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是誰?」
听見元妙欣的問題,店長笑笑地重復一遍。
「是啊,因為我總覺得店長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是不是我很像誰,所以你才把我當成那個人呢?」晚上六點多,小愛已經離開,元妙欣趁著等盛堯東來接她的機會發問。
「你很敏銳。」他一直藏著這個秘密,沒想到竟然被看穿了。「沒錯,你是很像一個人,看見你就會想起她。她很喜歡我,一直追在我身後跑,她對我的毅力就像你對你男朋友那樣堅持,有一度我對她心動過,但是當我回頭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死于一場車禍,對方是酒後駕車,那天我正好要出國,她本來要送我,但是我一直沒等到她。」等他回來的時候,人事已非。
听著店長的故事,元妙欣突然明白了。
「是瑜青姑姑對嗎?」
「沒錯,我常听瑜青提起你跟你女乃女乃的事情,卻不知你們住哪,後來調查一下才知道你女乃女乃在福安養護中心,我就去那里當義工,順便想幫忙你們。」
「你可以跟我說啊。」
店長露出苦笑,「說什麼呢?說我是間接害死瑜青的凶手嗎?到現在我還是沒辦法接受她死去的消息,明明前一天還說要幫我慶生,可是隔天……」他愈說愈激動,一手捂著臉,肩膀一聳一聳的。
難得看見店長也會這麼激動,元妙欣知道他一定很愛瑜青姑姑,一時不忍,伸手抱住了他,想代替姑姑給他一點安慰。
「店長,沒有人會怪你,那真的是意外,你應該跟女乃女乃說的,因為女乃女乃最喜歡有人陪她說瑜青姑姑的事情,如果你跟她說,她一定會很高興,會很喜歡你。」
唉,有時候她不曉得上蒼真是公平的嗎?
像瑜青姑姑那麼好的人卻年紀輕輕就去世了,而女乃女乃是個有智慧的人,卻得了失智癥,等店長終于接受姑姑的時候,卻是天人永隔的局面——
必于這些,她不清楚是不是因為自己太笨或是太年輕,所以才不能理解,只是這些讓她決定要好好把握現在,要不然只怕將來會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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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元妙欣跟店長聊了很久,他們的話題都在瑜青姑姑的身上打轉,聊得欲罷不能,怪的是直到晚上九點多了,都不見盛堯東來接她。
她用了各種方法都聯絡不上他,直到第二天她去問了總機小姐,才曉得他和賀維倫臨時去日本出差,預計三天後回來,她想他應該是太匆忙才來不及通知她。
三天後,元欣妙迫不及待的打電話想把店長的事情告訴盛堯東,然而得到的卻是很冷漠的聲音。
那一句「有什麼事」的語氣冷到她骨子里,教她忍不住發顫,差點連話筒也握不住。
「我、我……」即使是相遇之初,盛堯東也沒用過這種口氣回應她,教她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沒等到她的回答,盛堯東又開口,「如果沒有要緊事,我還有工作得忙。」
「堯東……你沒事吧?是不是工作不太順利?」元妙欣連忙阻止他掛斷電話。她的臉皮其實很薄,很怕這次掛斷電話之後,她會沒有勇氣再打;面對毫不相干的人,她才不怕,但遇上她很重視的人,她的心卻異常的容易受到傷害。
選擇工作當開場白,相信能緩和那份尷尬。
「一切都很順利。還有事嗎?」盛堯東語氣還是一貫的冰冷。
「我是想問,那天……你不是要來接我下班嗎?」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元妙欣發現自己的心跳加速,手心有些濕意。
她等了好久,才听見冷冰冰的三個字——
「我忘了。」
元妙欣完全不能明白在這之前他們還是好好的,為什麼盛堯東一趟日本出差回來就變了樣?她好想問,好想問清楚一切,不想不明不白,但在盛堯東冰冷的回應下,她節節敗退,傷痕累累。
「如果你只是想問這個,我也回答了,請問還有事情嗎?我真的很忙,沒有時間多說話。過幾天我再打給你吧。」說完,他立刻掛斷電話,毫不遲疑。
「那麼冷淡?對方八成得罪你了。」在一旁研究「慶宏集團」資料的賀維倫听見盛堯東的聲音,不禁揶揄一下。
「不是得罪,是我自己的問題。」盛堯東摘下眼鏡,揉揉眉心,神情疲憊得仿佛剛才的電話是一場艱難的戰役。
