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洋洋靠著軟墊,向幼藍扯動因為太過寬松老是四處鉤到的衣袖,卻在看到手臂上布滿的瘀痕時臊紅了臉,怪不得剛才用飯時三個嫂子都時不時往自己手臂瞧,估計都看得清清楚楚,在心里偷笑呢。
想起讓她丟人的罪魁禍首,腦海中滿滿都是昨夜的情事,想到他不知疲倦的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頓時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痛得厲害,尤其剛剛走下床還差點一個腿軟倒在地上。
瞼上的紅暈越發明顯,幸好現在身邊沒人,要不然這樣春情蕩漾的模樣讓人瞧見,指不定怎麼嘲笑呢。
想到昨晚,她至今都還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明明是去興師問罪,怎麼就輕而易舉原諒了他,還讓他得了逞把一切變成定局?仔細深究起來,也許就在他把一切說明白的那一天,自己心里就已經原諒他,至于那中間為什麼不肯和好,只不過是擔憂不知名的未來,害怕還會被傷害,所以一直僵持著最初的想法。
她心里知道,文少然是深愛自己的,可這個男人從初識到離開,似乎從來沒說過一句愛,兩個人只是再自然不過的相識相熟,然後在那個雨夜他主動吻了自己,一切就都順理成章的繼續下來。所以昨夜面對他情深意切的剖白,自己才會沉淪得那樣快,幾乎帶著不可反抗的力量,只因一句「我愛你」,就再也萬劫不復。
現在想想,從一開始相識,即便她一直相信對方,內心還是會有隱約的不安吧,他太過優秀,身邊從不缺少愛慕他的女子,所以能得到他的人、他的心,向幼藍一直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維持著美好的一切。
不能說那一段平靜的日子不好,只是內心的戰戰兢兢早晚會爆發出來,也許沒有訂親那件事,她與文少然也會分道揚鑣,兩個不同世界里的人,再怎麼走也不免走進「分離」這條路。
如果這樣想,當初的訂親也只是個上天玩弄的借口,讓自己離開,讓他失去,假如沒有再見,一切都會按部就班,遺忘或者變成內心最深處的回憶,總歸不會太完美。
有趣的是上天安排了兩人的重逢,她身邊有了和文少然永遠解不開的羈絆,她的覺非,而文少然從最初的那個隱在黑暗中的人,變成了真切的文家公子,才成全了後來的牽絆。
這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行,就偏偏巧在那一刻,才能延續這情意,想到這,向幼藍軟軟靠著車壁,垂眸笑了。
「砰」的一下,馬車好似沖撞上什麼東西,劇烈的搖晃了幾下又恢復平靜。
這異響把向幼藍神游的思緒拉回來,她掀開車簾,驚詫的發現周圍的環境已經不再是回家的路上,而是駛入一片完全沒來過的林子里。
樹林里路磕磕絆絆,馬車也開始搖晃起來,時不時踫上左右的樹木,發出踫撞聲。
「車夫,車夫,停下!」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她連忙推動車門,卻發現兩扇門被人綁在了一起,別說她現在沒什麼力氣推開,她就是有力氣也未必能推開。
是誰把自己帶過來?要做什麼?慌亂過後,很快想到這兩個問題。
停止了毫無用處的掙扎喊叫,向幼藍透過縫隙,看一眼外面那個戴著寬大斗笠的車夫,很快把今日的事情梳理一遍,起身、離開、用膳、雕開,車夫是文家安排的,馬車也是府里的……這一切都看不出絲毫的問題,那到底是誰要把自己帶到這邊來,難道是他?
