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不想趨炎附勢,屈服于皇後,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在淑清宮里過她的小日子,可天不從願。
「勞煩溫才人走一趟了。」來者不卑不屈地說道。
一雙水眸在來者身上打了一圈,果然是皇後的人,那氣焰真是囂張得很!
溫如玉有禮地回道︰「是。」
「請。」
「請容我梳洗一番。」溫如玉柔婉地說道。
嬤嬤點點頭。
溫如玉走進內房,坐在椅子上,新竹和幾名宮女忙活起來,她笑了笑,笑聲引起了新竹的注意。
「才人笑什麼?」
「你們都不用忙了,新竹為我梳個發髻即好。」
「是,才人想要什麼樣的發髻?飛雲式還是……」新竹手巧地準備著。
「不用了,簡單一些。」
「可才人是要去見……」
「我知道,你听我的便是。」
「是。」新竹听命地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奴婢不懂,才人為什麼要……」
「你以後會懂的。」溫如玉打斷道。
「是。」新竹不再出聲。
等到了一個時辰左右,溫如玉才緩慢地移步而出,「嬤嬤久等了。」
嬤嬤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乍看溫如玉那和之前沒有差多大的梳妝打扮,整個人都氣得要罵人,奈何在名分上,溫如玉還是她的主子,只能咬牙地說︰「才人,請。」
溫如玉笑著尾隨嬤嬤。
皇後所居的承陽宮果然是金碧輝煌,雕欄玉砌,處處可見富貴,溫如玉泰然地打量著,待見到皇後時,不卑地福了身,行了一個禮。
一身的淡泊看在皇後柳氏眼里倒成了傲氣,再從嬤嬤嘴中知曉了她的傲慢,心里諸多不滿,加上皇上最近天天夜宿她那里,皇後柳氏更是嫉恨。
「妹妹為何姍姍來遲?」皇後柳氏笑問。
睇了一眼嬤嬤,看她心虛地垂頭,又轉而直視自己,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溫如玉便知是她暗地里說了自己的壞話。
「妹妹第一次見姐姐,心中惶恐不已,不知該做如何裝扮才好,所以才來遲了,望姐姐恕罪。」她自有一番說辭。
「胡說!穿成這樣哪是用心了?」一旁的嬤嬤多嘴地說道。
「嬤嬤!」皇後柳氏故意警告了一聲,繼而看著溫如玉,一聲不吭,顯然是贊同嬤嬤的說辭。
溫如玉了悟地笑了笑,「妹妹試穿了好幾套衣服,始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突然想到姐姐是萬凰之王,萬貴之身,妹妹如何打扮都只是畫蛇添足,索性就簡單地著衣。」
皇後柳氏先是靜默了一會兒,忽而笑出了聲,「呵呵,妹妹真是乖巧,不僅人長得美,連嘴也甜,難怪皇上會這麼喜歡妹妹。」
一講到侍寢,溫如玉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皇上雖然夜夜在她那里,可她卻慶幸有人替她侍寢,說起來,只覺得對那名女子心有愧疚。
「呵呵,這也好,妹妹能早日為皇上懷上龍種,姐姐也能放心。」皇後柳氏補上一句話︰「大家都會很開心……」
心里有股不祥的預感,溫如玉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姐姐乃後宮之主,後宮三千佳麗都听姐姐的指導,妹妹亦然。」
「當真如此?」皇後柳氏挑眉地反問,她進宮七年,未有所出,乃是她心中大痛,所以她最忌諱母憑子貴之人。
「一切由姐姐作主。」溫如玉斂眉垂頭,恭敬地回道。
皇後柳氏這才緩緩綻開一抹淺笑。
回來的路上,溫如玉靜靜地不說話。
新竹臉上卻有藏不住的心思,「才人為何要遷就皇後,才人想如何便如何呀。」
不解一向乖巧的新竹突然變得如此大逆不道,溫如玉只是反問︰「她是皇後,我又該如何?」再說她確實是不想侍寢。
「可……」
「從靜貴妃產下三皇子後,後宮就再無子息。」溫如玉將話講明了,見新竹臉蛋一白,她知道新竹已經懂了,便也不再多說。
「那才人……」新竹滿臉的慘淡,引起了溫如玉的注意。
溫如玉不解新竹的心思,只是解釋道︰「若平常女子妄想母憑子貴,首先要過的便是皇後這一關。」
頓了頓,溫如玉一雙明眸盯著新竹不停顫抖的身體,說道︰「新竹,你很冷嗎?」
「我……奴婢沒……沒有。」她只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靜靜地看了新竹一會兒,溫如玉柔聲道︰「你就好好服侍我,待你到了婚嫁年齡,我便讓你出宮,嫁個老實敦厚的好人家。」
溫如玉的一片好意卻讓新竹心里產生不滿,一個丫鬟,一個下人,就算再好的結局,也只是嫁個小販或嫁入有錢人家當個妾室,能有多好的結局,再者她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銀牙悄然地咬著紅潤的唇瓣,新竹心里有了另一番打算,後宮是皇後作的主,是嗎?
那麼她一點也不介意成為皇後的爪牙……
恩,她已經報了,還了三少,接下來新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了!
「謝謝才人。」新竹低聲道。
回去的路上,安靜非常。
而皇後也在溫如玉回去之後賞賜了西域的香燻,命其在就寢之時點燃,此香燻能舒緩人的疲憊,還有美容的功效,但最重要的功效,遠遠不只這幾點……
夜晚不再是黑暗,開始讓人很期待,溫如玉無法抗拒自己對夜晚的渴求,只有到了晚上,她便不是溫才人,她是溫如玉,她才有機會可以與姜傾生見面。
她知道她不該這樣,既然已經是進宮了,她便應該斷了這個想法,可她不能,她想再見他一面,或許一面不夠,最好能天天相見,她也想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
令她失望的是,她一直沒有見到他,皇上也不再夜夜臨幸她,她松了一口氣,但她想見姜傾生,那天的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她便昏了過去,而她也不是真心想要他離開,哪知他會一走了之。
他一向任性慣了,而她也由著他,因為她知道,他的任性是從不會傷害別人,但她錯了,他不是任性,他想要跟她在一起,就因為這個原因,他竟然冒著生命危險闖進了這皇宮高牆內。
什麼都還來不及問,他便因她的話憤然而去。
偏偏就是他的憤怒,突然讓她意識到,他從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但也不是一個過于執著的人,而他竟因為她,而變得如此陌生,他對她的好,她心里知道,只是她不知道,他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可他們之間的處境,容不得她幻想他們之間還有機會!
她不是一個貪欲的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安分守己,不多求,可跟他分開之後,她變得貪心不已,可不應該呀!
即使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強求,可心里深處隱隱升起一股「請帶我走吧」的妄想。
所有人都說他死了,而她也信了,可心里深處卻對這消息懷疑不已,就是因為這樣的心情,她靜靜地等待,等待著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當他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才知道他們之間的牽絆竟是如此的深。
溫如玉輾轉反側,失去了睡意,在床上模黑起來,曲起雙膝,靜靜地在黑暗中望著窗外的光暈。
以後的路該是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放不開,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只有她心里知道她不行,她不能放開!
也許就是她想得多了,顧忌這、顧忌那,導致她無法前進一步,徘徊在原地,如果……如果她願意拋開這些束縛,拋開這些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她會活得更開心吧!
傾生,若這樣,你還願不願意再見我呢?
長夜漫漫,煢煢孑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