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娘子的小心機|作者︰上薰(謝上薰)|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認親家宴結束之後,花榮月回到豐澤堂正院,侍妾通房要前去正式拜見世子妃,听世子妃訓示,並訂下規矩,日後侍妾們是每日一請安還是早晚請安,要不要另外立規矩,由世子妃說了算。而通房不過是奴才,除非世子妃召喚,沒資格進豐澤堂的。
以花榮月的性情,寒蓮推測她肯定不想見侍妾們多待在她的豐澤堂,由陪嫁丫鬟嬤嬤服侍比較安心,小妾們請安後便可以退下了。
況且,花榮月自己還是新媳婦呢,服侍婆婆、討好婆婆尚且不及,還要收服王府里有頭有臉的管事和管事嬤嬤,一時片刻沒心情與小妾們斗法吧!
丙不其然,花榮月壓根兒沒將小妾通房看在眼里,美貌不如她,家世不如她,身分地位判若雲泥,不在一個層次上,除了寒蓮她還在乎幾分,年順慈、周吟鸞和碧泉,她根本可以直接當她們不存在。
三位侍妾的見面禮是一根金簪,碧泉是一根銀簪,說了請安規矩便讓她們退下,只留下寒蓮。
「妹妹住的習慣嗎?睡得可好?」花榮月一樣親切。
「都好。」寒蓮微笑嘆息。「有姊姊為我作主,王妃仁慈抬愛,我過得很好。」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花榮月笑道︰「你跟那幾個女人不一樣,無論你有什麼事,或受了一丁點委屈,隨時可以來找我。」
寒蓮笑得更甜,神色感激。
花榮月跟她自在地說笑,一起喝茶吃點心,像未嫁前一樣,其實,她才嫁過來第二天,心境便起了變化。
還是蓮兒懂事、貼心,又知分寸。不似年順慈和周吟鸞,一個一身桃紅,一個一身水紅,炫耀自己多受寵似的,其實俗氣極了。
再受寵也是妾,是婢,是奴。
還是蓮兒好,不刺她的心,杏黃色繡百合的衣裙,清新自然。
「那兩個可有找你麻煩?」那兩個一看就是不省心的,喜歡爭強拔尖。
「來過榴花院一次,沒有找麻煩,只是好奇進來看看。」寒蓮委婉道。
「那就罷了,若真敢找你麻煩,不用客氣!」
要如何不客氣呢?寒蓮一臉懵懂。
花榮月好氣又好笑,「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怕是一生難免,你自己要長點心眼,我不可能時時刻刻護著你。」
寒蓮攤攤手,一派天真道︰「我躲在榴花院,盡量少出門,總行吧?」
花榮月哭笑不得,笑斥道︰「沒出息!」
有出息會做了你的媵妾?有出息能被逼著懸梁?況且,在王府里行走,不是正經主子的侍妾,沒出息一點才能活得長久。寒蓮在心里暗諷,眼神卻十分誠懇還帶著敬慕,「姊姊,我有幾分能耐,您最清楚,所以才會厚著臉皮在您這棵大樹下乘涼嘛!」
花榮月一時語凝。
周嬤嬤在一旁噗嗤一笑。
花榮月笑道︰「算了,真拿你沒法子。」
嫁了人又不是轉世投胎,小白兔又怎麼可能變身小野狼保護自己?
