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說哭不能解決事情,老爸說凡事自立自強,老哥說……老哥說了什麼?算了,忘記就表示不重要。
總之,她要遵照老媽和老爸的教誨自立自強,哭絕對不可能幫助她回到現代。
第一件事就是得先弄點錢,才能做第二件事情--吃飯。
蘇穎刻意不去看那些對她評頭論足的陌生視線,也不去注意那些竊竊私語的好奇耳語,她一溜煙鑽進當鋪;綜觀她看了那麼久的古裝連續劇,對她來說最好用的莫過于客棧以及當鋪了。
隨著她穿越過來的臭豆腐不知遺落在哪里,幸好還有一些首飾,為了填飽肚子,她統統典當,一共拿到八兩五錢。
她先去買套藏青色的交領褶子,頭扎紫陽巾,發收束,身高一百七十的她,聲音屬中低音,不需要刻意壓低,扮起男人也有模有樣。
本要省著點花的她一看見客棧,立刻將省錢的念頭拋到腦後,對于終于能夠觸模到古代東西的歷史人來說,客棧的意義大過于手上的銀兩。
客棧啊……
蘇穎眼楮睜得大大的,隨著店小二的領位,來到角落的桌位,她點了一壺茶還有一碗面。
店小二送了茶過來,蘇穎正要品茗時,忽聞隔壁桌的交談,似乎是在談論某個人,听著對方咬牙切齒的語氣,應該是恨之入骨。
「雲方寨真是欺人太甚,不,應該說是吃人不吐骨頭,我大哥不過借個五兩,才過幾天而已,竟然要我大哥還十兩!簡直比逼良為娼的青樓還要狠毒百倍,比稅賦還要毒上千倍,你們說是不是?」客人甲怒氣沖沖地說。
「沒錯。說起那個雲方寨實在可惡,除了利息高,還挑客人呢,我鄰居張三屢次上門都吃閉門羹,真不知雲方寨在想什麼!」客人乙搖頭又氣憤。
「我還听說上個月唐老爺被逼得妻離子散,女兒最後還被送入青樓當妓女。可憐啊,唐老爺原是大戶人家,最後落個當人奴婢,連賤民也不如……」客人丙重重拍桌。
「雲方寨真是可惡!」客人甲義憤填膺。
「噓!雲方寨的分店就在客棧旁邊,小心隔牆有耳。」客人乙連忙要大伙小聲點,免得讓人听見。
「可是我听說的怎麼和你們听說的不同呢?」客人丁此話一出,立刻吸引另外三人的目光,他先指著客人甲,「阿全,我听說你大哥借錢去賭,所以雲方寨才會定下高額利息。」接著望向客人乙,「我听說張三三天換一次工作,雲方寨哪敢借錢給他?至于唐老爺那件事,其實是雲方寨不願再借錢,唐老爺的妻子離開了,唐老爺便把女兒賣入青樓,結果……」客人丁沒機會說完,其他人一逕瞪著他。
客人丙幽幽地問︰「阿萬,其實你是雲方寨派來我們這邊臥底的吧?」
「……」客人丁默然。
「啊!我想起來了,雲方寨的大老板刁不患昨天來這里了。」客人乙突然說。
「什麼?!」其他人一听,立刻白了臉色,隨即左右四處看,擔心一個不小心讓人听了剛才的話,若傳到刁不患耳里,他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看我、我看你,一逕把手指往嘴上一擺,個個顯得心虛又害怕。
「刁不患不常來這兒,有人見過他長什麼樣嗎?如果都不認得,是要提防誰啊?」
背對客棧門口的客人甲說︰「我曾遠遠見過他一面,他長得很高大,頭發到肩膀,沒有束起來,臉上不修邊幅,左頰有一道約莫掌心長度的疤痕,下巴蓄著胡子,看起來挺像是山寨頭子,莫怪叫雲方寨。」
客人丁接口︰「他身上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褐色,肩上披著白色大氅,腰間系著一把短劍。」
客人甲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我那次見到他就是在這時候,入秋後,他總喜歡披著一件白色狐皮大氅。對了,你也見過他是嗎?」
客人丁當下臉色比雪還白,「因為我、我好像……看到他了。」
眾人聞言,頭一轉,下一瞬又轉回來,臉色慘白地低頭裝作若無其事。
蘇穎抬頭,瞧見一名五官粗獷、高大壯碩、下巴蓄著胡子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不是黑就是褐,肩上披著白色大氅,左腰系著一只皮套,皮套包著一把約莫四十公分長的短劍。他雙手環胸,眼神銳利,唯有微微上揚的唇顯示他心情不錯。
「刁爺,不好意思,位子全滿了。」店小二對著刁不患鞠躬道歉。
刁不患伸手模模胡子,目光掃過一圈,最後落在蘇穎那一桌,他淡淡一笑,道︰「那里不是還有多余的位子嗎?」他長腿一邁,幾步就來到蘇穎面前,連問也沒問就大剌剌往她身旁坐下。「小二,上一壺最好的茶。」他瞥了面前容姿端麗的蘇穎一眼,又道︰「再上幾樣你們這兒最有名的菜,還有,這位公子的酒菜錢算在我帳上。」
蘇穎朝店小二點頭同意並桌,畢竟對方都一坐下來了,加上他塊頭高大,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
「多謝這位兄台。」
「客氣啦!」刁不患豪爽地說,「小兄弟,你長得挺不錯的!」自家的柳二長得夠像女人了,沒想到眼前這年輕小子看起來細皮女敕肉,一不小心就可能成為某戶老爺房里的男寵。
刁不患模著胡子微笑,眼神微眯,這模樣看在蘇穎眼里色迷迷的,再想到剛才那些人說他不僅害人妻離子散,又逼良為娼的惡行,雖然有人為他辯解,但她還是相信多人的那一方,既然他自己送上門……那她就替天行道一下吧。
蘇穎模模懷里,嘴角一揚。
刁不患瞬間感到如沐春風,明明應該是涼爽的九月天,眼前卻好似瞧見春花吐蕊,大地回春般綠意盎然。眼花了嗎?他揉揉眼,確定自己沒看錯,沒想到這小子笑起來的殺傷力和柳二不相上下,可怕!
