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谷少邦暗暗和她的家人達成共識,讓她一步步的踏人他設下的圈套。
瞅著那張俊臉,冷酷卻又迷人,她不由得被吸引。別過臉,她調整呼吸、整理心緒。
如果嫁給他真是她的宿命,她會努力改變自己的想法,至少對女圭女圭奉獻愛心、付出關懷,讓她覺得有意義。
車子進入谷家,她放眼窗外,美麗的大庭園里,擺著雞尾酒席,賓客雲集。
賓客中,有牧師、政商名流、佳聲電台的男女主持人,還有……天啊!連醫院院長都是他的座上佳賓。
他一定有十足的自信,認為她絕對會搭上他的車,否則不會宴請這些賓客。
「你真行!」曲伊耘回頭道。
「沒什麼。」
「你還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她應該表達憤怒,或者在中途跳車,可是她心里明白,她做不出來。
「沒有,就是你現在所見所聞的。」
「那我只能說你是個頂尖的商人,效率高到可以在女圭女圭的生日中,順便舉行婚禮。」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能平靜的接受這個婚禮。
「我以為你該感激我,讓你免于成為老姑婆。」如果不是從曲母口中得知,她有貴婦相、後母命,也許他不會逼她馬上嫁給他。
再者,因緣際會下,他們同時被陷害參加了愛之航活動,並速配成功。她的家人也中意他;女圭女圭又特別指名要她當她媽媽,以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看來,他們現在結婚,並沒有什麼不妥。
「你……」
「依照我們先前的約定,你答應參加女圭女圭的生日Party,就等于答應嫁給我,婚禮不過是提前舉行罷了。」
像被料中心事,她的臉立刻漲紅。
自大狂!就算是這樣,他也不用講得那麼清楚吧!
「謝謝你的體貼和細心,我真是受寵若驚。」她抬眸看他,諷刺道。
他迎視她,靜默不語。
曲伊耘一接觸到他眼中射出的異常光芒,頓時暈頭轉向︰心律不整。她速速收回視線,待車子一停,旋即兩腳發軟的抱著捧花下車。
厚!扁是和他對望,就讓她覺得快喘不過氣來,真不知道往後的日子,她該怎麼過?
一下車,庭園里傳來花香、美妙音樂,還有孩子和小狽追逐的歡笑聲。
「阿姨,你好漂亮。」一群打扮得像小天使的花童們上前迎接她。
「謝謝。」曲伊耘緩和紊亂的呼吸後,試圖尋找女圭女圭。「女圭女圭呢?」
「汪,汪──」
「姨!」頭戴花圈的女圭女圭,兩頰被撲上淡淡的粉紅,身穿白色蕾絲蓬裙,手抱拉不拉多幼犬──雪兒,從孩群中走出來,模樣可愛極了。
「女圭女圭!」她一把抱起女圭女圭,轉了一圈,「你今天好漂亮。」
瞅著美麗高雅的曲伊耘,女圭女圭的眼楮如五百瓦的大燈泡般發亮。「姨更漂亮。」
曲伊耘在女圭女圭的臉上輕啄一記,「祝你生日快樂,」她沒忘記,女圭女圭才是今天的主角。
「祝你結婚快樂。」女圭女圭在她的頰上回禮,天真的笑容里,有著滿滿的感激和祝福。
曲伊耘微微一笑,別過頭,對上谷少邦那雙深邃的眼,霎時︰心中竄起難以言喻的愉悅,體內似燃起莫名的火花、
好……好奇怪的感覺,是因為意外捕捉到他眼中一閃即逝的異樣光束?還是看到女圭女圭滿足的笑顏?
「從今天開始,女圭女圭不能再叫你姨,要叫媽了!」他輕柔的攬著曲伊耘的腰,向女圭女圭的所有同伴說道。
「女圭女圭有媽媽了。」女圭女圭、雪兒相同伴們圍著曲伊耘和谷少邦,熱鬧歡呼。
「爸爸但有老婆了。」
剎那間,她的心口一熱,臉紅加深。
但是,他對她有感情嗎?還是他只是想讓女圭女圭開心?
此時,庭院內突然傳出婚禮的配樂──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
留到以俊坐著搖椅慢慢聊
作詞︰休夕
他們會白頭偕老嗎?
