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妃宜嚇了一跳,小手下意識地扶住那雙大手,懸空的雙腿開始亂蹬,憤怒地尖叫︰「不要明知故問,我是誰,你不知道嗎?好,我告訴你,我是徐妃宜、徐妃宜!是那個差點與你成親,結果卻在平陽城里苦等了你七年的徐妃宜!記起來了嗎?大將軍。」
「胡言亂語!本將軍根本不認識你,又怎麼和你成親?」烏烈大喝,「說話顛三倒四、漏洞百出,真真是瘋癲至極!」
听他如是說,徐妃宜也失控了,「對,我就是瘋癲了,不然怎會傻得等你七年,你知道我這七年是怎麼過的嗎?你……我真的好傻!」
她拚命地去拍打那個揪著自己的大掌,可他的臂、他的拳都硬得像是鐵,直打得她小手生疼,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最後徐妃宜沒了力氣,索性握著他的嬰兒腿般粗壯的小臂哭了起來,徐妃宜……我是徐妃宜,你怎麼可以裝作不認識我?
委屈如洪水一樣從她涼透的心底涌了出來。
她想要裝得鎮定一點,想要裝得灑月兌一點,反正這一次來並沒有真的抱有什麼希望。自己不就是想要一個結果嗎?現在她得到了,還有什麼好委屈的?沒人逼她等待七年,甚至連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什麼會等他!
「我等了你那麼久……」
徐妃宜忽然抬起頭,淚水伴著動作甩落。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的眼淚再一次哭疼了烏烈的心。
那些呼喝、那些咆哮像是一下子被封在口中,烏烈緊抿著唇,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我為什麼要來,為什麼,還不如……就當你死了……」
她不斷地掙扎。
烏烈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兒,腦子里似乎有什麼東西突地斷掉了,他忽然屈臂將徐妃宜拉近,當她柔軟的身體撞過來的瞬間,狠狠地堵住了那張不斷涌出咒罵與哽咽的紅唇。
他從剛才起就一直想這麼做。
徐妃宜的咒罵被他的吻噎回去,變成了聲聲嗚咽。她這一次遠不如剛剛那般溫順,一雙小手不斷地捶打著烏烈的肩膀,離地的雙腿不老實地踹來踹去。
不過她的反抗根本沒有對這個山一樣的男子產生什麼影響,他的吻熱辣依舊,吮得她無法呼吸,緊接著烏烈的另一只大手也貼過來,按在她的腰間。徐妃宜感覺到他的手臂越收越緊,好像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一般!
烏烈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從軍七年,這是他第一次失控,第一次不管不顧地想要做一件事。
這個女人可疑、狼狽又瘋癲,還渾身上下都濕淋淋的,毫無誘人一說!但她的唇卻是該死的柔軟,讓他吻過一次之後就像是中了毒一樣,想要一吻再吻,想要得到更多……烏烈發狠般攪弄著她的舌,一陣又酥又熱的潮氣涌上小月復。
不過徐妃宜並未察覺,仍舊瘋狂地掙扎,踹動的膝蓋幾次都撞到那里。
烏烈被她踢得發疼,松開她的唇後咬牙切齒地想要威脅,「你……」
可徐妃宜前一瞬從他的吻中月兌身,下一刻就猛地揚起小手用力地甩給他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烏烈愣住了。
徐妃宜惱得俏臉漲紅,清黑的眸子里燃著灼人的火焰。
她揚手還要再打,但剛一抬手就被烏烈迅速接住,繼而被反剪到身後,但徐妃宜怎會就此罷休,那只沒有被鉗制住的小手立刻反應迅速地甩了出去。
又是啪的一聲響。
連續被掌摑兩次的震驚令烏烈驟然松手,徐妃宜就此跌落到地上,摔得哀吟了一聲。
「你!」
徐妃宜的小手似乎也燃了火,在烏烈瘦削俊朗的臉上烙下了兩個紅掌痕。
欲火和怒火瞬間燒在了一起,幾乎要從他的鷹眸里噴出來!
徐妃宜捂著自己摔疼的胳膊想要爬起來,可這時那周身滾著怒火的男人卻又彎腰試圖對她伸出毒手!徐妃宜驚慌之下從手邊模起來一件東西,然後在他湊近的瞬間用盡全力地對著他的臉拍了過去!烏烈眼前一黑,大手便失了準頭。
徐妃宜藉此機會迅捷地從他身下逃走。
烏烈將臉上的東西扒下來一看,竟是剛剛自己月兌下來的內袍上衫!他再一抬頭,卻只見近處的灌木一陣亂顫,而那女人卻已經消失!烏烈狠狠地將上杉丟進湖中,一件半干的衣服竟瞬間濺出了一大片水花,內力可見一斑。緊接著,他也沖進了灌木叢。
不過沒追幾步,烏烈就停了下來。
不能追!這個女人奇怪又可疑,居然能讓自己如此失控,說不定會什麼狐媚妖術,他就此追過去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可是臉上的灼痛卻又令他怒不可遏……烏烈緊握鐵拳,拳面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妖女!
