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婚吧。」
呃,啊,咦?顏姊君呆怔地凝視著眼前的玻璃杯。這個基本上還是應該算一個很普通的下午,陽光很燦爛,因為秋天的緣故門外的樹木上的樹葉已經有了一些焦黃,偶爾也會飄落下來。總之是一如以往的假日,斯文而且英俊的丈夫邀請美麗而且囂張的妻子出門喝一杯咖啡,然後就發生了這樣的一幕事情。
丈夫開口說︰「我們,離婚吧。」就好像,好像是說「我們喝卡布奇諾吧」一樣,依然溫柔斯文如故。
「我們,什麼什麼?」姊君一時間完全呆住,「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我的意思是,我們,離婚吧……」
終于來了,等了很久了啊——說好!顏姊君,這個字很簡單。好——多麼動听而且方便的發音,說吧,說吧,一說就大家海闊天空了!
「好——好奇怪噢,說這樣的事情,不要開玩笑了啦!」靠!顏姊君,我瞧不起你,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為什麼突然這麼說,說要離婚這種、這種事情。」去!不要惡心了,你等這一天不是已經很久了嗎?
林家明凝望著她,眼楮里的感情很奇怪,「我喜歡你,姊君,但是我不知道這種感情叫做什麼,也許,」他微微垂下眼瞼,「只是一種被動的情感互動而已。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想也許是我找到自己想要愛的女人了。」他一氣說著,如果不是對面的那個女人自己先心虛地把整張臉都貼到桌子上去,應該可以清楚地看見那樣說話的時候,林家明先生的表情有點像在背書。
黃蓉終于出擊了嗎?是吧,這樣大家都好吧,可是心里頭那種失落算什麼?姊君問自己,為什麼听到這話的時候,心底就好像有一個地方塌下去了,痛得要死呢!
「對不起,姊君,我,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什麼都無所謂啊,只要不要道歉就好了,這樣的歉意除了增加她的內疚以外,顏姊君一點也不會感覺有什麼滿足。
「不過,也許,我想這樣對我們兩個都好。你看,我是這樣一個乏味無聊,就連名字都起得這麼老土的男人——」林冢明平靜,或許用平板來形容更加恰當地說著,「你知道,妹懿——」
等等,什麼東西冒出來了,顏姊君的眼楮倏地睜大,「我好像剛才听見你提到了某個妖女的名字。」縴指猛然探出,一把揪住眼前男人的衣領,「是我听錯了還是你在耍我?」
溫潤如泉的男人跟中匆匆閃過的光芒沒有一絲像驚慌反而類似笑意,可是名為「顏姊君」且只要一拉「顏妹懿」這根弦就會爆的炸彈完全看不出來當中的玄機,「你沒有听錯,我剛才說的,就是你的妹妹顏妹懿!」輕聲地直接引爆,林家明猶未忘記把彼此的茶杯輕輕推出遠些。
「顏妹懿?你是說那個妖女顏妹懿?」炸彈咆哮,「你怎麼,怎麼敢當著我的面,給那個妖女勾引上?」炸彈的手臂顫抖起來,「離婚,你竟然為了那個小妖精要跟我離婚——林家明!」
「是——」再把糖缸推得遠一點,順便拿一疊紙巾放在她的手邊。故意不叫甜點的策略是正確的,因為甜點送上來的話會有刀叉,傷人總不太好。
「那個女人,那個妖女!」姊君連聲音的顫抖都不加控制,「她是本‧拉登派來炸毀我們生活的!你醒一醒!」
「但是,姊君。」林家明的平靜這一次沒有連帶影響到頭頂還是裊裊升起白煙的美女,「本‧拉登再瘋也不可能請一個孕婦來炸毀地球上兩個跟他沒有半點利害關系的人的生活,這是不符合邏輯的。」
「去你的邏輯,去你的分析!」姊君一面尖叫著一面順手扯起紙巾砸人,但是紙巾輕飄飄的全不受力,扔出去砸人的結果反而是粘在自己的臉上,「啊——啊——啊——」
因為整個咖啡館只有這一桌客人,新來的侍應生簡直悶得想要瘋了,但在那以前,惟一一桌客人中的女士很明顯已經先瘋了。出于本能,新來的侍應生想要上前提醒他們這里是不宜喧嘩的公眾場合,結果卻被調酒師一把扯住,「不要管閑事,那個男客人已經把這里包下來了,你管他們怎麼瘋。」
「包下啦?」侍應生有一時怔忡,「那個男客人看起來好像很斯文書生氣的樣子,沒想到竟然出手那麼闊?」
「所以說!」調酒師一面慢慢擦著杯子一面倚老賣老地說,「人,是不可貌相的——」然後一笑,露出狡詐的表情以及滿口黃牙,「反正你也閑著,不如幫我洗杯子吧——」
紙巾不受力的現象很正常,通常都不可能會砸到人,可是紙巾一樣是地球上的產物,所以必然會受到重力的影響。那麼為什麼會粘在她的臉上呢?
