取利潤一樣嗎?」
沒錯,但這東西不同,這是她高中時期的作品,它包涵著當時少女的羞澀和感情的投入,她才不隨隨便便賣給不懂藝術的人。
「是沒錯,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它?」她想知道他是抱持何種態度去欣賞她的作品。
她可不希望她開價賣給他,結果他欣賞的原因,只是因為它是一件實用的一夜壺!
「我並不希望,它只是一件夜壺。」任軻霆滿含興味的說。「事實上,我十分喜歡它的線條和曲線。」
線條和曲線?朱嵐茵瞬間冷靜下來,暗忖,這樣講還算挺有水平的。
「還有呢?」
「欣賞它柔美、細致,富生命力的質感。」他瞇起雙眼注視她。
柔美、細致,富生命力的質感!?非常專業的評語。
「還有呢?」她開始動心了,也許她可以考慮免費贈送給他。
「想象它裝水後,喝起來的甘甜口感。」
裝水後,喝起來的甘甜口感!這听起來頗令人陶醉,而且很實際。
沒想到她的作品讓他品評起來,不但深具美學,還兼有實用的價值。
她的心底,不禁又泛起了一股被重視和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可是,她又覺得不太對勁,他似乎一直用一副別具用心的神情在講這些話。
她質疑的瞄了他一眼,他每一句話听起來,似乎有點認真,但又好像話中有話。
她又羞又好奇的又瞄了他一眼,意圖自他眼底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除了一點贊嘆,還有一點詭詐……
猛地,他伸出手,迅捷的抓住她,「想多了解我一點嗎?」
他扶著她的腰際,讓她整個人傾倒在他的懷里。
她紅紅的臉蛋寫滿羞怯的抗議︰「你這個色胚,快放開我!」
她就知道他不懷好意,他根本不是在稱贊她的作品,他根本是藉壺暗喻她的身材和體態。
他沒有給她太多反抗的機會,一俯首將唇朝她壓下,突來的侵略,她無力抵抗也來不及反應。
四片交會的唇瓣,引發妙不可言的酥麻感,正一點一滴的擊退她的不安和駭意。
他的舌像把烈火,一卷入她口中,立刻在彼此唇內燃燒起來,驀地,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令她不由得迷失在他熱情的深吻之中。
那不可思議的柔軟和芳香,讓他迷醉了。他貪婪的在她口中汲取她的甜蜜,輾轉吮吻。
她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光是一個吻,就可以引發令人眩暈的飄飄然。
第一次遇上這種甜蜜而霸道的吻,她像一只溫馴的貓咪,順從的圈住了他的頸項,彷佛期待他給予她更多的激情,希望他帶領她釋放更多的熱情。
未料,他竟突然松口,直直邁視著她,黑眸里有一絲她無法解讀的喻意。
「妳希望由我來為妳拔除心中對男人害怕的阻魔嗎?」
此刻任軻霆發自內心的想去采索她、接觸她,雖然當初他答應她的家人將暗中治療她,協助她走出對男人恐懼的陰影,可他明白自己對她也存有一份莫名的情愫。
那是從小就對她產生的傾慕,他沒想到,這樣的情愫在經歷了二十年之後,在他經過幾段沒有結果的戀情後,在時空的阻隔下,竟還未抹滅。
以前他愛逗她,是因為偷偷的喜歡她,想借著調皮的惡作劇,來吸引她的注意力。沒想到,二十年後她依舊是那麼害羞、嬌怯,冒失又可愛,她總是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去逗弄她。
當朱嵐軒告訴他,她的妹妹仍未交男朋友,他還不敢置信,而回台再次與她相見時,他便興起一種莫名的期待。
他相信只要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他一定可以治愈她。
「我心中哪里有阻魔?唯一的阻魔,就是你!」看見他停止了動作,她立刻推開他。
天啊!她竟期待那個吻可以繼續引導她體驗更多美妙的感覺,她真像個花痴!
