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寒水面對一桌的珍餞佳肴,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她被軟禁在無極殿,行動無法自由,心情郁悶,一天比一天消瘦。
每天一下朝,赫連威烈就趕緊回到無極殿查看她的狀況,但她對他不理不睬,甚至視而不見。
赫連威烈沒法,只好以威脅的手段逼她吃下東西。
「楮寒水,再不吃東西,你會體力不支的。」他惱怒地斥喝。
「我吃不下。」她的回答有氣無力的。
現在的她,真的成為名副其實的女奴了。沒有自由,整天被幽禁在無極殿,即便她不吃東西,借以折磨自己,但的痛苦,壓根比不上心靈的掙扎。
她甚至覺得每一次的呼吸,都帶著微微地疼痛感。
「你想活活讓自己餓死不成?」他挑眉怒瞪著她。
她已經夠瘦了,再瘦下去就真的會變成皮包骨。
「餓死就算了,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她的表情淒苦,眼中有著深深地絕望感。
他對她越好,她就越無法面對他,越想跟他唱反調。
她不能過著如此安逸逍遙的日子,她已經差點迷失在他神情繾綣的情網當中,逐漸失去自我,忘記自己身負重任。
她必須盡快覺醒,早點認清事實,否則將有負國王所托,再也沒臉回去見他。
「你給我起來吃東西!」他惱怒地拉起她的手臂,將她拖到矮桌旁。
當她聞到食物的味道時,反而頻頻作嘔。
「我真的沒辦法……」她無可奈何地閉上雙眼。
由于心境影響心情,現在的她,看到或聞到食物,就會產生排斥感。
「本王命令你吃東西,你若是不吃,本王就處決無極殿的宮女,一天一個,知道你願意吃東西為止!」他揚高音量,惡狠狠地喊著。
既然她不吃,他就讓她愧疚到不得不吃。
「你簡直是沒血沒淚的魔鬼!」她握緊粉拳,忿忿不平地瞪著他。
「隨便你想怎麼罵都無所謂,本王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本王就不相信你真的能眼睜睜看著無辜的宮女們,因為你的任性而冤死。」他扯唇冷笑,眼中的銳利光芒狠絕而不帶一絲溫度。
楮寒水憤怒地站起身,揚手朝他的臉上甩下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寬敞的無極殿里,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冰冷而沉重。
爆女及侍衛們被嚇得紛紛噤聲不語,並且趕緊飛奔到殿門口守著。
赫連威烈的黑眸不斷地瞠大,神情憤怒而猙獰,他不自覺地揚起一手,然而,伸在半空中的大手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楮寒水抬頭挺胸,不畏不懼地仰視他,最後索性閉上眼,準備承受他的怒氣。
赫連威烈盡避臉孔扭曲,怒火染紅了雙眼,但他的大手始終落不下來,最終只能擱放在身側緊握雙拳。
她已經將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他怎麼忍心再打她一巴掌。
楮寒水等待了半晌,卻始終沒有動靜,她微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他痛苦而復雜的臉龐。
他沒有打她,是因為對她手下留情嗎?