姊君自己也不明白,直到臉上微微有些刺痛的感覺傳來才發現原來是紙巾被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下來的眼淚粘在了臉上,而淚水的鹽分則刺激了向來保護得很好的皮膚,于是心就跟著臉上的皮膚一起痛起來。
又是這樣,又來了,這種討厭的感覺!行動和心的方向總是這麼違背,就算那個妖女真的把家明勾引上了手,她也不必把這麼多年都不曾流的眼淚拿來現吧,真是莫名其妙,她,竟然真的流淚了耶!
「姊君?」林家明詫異,先前的所有行為都在自己的預測當中,直到這張奇怪的紙巾粘貼在了她的臉上,頓時就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掩蓋在了那層薄薄的紙後面。她是準備跳起來吼人。打人還是怒氣沖沖要往外闖順便叫嚷著「我要去殺死那個妖女」這樣的話?
都不是!
他只有呆呆地瞪視著在跟前慢慢擴散開來的紙上的濕痕,向來引以為自傲的大腦完全呈現癱瘓狀態,從來沒有過的激動和心酸就這麼整體翻了上來。
他以為自己懂她,可以完全地控制住她的思維動向,可以把握住所有事態的趨勢,可是就在這張薄薄的紙巾面前,他有種覺得自己已經輸了的感覺。
輸給了自己的,已經再也沒有理智可以控制的,徹底愛上眼前這個女人的——心了。
她為什麼哭泣?是以為輸給了她的妹妹,還是因為失去自己?
她的眼淚,到底是為誰在流?
「別這樣,姊君,不要這樣!」他听見有人在說話,然後一直到所有的話都說完了才後悔地發現說話的人是他自己,「我是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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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來的時候,讓兩個正處于尷尬狀態的男女都有了一種松口氣的感覺。
「喂?」姊君粗魯地一把扯下面上的紙巾,打開手機蓋,「我是顏姊君。」……三分鐘後她起身,「主編找我,我,先走了!」然後逃一樣沖了出去。
林家明坐在自己的位于上,正好可以看見那紅色的身影奔出去的時候,分明就有晶瑩剔透的水珠灑落下來,紛飛在風里的枯黃的落葉輕飄飄地落下來,與奔跑中的女子擦肩而過。
心亂,原來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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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走到這樣一步?顏姊君把主編趕出他的辦公室,獨自一個人待在主編辦公室那間陽光透徹、寬敞又單獨的房間里——到底是老板,就連辦公室的氣派都高人一等。
她似乎是越來越搞不懂她自己了,她到底要的是什麼?