這樣也好。這樣的寒蓮反而令她安心,不怕她反噬。以後多照應寒蓮二丁如同在寧國公府時一般,也不費什麼工夫,只要寒蓮一直忠于她,她在物質上絕非小氣之人。
她交代周嬤嬤一聲,自有周嬤嬤費神。
此時有丫鬟掀簾來稟,「世子爺回了。」
人高馬大的寇準走進來,一屋子女人給他行禮,他有點意外的看見寒蓮在這兒,但什麼也沒說,坐到羅漢榻上,花榮月隔著炕幾坐在另一邊,寒蓮上前拜見了世子與世子妃,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一听到早生貴子,便想到昨晚掃興又敗興的洞房夜,寇準眉宇間有幾分不快,冷聲道︰「你退下吧!在榴花院讓尤嬤嬤指點你王府規矩。」
寒蓮始終低垂著眉眼,沒朝寇準的方向多看一眼,規規矩矩地屈膝告退。
花榮月柔聲笑語道︰「世子爺待蓮兒要和氣些,她就像我親妹妹一樣,膽子小,人又靦腆,你一臉嚴肅嚇到她了。」她心知昨夜委屈了寇準,只能溫柔以對。
寇準冷冷撇唇,心里嗤之以鼻,我若真待寒蓮親親熱熱的,你還會當她是好姊妹?你這一套假賢慧用在大哥那種正人君子身上還行!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她是你妹妹,可不是我妹妹,少指使我要如何待她!」他站起身,「我去書房,晚上一起陪爹娘用晚膳。」
花榮月起身送他,待他出去後,她也松了一口氣。
懊如何與他相處呢?慢慢琢磨吧!
退出正房的寒蓮勾起微笑。早生貴子?作夢去吧!
王府是什麼地界,她很清楚,人多口雜所以規矩極重,想做點出格的事,當心被逮個正著。因此,在寧國公府生活了大半年,可以在花榮月身上做手腳的法子,她早做完了,來到王府,她只管在一旁看著,偶爾粉墨登場一番,定會不聲不響地將花榮月往陰溝里帶。
花榮月提防誰也不會提防剛自縊活過來、可憐兮兮的小表妹寒蓮。
一旦嫁來王府可不一樣了,即使是親生姊妹同事一夫,久了也會因分寵不均而因妒生恨,何況她不過是表妹,地位又尊卑不同。再者,世子妃身邊的奴婢比從前多了一倍,她是傻了才會向世子妃下手。
寒蓮心情很好地笑更開了,這日子肯定越來越有趣。
新人三朝回門,寧國公府隆重地接待嬌客。
花榮信悄悄問妹妹,「你怎麼不帶蓮兒一起回來?」絕世美女成了自家老婆,天天看便不稀罕了,而且醋勁又大,還是小鳥依人的秀麗佳人耐看啊!即使心無邪念,也想親眼看看表妹過得好不好。
花榮月皺眉瞪著他。「大哥以後別再說這話了,會害死蓮兒的!」
花榮信惱了,回瞪她。「你以為我要做什麼?只是寧國公府也是蓮兒的娘家,所以問你怎麼不帶她一道返家罷了。」
花榮月嘲諷地挑眉。「大嫂回汝陽侯府時會帶著小妾一道去嗎?喔,對了,大哥尚未有侍妾,只有兩名通房,听說險些教大嫂賣了。」
花榮信磨牙,甩袖走了。
花榮月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大哥出丑,她也會顏面掃地,她不能容許自己在寇準面前丟人現眼。
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是認定了寇準是萬萬不及寇淮的,甚至自己的才情都比寇準強,在這樣的寇準面前丟臉,比臉上多一道疤更讓她難受。
回到王府,花榮月親自奉了一盞茶給寇準,一臉寬容的笑,「說來是我對不住世子,新婚燕爾卻不便服侍世子,不如……世子去榴花院吧。」
寇準帶著幾分訝異道︰「去榴花院?」
花榮月笑道︰「蓮兒也是世子的人啊!」
奇怪,她笑得越美越寬和,寇準心里越毛。他向來討厭正妻給小妾們安排侍寢日子的規矩,男人又不是種豬,你說上誰就上誰?既然都是他的女人,合該由他來決定今天想跟誰睡便跟誰睡才對!
