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字念ㄞ,和愛情的愛同音!」辛明一臉不耐,對著眼前手足無措的大男孩吼道。
「可……可是我……」陳永成脹紅一張羞澀的臉,拿在手里的信在此刻遞給辛明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嘴里的話更因為緊張而不成句︰「我……我……我查過字典……字……字典上說……說……」
「我說讀?ㄞ就是讀?ㄞ,不是讀?一!」辛明听到他的解釋之後,微慍的情緒非但得不到平息,反而更加生氣。
「我……我……」這樣的狀況看來並不在他的預期內,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最後竟只是吶吶地說了句︰「對……對不起!」
「沒關系啦!」回答的並不是火冒三丈的辛明,而是一直站在辛明身旁的林雨頻。
看一旁的辛明不吭一聲,林兩頻一如這三年多來所扮演的角色,忙打回場道︰
「你要把信給明明是不是?那快給她啊!我們還得趕去上下一堂課!」
一听林雨頻這麼說,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勵,陳永成這才連忙把手上的信遞給辛明。
在林雨頻的幫腔下,辛明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下信。
羞澀的陳永成露出難得的笑臉,即使過程並不順利,至少還是達到他的目的,他終于滿心歡喜地走了。
等他一走遠,辛明還是忍不住發飆︰「我知道他寫信一定會花時間,但是我為什麼一定要收,我不想收啊!」
「看他難過,你忍心嗎?」一如這三年來的對話,身為辛明的好友,林雨頻總是扮演著緩和場面的角色。
「……」
「雖然你不可能和他交往,但是至少場面不至于弄得太僵。」林雨頻道。
「可是,他居然把我的名字結念錯了!」辛明氣得脹紅臉︰「我雖然不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但是……拜托,已經幾百年沒有人叫錯我的名字了!」
林兩頻忍不住笑了,很想告訴眼前氣得冒火的辛明——誰不知道M大的校花就是辛明,但是,她還是很識相的把這句話放在自己心里,因為她比誰都清楚,辛明不喜歡什麼班花
、系花、校花的頭餃。
「笑什麼?!」辛明側過身問道。
林雨頻這才帶著笑意回道︰「看得出來那個男生是個大一的新生,難怪不太清楚你的名字。」
「不清楚可以問啊!學校里有這麼多人……」
「我倒覺得那個男孩子挺好的!」林兩頻道︰「你沒听他說他去查字典了。我記得三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名字的時候,還和隔壁同學研究了半天……最後我們都決定念辛明‘叉’!」
打從大一認識林雨頻起,已經三年多,從沒有听她這麼說過,辛明好奇地問道︰「辛明‘叉’?!為什麼是‘叉’?!」
「誰叫你那個‘’和是非題里‘○○××’的‘×’寫法一樣!」林雨頻回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
「那你想想看,是辛明‘?一’好听,辛明‘叉’好听?!」
「可是我的名字是辛明‘?ㄞ’!和愛情的愛同音。」辛明堅稱。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林雨頻話鋒一轉,問道︰「為什麼你媽要給你取那個‘’啊?
吧嘛不干脆取愛情的‘愛’,反正都同音。」
像是回答過千萬遍的問題,辛明熟練地回道︰「我這個筆劃可比那個愛少多了。國小的時候功課是寫名字,我隔壁的同學叫龔嫻愛,三個字筆劃最少的是愛,十三劃,我這個字才兩劃,辛明這三個字總共才十七劃。每次寫一百遍的名字,我已經寫完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還沒寫完五十遍,你說,這ㄞ哪個好?」
「這麼說的話,你媽這個字取得可真好!」林雨頻贊同道。
「那當然!」
「看你一副得意的樣子,如果你對待那些對你表示好感的男孩子也像對我們這些同學一樣,再來得意也來得及。」
「拜托,還不滿意啊!我覺得我剛剛對那個大一的新生已經夠好了。」
「那叫得罪人好不好?!你的態度再不改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得罪人,現在社會上有一堆人因為愛不到,所以由愛生恨,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哇!我好怕啊!怎麼辦,我都不敢出門了……」
兩個女孩打打鬧鬧地趕著去上下一堂課了。
???