「怎麼了?」
「沒事。」
他不得不承認,問題絕大部分出現在自己身上。
是他太嫉妒了。
那天在花店外看見妙欣主動抱住店長,里頭的燈光很亮,足以讓他看見她臉上的憐惜與不舍,那一瞬間,他的心猶如被什麼刺到一般,疼得令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明知自己應該走進去詢問原由,畢竟在沒有問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是無罪的。不管在任何場合或對待任何人,他絕對有自信能做到公私分明,獨獨對妙欣沒辦法。
看見他們相擁的那一刻,一股嫉妒源源不絕地自身體里爆發出來,怒火攻心,雖然腦子一片白,他卻清楚要是自己真的走進去,恐怕只會說出傷人的話,造成難以收拾的局面。
當時無論他們的理由多正當,他就是受不了看見妙欣抱住另一名男人,而且對方還早已被他列入黑名單之中。
他的理智清晰,但他的情感卻一片混亂。
所以,他們還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因為太愛了,他的眼里容不下一顆塵埃。
他成熟嗎?不,他一點都不。
在面對愛情的時候,他就像個小學生一樣,愚笨又無知,因此需要靜一靜,重新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他愛妙欣,所以更不能莽撞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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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幾天我再打給你吧——好無奈,又不心甘情願的一句話,
第一次戀愛,元妙欣完全不懂盛堯東怎麼會突然變得冷淡,她絲毫沒有頭緒,甚至連上班也有氣無力,提不起勁來。
她很想找個人傾訴,但又怕讓人擔心,只能默默將痛苦放在心底。
盛堯東說過幾天要打給她,結果五天過去了,仍是音訊全無,一股懼怕悄悄爬上心頭,無聲無息包圍了她,讓她毫無頭緒。
不管事情怎麼發生,都必定會有個徵兆,然而他們之間卻是一下子就掉落深谷,令她即使想挽救也不知從何做起。
店長跟小愛發覺她的異狀,但她什麼都不說,將一切全推給天氣太熱,店長便說晚上請她們去吃冰消暑。
吃了冰是能消暑,但能讓她和盛堯東的感情恢復嗎?
她滿心疑問。
想問又不敢問的掙扎一直停留在她心底,到了第八天,元妙欣再也按捺不住那股被蒙在鼓里的不明確。
盛堯東可以做到即使一個月不見面也無所謂,但她不行,她已經到了極限,就算最後會听見他的冷言冷語,她也情願要個乾脆。
在公司里她怕不好談事情,並且會造成盛堯東的困擾,便選擇到他的住處等他,盛堯東有給她鑰匙,但以上回的情況來看,她不敢貿然進入。
晚上十點多,坐在樓梯口的元妙欣听見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是盛堯東回來了沒錯,但同時也听見另一個人的聲音,是個女人。
「確定是這一層?」攙扶著盛堯東的李燕蓉問道。
盛堯東喝得有點多,腳步不太穩,只能依靠對方。「對。」
李燕蓉立刻找出他的鑰匙開門。「不會喝酒還喝這麼多做什麼?」就算今天是慶祝「康碩」和「慶宏」的初步合作,他仍是喝得太多了。
盛堯東懶得回應。
「我听說在我們分手後,你就搬家了,是因為我的關系嗎?」
門一打開,盛堯東逕自走入,李燕蓉不放心的跟著進去,門關上後,里頭的對話就听不見了,卻留給人無限想像的空間。
這一幕宛若一根冰柱,狠狠插入元欣妙的心窩,令她動彈不得,剛要起身的動作僵住了,連準備已久的微笑也不知何時垮了下來,她背靠著牆壁,無力地滑坐在樓梯上。
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在這個寂靜的空間里,卻依稀能听見心碎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的嗎?
其實那些都是分手的前兆吧……
因為她太笨了,所以沒看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不明講?
只要他挑明說,她肯定听得懂,也不會死纏著不放……
為什麼他不說?
難道是怕傷害她?這是否代表他仍有一絲絲在意她?
