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站在極樂殿,趙昀有一股想逃的沖動。
放眼望去,一屋子的內侍及俘虜,全都男扮女裝,圍繞在宇文天曜的身旁服侍他。
「趙昀,你過來替我按摩肩膀。」宇文天曜以使喚下人的口吻說著,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
既然自己的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他干脆隨心所欲的享樂。
「大王,本皇子不是俘虜及內侍,無需服侍大王。」她挺直背脊傲然迎視宇文天曜。
他愣了一下,卻沒有馬上發火。
一屋子的美男子,原本該賞心悅目的,但此時,他的感受卻不再一如既往,內心反而涌起一股失落感。
趙昀站在眾男子之中,外表一點都不起眼,但她全身散發出來的傲氣及尊貴氣質,卻耀眼且刺目,讓他幾乎移不開視線。
這些美男子比起趙昀來,反而遜色許多,甚至無法再引起他的注意力。
他召來這麼多俊男,原意是要轉換心情,沒想到卻更加煩悶。
「本王再提醒你一次,你的身份是質子。跟俘虜及內侍的地位同樣卑微,除非你有本事討本王歡心。」他勾唇一笑,話中有話貶損她。
每日與「他」斗嘴,似乎已經成為例行公事。
「請容我提醒大王,您的職責不是成天與男人廝混,而是治理國務、寵幸後宮的嬪妃。」趙昀冷冷的反諷。
宇文天曜被激怒了,便不悅的指著的鼻子怒罵,「趙昀,你可以再牙尖嘴利一點,當心本王再吻你一次!封住你的嘴。」
他故意加大音量喊道,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喧嘩及竊竊私語聲。
趙昀的小臉倏地漲紅,恨不得此刻地上有個洞,可以讓她鑽進去躲起來。
這些男人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輕視及不屑。
宇文天曜是打算讓她月復背受敵就是了。
眼下,唯有用死不承認這招蒙混過去了。「大王,請您別再開玩笑了。」
宇文天曜不置可否的撇嘴,沒打算再逞口舌之快,卻仍想惡整她。「下次,你得跟他們一樣穿上女裝。」
他突然很想看「他」穿上女裝,到底是怎樣的風情?
「恕難照辦!」趙昀爽快的回絕,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
「敢抗旨,你不怕人頭落地?」他咬牙切齒的瞪著眼前愈來愈囂張的男子,有種想伸出大手捏碎「他」的沖動,卻又覺得「他」桀驁不馴的模樣很有吸引力。
對「他」的好感度不斷的上升,簡直快令他承受不住了。
「他」的嘴利歸利,但卻有著令他全身血液沸騰的魔力。
「死了也算是一種解月兌,總比活著被羞辱來得好。」她的聲音清亮,听起來鏗鏘有力。
滿室的男人听了全都渾身一震,默默覺得她說出了他們一伙人的心聲。
宇文天曜欣賞她的膽識,卻又覺得不挫挫她的銳氣不行。
他伸出手,一把捏握住她縴細的頸項,並微微施加力道。
趙昀並未掙扎或出聲求饒,只是靜靜的站著,任由他態意妄為。
那雙看破一切的澄眸,讓他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
怕真的將她捏死,宇文天曜趕緊松開手;趙昀馬上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全身虛軟的跪倒在地上。
見她臉色看起來不太對勁,肌膚也蒼白的可怕,他急問︰「你怎麼了?」他認真的思忖著,剛才自己有捏得太用力嗎?
他的眼神帶著一絲愧疚。
「我沒事。」趙昀雖然看似一臉雲淡風輕,但額際已經冒出一層冷汗,雙手抱著肚子,直不起身子來。
每月一次的癸水所引發的肚子疼,總教她幾乎痛不欲生。
此刻,她又女扮男裝,只能忍著痛,以便掩飾窘態。
宇文天曜見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深覺有異,便不由分說的將她一把抱起。
「來人!傳御醫。」
他雖然口口聲聲要她的命,但見她痛苦難受,連開口求助都不肯,他還是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趙昀眉頭緊皺,急急的阻止。「不!不必傳御醫。」她掙扎著想月兌離他的懷抱。
御醫一來,她的真實性別就會曝光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逞強?非得等到痛得不支倒地,你才肯妥協嗎?」他不悅的蹙眉喃念著,對她的頑固感到束手無策。
為何見她痛苦難受,他的心里會有一絲心疼?
