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嫁 第10章(1)

書名︰不二嫁|作者︰楚月|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裴成軒回到房里,滿心自責。

明明他昨晚滴酒未沾,為什麼醒來卻是躺在大哥房里?

他怎麼想也想不透。

「成軒。」裴成雲逕自推門而入。

裴成軒慌地起身,連忙解釋道︰「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曉得怎麼會在你的房里,我昨夜真的是睡在自己的床上,但是……」

裴成雲抬手阻止他說下去。「成軒,是我親眼所見,你還希望我相信什麼?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容兒,即使我娶了她,你也無法完全死心,可是你應該清楚容兒是我的妻子、你的大嫂,就算你再怎麼喜歡她也不該這樣對她,你……實在太讓我痛心了。」

裴成軒低著頭,不語。

「這里畢竟是你的家,大哥也不能說什麼,你好自為之吧。」裴成雲這副痛心疾首樣。

「大哥,請你放心,我明天早上就會離開,不會再回來。」事實擺在眼前,他又想不出個好理由,不管怎麼解釋都會變成狡辯,只會更傷害大嫂,因此他必須離開。「大哥,請你務必要好好保護大嫂,別讓這件事再傷害她。」

「我當然會保護她,不過一件事已對容兒造成傷害,剛才她泣不成聲嚷著不想活,成軒,若你不是我弟弟,我只怕已經殺了你。」

「對不起!」裴成軒雙手握拳,心里除了自責還是自責。「告訴大嫂,我永遠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請她……」或許真的是情生意動,所以才會這時胡涂做了這件錯事,而他也不敢奢求原諒。

裴成雲點點頭,「對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何爹會殺害二娘嗎?」

劉管事說他當時正好經過,才看見事情是如何發生。

他和窗戶有些距離,听不清楚老爺與二夫人在吵什麼,不過看見他們最後吵著吵著,二夫人竟拿這把刀刺向老爺,老爺及時奪下刀子殺了二夫人,他因為嚇傻了,才忘記上前阻止。

「為什麼?」裴成軒急于弄清楚真相。

「因為二娘偷人,對象就是劉管事,基于家丑不可外揚,我才封了劉管事的嘴。」裴成雲冷著這張臉道出實情。

「娘偷人?!」裴成軒震驚不已。

「不相信嗎?當然了,因為他是你娘,你當然不信。成軒,看來你和你娘都一個樣,她偷人,你就偷我的妻子,母子倆都是不知羞恥。」

「大哥!死者為大,請你別惡言傷害我娘。劉管事呢?我要找他問清楚。」他絕不讓娘死得不明不白。

「他自知理虧,已經離開裴府。」

「我一定會找到劉管事問清楚。」

「的確,是該問清楚,看看能不能還你娘清白,不過請記住,這輩子別再踏進裴府的大門,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是如何傷害容兒!」

爹死了,二娘死了,二叔又離開裴府,現在的裴府空蕩蕩的,加上成雲下令僕人工作的時候不許交談,這兒還真像是一座死城,連呼吸都十分吃力。

怎會變成如此?

原本沒有歡樂也就罷了,至少是互不侵犯的和諧,現在則是靜悄悄得猶如地府。

裴成雲忙著外頭的事情,宣華容只能找一些事情來打發時間,偶爾她會覺得喘不過氣想逃出去,無奈日落西山後依舊得回來這座空城。

她的丈夫總是在她入睡後才進門,她猜是因為他想逃避那件事才會刻意晚歸,明知是疙瘩,卻又說不介意,變成這樣的結果,難道會比較好?