說起來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這個秘密因為不可以告訴別人,所以自己就特別清楚︰然而這個世界光怪陸離的事情太多,因此除非必要,她向來懂得保護自己,眼淚,只在必要的時候落下。
就好像當年她孤身離開喬治的那個清晨,她分不清楚究竟是洛杉磯的雨大還是自己的眼淚比較猛。本來她是可以轉身的,只要一轉身就可以投入喬治的懷抱,和他在上帝的面前宣誓一生一世守護在一起。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夠堅強,至少不夠堅強到讓自己相信喬治已經愛上了自己,不夠堅強到有信心在上帝的面前宣誓守護喬治的一生。
那麼現在呢?現在是因為自己有信心了嗎?有信心喬治會回到自己身邊了嗎?還是因為單純地就是不願意自己生命中最青蔥的歲月就這麼跟睜睜地看著它滑過去?擔心現在的家明又是一個當年的喬冶,始終都無法確信他可以愛她嗎?假如是後者,那麼就算付出現在的幸福也尤所謂嗎?
好傷心,那麼痛,簡直比當年還要來得猛烈,不是說年紀大了就會心腸硬一點的嗎?
當年號啕大哭的時候自己還知道自己為什麼傷心,偏偏現在一直痛到眼淚流下來才發現猛然塌陷的心房遠比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的傷心還要來得瘋狂。
「為什麼要哭呢?」姊君喃喃地問著自己,「為什麼呢?」
她癱軟在主編的大皮椅上面,精神處于半恍惚狀態,茫然間很隨意地似乎又一次看見了林家明的名字,這是什麼?姊君拿起桌上寫著林家明名字的信封——紐約道格拉斯報業集團——怎麼了?她抖手展開信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信的內容上面去。
智能化時事追蹤系統,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家明為了這套叉叉又圈圈的東西整整閉關了三個月,連自己的胃病都置之不理,原來已經出來了,可是等等,這是什麼意思?
「親愛的麥克——」姊君抬頭看看周圍,沒有人在注意她,就連被趕出去的主編大人都乖乖識相地回家去了,很好,于是她繼續讀下去︰「感謝你邀請我前往紐約,就智能化時事追蹤系統進行指導工作,只是目前我方的工作也剛剛展開,短時間內恐怕對你的邀請無法做出回應——」
為什麼不呢?姊君瞪大了眼楮,讓家明到美國去,就算只是臨時性的,至少可以把妖女和家明分隔開來,當然同時也可以給彼此一個空間和時間,也讓她可以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把喬治拉回到自己的身邊……
「顏姊君,你不會太過分了一點嗎?」
她跳起來,「誰?是誰?」躡手躡腳跑到門口拉開一道縫努力看清楚門外是不是有人,沒有人,那麼是誰在這樣申斥她?那巨大的聲音到現在還在她的腦海里面不斷回旋。
手心里面都是汗︰顏姊君這才意識到原來申斥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真的是很過分,太自私了,你打算把家明和喬冶當做什麼?
地申吟一聲,閉上眼楮,「把信放回去!」她命令自己,「放回去,不要動它!」但是自己的手就好像是被魔鬼附了身一樣,竟然自動自發地抽出一張雪白的信紙出來,拿起桌上的鋼筆就開始書寫……
親愛的麥克︰
靶謝你邀請我前往紐約,就智能化時事追蹤系統進行指導工作,我非常樂意前往,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祝
身體健康
林家明
XX年X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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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一個人坐在這麼空蕩蕩的咖啡廳里面不會寂寞嗎?」一個素白的窈窕身影進入林家明的眼簾,「來,告訴我,我們是不是應該進行下一個步驟了?」
林家明望著白衣的美女,「我輸了。」
「咖啡好,不,還是要果汁算了,呃——你說什麼?」妹懿詫異,「我听錯什麼嗎?」
「我告訴姊君說要和她離婚——」
「很對啊,我們計劃不就是這麼做的嗎?」妹懿愣一下,「然後呢?」
「我看見她掉眼淚了,然後我說︰‘我是騙你的’。」林家明頓覺無力,「我想我的心已經亂了,對不起,還把你牽扯進來——」
妹懿怔忡了片刻,「你是說,你自己把自己的底牌掀了,在最不恰當的時候和最不恰當的地方,只是因為你看見我那個笨蛋姐姐掉眼淚了?」
林家明想想,然後點頭,「理論上這樣分析沒有錯。」
「去他的狗屎理論!」妹懿的儀態依然端莊大方,然而口中吐出的言詞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知不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里?如果你的理論正確而且你一向如此貫徹的話,你就不應該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妹懿的縴縴玉指幾乎點到他的鼻子上面,「你真的愛上那個笨女人了!」她搖頭嘆息,「你以為自己可以掌握住她全部的信心就因為真的愛上她而消失了!」
這次是真的不好玩了,本來以為可以看一場男女廝殺的好戲,誰知道一向冷靜而且喜歡悶騷的林家明竟然在大戰伊始就丟盔卸甲,沒有信心,就連底牌都給人看了,這樣的游戲還怎麼玩下去?
