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冷冷清清的浣紗殿里,竟來了一個人,溫如玉傻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
「我現在被封為貴人,皇上賜我為熹貴人。」女子清淡地說道。
溫如玉莞爾,福了福身,「參見貴人。」貴人在才人之上,才人自然要給她行禮,只是溫如玉不知道她此番目的是什麼。
「起來吧。」新竹看著眼前的嬌容,在如此劣勢下,她竟然還能如此恬靜,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其實我來,也不是要找你麻煩,我只是來感謝你。」
「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若不是那天你承擔了所有的罪,即使是皇後娘娘也保不住我。」這一點新竹看得很明白,「我也不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反正我們各取所求,互不相欠。」
「嗯。」溫如玉不知道該跟她講些什麼,只能附和,只是沒想到新竹真的投靠了皇後娘娘,出賣自己的忠心換得了現在的榮華富貴。
「我知道,你想不通我好好的日子不過,執意要來後宮爭一席之地。」新竹細細打量著簡陋的居所,這里簡陋得連她都要嫌棄,卻不懂溫如玉的閑適從何而來。
溫如玉靜靜地站著,听著她說話。
「因為你沒苦過,你不像我,我經歷過太多太多了,只有有錢、有權、有勢,我才能活得開心,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貴人,但是已經比我以前好太多了……」再仔細看了看溫如玉,「你看你,你即使在這宮里,宮外的三少也會關心你,派我和小順子照顧你……如今在冷宮,你照樣活得輕松。」
新竹這番話,不知是羨慕還是不屑,溫如玉不知道,但她說的確實是真的,如果沒有人這麼護著她,她也會如冷宮妃子一般,郁郁寡歡,早早逝去。
「我來,只是想謝謝你,是你讓我有機會給皇後娘娘獻媚,所以當作個謝禮,我以後也不會打擾你,並且,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溫如玉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新竹眼中的不懷好意,讓她的背脊升起涼涼的冷意,「什麼事?」
「你可知道,當初姜三少為了見你,特意去一趟承德別院?」
「沒錯。」溫如玉點點頭。
「呵呵,說來姜三少也是個情種,為了你,竟將姜家空手讓給了別人,哦,不對,是你的父親,溫朝宗大人。」新竹的眼楮睜得大大的,想看清她的狼狽。
垂下眼,溫如玉淡然地謝道︰「有勞熹貴人告知。」
冷冷地看著溫如玉的面無表情,新竹自知無趣,便高傲地轉身離開。
若新竹想看溫如玉發狂,那麼她肯多一點耐心,便能看見。
溫如玉抬起頭,眼里的狂野直線上升,打破了往日的清澈,新竹說的話在她的耳邊不停地響著,讓她感覺好痛好痛,這痛直逼出了她的眼淚。
「怎麼會這樣,父親怎麼會這樣對我?」想起承德別院時,那些奴僕對姜傾生有禮的態度,讓她無法不去相信,她以為,父親再貪,也絕不會傷害她。
是她太天真了!不顧她的幸福,執意要她進宮當妃子,不就是父親無形的傷害嗎?而她還這麼的愚昧,以為進宮了了父親的願,父親便不會再多加為難。
案親為了錢財,讓姜傾生與她在承德別院朝夕相處;也為了權勢,讓她進宮侍奉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
她自小懂得禮儀,熟讀經書,深諳孝道,換來的只是父親無情的利用,在父親眼中,她的存在只是工具!
小手狠狠地捶打著桌案,手上傳來的陣陣疼痛減輕了心中的疼痛,可眼淚是怎麼也止不住,一滴一滴,濕了面頰,濕了裙子,即使哭得痛不欲生,她竟發不出一聲聲音……
姜傾生戴著小順子的人皮面具走進浣紗殿,他以為自己看錯了!那個知書達禮、溫婉可人的女人竟然不顧一切地坐在地上,身體劇烈的顫抖。
心一凜,姜傾生立馬上前抱住她,「玉兒,玉兒……」她的手上血跡斑斑,臉上淚痕滿目。
「怎麼回事?玉兒!」他抱住她不斷發顫的身體,試圖給她溫暖,可她還是抖個不停。
「啊……」溫如玉試著發出聲音,卻字不成句。
「好好,不說話,我們不說話,就這樣,就這樣,不要怕,我在你身邊。」姜傾生心痛地看著她滿手的瘡痍。
「我先給你上藥,你的手……」姜傾生趕緊拿出金創藥,為她上藥,偷偷看了她一眼,她的情緒好像穩定下來了,只是眼神無神,一副慘兮兮的模樣。
到底是誰?姜傾生皺著眉頭,眼里的冷意越來越濃,若讓他……
一只小手疊在他的手上,搖搖頭。
「好好,我不計較!」只要是她說的,他都听,只是小懲小戒是在所難免的,垂下眼眸,不讓她得悉他眼中的狠勁。
悉心地為她的小手上好藥,他又拿出一條繡帕,想為她綁上。
溫如玉卻突然激動地一把搶過去,仔細地翻看,這繡工分明就是她的!是她留在承德別院的,那一日遍尋不著他,原來他一直在暗處看著她。
而她……是她太壞,任性地由著他寵著、愛著,卻在知曉父親要將她獻給皇上的時候,她默許了父親的行為,從古至今,婚姻大事皆由父母決定,她以為這是孝道。
即使心中愛著他,她卻沒有勇氣去反抗父親,是她太愚昧了!