不,向幼藍很快否定了自己這個看法,文少然不會這樣對自己,他沒有理由也沒必要這樣做,至于那三位夫人,她們之前是素未謀面,自然也沒什麼怨憤,更加沒有傷害自己的理由。
在她還在不解的時候,馬車慢悠悠停了下來,車門上的禁錮也被人「嗤啦」拉開。
听到這聲音,向幼藍心中一喜,忙不迭推開車門跳下車,身子一軟差點倒在地上,不等她站穩,只覺得腦後一陣風聲,已經有木棒砸在頭上。
陷入昏迷前,她看到一個低矮黑瘦的男人靠過來,似乎在查看自己的情況,想要更加看清楚眼前這張臉,向幼藍努力睜大眼楮,卻還是抵不過腦袋的眩暈,徹底陷入昏迷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向幼藍還有些輕微的暈眩,仔細眨眨眼楮,才看清楚自己是反手被綁躺在一間破屋子里,身側有「嗤啦嗤啦」磨東西的聲音,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人談話。
「她醒了。」一個稚女敕的孩子看她身子活動,不慌不亂的說道。
「別管她。」響應那孩子的,是一個低啞的聲音,帶著斗笠的黑瘦少年頭也不抬,只是自顧自磨著手里的一把匕首。
「你們是誰?」艱難地挪動身子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向幼藍輕聲問道。
那孩子黑亮的眼楮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咕噥著說道︰「我是個小乞丐。」
沒意外的答案,向幼藍看他一身襤褸也猜得差不多,可看看小乞丐旁邊的黑瘦少年,卻有些好奇了,「你抓我來做什麼?」
他不像是劫財,因為這人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對自己愛答不理的樣子︰更不可能是劫色,如果要真是劫色,剛剛自己昏迷醒來後,也許會發現自己疚杉下整的躺在地上,而不是現在衣衫整齊的被人綁住。
「別問那麼多。」那人的眼里帶著一股冷意,卻沒有殺氣,只是冷冷瞪她一眼,又低下頭磨自己的匕首。
「我總要知道你抓我來做什麼,也好猜測自己接下來的下場。」向幼藍咧嘴一笑,發現自己竟然還有心思自嘲。
事實上從她確定對自己下手的人不會是文少然後︰心里的驚惶就變得沒那麼強烈,至少沒有了心痛的感覺。
「你叫向幼藍是不是?」沉默片刻,少年終于開口。
「對。」
「那你和文少然什麼關系?」
向幼藍思考著應該怎麼回答,明顯發現那少年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變了顏色,甚至有些咬牙切齒,「我與他沒有關系。」
「哼,還真是情深意重,我親眼看著你們,一個馬車上、一個馬車下眉目傳情,卿卿我我的,現在又來騙我。」少年的眼中突然涌出一股悲哀。
向幼藍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再仔細一看,果然他在苦笑。
「你和他又是什麼關系?如果你找他大可當時就動手,何必費心思把我綁來?」向幼藍越來越迷惑了。
「我和他是死敵,要砍掉他的項上人頭。」少年臉上露出狠厲的笑,「在他府門前動手,估計我還來不及拔刀就被他的人拿下,把你綁過來,起碼能有一、兩分勝算在手。」
「一、兩分勝算?」向幼藍無語,這樣大費周章也只有一、兩分勝算,那失敗的機率簡直就是大得嚇人,這樣的情況下還非要動手,真不知道有什麼深仇大恨。
低頭想上片刻,她輕聲一笑,「那你會殺了我嗎?」
仰著頭想了想,少年回答的很坦誠︰「不知道,如果殺了他,我就放你走;如果殺不了他,殺了你能讓他痛不欲生的話,那我會殺你的。」
這樣太過坦誠的回答讓她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苦笑以對,她現在是該祈禱文少然來呢,還是不來比較好呢?
顯然,這個決定並不由她作主,因為少年已經吩咐小乞丐︰「你去送信到文家,然後就別再回來了。」
小乞丐顯然听出了他話語中的訣別之意,臉上有些傷感︰「咱們就走吧,你打不過他的。」
「是我不好,你以後又是一個人了。」少年突然咧嘴一笑,雖然面色黑得過分,竟然也十分妤看,「放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後悔。」
「那他要是不來怎麼辦?」小乞丐還是滿臉遲疑。
「向幼藍在我們手里,他不會不來的。」少年的臉上出現一絲悲戚,「看錯人一次,我不會看錯第二次,只要有她在我們手里,他一定會來。」
小乞丐嘆口氣,轉身離開,三步一回頭的看他,「那我去了,你保重!」
看著眼前這一幕,向幼藍突然有種無奈,這兩個孩子到底為了什麼,何必非要和文少然拚個你死我活?那少年說只要自己在他手里,文少然就一定會來,她可以認為,自己在文少然的心底是不同的嗎,他到底會不會來這邊?
仿佛為了驗證她的想法,門外突然傳來男人的笑聲。
在她抬頭的那一瞬,熟悉的身影已經抬腳邁進了破房子里,衣衫翩然,與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
「你來了。」她幾乎是與少年同時說出這句話。
「我來了。」文少然嘴角噙著溫潤笑意,好似在對那少年說話,眼眸卻一直落在向幼藍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