即使親眼看見他們走入屋子里,她心底仍殘留著最後一線希望,她希望那個女人很快就會走出來,很快、很快……
然而——
她的期待終究落空了,那扇門直到她起身下樓都沒有再打開過,她不清楚自己盼了多久,只曉得當她離開的時候,天色已微微亮了。
從沒想過他們會有分手的一天,即使曾經有過迷惘、有過退卻,但放棄的意念始終薄弱,只是到了這當頭,也維持不了。
她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奔騰泛濫,滑落臉頰,滾燙的淚水卻帶不走心痛,她晈著牙忍住聲音,孤零零地在路上走著。
漫無目的。帶走自己的身體,卻遺留下遍地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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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看見盛堯東跟一個女人走進他的住處,是毀了她一半世界的凶手,那麼,她便是毀了自己另一半世界的禍首。
元妙欣過度沉浸在悲傷之中,星期日她只有打電話問候女乃女乃,並未親自過去探望,結果那天晚上養護中心的人打電話給她,說她女乃女乃的情況不對勁,一直很想出去,她沒想太多,只說明天就會過去,沒想到女乃女乃等不到明天,當晚就偷偷溜出養護中心,等到早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倒臥在路邊,旁邊地上留下長長的煞車痕跡,她女乃女乃渾身是血,手里還拿著她去年送她的圍巾。
大熱天的,她要拿圍巾給誰呢?
應該是要拿給自己吧?
對吧,女乃女乃?
為什麼呢?你明明不記得我了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拿著我送給你的圍巾呢?是不是從電話里你听出了我的悲傷,我的痛苦,所以才想來找我?想跟過去一樣來安慰我?叫我不要再哭了?
女乃女乃,是不是這樣呢?
你為什麼不肯醒來對我說話?女乃女乃……
為什麼?你醒來好嗎?就算你把我當成瑜青姑姑,我都沒關系了,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妙欣,別這樣,女乃女乃已經死了!」店長緊緊抱著激動的元妙欣,要她別再打擾往生者的安息,讓護士們先把她女乃女乃的遺體送往太平間。
「女乃女乃只是睡著了!」元妙欣死命掙扎著。「店長,女乃女乃沒事的,你看,她還在笑,她真的沒事,她會醒來的,對不對?對不對啊——」最後她像是發狂似的捶打著他,「說啊!說女乃女乃會活過來,我求求你,跟我說好嗎?」
她的不安,寂寞、委屈、傷悲全都爆發開來了。
女乃女乃最怕寂寞,老說不想一個人離開人世,為什麼……她卻不能陪在她身邊?女乃女乃只剩下她這麼一個親人,她卻為了另一個人而忘記女乃女乃。
「妙欣,別這樣,女乃女乃看見你這樣她會不放心的,你要她舍不下你嗎?」看見她哭成這樣,店長也好心疼。
「舍不下的話就別走了,別走了……」手指再也抓不住店長的衣服,元妙欣的身體緩緩滑落,最後倒在地上。「是我的錯……一切全是我的錯!如果我願意多花一點時間關心她的話,她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是我害死了她……」哭著說完,她捂住臉,將身體蜷縮起來,拒絕任何人靠近。
一切全是她的錯、她的疏忽,任憑她如何懊悔,也來不及了。
什麼都來不及了……
「妙欣,別這樣好嗎?」
面對哭得悲痛欲絕的元妙欣,店長心有余而力不足,很清楚自己勸不了她,但或許另一個人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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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欣啊,哭什麼呢?
他們都不要我了。
但是女乃女乃要妙欣啊!你這麼可愛,是女乃女乃的寶貝孫女,女乃女乃最愛你了,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嗎?要不然女乃女乃會舍不得離開你。
女乃女乃,你要去哪里?
到女乃女乃該去的地方,可是如果你不堅強的話,女乃女乃就走不了。
那就別去了,一輩子留在我身邊,我會照顧你,好不好?女乃女乃,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會乖乖听話,絕對不會讓你生氣……好不好?不要走!
「女乃女乃,不要走——」
望著女乃女乃愈來愈小、愈來愈淡的身影,元妙欣慌了,伸出手想抓住女乃女乃,卻什麼都抓不到。記憶里,女乃女乃總是笑呵呵的,就算今天吃不飽,就算房屋漏水,就算不知道明天該吃什麼,她永遠都笑咪咪的,仿佛沒有任何事能夠打敗她。
在她心底,女乃女乃無所不能。
帶著淚水的眸子緩緩睜開,一顆淚珠無聲滑落,元欣妙眨了眨眸子,望著陌生的環境,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問——女乃女乃呢?
