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雷音殿。蘇遙卿置身殿中,經過一根根通天大柱,暗贊這座大殿雄渾的氣魄。
「這就是平日我留在京城時,待得最久的地方。」今日不用上朝的趙冼鋒,特地帶領心愛女子來此。
她看他一眼。這幾日他總拉著她滿城跑,去他最喜愛去的地方,除了皇宮內院被她嚴詞拒絕外,其它像什麼王府、清樂侯府她都拜訪遍了。她知道,這是他向皇族宣示她是他未婚妻身份的舉動。
他真的要娶她,那麼堅定,那麼不容拒絕。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他把她拉入懷里,輕柔地問。
回過神來,她淡淡一笑,「以前時常听來落雁院的那些達官貴人咬耳朵,說這雷音殿比皇宮還要嚇人。」真正可怕的,不是這宮殿,而是這宮殿的主人,他和氣的表象下,有著怎樣的魄力和才能,才能使當今皇上登基以來,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
「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這麼說。」他並非嚴酷之人,然而總是有些官員學不乖。
「他們不會無端怕你。」
「那你怕我嗎?」他怕她誤解他。
「我是第一天認識你嗎?你的厲害,我在洛令城已經見識過了。」白他一眼,表情寫著「你很無聊」。當年年紀還小,但不代表她不懂得他,他一直都愛深藏不露,時不時拿和和氣氣當誘餌。
「我在洛令城時就露餡了?」
「還記得大雪後,我們一起進山打獵嗎?你拉弓射殺獵物時,便展露了你的本性。」她目光變柔,想起從前胸中又酸又疼。
撇撇嘴,趙冼鋒不服氣道︰「早知道就不帶你打獵了。」被一個小女子看透,唉,他認栽。
「王爺,朝臣們都已聚在殿外,等候召見。」小春子從殿外進來稟報。
「好,喚他們進來吧。」他神清氣爽地一笑,手里緊緊握著蘇遙卿的柔荑。
「放開我,讓我去後堂。」他是打算讓她見文武百官嗎?她才不要。
「反正遲早你也要接受他們的跪拜,先演練一下。」他壞壞地爽朗大笑,眼色曖昧又可惡。
「趙冼鋒,你放不放?」氣死她了,殿外雜沓的腳步聲已經近了。
「偏不放,你應該慢慢適應王妃的身份。」
「眼下我偏不。」她比他還要執拗,「再不放,別怪我玩陰的。」佯裝慍怒,她拚命掙扎。
「你又要踩我。」還好他閃得快,要不又被暗算。
「求你了!」硬的不吃,她就來軟的。
「好吧、好吧。」他手一放,她的身影就沒入殿後。
罷躲好,大臣們便陸續踏入大殿,極有秩序的位列兩側,等待趙冼鋒開口。
他慢條斯理地對著群臣溫厚地微笑,又笑得滿殿人毛骨悚然。
靜靜地站在暗處,蘇遙卿聆听著他在殿內的一舉一動。那些大臣們都乖得如大白兔欸,生殺大權他一手掌控,只要他輕動唇齒,是生是死,都無從更改。
正想得出神,忽地听到令她一驚的話語。
「稟王爺,新上任的湖州知府還未查出是誰加害路近龍,雖然路近龍是有罪之身,但也曾是朝廷命官,茲事體大,此事看來越來越棘手。」吏部尚書稟奏道。
他們還在查此事?
然而趙冼鋒一個字都未說,徑自示意眾人進行下個議題。
糟了!難道此事他已有了眉目?蘇遙卿頓時心亂如麻。她該如何是好?苦思無法,想得煩心,她遂獨自一人溜到後堂廂房,再細細盤算。
「卿兒?」快晌午時分,趙冼鋒打發走群臣,匆匆忙忙地滿殿尋找他心愛的準王妃,終于在東廂的小耳房里,把雙手捧頭、一臉愁容的蘇遙卿給找到了。
「你……忙完了?」她結結巴巴地起身相迎。
他不語,擁著她就往主屋走去。
「替我更衣。」剛一進屋,他舒展雙臂,要她服侍他換下代表王權的癖袍。
她心亂如麻的上前,無措地解著衣帶,可越解越亂。
「笨丫頭,餓壞了嗎?更衣都不會。」他寵溺的笑笑。
「你瞧著。」她懊惱的蹙起眉,干脆拿出袖中的黃箋,雙手輕輕在箋上寫畫,口中念念有詞。
「你搞什麼?」
叭的一聲,她把手上的黃箋貼到趙冼鋒掌心,只見厚重的袍帶盡數松開。
「我會符咒。」她誠實告知。
趙冼鋒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蟒袍,微張著嘴驚訝地看向她,「卿兒,你天生異稟嗎?」
她失笑搖頭,「我為求自保,所以學了點符咒術。」
「自保?!所以你都用來對付……」
「令我非常生氣之人。」比如那些欲玷污她清白的色胚子。
「如若往後本王惹你生氣,你也會這麼對付本王?」他得先問清楚。
「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她鄭重地點點頭。
「那什麼時候你會生本王氣?」
「比如說你娶進三妻四妾,流連花叢。」他要真敢,她就讓他好看。
「哈哈哈!那我放心了,你這輩子都沒這個機會。」他朗笑道,心情奇好。她也會為他吃醋呢,這感覺真不錯!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她傲氣地揚起下巴,代表要說的事很重要。
趙冼鋒配合地收起笑顏,又和氣地一挑眉,「本王洗耳恭听。」
「路近龍,是我殺的。」
說完,她閉著眼,不敢看他的表情,她不確定他听聞此事的反應。
出乎意料,她居然听見他長長地吁了口氣。
「你不生氣嗎?你不要把我交給吏部處置?」睜大眼,她不可置信地問道。
「你總算是說出來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嗎?」他揉揉她烏黑柔亮的秀發。
「你都知道了?」但是、但是……凶手其實不是她呀。
丙然——「當然,我也知道,你是在替人頂罪。」
「呃?!」蘇遙卿連忙捂住唇,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我听落雁院的姊妹說過,你及笄時,曾救過一位名叫焦銘的男子,他被人打得半死,是你強迫老鴇收留他,他才能撿回一條命。哼。」他口氣不自覺的酸了起來,那個焦銘居然能伴隨著她長大。
「此事絕對與焦大哥無關。」她極力為他開月兌。
「哼!焦銘那一夜與路近龍關在一起,而他正是教你符咒術的人,你真以為我那麼好騙嗎?」口氣變得強硬起來。听見心愛的女人維護其它男人,他能不氣嗎?