「明明!你又去剪頭發了!」
辛明才踏進教室,何詠華的叫聲立刻引起其他較早到教室等待上課的同學的注意,一時之間原本散落在教室四周、談論各個話題的小團體,全都將眼光放在辛明身上。
「這次剪得更短了!」遠在教室最角落的陳建亮說道。
辛明笑了,問道︰「好看嗎?」
「不錯啊!」
「你長得漂亮,剪什麼頭發都好看!」
「很好看!」
鎊種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大致上都是稱贊,惹得辛明笑了。
「明明,你怎麼愈剪愈短啊!雖然我們系上的男生本來就不多,不過,我看你已經是全系上頭發最短的學生了!」望著辛明那頭只剩三公分長的頭發,何詠華忍不住又說道︰「要不是認識你這麼久,一定會以為你失戀。」
「這樣涼快啊!」辛明不以為意,大而化之地耙了耙她的短發笑著回道。
「我的大小姐,現在剛開學是九月份,但是冬天已經快到了,到時候看你怎麼個涼快法!」何詠華又道。
「詠華,你第一天認識明明啊!她一年四季什麼時候留過長發?」剛進教室的方巧娟搭腔。
「還是巧娟了解我!」辛明笑道。
「明明,我剛看到話劇社招攬新社員的海報,晚上要在活動中心上演上學期轟動學校的戲碼殉情記,我記得那時候有一些角色是今年六月剛畢業的學長姐詮釋的,那現在怎麼辦,還能順利演出嗎?」陳建亮不知何時已走到辛明的身旁,加入她們的談話。
「听說社長都聯絡好了,大致上都會回來擔綱演出。」辛明回道。
「這麼說就不能看到你表演了!」何詠華道。
「別忘了,我是道具組的,上台表演輪不到我!」辛明回道。
「可是,上次話劇社到育幼院表演的綠野仙蹤,你演那只膽小的獅子演得很好,小朋友笑得不知道多開心!」方巧娟道。
「吼!」辛明裝模作樣地做了個獅吼的表情,惹得四周的人都笑了,接著她才又笑著說︰
「那是因為演獅子的人生病了,獅子的造型又是我做的,所以才叫我臨時客串啊,你們還真以為我是諧星啊!般笑派演出!」
「但是看你演戲真的很好笑。」方巧娟又道。
「而且,我覺得你有演戲的細胞,有角色讓你演,你一定會演得很好!」陳建亮道︰「听說
殉情記原本你們指導老師就是叫你演,是你自己不要的。」
「都嘛是你們,每次都說我搞笑,要是殉情記這種賺人熱淚的人間悲劇被我演成了肥皂劇,那還得了!」辛明不服氣地回道。
「說得也是,如果茱麗葉像明明這樣,成天嘻嘻哈哈的,還有誰哭得出來!」
一听陳建亮這麼說,辛明卻又有些不是滋味,故意板起一張臉。
「陳建亮,你該不會是在暗示我的演技不好吧?不是我吹牛,要我十秒鐘之內哭得梨花帶淚可是我的拿手絕技!」
「真的假的?!」陳建亮睜大一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馬上哭來看看!」
「叫明明哭?」何詠華制止道︰「不好吧!我怕雞皮疙瘩掉滿地!」
「何詠華,你這是做好朋友的態度嗎?!」辛明雖板著臉,眼中卻掩不住笑意。
林雨頻急急忙忙地沖進教室就看到在門口談話的四個人。
「聊什麼啊?這麼開心!」
「雨頻,你被狗追啊?跑得這麼急!」辛明不答反問。
「因為教授在後面啦!」
原本閑聊的四個人一听,立刻尋找由自己的位子,一轉頭卻見班上其他人早就各就各位,只剩下第一排講桌旁的位子了。
辛明還在打算到別的地方坐,就听到教授走進教室後說道︰「辛明,你怎麼又去剪頭發了,你家的頭發真的有那麼礙你的眼嗎?別忘了你好歹也是個美女級的人物,別那麼無厘頭行不行啊!」
???