盛堯東知道她醒了,端了杯水走過來。
「女乃女乃呢?」
「妙欣,你睡了兩天,你女乃女乃的後事,我會替你辦妥,先喝水好嗎?」
看著水杯,元妙欣頓生一股惱怒,揮手就打翻了水杯。
「女乃女乃呢?」從夢里一直找到現實中,她找得好累,卻不想放棄,剛剛是在作夢,說不定醒了之後,女乃女乃根本沒走,因為她說她會舍不得自己啊。
水不僅弄濕兩人的衣服,連床單也不能幸免。
盛堯東沒有生氣,依然好聲好氣,「妙欣,女乃女乃已經去世了,過幾天就會火化。」即使會刺激到她,還是得告訴她事實。
去世……火化?
只抓住重要的字,瞬間烙印在她腦海里,憤怒的臉龐很快沉了下來,她低下頭,怔怔地不發一語,病房內陷入無止境的寂然,只有偶爾听見外頭有人走動的聲音。
「什麼時候要火化?」
「等你同意。」盛堯東完全看不出來她是否接受這個事實,只是她過于鎮定的表情讓他很擔憂,就怕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那就明天吧。」
「確定嗎?」
「如果現在不放開,我會放不開的,就明天……」一滴眼淚又悄悄落在她的手上。
女乃女乃,我不想讓你走,一點都不想,可是,我也留不住你,再也留不住了……
到了最後,她依舊只有一個人,就如同當初她逃離那個家一樣,獨自走在街上,找不到容身之所。
每個人終究得靠自己,妙欣,明白嗎?
我明白,女乃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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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乃女乃火化後,元妙欣不想讓女乃女乃一個人待在陌生的地方,打算把骨灰壇帶回家多陪陪她,盛堯東最後由了她,也以同樣的理由把她接回家。
坐在他的車上,元妙欣不肯下車。「你可以送我回去的。」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不用了,有室友陪我,還有……女乃女乃。」她的手不禁又串牢抓著女乃女乃的骨灰壇。
「妙欣,別讓我擔心好嗎?」看著她瘦了很多,他很不好過,加上她一醒來就似乎想與他撇清關系,令他更難受。
元妙欣瞅著他擔憂的臉龐,突然間她不再氣他了,比起女乃女乃的事情,還有什麼事值得計較呢?就算他們分手,但盛堯東曾帶給她幸福的日子仍然會留在她心底,她一點都不後悔愛上他。
「謝謝你,真的不用了,請你送我回去。」
盛堯東難得煩躁地爬爬頭發,「妙欣,你是不是在氣我前一陣子沒有陪在你身邊?甚至女乃女乃去世的時候,我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
她搖搖頭,「我知道你很忙,反正……都沒差了。」
「對不起,前一陣子我的確很忙,所以才會忽略了你,不過接下來不會了,我已經請了假,你想到哪我都會陪你。」其實他早就想來找妙欣,卻剛好卡在和「慶宏」的合作案正處在關鍵時刻,于是他心一橫,決定先把公事處理完畢,如此一來才能心無旁騖的陪著她。
元欣妙神情淡漠,沒有半點雀躍,仿佛一攤死水。「謝謝你的好意,但真的不必了,我還得工作,不能請長假。能不能請你送我回去?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不待他開口,她已經伸手要開門。
盛堯東見狀,心底一慌,隨即拉住她。「妙欣,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要排斥我?」他清楚自己太自私了,所以想要彌補她。
她卻像是不明白他的話,笑笑地說︰「你不用在意我了,我沒事的,這種事情剛開始,誰都不能接受,需要時間來撫平……如果你想現在分手,我也不會怎麼樣,更不會拿王水去你公司。」想起當初他說過的話,她輕輕的笑了。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想跟你分手!」
「沒關系,我已經不在乎了。」她不敢再奢望眼前的男人能夠屬于自己,因為她的心已經碎成千萬片了,對于愛情……也無心無力了。
「為什麼不在乎?妙欣,有什麼話就直說,別悶在心底。」盛堯東惴惴不安地問。縱然握住她的手,他卻沒有踏實感,總覺得只要松開就會失去她,這份不安全感使他更不敢放開她。
元妙欣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盯著腿上的骨灰壇。
僵持了一會兒,見她無動于衷,盛堯東心知她現在很脆弱,也不敢太過逼她,但該有的堅持,他一步也不退讓。
「這樣好了,我讓你自己決定,看你是要住我這里,還是我搬去和你住?我已經請了一個月的假,無論你到哪兒,我都不會離開你。」他霸道堅持。
元妙欣很無奈,最後只得同意住在他這里。
走進他的屋子里,腦海里一閃而逝上次所見的情景,但很快地,她又逼自己不要再去想。
什麼都過去了。
但真的能過去嗎?