幡然醒悟,蘇遙卿低叫道︰「該不會……是你故意將他二人關在一起的?」如此一來,便能借刀殺人,這個男人玩手段真是高明得很。
「哼!」他白她一眼,懶懶的倒臥在躺椅中,生他的悶氣。
「你不會治他的罪吧?」她圍著躺椅轉了一圈,矮子,試探的問。
「全憑本王高興。」扭過頭去不看她。
他居然……居然在鬧脾氣耶。
是在吃焦大哥的醋嗎?蘇遙卿低頭含笑。
「鋒,不要再追究路近龍的事好不好?」
她柔聲地喚他的名,趙冼鋒渾身一震,本打算生氣到底,又不由自主地對上她的眼楮,心軟了。
「感謝老天,讓你回到我身邊,如若沒有焦大哥,我們不會有今日的。」她瞳眸閃亮,嬌顏含羞。
這番話讓他懊惱地堵上她的紅唇,忘情的吸吮,算是應允,更像是要吃掉她。
他永遠也抗拒不了她的一顰一笑。
蘇遙卿輕輕推開吻得忘我的他,略顯頑皮的道︰「你不是說,我還欠你五個孩子嗎?」
他凝住不動,渾身的肌肉緊繃。
「呃,我算了算,自己年紀也不小了。」今年她都二十有四。「再不快點,我怕……」
「所以?」他把尾音拖得長長的。
「我們抓緊時間來生孩子吧。」這麼明顯的邀請,他還听不明白嗎?說完了這話,她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你是說……」趙冼鋒虎軀一震,心緒頓時猶如月兌韁野馬。
他在裝傻嗎?還要追問下去,真是羞死人了。
「當我沒提好了。」蘇遙卿轉開紅透的面龐,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來。
可她人還沒走遠,身子猛然被嚴嚴摟在他懷里,他帶著她朝內室的雕花黃楊木大床飛奔而去。
「卿兒,你確定?」他三兩下除去兩人身上的障礙,做著最後的確認。他這些時日,無一日不被所煎熬,此際算是如願以償。
「再也沒有比這更肯定的事。」她心甘情願,就是死,她也絕不反悔。
屋里充滿綺麗氛圍,不過一會後,又傳來她輕輕的申吟——
「好痛!我不要生子嗣了。」
她反悔了,但是——
「已經來不及了。」
盈盈暮霞聚攏西方,倦鳥歸巢,而這對有情人也在彼此身上,找到最契合的歸處。
寒冬到來,許多人家都關門閉戶地圍爐取暖,偏有兩人就是不安份,趁著雪晴天霽,一同去郊外狩獵。
趙冼鋒玩得不亦樂乎,蘇遙卿的臉上也漸漸多了笑容。此行收獲並不多,但在雪中相互攙扶著前行,彷佛又回十二年前,小小的她,全心全意地依賴著他。
玩得筋疲力盡,兩人才回到馬車上,相擁而臥。
「真想快快回城中。」
蘇遙卿用眼神詢問他。
「我想帶你進宮,覲見皇兄與母後。」見過了,就可以拜堂了。
她猛地坐起身來,「我不太舒服,可能染了風寒。」她的畏懼又讓她想逃避。
「卿兒。」趙冼鋒耐心十足地安撫她,「無妨的,一切有我,只是見一面,算是知會,我們並不是去求他們。」
「可、可是我……」
「你可以為了我勇敢一點嗎?」他執起她的雙手,憂傷地睇著她。
對!她該勇敢的,十二年前她未勇敢面對,她錯了,難道十二年後,她仍要再錯下去?
「我……去好了,不管他們對……我說什麼,我都去!」那是天與地的距離,她要為了他,去征服那樣的差距。
「你不會令我失望的。」趙冼鋒撐起上身,把她壓入身下,如深淵的瞳子見不到底。
「等等,這是馬車……」她用手擋住他的唇,明白這樣發展下去,不會只是一個吻而已。
「到汴梁的路還長著呢。」他壞壞的誘惑著她,大掌已攫住一方渾圓。
「趙……趙……冼……唔!」直到車輛進入汴梁城中,她都未再說過一句完整的話,本還想問問那日被人追殺的事,這下也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