今日又是她比丈夫先回來,她直接回到房里更衣,沒有驚動任何人,不一會兒,她听見房門開啟的聲音,還沒出聲詢問已听到丈夫好像在跟誰說話。

「他往哪走?」

「北方,是朝劉管事的故鄉。」

「還當真想問清楚嗎?哼,我難道會欺騙他?繼續盯著他,我要知道他的行蹤,絕不許他再回來。」

「是,爺。若二少爺找到劉管事呢?」

「他想問明白就讓他問,知道愈多對他只是愈痛苦,明白害死他爹娘的人是他的大哥,他又能如何?」

宣華容聞言倒抽一口氣。

裴成雲隨即示意對方先離去,走近屏風拉開遮住視線的障礙物,本以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奴婢,結果竟是他的妻子,他眸底迅速閃過一道深幽的光。

他神色未變地問︰「你都听見了?」

「你真的害死爹和二娘?」即使所有人都在猜測事情的真相,她卻未曾懷疑過他。

「是又如何?反正我現在不害死他們,遲早他們也會死。」不是他們死,就是他死。

他都這麼說了,她也無法追問為什麼,因為他的意思已清楚表示他遲早都會想除掉他們。

何時他變得如此心狠?

記得以前認識的裴成雲城府雖深,仍可見幾分善性,但現在他全身上下卻找不到一絲人性,他仿佛已不當人命是人命。

宣華容不斷自我安慰,丈夫生性冷漠,她得盡早習慣,殊不知這不是冷漠而是天生的殘忍無情,對至親都如此,更遑論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自己,她再也不敢奢求什麼。

「你應該從沒愛過任何人吧?」

裴成雲沉默了。

她見狀,頓時腦子里所有模糊地方一一清晰浮現。

「我和二叔的事也是你一手設計的吧?告訴我,那晚我和他……究竟是真是假?求求你告訴我!」別讓她繼續受折磨了。

「你到現在還在為他著想?」他質問。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並非為二叔,而是想弄清楚自己在他心底到底有沒有分量。

倘若他愛她,就不會做。

倘若他在乎他,絕不會做。

倘若他視她為妻,肯定不會以此事傷害她。

「……是真的。」

裴成雲眸光驟寒,鐵了心要把事情做絕,既已走到這一步,他就不可能壞了局,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要連根斬除。

三個字徹底碎了宣華容最後一點的希望,也毀了對他最後的期盼──他不愛她,所以可以犧牲她來達到他的目的,他不在乎她,所以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他從沒有視她為妻,她只是他的一顆棋子。

「你……有沒有愛過我?」縱然傻,她還是想問清楚,好讓自己能徹底死心。

他是喜歡容兒的,卻沒想過愛不愛她。

裴成雲的無言對照出她的心痛,然後,他看見她落下幾顆晶瑩的淚珠。

一旦女人使出哭的手段,不都該是哭得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所受的委屈以及痛苦?為何她的淚水卻只是幾顆?然而,就這麼幾顆透明的水珠卻仿佛能揪住他的心。

「容兒,別想太多,你永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也不會再娶妾,我可以給你幸福的日子。」他的承諾肯定勝過那些不切實際的海誓山盟。

幸福?什麼是幸福?她已經不知道了。

宣華容轉身欲走,那副猶如心死絕望的模樣嚇到了他。

裴成雲內心陡地一震,開口提醒她,「容兒,你說你愛我並永遠不會離開我!」

「倘若一開始便存心瞞我,你還能希望我有多愛你?」她的笑容滿是悲哀。

「你只需要清楚你是我的妻子就足夠了!」在這一瞬間,他很怕容兒再也不理他。

記住她是他的妻?

她真的是他的妻嗎?

宣華容默默垂下眼睫,胸口的跳動好似停止,沉默無言。

「我不愛你會娶你嗎?」他強調。

「或許……是有什麼有利于你的目的,對吧?」她問出心中最不敢點破的謊言。「你能同時愛我又利用我,這樣算是愛嗎?成雲,我不傻的。」她已經完全明白了。

她再次一語中的,讓裴成雲的心跳起伏劇烈,猶如要沖破胸口似的。

應該要反駁,如同以往那樣,發揮他流利的口才,將黑的說成白的,讓容兒打從心底對他的話信服不已,可不知怎地,當下盤旋在腦海內的不是成串的字句,而是一片空白。

面對容兒,這是他頭一次啞口無言。

困在迷霧之中的宣華容終于看見一點光明。

她深深愛著他,最後卻落得成為一顆棋子的下場。

淚水,無盡,心碎,夢醒,她求的不多,得到的也不多,或許她注定要一生孤獨。

將自己關在書房,宣華容提筆寫信,每寫下一字,淚水便滴落一滴,換了十幾張紙方能穩住近乎崩潰的情緒。

成雲︰

你曉得嗎?我剛剛一直在想一件事──我為保護傳家之寶而受傷的事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抑或是一個局?