恐怕是不行的,因為每晚她總是哭著醒來,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睡眠嚴重不足,她的脾氣變得很糟糕,時常找盛堯東的麻煩,存心要折磨他。
她不只夜里無法入睡,食欲也變差了,一整天不說話,靜靜地望著窗外發呆,對任何事情不再感興趣,一個人獨處時甚至還會掉下眼淚,盛堯東問她怎麼回事,她沒有答案,所以他愈來愈不敢離開她半步。
接下來元妙欣變成得靠安眠藥過日,要不然沒有一天睡得安穩。
盛堯東本以為是因為她最親近的女乃女乃去世才讓她變成這樣,不料一個月後,她的情況沒有改善反而更嚴重,為了她的身體著想,他強行帶她去醫院檢查,最後醫生判定她是因為自責過深而得了憂郁癥。
醫生開了藥,並建議要有人陪著她,多帶她出去走動,曬曬太陽,不要整天關在家里,最好能找到其他事情分散她因女乃女乃去世而過度傷心的情緒。
為了照顧妙欣,盛堯東繼續跟公司請長假,帶著她到花蓮散心。
元妙欣最初很排斥他的靠近,但是換了一個新環境之後,也不知是不是這片美麗的山光水色讓她逐漸放開心胸,她終于慢慢地重新接受了盛堯東,先是由牽手開始,過了幾天,她習慣他的擁抱,到了最後,她的視線里絕對不能沒有盛堯東,一看不見他,就會慌亂地想要找人,即使他只是離開一分鐘而已,她也無法忍受。
盛堯東不清楚這樣算不算矯枉過正,或是用錯了方法,可是能讓她再次接受他,他是歡喜的;因為信任,元妙欣也愈來愈依賴他,分分秒秒都不能沒有他在身旁。
究竟對不對,誰都不曉得。
但至少,元妙欣不再像之前那樣哀傷,
半個月後的她,逐漸會笑了,飲食、睡眠都恢復正常,住在花蓮的民宿里,她看見老板的攝影照片,意外產生興趣,便跟著老板學習攝影,但其他時間仍是跟著盛堯東,亦步亦趨,對環境、陌生的人仍舊會不安的她,好像是個被丟在大賣場的小孩那樣惶惶不安,需要有人在她身邊才能心安。
唯一能讓她心安的就是盛堯東。
他們在民宿住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回到台北後,盛堯東買了一台價值不菲的單眼相機給元欣妙,還幫她報名攝影課程,不過她並沒有去上課,不管他花多少時間幫她做心理建設,只要一看不見他,她就會緊張,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她就緊張地昏倒了。
從此,她更黏著盛堯東。
不能上班、念書,一直牢牢地跟著盛堯東。
盛堯東也沒有一絲厭煩,總是耐心地安撫她的不安,排遣她的寂寞,安慰她的悲傷,他寸步不離守著她,半夜她哭了,他為她拭淚,她累了,他會陪著她睡,就像把她當作小孩那樣呵護。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每晚元妙欣都會這麼問他。明白自己是病了,然而這種病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也不希望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盛堯東總是模模她的頭回道︰「怎麼會呢?對我來說你是我最愛的寶貝,我會一直照顧你,別怕。」
「萬一我永遠也不會好該怎麼辦?」她知道他為了她已經請了快三個月的長假,再這樣下去絕對會影響到他的工作,她想變堅強,不想增加他的困擾,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可是她不清楚該怎麼做。
「妙欣,相信我,你一定會好的,別心急,慢慢來,我會陪著你。」
盛堯東拍著她的手,縱使滿心疲憊,也絕對不會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