不行,要自救!白衣美女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努力挽救自己的樂趣,「你打算放棄她嗎?」
「我不——」
「那就對了!」妹懿雙掌一拍,「你知道你把自己的底牌掀了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嗎?你將不得不承受她的感情壓榨,因為你愛她;她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滿天飛而不用顧及你的感受,因為你愛她;她會不斷壓迫你、奴役你、驅使你,因為她已經知道了你愛她——」
「……咳。」林家明一時間忍不住苦笑,「你確定你是在鼓勵我嗎?」
「嘿,听我把話說完再下結論!」顏妹懿哼了一聲,「听我說——雖然看上去情景非常悲慘,但是也有可能得到另外一種結論,那就是,她不得不在做傻事以前考慮一下你的處境,因為她知道了你愛她;她將逐漸在那個初戀情人和你之間進行比較,因為她知道了你愛她;她將慢慢把往日的記憶扔到歷史的長河里去,因為她知道了你愛她!」
林家明帶著苦笑思索,「她一向很喜歡做傻事,她也一直認為她的初戀情人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于此相反地她的記憶力詭異得好,往日的記憶很少會就這樣忘掉……」
咦?根據商業談判準則,當客戶開始挑剔你的產品——反正顏姊君這樣的瑕疵商品壓倉的話太不值得——也就是說客戶已經在心理中認可了你的推薦,那麼這筆生意已經差不多塵埃落定了。于是顏妹懿再接再厲。
「但是,你是真的愛她,你記得嗎?她的傻,她的執著和她的不會忘卻,嘿,這對于一個現代女性來講已經是難能可貴的財富了,林家明,你還要嫌棄她什麼啊?听我說,愛情是兩個人之間的戰爭,為了獲得勝利,很多時候我們必須不擇手段!所以,你必須把那個白痴女人一起拉進來,這個是戰爭!你知道吧——總之請相信我對你們愛情的誠懇,過去的我來不及幫助你,但是現在我一定站在你的一邊。相信我——」
「謝謝你。」林家明抬起眼楮,清澈、溫柔,帶一點點靦腆,「我一直就知道你是很好的女人,謝謝你的無私無償幫助。謝謝你。」他說,「你說得對,愛情是兩個人之間的戰爭,我相信你的減懇,也相信我一定可以讓姊君回到我的身邊的,謝謝你。」
「是啊,是啊!」等等,總覺得什麼地方好像有點不對,顏妹懿想了又想,昨天晚上好像也是就這個話題她和林家明展開了討論,那時候自己似乎還曾經有過可以拿這件事情來要挾林家明的上風立場耶,什麼時候變成她的無償幫助了?「我們有沒有漏掉什麼?」
「有嗎?」林家明仔細看了看菜單,「是你的果汁嗎?」