任軻霆挑高眉毛的邪笑著、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細致的五官。
「是我嗎?那就別把自己隱藏起來,這樣只會讓妳自己更沮喪、更孤單。」
他的一番話,令她想到他是用醫生的名義來診治她,一想到此,她便憤怒的朝他說︰「我沒有!我並不孤單,我承認找沒交過男朋友,也很少跟異性朋友有往來,可那只是因為我不喜歡!我沒有病,我習慣一個人生活,我樂在工作,而且我覺得快樂又充實!」
朱嵐茵一講出這些一直封閉在內心的話,她突然怔愣了半晌,她干嘛要急于撇清,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
「妳是沒有病,妳只是凡事要求完美,工作態度小心嚴謹,處處要求自己,所以,妳怕面對妳喜歡的男人,妳怕在他面前,做不好自己。」經過這幾大的觀察,他已經掌握了她的癥狀。
她是這樣的人嗎?她真有對自己那麼嚴苛嗎?這麼說來,他……是她喜歡的人嗎?
去!少往他自己臉上貼金了,她只承認他很帥而已!
「我又不是處女座的。」朱嵐茵不以為然的說著。
處女座的人也未必會如此,其實只要看妳這個陶壺就知道了。」任軻霆頗有研究的說。
「這是妳高中的作品,對吧!」任軻霆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直探進她的內心世界。
「是啊!」那又如何!她瞟他一記。
「不管在陶土的揉捏,色澤的融合或線條的彩繪,都充分顯示了妳的完美人格,而且這瓶口、瓶身、瓶底,都有修飾或再修補的痕跡,那是一種對它呈現出的效果不滿意而做的修正,這些都充分顯示出妳追求完美的性格。」任軻霆認真的剖析著。
她對他的分析感到有點驚訝,他完全說中她當時的創作歷程。
事實上,在她完成這個壺之前,她已經揉捏了好幾個,最後這個在她修補了好久之後才終于完成,可謂嘔心瀝血之作。
可,她不覺得她從小就這樣!
「我小時候才沒有這樣子,別亂講!這世界上會自我要求的人很多,我只是希望可以呈現出最完美的作品,我相信這樣的自我要求應該很正常,要不然,我早就成為陶藝大師了。」朱嵐茵不以為然的說。
任軻霆看著她為自己辯駁,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如果不是妳吹毛求疵,矯枉過正,也許這個作品會更完美。加果妳願意,我希望能用我的力量去改造妳。」
他並不是單純的只想修補她的心靈缺口,他還希望藉此可以帶領她享受生命的美好意義。
「我希望妳在愛自己的同時,也別忘了去愛周遭的人,別忘了在辛勤工作之余,給自己的生活再添加一些色彩。」
半晌,她沒有任何回應。因為她正陷入沉思,細細咀嚼著他的語意。
今晚,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都令她的心產生異樣的悸動。
一股奇異的情緒,緩緩自她胸臆間擴散開來,不管他的用意為何,但不可否認的,她冰封的心因他的話漸漸融解,他的一番話在她心底漾開一圈圈漣漪。
任軻霆說完,放下手上那件有個破洞的襯衫,順手拿起那個可以洞悉她內心世界的壺。
「喂!你未經允許,怎麼可以帶走我的東西!」朱嵐茵一回神,才注意到他竟當著她的面,大剌刺的搶走她的陶壺。
任軻霆揚起一抹狡猾的笑容,「我忘了告訴妳,這東西還有懸壺濟世的功能,所以我決定帶著它闖天涯。」
懸壺濟世的功能!?算什麼狗屁理由啊!
「喂,那是我的,還給我!」朱嵐茵追出門外,他早已不見人影。
霸道的家伙!這副德行,哪像個醫生!
站住門廊外,她下意識伸手踫了踫自己的嘴唇,他的氣味,仿佛還停留在上頭,那余溫令她該死的回味!
頓時,兒時的一切又浮上她的腦海,那令她討厭的小男生已經長大了,而他此刻正試圖解開她自我保護的緊縛,進入她的心門。
他剛才給她的吻,讓她領略到一絲甜蜜感受……而他的吻也引領她的思緒不斷繞著他打轉。
難道她對他有好感?朱嵐茵紅著臉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