夜空下的台北街頭車潮人潮擠得水泄不通。
亞洲樂壇天王級創作歌手白哲一,二○○一年的全新專輯亞洲同步先听演唱會,未開唱前已是眾所矚目,演唱會愈接近尾聲,整個會場的氣氛愈加高亢。
斑張的情緒到達巔峰之際,全場拌迷節奏一致地高呼「安可」,雙手高舉地揮動著。
終于在數萬人的期盼下,白哲一再度出場演唱他今晚的最後一首歌——揮別舊日。
演唱會終于圓滿落幕,魚貫出場的歌迷個個神清氣爽,仿佛接受了音樂的洗禮之後,對人生再度充滿沖勁與希望。這不只是每個聆听白哲一音樂的人的深刻感受,更是許多樂評人一致公認白哲一音樂成功的地方。
「啊!」在走出演唱會會場之後,辛明突然拉長音尖叫。
這突如其來的尖叫聲立刻引起還未完全散去的人群的注意。
「明明,你干嘛突然尖叫,會嚇到人的!」方巧娟垂下臉,逃避來自四方的眼光。
「我開心嘛!」辛明倒不以為意。「不過,想到現在要和白哲一分開了,就覺得好難過!」
「喂!小姐,我們算是最後出來的人了,已經讓你在會場多待了至少半個小時……」林雨頻回道。
「別這麼說嘛!白哲一真的好棒……」興奮的辛明絲毫不受影響。
「是啊!他的音樂不同于一般流行樂壇訴求的愛恨情仇,讓人听來很舒服。但是,你也別這麼瘋狂好不好,別忘了我們已經大四了……」方巧娟說道。
「咦!听你這麼說,那你是不喜歡武田拓了啊?」辛明一副明知故問的模樣。
「這……這……武田拓是另當別論啦!」
「那武田拓的音樂還不是白哲一幫他制作的,也算是白哲一的音樂啊。再說武田拓不算真正的歌手,他真正喜歡的是演員和導演的工作。」辛明道。
「但是他獨特的嗓音還是很特別啊!」方巧娟稱職地做她超級歌迷兼影迷的角色,捍衛她的偶像。
「說到男明星,我最愛的還是趙迅南。他不但武打動作迅速利落,在大銀幕上不落俗套的演技讓人印象深刻……」林雨頻也說出她的想法。
「趙迅南不算啦!」方巧娟反駁道︰「他又沒有出唱片,我們今天談的是歌聲……」
「趙迅南唱歌也很好听啊!上次他為了幫一個智能發展中心募款,破例唱了一首歌,听說各家唱片公司為了能簽他成為旗下藝人,紛紛開出了天價,只是他一直提不起興趣,所以才作罷。」
「說來說去,還是我的武田拓好,影歌雙棲,每樣工作都做得有聲有色!」方巧娟道。
「姓武的有什麼好?還不就是靠那張臉吃飯!」辛明不甘示弱地回道。
「喂!你做人身攻擊喔!」方巧娟嘴上雖這麼說,臉上還是帶著笑意。
這是她們三個人同學三年建立起來的默契,老是打打鬧鬧的,偶爾椰榆彼此的偶像,但是遇到偶像有什麼大型活動,還是會一起去湊熱鬧。
就像今天,白哲一是辛明的偶像,其余兩個人還是一起來了,還相約好明天專輯一上架就立刻去買一張,表示支持。
「而且,武田拓不是姓武,而是姓武田!」方巧娟道。
「對唷!忘了武田拓是個小日本鬼子了!」辛明嘻皮笑臉,扮作一副無辜樣。
「你的白哲一還不是個香港人,他出生的時候香港還沒回歸,所以也不算中國人!再說,武田拓是中日混血,不是純種的日本人!」方巧娟不甘示弱地回道。
「混血兒了不起啊!我的白哲一也是香港混台灣啊!」辛明道。
「你們都別說了,還是我的趙迅南好,爸爸媽媽都是台灣人……」
林雨頻的話還沒說完,立刻引起其余兩人的一致抨擊。
「你最沒有權利說話了,趙迅南這個叛徒,好好的台灣人不做,居然移民去當金頭發、白皮膚、藍眼、高鼻的洋鬼子的次等公民,最不可原諒!」
「喂!你們罵得好狠!他也是身不由己,移民的時候他才五歲耶!」林雨頻辯駁道。
「話說回來,明明,你這次的頭發該不會又是為了要見白哲一,才剪得這麼短的吧?」方巧娟突然問道。
「對啊!」辛明不避諱地回道。
「但是,就算白哲一說喜歡短頭發的女孩子,也不見得是這麼短吧?」林兩頻提出疑問。
「可是,我不知道他所謂的短頭發是多短啊,所以我就干脆讓它短一點,不管怎麼看都是短發。」
「明明,我真是服了你了,你還真的是死忠的哲一派歌迷耶!」林雨頻道。
「雨頻,你還不是一樣,為了趙迅南而留了一頭披肩長發。」
「還是我的武田拓好,長發短發都可以……」
「小日本鬼子果然滿月復心機,連這種事都能大小通吃!」辛明筆意扮起鬼臉說道。話才說完,辛明突然皺起眉頭。「說到大小通吃,我已經餓到什麼都可以吃了……」