「怎麼又哭了?」姜傾生亂成了一團,趕緊為她擦拭,只是怎麼擦都無法抹盡,淚珠就像源源不斷的河水,沖刷著她的臉面。
可男人安慰得越厲害,女人反而哭得越大聲,輕輕一嘆,索性封了她的嘴,讓她的淚全數進了他們交纏的嘴中。
帶著些咸味,滲進了他的心,他是最容不得她在他面前哭的,因為他的心會難受得緊。
漸漸地,哭聲戛然而止,姜傾生微睜開眼,看見她一臉的驚奇,還帶著少許的怯意和不安,姜傾生分開兩人的距離,看著她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怎麼了?玉兒。」
「你的模樣……」溫如玉知道此時擁著她、安慰著她的人是姜傾生,但是面對著
這張陌生的臉,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壞事,如一個紅杏出牆的女人。
「呵呵。」姜傾生笑了,她不知所措的模樣取悅了他,手往自己的臉上一模,轉眼手中便多了一塊人皮,「這樣是不是順眼很多?」
沾著淚珠的臉兒頓時紅了紅,臻首輕輕地點一點,「嗯。」
「那玉兒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哭了嗎?」他的指月復擦過未干的淚痕,心疼地問道。
他平平凡凡的問題,她竟然哆嗦了一子,畏縮地搖搖頭。
「不想說嗎?」
「傾生,你不要問我了。」她不想說,他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她竟然罔顧真心待她好的人,盲目地听從父親的安排,將他們推入了這種境地,她不是好女人,更是配不上他。
「玉兒,你說過只要我問,你便告訴我所有的事情,你忘記你答應我的事情了嗎?」
他不想咄咄逼人,但他一點也不想再一次面對她的悲傷。
她記得,她記得自己是這樣說過,眼眶紅了紅,溫如玉還是和盤托出,將新竹對她說過的話重復了一次。
「是這樣啊……」姜傾生冷著眼,听她說完。
「傾生……」她的眼里注滿了淚水,似乎一個眨眼,便會嘩啦啦地流下,「對不起……」
「玉兒,別這樣,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姜傾生親了親她的額頭,心中充滿了不舍,這件事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件小事,沒想到她會這麼在乎。
「可你不該用姜家來交換。」溫如玉眼里充滿了不贊同,為了一個她,將姜家給了她的父親,姜傾生怎麼對得起姜家的列祖列宗呢!
「傻丫頭,在你眼里,我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姜傾生笑道,他是一個生意人,兵不厭詐,怎麼可能白白地將姜家拱手讓人,只換一個月與她相處的時間。
一個月如此短,他是怎麼也嫌不夠,如果用姜家換溫如玉的一生一世,那麼是他賺到,但溫朝宗既想要權勢又要錢財,卻不允許他有半分盈利,他怎麼可能讓溫朝宗稱心如意!
「你……」溫如玉猶豫了,誠如他所說,他不是一個好商量的人,可他會以她的喜好妝點花園,會命令下人準備她愛吃的,諸多事例舉不勝舉,她擔心的是,他會亂了分寸。
「嗯?」姜傾生滿目期待地等著她的回答。
看了看他,溫如玉又思考片刻,才搖搖頭,「不是。」
「哈哈。」姜傾生仰頭大笑,「既然你覺得我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又為什麼這麼擔心,嗯?」
「我……」
「傻丫頭,若是到時你跟我出了宮,我兩袖清風,你是準備跟我喝西北風嗎?」他取笑道。
沒想到溫如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就算是喝西北風,我也願意。」
「哈哈。」姜傾生從來不知道他的玉兒會如此的憨厚可愛,酣笑一番,他才說道︰「就算你願意與我同甘共苦,可我不願意你為了我吃苦。」
「你……」溫如玉這會兒總算听懂了,「你沒有答應我父親的要求?」
姜傾生好笑地搖搖頭,「他是我未來岳父,我怎麼會不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