在孩童圍繞問、在親友的見證祝福中、在結婚伴奏曲下,他牽著她的手,她的心狂跳,手微顫,走上鋪在綠草上的紅毯……
當牧師念完誓詞,他將戒指推人她的無名指。她的心跳如擂鼓,閉上眼,她感覺到他的唇漸漸貼上她的唇──
也許,他們的婚姻會地久天長……也許……
在雅致的房內,曲伊耘卸了妝、洗了澡,和往常一樣,換上睡衣,準備睡覺。
「叩叩!」敲門聲響起。
坐在化妝台前的曲伊耘,想都沒想的回應︰「進來。」
一進門,谷少邦仍是穿著一襲白色西裝,英挺懾人,當他的眼神和她相遇,曲伊耘才驚覺,這里是他們的新房──
不,更正確的說法是,她佔了他的主臥房。也許她應該請他另外為她安排房間。
「對不起!今天讓你累了一天。」
出乎意料地,她尚未開口,就听見他的道歉。
意識到他刻意拉開的距離,她突然有點不是滋味,「還好,我今天……不累。」
他凜銳的眼神注視著她──
他沒有看錯人!
她將自己安頓得很好,卸完妝、洗好澡、穿好睡衣,準備上床。而且,在婚禮進行中,她完全配合,沒有埋怨。
找上一個懂得享受生活、不悲觀的她,至少可以稍稍減低他的愧疚。
冰冷的視線繼續觀察她──
她有一雙澄澈的雙眼,散發著真誠︰她身上一襲保守的鵝黃色棉質睡衣,襯出她蜜女敕的肌膚;包裹在睡衣下的窈窕身段,散發著沐浴後的芳香,有意無意的挑動他的……
扁是一件保守的睡衣,竟然可以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
霎時,他別開眼,冷道︰「謝謝。」
「謝我什麼?」她寧可他的嘴巴毒一點,突然的道謝和道歉,反令她不習慣。
「女圭女圭今天特別開心。」
原來他是指這個,她的心中有一絲遺憾。
「不客氣,讓女圭女圭開心,本來就是我們的約定。」
「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談女圭女圭目前的狀況。」
「請說。」
「因為專業團隊的照顧,女圭女圭的智商得以持續成長,可是她的肌肉張力差、運動能力不佳,還有一些你所知道唐氏兒會得到的先天性疾病,而心髒病是其中最嚴重的。」
他說這番話時,眼底流露父愛,異常溫和,那是她不曾見過的。
「如果能開刀治療,也許有機會……」
「我和醫療團隊研究過,她體質差,不能開刀。所以,在我能力範圍內,絕不讓她受到任何刺激。」
他無法改變女圭女圭是唐氏兒的命運,但他有自信讓女圭女圭得到最妥善的照顧和教養。
曲伊耘怎會不了解,「也對,只要教養撫育得當,相信她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得很好。」
謗據她的醫學常識得知,平均每八百名嬰兒中,就會出現一個唐氏寶寶。他們的智商只有五十,可以學習簡單的工作,但不能獨立生活。
半數的唐氏兒帶有先天性心髒病,所以,要撫養一個唐氏兒,所費不貲,可惜大多數有唐氏兒的家庭都缺乏有系統的教育與扶助。
比起一般付不起醫療及教育費用的家庭而言,女圭女圭已經幸運許多。
雖然女圭女圭的身體不靈活,智商也達不上同齡的標準,但在谷少邦施以密集的系統性教育下,女圭女圭已是唐氏寶寶中的佼佼者。
「女圭女圭最基本的一些食衣住行,仍需要輔導老師從旁協助,但是輔導老師將赴美進修,下個月將辭去工作……」
「我知道了,我會接下她的工作。」
「希望照顧女圭女圭不會讓你覺得委屈。如果你真的無法勝任,我的管家和佣人們都受過特殊教育的訓練,你隨時可以請他們幫忙。」
人盡其用,連管家相佣人都受過特殊教育的訓練,這男人真不是普通的精明。
就像她,他也把她定位在醫生、媽媽,還有……妻子的角色?
不,不可能的!她只是掛名的谷太太,他們的生活除了女圭女圭,不可能再有交集──
她到底在想什麼?一整天下來,她老是心神不寧。
「噢!對了,我買了女圭女圭的生日禮物,不知道她有沒有收到?我去問女圭女圭!」曲伊耘急著落慌而逃。
「其實你不用送女圭女圭禮物。」谷少邦的話讓她停步。
「什麼意思?」她不解的問著。
「你和我結婚,就是送給她最好的禮物。」
這句話,讓曲伊耘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意。
她很高興自己對女圭女圭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因為這樣也會間接影響到谷少邦。
這種成就感不同于醫者對患者的付出,而是另一種很特別的經驗,內心深處浮起一圈圈的喜悅……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幸福?!
