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寶寶乖,快快睡……潦寶寶乖,快快睡……」
「……你怎麼找到的?」所有的梅子酒都被東方潦藏起來,唯一留給她的一瓶,一到晚上東方潦就找地方藏,不讓她喝——
所謂事出必有因。
房里只有一盞小燈,深夜十二點多,東方潦被貼在耳邊的噪音吵醒,張開眼楮來,床上多了一個人。
西門草兒貼在他的胸口,拍著他的背,在幫他唱搖籃曲。
「我去洗手間時,洗衣機的精靈跳出來問我要金梅子,還是銀梅子,我說我要青梅,精靈夸我不貪心,就把青梅酒賞給我了……快點睡!」兩雙眼楮對上了,西門草兒手一揮從他頭頂巴下去。
「……你又喝了幾杯?」東方潦有股罵人的沖動。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們的阿潦寶寶最乖了,草媽媽陪你睡,乖哦,睡覺吧。」
西門草兒夜里喝酒會爬起來模進東方潦的房間,演起草媽媽的角色來,這當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東方潦才禁止她晚上喝酒。
東方潦白天精力充沛,兩只手像機械手臂不用休息,一到晚上頭沾枕馬上入睡,他是靠睡眠充電的類型,不充電就沒電可用。
「唉……我四點半就要起來,懶得陪你瘋,隨便你了。」東方潦決定任她自生自滅,翻過身去。
「嗚……我都還沒嫁給你,你就開始冷落我了……嗚嗚,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草兒像根草……」西門草兒唱歌兼伴奏,把東方潦的背當鼓面打。
「……你存心讓你媽難過嗎?」
「草媽媽的媽媽不在身邊,草媽媽等于跟潦寶寶一樣是沒媽的孩子。」西門草兒爬上東方潦的背,從他的身上滾過去,硬是要擠到他懷里。
「喂——你以為睡通鋪可以任你滾來滾去啊……」東方潦已經被她逼到床沿貼著睡了,她這一滾過來剛好掉下床,幸虧東方潦撈住她。
「小學常唱這首歌,每次唱到這一句,大家都唱得特別大聲,看著我笑,放學後我哭著回家問女乃女乃,為什麼我叫草兒,不叫花兒,寶貝兒,珍珠兒,爸爸、媽媽都不愛我嗎?」西門草兒在東方潦的懷里,嘴唇貼著他的胸膛呼著酒氣。
「草兒是誰取的?」東方潦抱著她把身體往後挪,這只酒鬼很麻煩,他要是沒陪她說話,她就又啃又咬耍潑撒野。
「有一首古人的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女乃女乃說爸爸站在草原上想起這首詩,希望他的女兒有野草般強韌的生命力,所以把我取叫草兒。」
「西門叔叔真是用心,這樣你就不用哭了。」東方潦拍著她的背,希望這只醉鬼趕快睡,他還得把她抱回房間才能好好睡覺。
「我听了……更想哭。」西門草兒抓著東方潦的領口扯來扯去,把他的黑色棉衫扯得像抹布。
「你的名字有詩意有意義,有什麼好哭?」東方潦已經習慣她喝醉酒花樣百出,由著她在身上耍賴。
「我這是喜極而泣的眼淚,慶幸我爸當時是站在草原上,他萬一是拿起拖鞋打在牆上的蟑螂才給我取名,那我不就變成打不死的蟑螂了,你說你會想叫東方蜂螂嗎?」
「噗——你小時候的聯想力還真豐富。」強韌的生命力,打不死的蟑螂,想想也對。
「我小時候……真的不懂……我要強韌的生命力做什麼……」西門草兒說著、說著安靜了下來。
東方潦即將升上大二,開始放暑假以後,他回家放了三天假馬上又回來。
他從清晨開始當苦女乃女乃的助手,中午過後又出去打工,晚上回來還做了一大堆雜務,每天都非常忙碌,睡眠時間不多,所以西門草兒一安靜,他就開始打呼。
西門草兒張眼望著東方潦,手指爬上他的臉,把他的眼皮撐開來,「女乃女乃從小就跟我說,人要做自己的主人,時間要花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那就沒有委屈,沒有借口,只要活得充實快樂,生命短暫也沒有遺憾。阿潦,你明白嗎?」
東方潦眼楮被迫打開來,她玻璃珠似的眼楮映入眼簾,透明清澈滾動著靈氣,能吸人靈魂的眼神。
「你現在是清醒還是喝醉的狀態?」東方潦伸手撥開她臉頰上的發絲,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阿潦,你最近太拚命工作,真的忙到昏頭了,我要是醉了怎麼還會在這里跟你講人生大道理。我和女乃女乃的生活很簡單,就算你什麼都沒有,我還是會嫁給你,你不要忙到都沒時間睡覺……好嗎?」西門草兒捧著他的臉,眼里只有他,深深地凝視著他,深情款款情意綿綿地,聲音又甜又膩。
東方潦此時此刻只覺得,為了她,他拚到死都值得。
他貼近她,輕觸她的唇……
她望著他,眨了眨眼……
東方潦收緊手臂,緩緩抱緊她,親吻她……
西門草兒閉起了眼楮,手環上他的背,緩緩張開嘴……
用力一咬!
西門草兒變身西門小野獸,一口咬了東方潦的嘴唇,痛得東方潦噴出眼淚,一串髒話罵在嘴里!
「所以你要乖乖睡覺,草媽媽唱歌給你听,你好好睡哦……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阿潦也是草,乖,有草媽媽在,乖乖睡哦……」西門草兒抱著他,拍著他的背,醉得很厲害。
東方潦一顆心被愛火點燃,又被一口咬掉,一把怒火燒起來,他深呼吸決定——
這次一定要她受到教訓!
