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片昏暗中醒過來,田紫陽有片刻的怔忡,也有些困惑。
眼前所見的景物以及擺設,全然的陌生,是一個她不熟悉的地方。
推開身上輕暖的被子,她沒有在床邊看到自己的高跟鞋,而是看到一雙很可愛的毛絨拖鞋,大大的兔子頭,看起來無辜極了。
田紫陽小心翼翼地將腳伸進拖鞋里,同樣軟暖的拖鞋內里,教她的腳暖暖的,半點也不受寒冷的侵擾,她決定回家後也要買一雙這種拖鞋在家里穿,這樣她的腳就不會凍得僵硬。
她打開門離開房間,來到客廳,客廳里也是空無一人,可是明亮的廚房卻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響,她朝那里走去,然後站在門口,看著廚房內那個高大的男人。
那個背影她認得,因為最近一個月她經常到他的咖啡店里,吃他親手做的甜點以及咖啡,他不知在弄些什麼,又是切、又是煮,看起來忙碌極了。
正當她猶豫著自己應不應該開口喚他時,唐奇浩好像感覺到門口有人似的轉過身,一瞧見她,馬上便露出一抹與平日無異的爽朗笑容,「醒來了,應該餓了吧?」
田紫陽的反應有點慢,好像被他那燦爛的笑容眩花了眼,好半晌才听懂了他的問題,不過還沒有回答,他的話又傳進了耳朵里。
「我煮了雞湯面線,你多少吃一點,吃完後再吃藥。」說話的同時,他將面線倒進大碗里,再放到廚房內的那張桌上,「來吧。」他招呼著她走過去。
「為什麼……我會在這里?」她困惑地問,如果她沒有猜錯,她醒來的地方應該是他家,可是,自己為什麼會在他家里?
「你在咖啡店里昏過去了,你有印象嗎?」唐奇浩不答反問,想知道她還記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再加上他私下調查回來的資料,他明白如果不跟她說清楚這件事,她不可能會安心乖乖過來吃東西。
她臉上出現了一種好像听到天方夜譚般的表情,懷疑卻又困惑,「我……昏過去了?」
這樣迷惑不解的表情,宛如迷路小孩般的無助,教唐奇浩必須要控制好自己,才能忍住上前將她抱進懷里安慰的沖動。
「對。」當他還在準備她的晚餐時,向琪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什麼「紫陽姐姐昏倒了」,害得他差點忘了自己在做什麼,只能趕緊抱起她來,沖到龍門附屬的醫院,讓專業的醫生將她仔細地檢查一遍,懸在半空的心髒才總算落回原處。
「你疲勞過度,你知道嗎?」
唐奇浩的話,讓田紫陽總算記起自己今天的狀況的確是不太好,「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她誠心誠意地道謝。
「你是怎麼回事?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為什麼還要這麼拚命?」對于她完全不愛惜自己身體的舉動,他感到非常的生氣。
這段時間里,雖然唐奇浩一點也不掩飾他的企圖,但他卻做得很好,進退得宜,一點也不會讓她感到煩厭,而且他的烹飪技巧更是讓她贊不絕口。
「我不認為這種小病會影響到我。」田紫陽緩慢地走向那碗光聞味道,就覺得好吃極了的面線,不等他開口招呼,便拿起碗邊的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入口清爽,又不會為她的胃部帶來負擔的美味,讓她原本仍然有些戒備的心,徹底地放松下來,專心一志地吃著這碗明顯是為她準備的面線。
一種陌生的感覺在心底蔓延,她默不作聲地回憶著,在自己成長的過程里,除了佣人外,還有誰曾經在她感到不舒服的時候,特地為她煮過飯?