會不會,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怎麼可能這麼快?他們才剛結婚……
「我去洗澡了。」谷少邦走向浴室。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她壓制住胸口的悸動,回到化妝台前,仍覺不妥。「對了,谷少邦……」
「什麼事?」
「我以後還是去女圭女圭那邊睡好了。」她不能和他同房而眠,和他結婚,就是為了照顧女圭女圭,這點她非常清楚。
「不,女主人不能離開主臥房。」
「我……」太冒險了!她擔心自己真的會愛上他。「我不能和你同床共枕。」
讀到她的驚慌,他的眼楮浮上笑意,「我睡更衣間。」
「你是說……」她指著隔壁,「你要睡更衣間?」
讓一個人企業家屈就在更衣間里,她則睡大大的雙人床,這樣似乎太委屈他了。
「不,不,你塊頭人,還是我睡更衣間好了。」
她的緊張和不安,令他心軟了些,「偶爾你可以跟女圭女圭睡。」
「真的?」她抱著枕頭,速速往門外走,「那謝了。」
「但是你不能每天跟女圭女圭睡,如果女圭女圭黏你太緊,你會很累。」
咦?他這樣細心,是為了女圭女圭好,還是為她著想?
「喔,我知道了。」
比少邦盯著她,又道︰「當然,我們偶爾可以輪流睡更衣間。」
「這才像你。」旋即,曲伊耘展顏,開門走出去。
「順便提醒你。」谷少邦又喊住了她。
「什麼?」她探頭進門。
「以後不要連名帶姓叫我。」
「啊!那要叫你什麼?」冰塊?冰山?棒冰?
「叫我的名字。」
少邦──少邦──少邦──她在心里默念三次。
真的要這樣叫他?她頓時起雞皮疙瘩,臉熱得可以烤蝦。
「知道了,晚安。」關門,她很快地逃走。
翌日清晨,叫醒她的不是鬧鐘、不是老媽,而是一個甜女敕的嗓音。
「媽咪!」
「媽咪!」
「姨……」
「女圭女圭──」她想起來了,是女圭女圭在叫她。
她忘了自己的新身分是女圭女圭的新媽媽!昨晚她抱著女圭女圭,女圭女圭睡著了,她卻躺到半夜三點左右才合眼。
「爸爸要上班了。」
「好……再見。」抱著棉被,她繼續睡。
「汪,汪──」雪兒跳上床舌忝她,女圭女圭則繼續搖她,「媽咪要起來跟爸爸吃早餐,道別。」
這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女圭女圭總找時間和爸爸相聚。在爸爸上班前,和他共進早餐,送他出門;在晚餐前,迎接父親,共進晚餐。
她是谷少邦的妻子、是女圭女圭的媽媽,沒有理由賴床。
「好。」女圭女圭的提醒,讓她體內的睡蟲逃之天天。睜眼,她看見女圭女圭已梳洗整齊。
她為人母親的怎能繼續呼呼大睡,怠忽職守?
下一秒,她跳下床,梳洗完畢後,拉著女圭女圭沖到樓下,一眼便瞧見谷少邦在露台等候她們共進早餐。
嫁進豪門,比上班還辛苦,她三步並作兩步,帶著女圭女圭走到谷少邦面前,「對不起、對不去!」
「你可以睡晚一點。」谷少邦見她精神渙散,看得出昨夜睡得不好。
「沒關系。」看見谷少邦精神抖擻、女圭女圭一臉期待,她的睡意全消,臉上即刻堆滿朝氣。
「坐下來,媽咪。」女圭女圭一手抱著雪兒,一手拉著她,示意她坐在谷少邦身邊。
「嗅……」曲伊耘看向女圭女圭,又看向他,她惶惶不安的坐下,心髒止不住地狂跳。
「如果不習慣,可以坐到對面。」
「不……不用了,我總得習慣。」坐到對面,直接面對他的銳眼、俊臉,怎可能吃得下?