「好熱……」西門草兒一腳把東方潦踹開,伸手扯掉上衣。
東方潦臉脹紅,別開眼去,把被子扔到她身上。
苦女乃女乃早。
早,阿育,你這麼早出門?
我跟朋友約好去爬山……今天沒賣早餐嗎?
炳哈你跟阿潦一樣沒記性,今天是苦味廚房的公休日。
對哦!那我順便找阿潦去爬山,他人呢?
他昨晚沒睡好,一雙熊貓眼,回去補眠了。
那讓他睡好了。女乃女乃,我明天再過來吃早餐。
好,明天做你愛吃的蛋餅……
女乃女乃在外面和莊爺爺的孫子阿育聊天,聲音好清楚,好像就在窗口外而已。
她的房間在二樓靠近後院的位置,夏天有電風扇和冷氣,很少听到前院的聲音……
西門草兒緩緩掀起眼皮,窗外蒙蒙的光線,天色剛亮,冷氣已經關掉了,窗戶半開著,牆角一台去年才新買的電風扇轉動著,這里……
不是她的房間,也不是靠前院的和式客廳,這個房間是……
食堂的樓上,東方潦的房間。
「呼——呼——」
身後傳來聲音,床上還有人……
西門草兒翻過身,望著睡到打呼的東方潦,特別盯著他下嘴唇一排齒印看了好一會兒。
西門草兒緩緩吸了口氣,又吐了口氣……慢慢移開視線……她瞥見東方潦肩膀下面壓著顏色很熟悉的衣服,貌似她昨晚穿的米色條紋睡衣——
敝不得她覺得肩膀好涼。
西門草兒默默把被子拉高,輕輕地、小心地從東方潦身下抽出衣服,在被子里套回去。
腦袋終于有喘息的時間能轉動,但她實在……
想不起來她怎麼會睡在東方潦的房間,還有東方潦下嘴唇那排齒印是怎麼回事?
依照經驗法則推敲,西門草兒不認為她應該繼續想下去,還是先離開比較好。
西門草兒穿好衣服,把被子還給東方潦,幫他蓋好,默默地爬起身,正準備默默的離開時——
啪!
一只又粗又重的手橫過來,直接擱在她腰際。
砰!
西門草兒還來不及移開他的手,一只更粗更重的腿越過邊界,橫跨在她的雙腿上。
西門草兒是做粗活的,自認還有點力氣,要搬這雙「粗手粗腳」不是問題——
「不要踫我,你敢踫我一下,我就大叫「非禮」。你想整條巷子都跑來看你對我做了什麼事?」東方潦直接把她撈進懷里,把臉埋進她縴細的頸間,緊貼著她迷人的草香味。
「……蓮阿姨的面攤要白菜和青蔥,女乃女乃要高麗菜……啊,還有賣水煎包的江嬸也要高麗菜,我得先去田里一趟……」西門草兒若無其事地喃喃自語著今天要做的事。
東方潦翻一個身,把她的大腿當枕頭,仰著臉張開眼楮。
「你怎麼臉紅通通的……耳朵這麼熱。真稀奇,你也會害羞?」他伸手模她的耳朵和臉頰。
「……我也是人啊。」人都有羞恥心的。西門草兒的反應就像一陣秋風吹過湖面,掀起淡淡的波紋,皺著無奈與哀愁。
東方潦看她很不願意面對現實的模樣,存心不放過她。
「你看看,你昨晚做的好事……痛死了!」東方潦指著自己下嘴唇的那排齒印。
西門草兒瞥了一眼……果然是她咬的。
有些事情真的不必想起來。
「你在嘴唇上涂了梅酒嗎?」不然西門草兒實在想不通自己干麼咬他的嘴唇。
這是什麼話,在她眼里,他就這麼沒吸引力,連一瓶梅酒都比不上!東方潦悶悶地念念有詞,心里實在是覺得一個大男生跟一個女生計較這種事情不像個男子漢,他才沒把抱怨說出口。
「你起來……我要去田里了。」西門草兒開始感覺到心髒撲通撲通地亂跳,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慌亂感。
東方潦瞅著她,看見她眼底終于不再平靜無波懶洋洋,終于有反應了……
「反正早上我沒事,我去幫忙,慢慢來。」
「你別拿我當枕頭……啊!」
「看見你在我嘴唇留下的齒痕,這種話你還說得出口?」東方潦抱著她的腰在床上滾了一圈,讓西門草兒趴在他的身上。
「……比上次好多了,也沒有流血。」西門草兒趴在他身上,瞥了他一眼,耳朵更燙了。
「你這麼愛啃我的脖子,咬我的嘴唇,對我的身體就這麼感興趣?」東方潦手指滑過她眼簾,瞅著她眼底的慌亂,不枉費他忍了一個晚上被西門小野獸又踢又踹的折騰。
「……我……喝多了。」西門草兒感覺很不自在,又沒辦法從他身上爬起來。
「我知道,你喝醉酒爬到我床上偷襲我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我算算,一、二、三、四、五……十五……算了,太多次數不清了。」東方潦兩手環抱著她,一副習慣成自然的表情。
西門草兒腦袋轟地一聲,望著東方潦,雙眼發直……怎麼可能?
「每次都是我抱你回房間,你就像這樣子一直抱著我不肯放,我哄你老半天,你才肯乖乖睡覺。」東方潦學她喝醉酒時纏人的模樣,緊緊抱住她不放。
西門草兒簡直難以置信,她一直都是躲回房間偷偷喝東方潦藏的酒,心情愉快又放松地躺平就睡了。
「不相信的話,你晚上繼續喝。」東方潦沖著她直笑。
西門草兒晚上還敢喝嗎?
一張床上,兩人抱在一起,眼里只有彼此,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