「辛明,你知不知道兩天不吃飯是自殘的行為啊?」
「我知道啊!」辛明委屈地回道。
「我真是服了你耶,我就跟你說你又不胖,干嘛還為了要來看白哲一的演唱會而減肥啊!再說,演唱會上這麼多人,白哲一從舞台上看下來黑壓壓的一片,哪里看得到你啊!」林雨頻忍不住責備。「萬一他看到我了,那怎麼辦?總不能讓他第一次看到我就叫我減肥吧!如果發生這種事,我情願一頭撞死!」
「你的話是要叫我們兩個撞死吧!你那麼瘦,增肥都來不及了,為了見白哲一還減了兩天肥!」方巧娟道。
「雖然我長得不矮,但是一百六十六公分的身高,標準體重是……」
「你別跟我說你超過了標準體重!我們兩個研究過了,你一定是骨頭重,因為你看起來真的很瘦,看不出來有那麼重!」方巧娟道。
「今天的月亮好像太陽餅……」辛明指著滿月的月亮說道。
「你餓昏頭啦!月亮和太陽餅有什麼關系啊?」
「你的袋子很像大亨堡……」說著說著,辛明居然還吞下一大口口水。
「喂!你可別打我袋子的主意……」
「我看我們還是趕快去找東西吃吧,要不然我看明明就快把主意打到我們兩個身上了!」
正當三個人要加緊腳步,林雨頻卻突然動也不動……
「雨頻,你怎麼了?」
循著林雨頻的眼光,兩個男人正匆匆忙忙地從她們身邊走過,往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
突如其來的,林雨頻迅速地往那兩個男人跑了過去。
???
「請問……請問你……你是不是……」林雨頻擋在兩個男人的面前,驚喜的情緒讓她連一句簡單的問話都說得結結巴巴。
其中一個男人才微微抬頭……
「啊!」林兩頻居然放聲尖叫起來。
「噓!」另一個男人立刻捂住林雨頻的嘴,隨後四處張望,生怕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還好,路上的人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之後,立刻又掉過頭去。
方巧娟拉著辛明跑到他們跟前。
「怎麼回事啊?」
男人放開林雨頻的嘴,林雨頻的一雙眼卻睜得老大。
「你……你……」
「雨頻,你干嘛啊?」方巧娟擔心地問道,一抬頭看向男人,卻也僵在當下。
「你……你……你……」
「我……我……我……」
喔!老天……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副受到莫大驚嚇的樣子?
不是說要去吃東西了嗎?她就快餓死啦!現在她連在路上跑的車子都覺得是面包做的了。
為什麼還不快走?
這兩個男人有什麼特別嗎?
辛明特地抬頭看了兩人一眼。
嗯……
拜托!沒什麼特別的嘛!
「你是趙迅南!」林雨頻終于開口說話了。
另一個男人一副「完蛋了」的表情,拉著林雨頻口中的趙迅南就要走。「對不起,我們趕時間!」「我可以要簽名嗎?拜托!」林雨頻哀求道。
「這……」趙迅南沒有開口,另一個人則像個發言人一樣,一開始有些遲疑,然後才勉為其難地回道︰「好啦,但是,拜托,別太張揚,我不想引起這里的交通大亂。」
林雨頻和方巧娟立刻找出紙筆,尤其是林雨頻,一副快要崩潰的模樣。
到底要不要去吃飯啊!辛明心忖著。
怎麼她們兩個像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一樣?
「你要簽名的話,要快一點,我們要趕時間……」另一個男人跟辛明說道。
拜托,趕時間的才是她吧!她快餓死了……
那個快速簽名的手,就好像是燒得香噴噴的蹄膀……
蹄膀……
「快點!你要簽在哪里。」跟著趙迅南的男人問道。見辛明不回話,只得自問自答︰「那簽在袋子上好了!」
口中說著,立刻拿起辛明斜背的袋子到趙迅南面前讓他簽名。
那個蹄膀一定燒得很透,表皮有點黑黑焦焦的……她好餓啊!只要一口就好……只要讓她咬一口就好……真的,她不會太貪心……她只要咬一口……
身隨心動,辛明靠上前去……
「啊!」
「明明,放嘴啦!你咬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