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不管丁憐兒好說歹說,請求威脅,北陵飛鷹的臉上除了皺眉的表情以外,就是一面的酷然,波平不動。
他不送,就是不送。
這男人有多「一諾千金」,她大概也見識到了。
她還在擔憂夏祈兒等人的安危,但至少,她听說了,這男人已經遣人到美人閣,將她的狀況以及夏祈兒等人被擄的消息帶到。
可是,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卻等不到美人閣的人來接她。
她有懷疑過北陵飛鷹騙她有派人去通知月嬤嬤,所以至今她還等不到嬤嬤派人來接她,可是,難以言喻的一種直覺,認定了這男人說一不二的性子,他說遣了,就一定已經遣了,所以月嬤嬤還沒有派人來接她,一定有她的打算。
話雖然這樣說,但她卻不知道自己還得對著這張冷臉多久,整天對著他毫無分別的臉,她都覺得自己快變成像他這樣的面無表情了。
今天,身體好轉了差不多,她趁著北陵飛鷹不在廂房,不听話地溜下了床,小躡步地走至廂房的窗戶。
廂房位處于二樓,只要她稍稍推開窗戶,就可以從她這位置眺望外頭的景色。
窗外的大街,人來人往,不少的人在叫賣,更有不少的人在購買,一來一往的好不熱鬧。
看著那繁榮的景色,她開始在想,是不是該放下心,自己央求客棧的人送她回去?
這幾天,她的藥全是客棧小二送上來的,如果客棧的人想害她,大可在她的藥中加上毒藥,而她早也死了無數次,現在自己還好端端的,是否也代表,其實客棧的人能信任得過,她可以讓客棧的人送她回美人閣?
她躊躇著,沒有發現北陵飛鷹已經在她的背後,看著她許久了。
「你不該下床。」直到看到她畏冷地縮了縮肩膀,他才低沉地開口,提醒著這個總是不知死活的女人。
她又驚又慌地轉過身,瞪住總是神出鬼沒的他,一顆心被他嚇得怦怦直跳。
「你什麼時候才肯送我回去美人閣?」這句話,打從她清醒能開口說話起,已經問了不下百次了,但她還是要問,天真地冀望這男人有一天會被她煩怕了,又或者會突然開竅地送她回去。
他不回答,只是運勁將手上稍稍變涼的藥重新加熱。
看到他手上那黑壓壓的湯藥,蒼白的小臉更加地白,這些日子里,他不時就讓她喝下這苦死人的藥,如果她不肯喝,他就用灌的。
這男人不懂憐香惜玉,更不懂什麼叫做哄!思及此,原本蒼白的小臉染上憤怒的紅,添上了一抹健康的色彩。
「喝下。」看著那抹的紅暈,他輕道,將碗湊近她的唇邊。
這姿勢,其實不妥,尤其他們不是什麼情人、夫妻,充其量,他跟她,只是恩人而被救的人而已,不過,顯然丁憐兒已經很習慣這個姿勢,而且更深知只要自己喝慢了一下,他就會強勢地灌她喝,比起灌藥,她寧願自己喝。
就著碗邊,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藥,小臉皺得越來越緊,小巧精致的五官幾乎都要皺在一起。
活月兌月兌就像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這是每一次,北陵飛鷹喂她喝藥時的感覺。
好不容易等她喝盡了藥,他就會從懷中取出布包,里頭有著幾顆的糖飴。
到底為什麼要替她準備這些,連他自己也覺得是莫名其妙,更別說是跟了他十幾年的連力,當北陵飛鷹要連力準備糖飴給丁憐兒吃時,連力的臉上,除了是震驚以外,更是有著不敢置信。
蔥白的指尖,模走布包上的糖飴,塞進了小嘴。她吸吸鼻尖,一副被人欺負了,可憐兮兮的委屈模樣。
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他總在想,下一刻會不會看到她的眼淚,可怪的是,除了第一天她醒來時哭過一次,在那之後她卻再也沒有掉過半顆的眼淚。
看起來,她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柔弱。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女人?實在是教北陵飛鷹不得不好奇起來。
