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三人一同坐在桌子前。
金縷平常都會和爹天南地北的閑聊,一頓飯總要吃上半個時辰,她本來要像往常一樣開口,可突然意識到自己如今已為人妻,夫婿又坐在身旁,她雖然還不懂如何當一名好妻子,可婉玉有提醒她,不能做不合宜的舉動,以免丟了夫婿的臉,但什麼是不合宜的舉動,婉玉倒是沒有一條一條列出來。
她記得以前教書的夫子曾說,女子在飯桌上,只能听男人說話,不能插嘴。不能插嘴啊……她只好忍住,乖乖地低頭吃飯。
幸好金老爺和徐靖磊聊得很起勁,也沒人察覺她的異樣。
金縷不能說話,憋得辛苦,只能把所有的氣出在嘴里的飯菜,拚命咬、努力嚼,正當她要夾放在她爹面前的紅燒獅子頭時,又突然想起夫子說只能夾自己面前的菜,她又忍耐下來,猛吃自己最討厭的菜。
她現在才明白原來當妻子這麼可憐,還是當女兒好,無奈夫妻名分已定,無法退貨了。
金老爺與女婿相談甚歡,過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女兒的改變,他本想開口,又想到女兒如今嫁人了,還是把這責任讓給女婿比較妥當,因此他吃完飯便離席了。
金縷看見她爹離開,隨便扒了幾口也想溜走,徐靖磊卻要她坐下,然後夾了一顆獅子頭給她。
她看了看碗里的獅子頭,抬頭問︰「你怎麼知道我想吃獅子頭?」
徐靖磊淺淺揚笑,「我不僅知道你喜歡吃獅子頭,還知道你整頓飯下來憋得很辛苦,對吧?」心細如他,這點小事他怎可能沒注意到。
金縷點點頭,她一向都是坦率過生活,打出生後還沒這般委屈過。
「小縷,往後我們有很久的時間要相處,難道你要這樣虐待自己嗎?有什麼話盡避直說,我不是毒蛇猛獸,不會吃了你。」
真的可以說嗎?她很懷疑。「可是夫子說,嫁夫隨夫,妻子在丈夫面前不能多嘴,丈夫說什麼便要答什麼。」
「我不想听你的夫子說,我只想听你說。你真的希望這樣嗎?」
「當然不,我覺得應該要公平,夫妻之間應該要互敬互愛,要能體貼彼此尊重對方,做丈夫的不要老拿著丈夫的身分要妻子做這個做那個,畢竟夫妻是要相守過一輩子的。」僕人們偶爾會說說從街上听來的事情,不是東邊某戶人家老爺又打了妻子,便是西邊某戶老爺又討了第幾房小妾,弄得好像只有貧窮人家的夫妻才能好好過完一輩子。
「我很高興听你這麼說,往後我們便這樣做。」金縷本以為他會搬出大道理說服她,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反駁。「徐靖磊,你真的很不一樣。」
「會嗎?相處久了你就會覺得我其實很普通,只是兩地觀念相差甚遠罷了。我倒是希望你別那麼在意我,別處處小心謹慎。」打從金縷一坐下,他便察覺她處處小心翼翼,一點也沒有平常的朝氣,朝她瞥去一眼,發現她雙眼直盯著金老爺面前的紅燒獅子頭,一副想夾又不敢夾的模樣,他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像你說的,我們是要做一輩子的夫妻,倘若我給你壓力,你盡避直說,不要悶在心底,我娶你是因為喜歡你,不是要你來遷就我、忍受我,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討論的,知道嗎?」
金縷眨眨眼,有些驚訝。本來還以為愛說道理的徐靖磊應該也很遵從古人賦予男人的權利,對女人頤指氣使,沒想到他竟如此退讓,她也急忙釋出善意。
「我明白了。我還有一件事想說,我曉得爹必定會要你不許納妾,可在我們這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倘若未來我無法為你生兒育女,只要你開口,我必定站在你這邊挺你到底。」瞧!她這妻子夠義氣了吧。
徐靖磊沉默了。到底是古代女人太大方,抑或是他對金縷來說可有可無?