似乎除了唐奇浩,就連那些說很愛她、不能沒有她的前男友們也不曾。
唐奇浩听完她的理由,差點沒怒發沖冠地朝她大吼,但看在她現在算是病患一名,他忍了下來。
他早料到她不重視自己的健康,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不重視到即使是生病了也不肯休息,非得要自己真的倒下了,才會放下手中的工作,她的胃病,不用說也能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造成的。
一想到她這麼不愛惜她的身體,他便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憤怒。
面線很好吃,也很暖胃,一大碗的面線她幾乎吃得一干二淨,分量遠超過平日的食量。
田紫陽滿足地擱下筷子,卻發現平日侃侃而談的男人,今晚卻一語不發、沉默寡言得很,她狐疑地看向他,看到了他臉上的陰霾,「你怎麼了?」
「難道你覺得那些該死的工作,會比你的健康來得重要?」唐奇浩忍下滿腔即將失控的怒火,逼自己冷靜的跟她談這件事,可是還是忍不住語帶諷刺。
只要一想到,如果今晚她不是在他的店里昏過去,而是在哪個不知名又沒有人可以發現她的地方,他的心便無法控制地感到一陣慌亂,完全不敢想象她會怎麼樣。
田紫陽困惑地皺起眉,「這是我的工作、我的責任。」從她接掌總經理一職後,她就全心全意地工作著,不曾有半次因病而延誤工作,即將是發著高燒,她也只是吊完點滴後又繼續工作。
她是這樣走過來的,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有什麼問題、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他卻表現得好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去他的工作!去他的責任!你人都已經快撐不住了,還管什麼工作不工作、責任不責任的?公司少了你一個不會馬上倒閉,但你倒下了,誰來撐著你?」他氣得口不擇言。
田紫陽一怔,的確,唐奇浩說得很對,公司少了她一個不會馬上就有什麼問題,但她如果倒下了,卻不會有任何人會可憐她,或者是為她擔憂。
她臉上的遲疑以及困惑,讓唐奇浩不禁一陣心疼。
她成長的經過,他都調查得一清二楚,那個名為她生父的男人,不但不曾給予過半分親情,相反的,還一次次地將不該由她去解決的難題扔給她,讓她經歷一個又一個的難關,將她一次又一次的推到眾人指責的目光之下。
她的性格之所以會如此的冷淡與漠然,全都是拜那個男人所賜。
唐奇浩過于直白的話,就彷佛在田紫陽的臉上狠狠地摑了一記似的。
那感覺,有些難堪,也有些狼狽。
人人都以為她是田家的公主、被人捧在掌心上的名貴珍珠,但他們都錯了,雖然她名為田家大小姐,但無人知道,其實她並非田震仁的親生女兒,田震仁不育的秘密,被收藏、掩飾得很好,除了幾個近親,就只有她這個父不詳、母不明的孤兒知道。
為什麼尚在襁褓之中就被抱進田家的她,竟會知道自己不是田家名正言順的公主?這全都是因為田震仁一直藉這個理由,要她為田氏、為田家全心全意地賣命。
他能讓她成為田家的公主,也可以隨時將她打回孤兒的可憐境地,然而這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田震仁知道她的親生雙親埋葬在什麼地方。
田紫陽之所以會言听計從地為田氏鞠躬盡瘁,全都是為了親自到雙親的墓前上一炷清香,好好地拜祭他們而已。
她一直告訴自己,不管自己變成什麼樣子都不要緊,即使被人明里暗里地咒罵著,她都可以視若無睹、置若罔聞,然而唐奇浩的話,卻教她難受地別過臉,無法面對他的目光。
「我先告辭了。」她站了起來,像昏了頭的蒼蠅一樣不管方向、不理位置,便埋頭直直地往前走。
當田紫陽的眸中浮現難堪的情緒時,唐奇浩便後悔了。
她的一切,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他竟然還對她說出這種殘忍的話!
他追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掙扎時也不肯放開,只是小心翼翼地避免弄傷她,「听我說,我沒有故意想說這些話來傷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而已!」
唐奇浩的話,有一瞬間教她整個人僵住了,然後她又繼續掙扎著。
田紫陽有一種預感,眼前的男人太過危險,不是她應該去招惹的人。
只是,她覺悟得太晚,打從一開始與她重逢,唐奇浩便再也沒有放過她的念頭,她是他的,到死他也要與她糾纏在一起。
兩臂一伸,她掙扎不已的身子便陷入他的懷里,被他緊緊抱著,雙手被鉗制著,連掙扎也無效,她抬起頭來,瞪向他俯視著她的墨眸,「放開我!」她冷冷地命令,藉此掩飾自己虛軟的內心。
「太遲了。」如果想要他放開,她就不應該在他的面前出現,唐奇浩低聲呢喃,大掌托在她的後腦杓上,不準她逃開,也不準她別過臉,兩片薄唇便覆上她微微開啟、微微顫抖的唇。
田紫陽是他擱在心頭上許久的女人,他怎麼舍得讓她難過?又怎麼舍得去傷害她?他自責不已地輕吻著她,感覺她從抗拒、掙扎,到漸漸地融化、回應。
她的回應,教他就像沙漠中饑渴已久的旅人一樣,瘋狂地汲取她唇間每一分、每一滴的甘甜,久久不饜足、久久不肯放,直到她整個人癱軟在他的懷里,他才停下這記太過火熱的深吻。
這吻不在他的預期之內,但他還是十分的歡迎。
「今晚留下來。」唐奇浩不想讓她回去那個冷冰冰、一點溫暖也沒有的田家大宅。
原本昏昏然的腦袋,因為這句太過曖昧的話而清醒過來,田紫陽緋紅著雙頰,雙手抵在他結實的胸前,掌心下傳來陣陣男性的體溫以及淡淡的雄性氣息,她竟覺得一陣腿軟。
那太超過了。
她與他才認識多久?而且,她的心還不願意接受這個男人,然而她的身體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居然比她的心更早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