「你什麼時候要送我回去?」口中的苦味變淡,甜味增強,她再次開口地問。
被她三番四次的追問著,但北陵飛鷹回答她的,依舊如一︰「我送,就得先隨我回飛鷹堡,春至後再回來,現在就回去,就由客棧的人送。」算了算時間,他本就應在三天前起行回飛鷹堡,卻因為她的病而一拖再拖。
他不但連回答都一樣,連語氣都是一樣,丁憐兒听了,眼兒瞪得特大,一副快要被他氣瘋的樣子。
「要客棧的人送就讓客棧的人送,我才不要隨你回什麼飛鷹堡!我哪能等得到春至後才回來?野蠻人!不講道理!」她口不擇言地罵著,卻發現他依舊無動于衷,看她的眼神,更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表頭。
「確定?」
「確定!」她抿著唇,別過臉,不看他。
北陵飛鷹看著她好半晌,腦中想的,全是她怒氣沖沖的決定。
她要客棧的人送她回美人閣,已經不是非他不可了。
少了一個麻煩,他該感到松了口氣,然而與連力一起快馬加鞭地回到飛鷹堡,處理自己怕是已經堆積如山的事務,可是,她的決定卻又讓他感到一陣的不悅以及惱怒。
「下午,我會讓客棧的人送你回去。」帶著一股連自己的不明白的不悅,他沉聲地說著。
早一點送她回去,他的異樣應該會早一點消失。
他想著,拿著藥碗離開廂房,去找客棧的小二。
看著他毫不留戀轉身的背影,丁憐兒咬咬唇,開始有些後悔了。
他還沒有離自己太遠,她都已經開始著慌了,那麼待會,如果兩人真的分道揚鑣而行,她能安心地讓客棧小二送自己回去,而不對小二處處提防,甚至在小二不注意下自己偷偷逃走嗎?
她不清楚,然而話已經像覆水,再也無法收回。
她有些怨、有些悶悶不樂地轉身走到窗邊,再次地眺望街上的景色,可是,一陣不尋常的銀光,閃過眼前,她難適地闔眼退後幾步,再睜眼,卻發現自己原本站著的位置上,有著幾枚冷沉的銀鏢。
她臉一白,小嘴忍不住地發出一聲驚呼。
北陵飛鷹還沒有走遠,就听到了,那一聲幾乎被人聲掩蓋過去的尖叫聲,他身一震,扔掉手上的碗,便回身奔回廂房。
一進門,便見地上有著幾枚的銀鏢,丁憐兒跌坐在地上,而且還有著幾枚銀鏢正向她的方向飛去。
手袖一揮,幾枚的銀鏢被他以內力震開,沒有傷及她半絲的毫毛。
再來,就是關上窗戶,不讓窗外的人從大敞的窗戶看到廂房內的情景。
然後,他抱起,退到離窗戶最遠的地方,以防銀鏢再次飛進。
「有傷到嗎?」他低問著,上下地檢視著她的身子,確定她並沒有被飛鏢傷到,才松了口氣,抱緊了她。
被抱在懷中的她,顫抖如絮,作夢也不曾想象,自己跟死神是那麼地靠近。
等了一會,再沒有其他的動靜,北陵飛鷹幾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已經守了許久,只等待他們一松懈,就取懷中女人的性命。
這個念頭,莫名地干擾著他,他狂奔的心跳,還沒有緩和下來。
冷酷的綠眸,看向那插在地上的銀鏢。
那些鏢上,還該死的涂了毒!
「這間客棧已經不安全,你馬上隨我回飛鷹堡。」他迅速地決定。
不怕一萬,最怕萬一,對方能在這麼近的距離差點就殺了她,盡避她能相信客棧的人,但他卻不相信客棧的人可以保護得了她。
唉驚未定的她下意識的地搖頭,「不,我要回……」
「美人閣的月嬤嬤已經知道,你將隨我回飛鷹堡,少了你一個要她分神看顧,她會更加快地尋回你的姐姐。」
原本,他並不打算跟她解釋這麼多,待她的身子一好便會直接地將她帶回飛鷹堡,只是再一次的,她教他知道,她該死地有多固執。
「你是說,嬤嬤也同意了,讓你帶我到飛鷹堡?」她瞠目結舌。
他點頭。
他不需要撒謊,帶著她他並沒有什麼好處……尤其,她還被人追殺的情況下,而月嬤嬤決定讓他帶她到飛鷹堡,必定有她的道理,月嬤嬤不會那麼輕易將她的養女交給任何人,如果她肯,就代表那個人,她能相信。
而月嬤嬤,相信北陵飛鷹!
再怎麼不願意,但丁憐兒還是得听從月嬤嬤的命令,跟著北陵飛鷹回飛鷹堡。
「好,我隨你回飛鷹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