顏妹懿看著這個男人,溫文爾稚,氣度雍容,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尤其一雙清澈明亮的眼楮,果然吶,一個內心奸詐的人光看表面的確是看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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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逛逛吧,我還從來沒有在這個城市里面逛過街!」在咖啡館聊了一個下午,才剛出來顏妹懿就伸一個懶腰,「如果可以的話呢,我希望自己可以給孩子買點禮物——要到這個世界上來又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林家明微笑著看著她,「其實,就算將來生出來了是交給我們撫養,自己的心里還是很舍不得的吧?」
妹懿仔細品味一下,「還真的是有點,不過再怎麼樣還是按照計劃來做得好,對誰都好,真的,這樣對誰都好!」
林家明悠悠然然笑道︰「你打算說服我還是你自己?」
「你這個男人真是討厭,不要動不動就戳人家的死穴不可以嗎?」妹懿瞪他一眼,「對著那個白痴女人的時候怎麼不見你也是這樣伶牙俐齒?」
林家明笑了笑,不再爭辯。
但是顏妹懿卻又覺得太安靜了,「說話啦,不說話逛街算什麼啊?——你知不知道哪里有買嬰兒玩具的?」
林家明想了想,「百貨城吧,百貨城應該會有的。」
「遠不遠?」
「還好,不過要走二十分鐘左右的路。」
「好啊,那麼散散步也不錯!」顏妹懿順手抱住林家明的胳膊,「起駕——」
「怎麼了嗎,那麼小氣?借我拉一下手也會算對不起我那個白痴姐姐嗎?」顏妹懿注意到林家明沒有動,于是抱怨起來。
「妹懿!」林家明看著她,突然用一種非常非常認真的態度對她說話,「愛情是兩個人的戰爭,我相信你,所以你也一定不要讓我失望,好好地去不擇手段吧!」
「什麼啊?」顏妹懿蹙蹙柳眉,下一刻卻因為背脊上奇怪的寒意而領悟過來,「啊,啊——」她轉過身,那里站著一個她總是想等卻總也等不到的男人,這一次,換他在等她了——
「啊,啊!」
——***%***——
看著妹懿被她的男人好像行李包一樣扛著就跑,林家明在贊嘆那個男人的臂力之余也忍不住為那男人的直率——或者說野蠻也可以——感到欽佩。終自己的一生大約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天吧!他轉身,雙手斜插在褲兜里繼續逛街的程序。
時間是黃昏,下午燦爛的陽光現在就只剩下西邊的冉冉飛雲淺淺蘊著橘色的暮光。因為假日的緣故,平時應該正是收工的高峰時候,現在街上卻顯得有些人影闌珊。不過這個時候看隔著海的景色正好。
對岸那些常常在明信片上看到的大廈,被夕陽一照就像鍍了一層金,璀璨奪目得好像應該在童話里才有。
林家明看了一會兒,享受著難得自己會來享受的悠閑之樂,然後決定幫妹懿去買她想買的東西,不過既然男主角出現了,這些大約就會變成他和姊君送給妹懿孩子的出生禮物了吧!