依他的個性,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放過她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為什麼……不打我?」她微擰眉,語帶不解。
她以為他會狠狠地打她一巴掌的。
「就算打你也無濟于事,打你,難道你就會乖乖地听命于我嗎?」他無可奈何地輕嘆一口氣。
「如果,本王答應國師,將你賞賜給他,你是不是就會停止自我折磨?」他壓低聲音詢問。
看她痛苦,他比她更加痛苦。
折磨她,實非他所願。假如,她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他再強求也沒用。
眼睜睜看著她一天一天憔悴下去,卻什麼也沒法做,這種無力感簡直比殺了他還教他難受。
若她真的如此恨他,不如放手讓她離開。他願意讓她自由,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楮寒水抬眼凝視著他,紅唇開合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是想離開他,但她一點兒也不想到國師的身邊。但她也不想在他的面前坦白心意,只好以沉默代替回答。
「你不想說是嗎?是不是怕傷了本王的心?哼!本王並沒有那麼脆弱,只不過是失去一名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別開臉,故意說得雲淡風輕。
「陛下,我……」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並不想被賞賜給國師,她想要的只是自由及基本的尊重。
但她不想明說,她要他自己體會。她要讓他領悟,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用強取的手段得到,想要人家對他付出真心,他必須先改變自己的作風才行。
「你得先吃點東西,免得國師埋怨本王凌虐你。」語畢,他就握拳轉過身去。
「待會兒,我就派人通知國師,要他明日前來接你出宮。」
他閉上眼,神情痛苦而扭曲。
以後,他們兩人就再也無須彼此折磨了。離開他,她應該會過得更快樂才對。
對她,他是徹底沒轍了。她軟硬不吃,頑強不怕死,執意跟他抗爭到底,他首次遇到像她這麼固執的女人。
即便他是身經百戰的一國之君,面對她,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偏偏,他又舍不得讓她死,只能一次又一次屈服在她消極的抵抗中。
「陛下,我真的沒胃口,你請宮婢將所有的東西撤走吧!」她幽幽地說著,視線凝視著遠方,若有所思。
「不行!本王不準你虐待自己,就就算吃不下也得吃!」他霸道地命令!
他寧願自己受折磨,也不忍心見她餓肚子,她已經瘦得身上剩沒幾兩肉了。
「我不吃!不吃、不吃!」她惱怒地伸出手,一把將矮桌上的菜肴全都掃到地上去。
陶瓷碗碟頓時碎裂了一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你簡直不知好歹!」他咬牙,額際的青筋隱隱浮現。
楮寒水睜大眼,驚駭地望著他,害怕他會突然控制不住脾氣,對她做出更嚴厲的懲罰。
只不過,他只是目眥盡裂地瞪著她,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邁步走到殿門口,對著守在外頭的宮婢吩咐。「快將里頭的碗碟碎片收拾干淨,再吩咐御膳房煮些清淡的小米粥過來,快!」
「奴婢遵旨。」宮婢們領命,趕緊依令行事。
「記住!一點碎層都不能留下。」他沉聲叮囑,因為,他不希望她不小心踩到這些碗碟的碎片。
楮寒水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明白他為何未動怒?以前的他,可不會這麼有耐心地與她周旋,早就下令懲罰她了。
不一會兒,宮婢們迅速地端來一碗清淡的小米粥。
「啟稟陛下,小米粥送來了,奴婢馬上侍候楮姑娘吃下……」
「不必了,把小米粥放下,你們全都出去,沒有本王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打擾。」他眼色一冷,奴婢們馬上躬身退下。
「就算你教人煮了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她冷冷地嗤哼。
他之所以對她這麼好,只是因為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你當真不吃?」他的聲音帶著壓抑,顯然耐性即將用罄。
「我就是不想吃,請你不要強逼我。」她存心挑起他的怒氣。
她故意激他,希望他能被激怒,將她趕出宮去,這樣一來,她就不必到國師府去了。
「本王再問你一次,你吃是不吃?」他的黑眸蘊藏著復雜深沉的微光,聲音听起來壓抑而低啞。
「不管你問一百次還是一千次,我都不會吃的。」她執意與他周旋到底,不想示弱。
她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在乎她有沒有吃東西?她就算餓死,也不干他的事吧!