最好不要再讓他踫到!
抱州軍營。
現下烏烈才剛洗過澡,只著了一件雪絲長褲,筋肉健壯的胸膛上交纏著幾道紗布,更襯著肌肉如銅。他盤膝端坐在將軍榻上,濕發披散、烏眸虛闔。
時過須臾,烏烈睜開了眼,「軍醫何在?」
帳外親兵立即道︰「回將軍,軍醫一直在帳外候著。」
烏烈沉聲道︰「傳。」
帳外親兵,「喏。」
話音方落,卻是有兩個男人掀簾而入。
為首的男子細眉長目、姿容豐雅,喚作裴良,是營內第一謀士;另一個鬢發虛白、青衫落拓,喚作雲生,是營內軍醫。兩人一進帳便先瞧了瞧自己主帥,而後對視一眼,裴良先笑吟吟地開了口,「行軍多年,殊然倒是第一次見大哥一日二傳雲生。」殊然是他的小字。
他這話並不假,若不是受了致命傷,烏烈是不會傳雲生來瞧病的,而他又素來皮糙肉厚,所以營中的軍醫等同于一份閑職。但今天倒是奇了,烏烈剛從戰場上回來就傳雲生來看了一次,這不過半個時辰,就又把雲生叫來了,可是……裴良不著痕跡地將烏烈打量了一番。
可是他看起來依然是虎背熊腰、面色如常,並無不妥啊。
烏烈橫他一眼,「多話!」
裴良一笑,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烏烈轉而看向雲生,認真地說︰「來,瞧瞧我的嘴。」
雲生和裴良頓時愣住,他們沒有听錯吧?瞧嘴?難道將軍這一仗打得還傷到了嘴?
烏烈見雲生沒有反應,不耐煩地擰眉,「還不過來!」
雲生提著藥箱行至榻前,略有些尷尬地彎下腰對著烏烈的唇瓣端詳了一陣,看了半晌過後又伸出拇指按了幾下,檢查完畢之後他直起腰,一本正經地說︰「色澤正常、彈性適中。」
裴良真想噴出一口老血。
烏烈眉心的結始終沒有打開,「無礙?」
雲生點頭,「無礙。」
烏烈狐疑地伸手捏住自己的下唇,思忖了半刻後問︰「沒中毒?」
雲生又搖了搖頭,「沒有。」
半個時辰前,他讓雲生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五髒,最終也是證明了他的心肺什麼事都沒有。
烏烈放下手,臉色沒有絲毫的好轉,既然心髒沒事,那他剛才為什麼心口揪得難受?既然嘴唇無毒,那他剛才為什麼會魔怔了似的去吻那個女人?其實他也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可笑,但他卻又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自己剛剛的行為。
他擺手,「沒事了,你下去吧。」
雲生回道︰「喏。」他安靜地離開,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坐在一旁的裴良看了看烏烈,忍了半天終是沒忍住,「大哥,誰讓你的嘴中毒了?」
嘴要怎麼中毒啊?裴良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促狹。
烏烈沒理會他,片刻後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倏爾道︰「雲生回來!」
半尺都沒走出去的雲生當即又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烏烈盯著他,「再來瞧瞧我的頭。」
裴良點了點頭,看這樣子好像就是腦子有問題。
雲生一听這話立刻肅容,提著藥箱又走到榻前。他手腳利落地翻開藥箱,接著又抖出一卷銀針,修長的指從針上迅速一掃,頭也不抬地問︰「將軍的舊疾又發作了?」
烏烈不語,一面任由雲生對著自己的頭折騰,一面陷入了回憶。
關于這頭上的傷,還要從多年前說起,七年前,他在一個叫作烏秀的種族部落中醒來。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從何而來,族人說他是族中聖子,在一場部落之戰中身受重傷,一截箭簇赫然插在他的後腦,幸得獸神庇佑才存活了下來。
不過幸存下來之後,他的記憶卻始終沒能恢復。于是他就成為了烏秀族的聖子烏烈,據說是族中三大神獸之一烈虎獸神的轉世,受盡族人推崇。一年之後,烏秀族被西齊朝廷招降,烏烈幾經輾轉後來到恭州軍。
七年之後,烏烈成為恭州刺史,進號忠武將軍,率「虎衛軍」。
而那枚箭簇如今還留在他的頭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