他的妻子若是連他的下半身都想管,嚴控小妾侍寢的日子,可別怪他翻臉。
何況她憑什麼?若非成親前已答應母親,成親頭一個月他都會宿在豐澤堂里,就憑洞房夜發生那樣晦氣之事,他根本不想踏進豐澤堂。
男子漢說話算話,他不想失信于母親。
反正寒蓮尚未及笄,他都不急,她急什麼?若果真賢慧,怎不提采薇院。
花榮月從小花心思了解寇淮的人品性情,對寇準則敬而遠之,只是常听到他又闖禍的傳聞,心里認定了他是個不學無術的莽夫,從沒想過他心思縝密,人情練達,不好糊弄。
「世子爺?」莫非陪嫁的美妾他看不上眼?也是啦,到底容貌差她些許。
寇準的沉默時常令女人有了美麗的誤會。
他放下茶盅,神色淡然道︰「也好,我去榴花院坐一坐,寒姨娘進了門便是王府的人,該給的體面還是要給。」他起身朝外走兩步,又道︰「等我回來。」
花榮月福了福身,內心喜開了花。
丙然,男人都愛傾城美色,便是不燕好光看看也舒心。
寇準是個守信的,不到一個時辰便回了豐澤堂。不過,他命人抬了一個書架去榴花院,又讓人傳話給碧泉,將暢意軒小庫房里那套影青瓷的茶具送去給寒姨娘,听說他一接過玫瑰紫釉的茶碗便給砸了,說那是娘兒們用的。
花榮月听秋水來討寧神丸,得知寇準一發火,寒蓮嚇得瑟瑟發抖,連晚飯都吃不下,趕緊派了周嬤嬤去探視,並讓人熬了燕窩粥送去。
寇準回房安歇時,她一個字都沒提。
待寇準銷假回去當差,她賞了些吃的用的給寒蓮。王府的侍妾少,月例是十兩銀子,通房有三兩銀子。寒蓮是她的人,她給了二十兩銀子和一些散錢,派周嬤嬤安慰她稍安勿躁,世子爺只是憐她年紀小,不是不待見她。
寒蓮唯唯應諾,心里根本無所謂。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又何嘗不是?一位官老爺、富商公子有十幾名妻妾是尋常事,王公貴冑更不受限制,女人來來去去,男人不累,女人累了。只有剛新婚的少婦才會傻傻地用一片痴心去換男人的真心,然後用寂寞寫日志。
妻妾成群,誰掏出真心誰就輸了。
寒蓮早已斷情斷愛,只是要教男人深信她滿心滿眼只有一個寇準,再無旁人,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便可自然而然流露的演技。
寇準當面摔茶碗,是看出玫瑰紫釉茶碗是花榮月用剩下給她的,他這一摔,屋里的人嚇得連忙收拾,全退了出去以免遭殃,他這才低聲對她道︰「你還小,多服避子湯無益。」然後便龍行虎步走了出去。
他是想告訴她,他暫時不與她圓房,不是不待見她,而是想免了她的避子湯?真看不出來這莽夫也會憐香惜玉,花榮月怕是看錯了他吧!
王爺和王妃生了兩子一女,無庶出子女。二老爺和二夫人只生了兩個女兒,听說兒子從小夭折了,二老爺一直沒納妾,這在勛貴之家可說是異數!
不用說,王爺和王妃一直期待抱上嫡長孫,寇準只要在小妾屋里過夜,天亮便會被嬤嬤盯著喝上一碗避子湯,連續喝上兩三年,以後想生都不容易。
到底是有水準的人家,不似妓院老鴇直接下斷子散,一了百了。
寒蓮立在廊下吹著晚風,原本明朗的天空,又飄來一片陰雲遮住了皎潔的月亮,這意謂著什麼?又要下雨了嗎?
而她迎風望月人消瘦的形象,落在尤嬤嬤眼里,還以為她是為了世子爺的冷落而感傷呢!
唉,小泵娘心性純善,哪里曉得這後宅雖不比深宮險惡,但傻傻地將心托明月,只怕明月照溝渠,到頭來,也只能感懷身世獨自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