真該介紹他們兩個認識認識。
因為蘇穎笑起來和他的好友柳淵源有點神似,刁不患便對她有些許好感。
「我刁不患,你呢?」
「柳永。」暫借古人的名字一用。
「這麼巧!你和我一個兄弟同姓呢!」刁不患再次為了這個巧合感到歡喜,隨即叫來店小二上酒。
「我不會喝酒。」開什麼玩笑,她可是一喝就掛。「多謝兄台的美意。」
刁不患忽然拍桌,朗聲笑了起來,「太有趣了!姓柳又不能喝酒,你該不會是我那兄弟失散多年的弟弟吧?」
蘇穎抽了抽嘴角,陪笑,「怎麼可能?兄台說笑了。」她一點也不想當他兄弟的弟弟,這家伙的兄弟八成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說不定奸婬擄掠全部都有份呢!「我剛來到這里不久,兄台也是這兒的人嗎?」
「不,我是來這里辦事,過幾天就要回家了。小柳,如果你不介意,要不要去我那兒晃晃,我介紹我那個兄弟給你認識,說不定你們會一見如故。」
「兄台住哪?」
「濟賦縣。放心,你的吃穿用度都包在我身上,不必傷腦筋!」
「過陣子吧,我搬來這兒沒多久,想先整頓好家里才有心思去想別的事。」今天過後,她相信刁不患應該不會想再見到她。
「哈哈!」刁不患又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險些拍得她岔氣。「你做事謹慎的態度也和柳二有得比,沒關系,下次我可以把柳二拎過來介紹你們認識。」
蘇穎笑了笑,心想要怎樣才能讓他暫時離開座位好方便她下藥?
「娶妻沒?」刁不患又扔了問題過來,顯然很有興致與她攀談。
「還沒。」
這時,一名長得凶神惡煞的男人走進客棧,直直朝他們這一桌走過來,刁不患動也不動,男人在他耳畔低語。兩人坐得近,蘇穎听見他們的交談,好像是誰欠了錢不想還,後台卻很硬,請示刁不患該怎麼處理。
刁不患抬起左手模模胡子,神色凜然,然後他不發一語,起身往外走,那名男人跟在他身後。
好機會!蘇穎趕緊拿出安眠藥,用杯子底搗碎成粉末後撒入酒壺里。古裝劇或武俠小說里描寫有些高手連無色無味的迷藥也能分辨得出來,不過她的安眠藥可是現代科技產品,就不相信刁不患能聞得出來。
迸代的地下錢莊竟也如此吃人不吐骨頭,她一定要好好教訓刁不患。
餅了一會兒,刁不患回來了,嘴角微揚道︰「不好意思,這種小事也要拿來煩我,那些家伙真是笨死了。小柳,我們剛剛聊到哪了?」
「先喝酒吧。」
刁不患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又斟了一杯,「真不喝?」見她搖頭,他不減酒興地繼續喝,「喝酒沒人陪寂寞了點。」
蘇穎淡淡一笑,「一個人喝也是別有趣味,不是嗎?」
「那倒也是。你一個人來這兒嗎?」
「是……」想到穿越這件事,蘇穎心一緊,神情顯得郁郁寡歡。
她一個人住在台北,每隔三天就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如果沒打,家人一定會很擔心,緊接著就會報警找人,可是警察哪找得到她呢?她可是在幾百年前的古代呢,唉……
蘇穎輕吁口氣,刁不患抬起頭,就見她落寞的神情分外動人,宛若姑娘家愁上眉頭的脆弱,教他有些舍不得移開視線,只想一直盯著眼前的人,想看穿她眉眼間究竟藏了什麼憂愁……停!他是在想什麼啊?
這小子是男的,即使長得再漂亮再清麗也是男的,他怎能對男人有這種想盯著看的念頭,太詭異了。
刁不患收回目光,喝了好幾杯酒才壓下不該滋生的異樣情緒,接下來他不敢再瞧蘇穎,因為他已體認到眼前的小子比柳二還可怕,定力不夠的恐怕會走上不歸路。
「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一個人出門在外,往後如果有什麼問題盡避到濟賦縣找我,若嫌遠,就找這兒的雲方寨,待會兒我就帶你去給我弟兄……」認識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剛剛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已去而復返。
「刁爺,全收拾干淨了。」
刁不患點點頭,一手搭上蘇穎的肩膀說︰「小柳,這是我弟兄徐幫。徐幫,這小子是柳永,住在這兒的,往後你們要多罩著他一點,知道嗎?」不知怎地,他對柳永很有好感,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是,刁爺。」徐幫說完便離開了。
「小弟多謝大哥的美意,小弟無法喝酒,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
刁不患將最後的兩杯酒干盡。
兩人又聊了片刻,刁不患突然覺得頭暈,強烈的暈眩令他無法思考,咚的一聲,整個人趴在桌上。
蘇穎轉頭要招來店小二,才發現旁邊那一桌四名客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客倌,有什麼吩咐?」
「刁爺累了,幫我把他扶上樓吧,他說今天要睡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