「既然你不肯听勸,本王只好動手了。」他端起小米粥,緩步朝她走近。
「你、你想做什麼?」她慌張地吞了口口水,雙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喂你吃東西。」他說得理所當然,深邃的黑眸閃過一道莫測高深的光芒。
「喂我吃東西……」她不解地低聲喃念著。
這時,赫連威烈含了一大口的小米粥,大掌捏握住她的下巴,薄唇封住她因驚訝而微啟的唇瓣,順利地將口中的小米粥全數喂進她的口中。
他的動作雖然看似粗暴,但實際上卻沒有弄疼她。
楮寒水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張口結舌地呆立在原地。
他強行喂她吃東西的舉動,讓她嚇了一跳,但卻沒有讓她產生反感,反而從胸口油然而生一股暖意。
這股暖意,讓她的雙眼發紅發熱,心口有著隱隱的悸動。
他這麼珍視她的舉動,完全讓她出乎意料之外,卻又滿心感動。
「如何?從本王口中喂給你吃的小米粥,是不是感覺比較美味?」他低笑,被她呆愣地表情給逗樂了。
可以達成目的,還能一親芳澤,他很樂意多喂她幾次。
他不忍心見她傷害自己,那比她傷害他還要來得難受。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要阻止她繼續頹喪下去,就算會被她厭惡也無所謂。
「你、你無恥!」她羞惱地漲紅臉,視線變得飄忽。
照理說,她應該很厭惡他以口喂食的舉動的,可是,她的心里卻沒有排斥的感覺,反而胸口流淌過一道暖流。
他的舉動讓她不禁想起之前,他曾經以自己的身子替她取暖時的情景,心中溢滿一種復雜的感覺,雙頰也逐漸發燙發紅。
鱉異的是,她居然因為他的喂食而有了一點食欲,她真不知該感謝他還是斥責他。
「听話,多吃一點東西才會有體力,否則,本王就一口一口地喂你吃,直到你吃完為止。」他半勸哄半威脅。
「好,我吃,我吃就是了。」她無奈地妥協,深怕他又二話不說地吻住她。
她低著頭,悶悶地吃小米粥,不時偷偷地覷向他,見他神情專注地盯著她吃東西,她突然感到一種被珍視、疼寵的感覺。
他們兩人有沒有可能融洽的相處呢?
其實她好喜歡此刻溫馨平和的氣氛,她幾乎可以確定,她是真的愛上他了。
「吃了東西才有體力,本王希望明日國師見到你時,你能擁有好氣色。」他低聲喃念著,仿佛是說給自己听似的。
听他這麼說,她的胸口閃過一抹小小的刺痛,對于明日的分離,她居然有一種依依不舍的感覺。
濃濃的離別愁緒充斥在她的心中,讓她難受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陛下……」她抬眸望著他。
心里吶喊著,她並非真的想出宮。此刻的她,只想繼續待在無極殿,待在他的身邊。
只是,她無法大聲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望。
沒想到,當她終于發現自己對他的愛意時,他們兩人卻必須面臨分離的痛苦。
早知兩人會分開,她應該盡量遠離他才對,如今她已經無力改變一切。
赫連威烈嗤哼一聲。「你放心吧!本王不會反悔,你不必害怕本王會繼續將你留在身邊。」
看她一臉懼怕及惶恐不安的模樣,他突然覺得好諷刺。
他們兩人也相處好一段日子了,就算沒有情分,她好歹也該表示一下感激及不舍之情。
但她什麼都沒說,讓他徹底寒了心。
餅去對她的在乎,她似乎一點兒都不領情。他的自作多情,簡直是自取其辱。
對于她來說,他應該是她的一場惡夢,離開他,她才能得到真正平靜的生活。
只是,沒有她的日子,他真的能若無其事地過下去嗎?她若離開,怕是連他的心也會一並帶走吧!
難道他就注定過著孤單無依的日子?
他被背叛一次還不夠嗎?為什麼老天爺還要懲罰他,讓他再忍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他錯了嗎?放手讓她走,才是對兩人最好的選擇?
只是,他的心好痛!
直到她要離開,他才赫然體會到……他是愛她的。
他好希望時間能救此停留住,他不想讓她走,他要她永遠待在自己的身邊,他願意付出一切,只求他們兩人能多相處一點時間。
只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兩人注定要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