他忽然覺得自己來到這里除了找份差事賺錢外,更重要的事就是讓金縷對男女情愛早些開竅——他有耐性,卻也很貪心,絕對不是那種默默付出讓自己所愛的女人獲得幸福,然後一個人躲在角落偷偷捶心肝痛哭流涕、又贊嘆自己有成人之美的笨蛋,他一向是付出多少便要回收多少,縱使無法雙倍獲利也力求不虧本,這才是商人的特色。
「我們那里是一夫一妻,若娶妾是會被處罰。」
「反正你也不在你故鄉了,要懂得入境隨俗。」她多替他著想呀。
「你當真能容忍我納妾?」
「我向來不說謊。」
「好吧,如果我將來真要納妾,你要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金縷此時尚未對他動心,他也不想與她爭辯。
「一言為定!」
徐靖磊輕輕點頭,「吃完就先回房休息,昨晚喝醉,今天又那麼早起來,還是早點睡,好好休息。」
金縷似是想起什麼,喊著他的名字︰「徐……」在瞥見他的視線後,她機靈地將他的名字特意拉長音,「靖——磊。」
徐靖磊頗為滿意地微笑,「娘子,什麼事?」原來這樣也挺有趣味。
「今晚要怎麼睡?」
「當然是同房不同床。外頭一堆人等著探听我們的事,有些事我們夫妻倆自己知道就好,不需要讓太多人知情,懂嗎?」
金縷清楚他又在教自己了,因此認真聆听,還頻頻點頭。
「我可以睡床嗎?」
「再叫一聲我的名字,我便讓你睡床。」這丫頭有事求人的時候,眼神特別無辜,他也特別喜歡,格外想逗她。
金縷抿了抿嘴,用著天籟般的嗓音低喊他的名,「靖磊……老爺,請問我能睡床嗎?」
徐靖磊听得心里很舒坦,「準了。」
「靖磊……」她又喊。
「嗯?」
「我、我會試著喜歡你。」她說完,一溜煙跑走。
徐靖磊笑得眼里盈滿了深情的笑意。
迸人對洗澡這件事似乎不太重視,並沒有天天洗,可對他這個現代人來說,沒有每天洗澡會受不了,因此當徐靖磊洗完澡回到房里時,他的新婚妻子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天氣熱,被子讓她踢到床下,且她的睡姿真不好看,不過看得出來這丫頭對他的信任已經硬如城牆,怕是他中途使壞,她也看不出端倪。
徐靖磊拾起被子替她蓋上,然後坐在床沿,欣賞她絲毫不懂掩飾的睡顏,十八歲果然還是半大不小的孩子。
他點點她的鼻尖,笑問︰「你這只頑皮的小貓到底幾時才會開竅?」
金縷卻突然抓住他的手,睜開惺忪的睡眼,定楮一瞧,慌忙放手,「你、你怎麼在這里?」
徐靖磊好整以暇地問︰「娘子,我不在房里又該在哪里?我剛進來看見你把被子踢下床,所以好心為你蓋被,別胡思亂想了。」
「我、我才沒有胡思亂想……」她酡紅著小臉,緩緩坐起身,幸好她沒有只穿抹胸,要不然就糗大了。「你身上好香喔……」她湊近他身前聞了聞,「好熟悉的味道。」
「澡間的豬苓。」名字很詭異,不過洗起來倒是很香。
「喔,你們那里要天天清洗身子?」她好奇地問。
「是習慣,畢竟天氣熱身上會有味道,除了自己不舒服也怕讓旁人聞到,這是種禮貌。」
金縷听了點點,「我們這兒都會抹一種香粉,身上就不會有味道了。」
「真的嗎?我怎麼沒有聞到?」
金縷直接把手伸到他面前。
徐靖磊稍微低頭,鼻尖輕輕踫觸金縷縴細的手臂,讓她敏戚得差點就要縮回手。
「怎樣,有沒有聞到?那是混合多種花香,我還挺喜歡的。」
他搖頭,「什麼味都沒聞到,我能再靠近一點嗎?」
靠近一點……金縷心想如果不讓他靠近未免太小心眼,畢竟只是嗅一下味道也沒什麼,于是輕輕頷首。徐靖磊在她的首肯下緩慢靠近,鼻尖來到她的耳畔,果真有股宜人的花香淡淡地傳入鼻子。
金縷一動也不動地坐得直挺挺。徐靖磊的氣息就噴在她頸子上,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每個呼吸之間的停頓,他身上的氣味也是她喜歡的,混著她的味道變成另一種更誘人的香氣。
他不經意的踫觸就像是絲緞般的觸感,令她渾身又麻又癢,不自覺咽了咽口水,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又有一點點的舒服,讓她忍不住閉上眼楮感受這種異樣的磨蹭。
徐靖磊見她閉上眼,輕輕笑了,在她白皙的頸子上印了一吻,他吸吮著,逐漸形成一抹粉紅的烙印,他十分滿意,又輕吻她的眼皮。
他的吻,輕柔,他的味,清香。
金縷本以為會排斥他的靠近,沒想到一點也不困難,就好像已經習慣他的親吻、他的氣息……等等——他的親吻?!
似是突然警覺到徐靖磊對自己做了什麼事,金縷驚嚇地搗著嘴,身子火速地往旁邊縮去,雙眸直視他,說不清此刻心頭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但震撼的感覺是很明顯的。
「你……親我?!」
真是慢了好幾拍的姑娘。「因為你太香了,我很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那、那我明天就買、買十盒給你。」
「可是我比較喜歡搽在你身上的味道,不如我買給你,你每晚搽給我聞,這也算是增進夫妻之間的情趣。」可惜這里沒有賣情趣內衣,要不然他老婆身材如此有料,穿起來肯定很好看。
金縷瞪大了眼,因他過分露骨的話而臉紅心跳。
「呃……我、我、我……」
「小縷,你結巴了,怎麼了?」
居然還問她怎麼了?如果不是他突然這樣親密對她,她也不會心髒好像快要跳出來一樣,連話也說不好。
「我沒事,只是突然很累。」
「讓為夫幫你按摩紆解疲憊?」文縐縐的話在特別的時候說起來也挺有一番趣味。
金縷慌了臉,抱著棉被搖手婉拒,說完,她立刻躺平,不敢再亂動。
「不、不用了……我睡一覺就好,你早點睡。」徐靖磊暗笑在心底,又故意貼近她,兩人最近的距離僅有三公分。
「晚安了,娘子。」他低語,磁性的嗓音萬分挑逗。
原來逗弄娘子真是件好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