這樣,也好——
——***%***——
終于把加班的工作摘定,可以回家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似乎就這樣回去的話,心里頭很虛的樣子——顏姊君呆呆盯著商店櫥窗里布置得精美絕倫的貨架,第一次覺得回家的路好像有點長。
可是,咦?地驀然轉身,就在那邊、馬路的對面,一個熟悉又似乎陌生的男人正慢慢地走過去。
他的名字就在嘴邊,可是她發現自己就是叫不出來。好像自己只要一開口叫出他的名字,自己從前所做的就注定是錯誤的了。可是,真的就要讓他這樣擦肩而去嗎?那種熟悉的心痛感覺又出來了——
林家明猛然駐步,心底隱隱約約覺得下一步要走的路似乎不合適自己的腳踏下去,是因為路面不平嗎?似乎不是;那麼是因為自己的腳痛嗎?好像也不是。如果要詳細說的話,就仿佛有點像是自己前面的路正被什麼人詛咒著。強烈的意念波動就來自自己左邊,但是左邊就是非人行道的馬路了啊。
他抬頭,猛然同心髒自己有自己意識地狂跳起來,她竟然,就在那里……
車前燈溢著流彩,匆匆忙忙從他們的之間的馬路上駛過去,每次過去一輛車就在他們的面前劃出一道光縴,揚起一縷很淡根淡的煙塵。她向來輕盈的腳步已經停住,他靜靜看著她,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路,夾帶著海的水氣的晚風吹過,幾片落葉滑落他與她之間。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
錦瑟華年誰與度?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依稀仿佛很久以前曾經學過這樣一首詞,不過自己向來對于詩詞歌賦沒有感性的認識,只覺得是某些人吃飽了沒事可干的產物。但是今天的感覺好好噢,那樣的天氣那樣的顏色,那樣揚著淡淡煙塵的馬路,那樣好的人!于是所有無聊的詩詞歌賦也就一起涌上了向來比較少有閑情雅致的自己的心頭。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己的搖擺不定是早就已經知道的事實,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感覺得這樣鮮明,似乎只要看見他,林家明,所有自己給自己建造起來的防御工事就全線崩潰;在他的面前竟然有那樣的錯覺,什麼初戀情人什麼生命中不可以缺少的青春,自己怎麼會單方面地以為就是自己的初戀才是重要的呢?
也許真的,自己也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林家明看著隔著馬路的妻子,看起來——老實說她的樣子還真的是傻傻的,不過她真的打算就這樣一直看下去嗎?左右看看沒有汽車通過,他長腿一邁輕輕松松走到她的身邊,「怎麼了?還不回家嗎?」
「回家?」顏姊君下意識地跟著說話,「哦!」神志終于清醒,「好啊!」
林家明伸手接過她的包,「很累了吧。」
「嗯——」姊君靜默了片刻,突然,「林家明!」她一個轉身一把揪住她丈夫的衣領,態度及其認真。
林家明被她嚇了一跳,連忙應聲︰「到!」
「你老實跟我說,我,是不是你的初戀情人?」顏姊君一張俏臉幾乎貼到林家明的鼻子上去,「一定要老實說。」
「這個很重要嗎?」林家明微微錯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不用管我,只要回答就行了。」顏姊君緊緊盯住他,不要說我不給你機會,我知道初戀是生命中不可以放棄的一種情感,所以只要你說,說出來我是你的初戀情人,並且大聲地告訴我你是真的愛我,那麼我的所有一切都可以為你改變!她瞪著他,表情,有些猙擰。
林家明望著她,心頭有種很輕很淡的憂傷劃過,為什麼一定要是「初戀情人」呢?這個名字真的比相守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看紅顏變成白發還要來得重要嗎?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為什麼自己在經過了那麼多的努力以後還是,還是會輸給那個根本就不可能陪伴她的男人的幻影呢?
「不是——」他輕輕地開口,清朗的聲音即使听在自己的耳朵里都感覺那麼殘忍,他看見她的眼楮慢慢又開始朦朧起來。
其實,就算是說謊也好啊,只要他說一下是,那麼她就有借口可以留在他的身邊了,她現在迫切需要的只是說服自己的一個理由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呢?」揪住他衣領的手有些顫抖。
「這個很重要嗎?真的很重要嗎?比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還要重要嗎?」為什麼你不明白呢?我要的也只是一個理由,讓我可以保護我的自尊心的理由,如果現實里的我都無法贏得一個虛無的幻影,那麼我又該怎麼去贏得徹徹底底的你呢?
「廢話,這個當然很重要很重要的啊!初戀不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嗎?如果放棄的話,豈不是把自己的青春也一並否定掉了?」姊君尖叫起來,怎麼從來都沒有感覺和家明的溝通會這樣困難呢?
「那麼,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初戀情人正如你也不是我的初戀情人一樣,」林家明淡淡地說,「在我看來,青春並不是生命當中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到底要在誰的身邊,如果是我在你的身邊,那麼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