先前我告訴自己必定是巧合,你絕不會那麼無情的利用我,如今再細想,只能怪我太相信你了。

當時正巧經過救了我的人以為我昏過去,所以听見他們問了一句話︰「她受傷了,怎麼跟大少爺交代?」

即使後來我想起這句話也將它深埋在心底,因為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擔心我的傷勢,我便對自己說,那些人應該是你安排在我身邊保護的人,直到現在,我才醒悟,你不是想保護我,而是想利用我。

我終于明白了。

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是想要有一個永遠不會背叛你、不會離開你的人陪在身邊,我不過是恰好出現在你身邊又是顆很好用的棋子而已,至于愛不愛、喜不喜歡一點也不重要,對吧?

你應該也曉得二叔喜歡我,又不希望讓他快樂,因此才會娶我,對嗎?

你明知我有多喜愛你,縱使你這樣毫不留情的利用我,我也忍下了,因為我相信終有一天必能看見你的真心,哪知現在我才明白這樣根本不算是喜歡,只是一種自我欺騙。

我沒忘記曾答應過不會離開你,所以樹下的一只鞋子留給你,另一只鞋子麻煩你替我帶回故鄉,我想總要有個人守住約定是吧?

成雲,我真的不傻,娘遺棄我,我都明白,只是不能說出口,因為我的心底仍有個夢,一旦說破便會夢醒,娘曾經是我的夢,碎了之後變成你,接下來又變成什麼呢?

會是什麼呢?我怎麼也想不到答案。

打認識你起,便不曾看見你真正快樂過,以後我恐怕也沒辦法讓你快樂,希望你有天真的能敞開心胸露出真心的微笑,如此一來,我也不會再為你擔心了。

妻華容

之後,她又寫了封信給裴成軒,將她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他,只除了裴成雲親口坦承害死爹和二娘的那件事。

他不愛她,無奈她的心終究偏袒他,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她沒有背叛他,他卻重重傷了她,這道傷口若想愈合,除非是遺忘,再不然便是──

死。

「爹想殺你?!這怎可能?」裴成軒壓根不相信。

「為了裴府,他有什麼事做不出來?」裴成雲冷笑。

「你是爹的親生兒子,就算為了錢,爹又怎能下得了毒手?」他一直知道爹對自己比較疼愛,對大哥較為嚴厲,但他以為那是因為大哥是長子的緣故。

「為何不能?虎終究會食子,因為我娘讓他失去最愛的女人,他恨娘,連帶也恨我,他逼瘋娘,又眼睜睜看著她氣絕身亡,而你娘李秀鳳也是幫凶。我不過是告訴他你娘偷人,他便氣憤難平動手殺了你娘,這是他們應得的下場,怨不了我。」

「大哥……」

「一出生便得到無盡寵愛的你能明白什麼都沒有的我是怎麼樣的感受嗎?我的爹甚至還想殺了我……」裴成雲眼里的憤恨在瞥見易琴瑟的神情後轉為狼狽。

最不堪、最不想讓琴瑟知道的事情,竟是自他口中說出,這是最大的痛苦,一擰眉,他轉身離開書房。

裴成軒震驚得無法言語,過了一會兒,易琴瑟拿出那封信還給他。

「二叔,你覺得我還該看這封信嗎?所有人心底都有傷,明明心還很痛,為何還要去撕碎對方好不容易愈合的痛楚?沒有人能知到底是誰錯的比較多,那麼,為何不能試著遺忘?畢竟揭開過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易琴瑟回到房里,看見裴成雲坐在床上,表情頹然得教她萬分不舍。

她走上前,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雙手,「成雲,你別這樣,既然都已經過去,就不要再耿耿于懷了好嗎?也不會有人怪你的。」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殺了爹還做了什麼?」不等她回答,裴成雲自顧自地接著說︰「我為了趕成軒離開裴府,甚至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