餐桌旁,有個綁著兩條辮子的年輕女佣,親自為他們服務,她開口問她︰「太太,你的吐司要夾培根蛋?熱狗蛋?還是要火腿蛋?」
曲伊耘忙將桌上煎好的蛋夾人烤好的土司內,渾然未覺女佣的呼喚。
「太太!」女佣再次朝她喊著。
曲伊耘不習慣這個稱謂,半晌,她像受到驚嚇般,幾乎跳起來,「什麼事?」
「我是新來的阿嬌,請由我來為你服務,你要培根蛋?熱狗蛋?還是要火腿蛋?」
一看見餐桌上又是火腿、培根、熱狗的,不知道是沒睡飽,還是太緊張,突然她爆出一句話,「那我……來份狗腿蛋好了。」
狽腿蛋?!
比少邦臉上的冷硬盔甲倏然崩裂︰有靈性的雪兒一臉驚恐,大眼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全身顫抖著;女圭女圭則愣了五秒後,大笑出聲。
阿嬌滿臉黑線條,逕自苦笑,「太太,我們沒有這麼狠心,還準備狗腿蛋啦!」
「啊?對不起……」曲伊耘望向一臉詫異的眾人和雪兒,「我講錯了,那來份燒餅油條就好。」
燒餅油條?
她準備一桌子的西式早點,哪來的燒餅油條?
這個新來的太太真的怪怪的,淨講些她沒準備的。
「對不起,我自己來好了。」曲伊耘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起身,友善的對阿嬌說。
「太太,沒關系,這是我的工作。」阿嬌見暍著胡蘿卜汁的谷少邦停口,突地擔心自己怠忽職守,工作不保。
「不,不,我還是自己來。」幸虧一旁還有生菜水果,她拿起胡蘿卜,搶著打汁。
「太太!你要暍胡蘿卜汁,我來打就好。」
紅蘿卜變成兩個女人一大清早的拔河運動──
「阿嬌,你先下去。」出乎意料地,一旁的谷少邦竟順她的意,遣退佣人。
「是。」松開抓著蘿卜的手,阿嬌恭敬離去。
「阿嬌,對不起!我閑著也是閑著……」曲伊耘對著阿嬌的背影,意圖解釋。
怎奈,阿嬌已遠去。
她已經順利取得醫學士的文憑,為了全心照顧女圭女圭,醫師執照她也暫緩報考,現在她整天閑閑無事,生活起居還有佣人服務,遲早成為廢人。
「有人為你服務,你應該懂得享受。」她為女圭女圭做的犧牲,按情理谷少邦也不打算虧待她。
「我不習慣。」
一向擅于時間管理的谷少邦,意外妥協了。他似笑非笑的想著,無妨,未來她會慢慢習慣。
「好好吃。」女圭女圭仰頭,對著爸爸媽媽泛起滿足笑意,嘴角溢出蛋液。「今天最好吃。」
「女圭女圭,你的嘴巴有黃金,姨幫你擦。」一旁的曲伊耘,及時為她拭嘴。
「黃金在哪里?」女圭女圭興奮的仰起頭,叫著︰「媽咪,我要看黃金。」
媽咪?
意識自己的口誤,她對上蹙眉的谷少邦,旋即改口︰「嗅,媽咪幫你擦……」
糟透了!第一天當谷太太、谷媽媽,她老是忘記自己的新身分,不僅為難了谷家的佣人,還惹得谷少邦眉頭直蹙、兩眼直瞪。
怎麼辦?她會不會三天不到,就被遣回娘家吃自己?
「女圭女圭,爸爸不在家,你要听媽媽的話。」谷少邦對女圭女圭交代,說完在她臉上輕輕一啄。
「我知道了,爸爸。」女圭女圭也在谷少邦瞼上輕啄。
「再見,路上小心。」看著父女情深的互道再見,曲伊耘突然羨慕女圭女圭,可以毫不避諱的在他面前撒嬌。
「爸爸親媽媽一個。」
女圭女圭突然的央求,令曲伊耘睜大眼楮,愣在當場。
「好。」只要女圭女圭的要求,他的配合度極高。
當陽剛氣息一靠近她,她渾身僵硬不能動彈。輕輕一吻,那溫熱的呼吸,在她瞼頰上激起一陣紅潮,
「今天,女圭女圭就拜托你了。」
「嗯。」她的呼吸不穩,心跳加速。
「很抱歉,最近工作忙,所以我擅自把去吝里島的機票送給丈人和丈母娘下,改天我們再補度蜜月。」
度蜜月?他是說真的嗎?曲伊耘突然覺得自己又陷入美麗的遠景中……
她可以期待,婚後她能為他冰封已久的心靈點燃愛火?
她可以和他一起分享生命、創造幸福的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