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老頭神色里有三分愧疚七分希翼,還想再說什麼,葛大姑卻是看不下去了。
「行了,你們也不能太偏心了,老二差點兒害死老大,老大沒送他去蹲大牢就不錯了。
如今還管了他的口糧和栓子娶親,你們還想要什麼?趕緊回去吧。」葛大姊一手扯了王氏一手扯了哥哥,把兩人攆出了鋪子。
迎春瞧著唐招娣和葛妮兒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就拉起她們的手笑道︰「這會兒也不忙著吃午飯,你們幫我整理行李吧,侯爺夫人送了很多好料子呢。」
只要是女人,不論老少都喜愛珠寶和布料,待得箱子一打開,天大的事都拋到了腦後。
別說葛妮兒、唐招娣和鐵柱媳婦,就連葛大姑都湊到了跟前,嘰嘰喳喳一邊說笑一邊挑揀起來。
趙遠揚得了消息,快馬趕到鋪子,一進後院見得這般熱鬧景象就忍不住苦笑起來,末了拉著迎上前的葛大壯去了前堂細說別後之事。
當日那幾個幸存下來的山賊被送去了府衙,不必說全部被裝進木籠示眾,不過三日就咽氣了。
而沈家仗著有些家底,還想買通縣令,結果吳公子送了封信過去,沈家當即就被抄了,家眷流放,沈東家和老掌櫃下獄,秋後問斬。
沈家在路對面新起的那間鋪子,也被縣官「順手」補償給了葛家。這倒是應了那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晚上歇在自家炕上,雖然比起侯府來是天差地別,但迎春夫妻抱在一起,听著身邊的兒子打著小呼嚕,心里十分踏實。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這天下哪里有比家更讓人溫暖安心的地方?
迎春原本還有些倦意,但是听葛大壯說起沈家鋪子變成自家的,立刻就喜得睡不著了,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響。
「大壯,以後咱家就有兩間鋪子了,不如重新安排一下吧。這間鋪子擴一擴,後院自家住,前堂的買賣不變。路對面一樣暫維持做酒樓,若是真像沈家說的,山上寺廟得了皇上賜封,香火旺盛了,生意一定更好。」
梆大壯听著媳婦兒歡喜地說個不停,嘴角也漾起了笑,「好,你定了主意後,我就找人手動土。」
窗外偶有涼風吹過,秋天夜色微微帶了寒意,但小屋里卻很溫暖。涼風調皮的打著幾個圈就跑走了,不敢也不願打擾一家人平實的幸福和希望……
又過了些時日,這一日葛家村里分外熱鬧,哪怕家里還有不少活計,但村人們依舊挪出一日寶貴的時間跑去葛家湊熱鬧。
今日是葛家的小女兒葛妮兒出嫁的日子,男方蔣家是個有家底的,女方雖然爹媽不濟,但兄嫂卻極大方,嫁妝就準備了滿滿三十六抬,更別說酒席上雞鴨魚肉,應有盡有了。
但凡下了酒席的人走出門,都是忍不住拍幾下圓鼓鼓的肚皮,這一頓的油水足足頂一年了。
梆家酒席撤下,雜事自有葛大姑帶著幫工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兒們拾操。
迎春送走一直當親妹子一樣養在身邊的小泵,心情實在說不上好,加上女兒才出生不久,于是就早早回了自家小院。
雖說後來因為京都下旨擴建了菩提寺,自家鋪子的生意變得非常好,銀錢自然沒少賺,但他們夫妻只是在小院里蓋了兩座廂房留著待客,其余之物都沒有改變。
一來,是家里人大半在鋪子那邊,很少回來;二來也是他們夫妻都忘不了當初,那時日子雖然艱難,但兩人互相扶持走到今日的日子,這座院子就是個見證。
迎春摟著女兒睡了一覺,起床時已是霞光滿天,她替女兒蓋了薄被,末了驚覺屋子里太過安靜,于是就走到門口去張望。
原來葛大壯正帶著兒子在院角栽樹,如今的大寶很淘氣,大多時候都在幫倒忙,不是踢翻水桶就是沾了滿身的泥土,但葛大壯卻不嫌棄,不時笑著幫兒子擦擦臉。可惜他的手上也沾了泥水,反倒把兒子擦得如同花臉貓一般。
他們好不容易把兩棵香樟樹苗種下,這才看見門口笑意盈盈的迎春。大寶立刻張著手臂就奔了過來,迎春生怕他抹髒了自己的綢緞衣裙,笑著滿院子躲避。
大寶還以為娘同他玩鬧,小腿跑得更快,眼見他的小泥手就要沾到娘親的裙子了,卻被老爹抓住斑高拋了起來。
迎春轉而又怕摔了兒子,上前解救,一家人鬧成一團。
笑聲就似長了翅膀,飛出小院,飄到天邊。
有時候幸福的前提不是家有金山銀山,不是權勢滔天,就只是一家人守在一處,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