「我真的沒事,只是老毛病犯了而已,躺在床上多休息一會兒就會好了。」她勉強扯了扯唇角,耳際上的汗水愈冒愈多。
她的體內有一股寒意,宇文天曜的身子又像是暖爐一樣,冷熱交替的結果,令她更加難受了。
「你真的沒事?」他還是存疑。
「我想回香暖閣。」她勉強虛應了一聲,真的沒有體力再應付他。
即便宇文天曜自己也急出一頭汗水,但見她緊閉的雙眼,全身無力的躺在他懷里,他只能火速抱她回到香暖閣。
一入寢殿,他將她輕放在船上,並替她蓋好棉被。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宇文天曜語帶關心,雙眼直盯著她的小臉瞧,卻怎麼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伸出手,想撫模她的額頭,卻又深覺不安的收了回來。
此時她的身子不適,如果他又惹「他」生氣,只會害「他」更加難受而已。
他在心里自我解嘲,粗暴如他,竟然也懂得體貼起別人來了。
「只、只是普通的肚子疼而已,不礙事的。」趙昀的聲音依然虛弱無力。
「肚子疼怎麼會不礙事?雖然是小病小痛,但也不能輕忽,還是請御醫過來看看比較妥當。」他難得這麼主動關心別人。
趙昀急急的勸阻。「不!真的不需要,我躺一會兒就不會痛了。」
她堅持不肯看御醫,簡直就像小孩子在耍脾氣一樣,但她的舉止,竟然讓他覺得可愛?
這還真是詭異極了。
「你為何這麼怕看大夫?」他似笑非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她難得見他心平氣和的與人閑話家常。
「大概是小時候經常生病,看大夫看到怕了。」她隨口扯了個謊言。
宇文天曜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痕。
趙昀呆愣了半晌,懷疑自己的眼楮出了問題。
宇文天曜剛才是在笑嗎?原來他真正的笑容,竟如此迷人。
她的小臉微微染上紅暈,很想伸手模模自己的額頭,看自己除了肚子痛之外,腦袋是不是也燒壞了?
「我運氣替你治療肚子痛吧!」宇文天曜突然發出驚人之語,可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運氣治療?」她納悶的擰眉,不相信他會突然善心大發。
「我的內力可以替人療傷,當然也可以替人止痛。」他得意的挺起胸膛,對自己的深厚內功頗為自豪。
「不、不必了,大王是天之驕子,怎敢勞煩大王親自替我治療。」趙昀趕緊搖頭擺手婉拒。
「舉手之勞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邊說邊將她的身子扶起來,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他」真的好瘦,身上長沒幾兩肉,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似的。
「那就……有勞大王了。」她淡淡的道謝。
她知道自己爭不過宇文天曜,索性順著他的意,而且她現在肚子疼,壓根沒有體力與他爭辯。
宇文天曜盤腿坐在她身後,大掌貼在她的背脊上,緩緩的運氣,將真氣一點一滴的運送到她的體內。
趙昀感覺背後熱熱的,有一股暖流在身體里游走。
暖流從背脊處匯聚到她的丹田,然後停留在她的小骯;漸漸的,她不再感覺到疼痛,緊繃的身子也慢慢的放松。
一股睡意朝她襲來,不知不覺中,她開始打起盹來。
「好好的睡一覺吧!醒來後,你的肚子就不疼了。」宇文天曜放低聲量說著。
接著,他輕輕扶著她躺下,還替她蓋好棉被。
听到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才悄然吁出一口氣。
他從來沒有如此為一個人擔心害怕過,原來,為一個人牽腸掛肚是這麼奇妙的一件事。
望著趙昀的睡容,他可以篤定,自己對她的好感與其他男子不同,也與後宮那些嬪妃不同。
趙昀在自己的心目中,佔有特殊的地位,至于有多麼的特殊,他現在還無法確定。
***
自從趙昀替極樂殿里那些俘虜及內侍道出心聲後,她在眾人的眼中,馬上一躍成為勇者;大家對她不再冷嘲熱諷,反而逐漸熱絡起來。
她能自在的與眾男子們聊天說笑,但見到宇文天曜時,卻不自覺的緊張起來,甚至還會有意無意的躲著他。
這天,她與春花、秋月在後花園閑話家常,與他們道別之時,她不小心踩到一截枯枝,絆了一跤,差點踉蹌跌到,幸好春花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這一幕,恰巧被宇文天曜看到,他怒氣沖沖的前來興師問罪。
「你們偷偷模模的躲在後花園里做什麼?」他怒聲質問,凌厲的黑眸直盯著趙昀。
「啟稟大王,小的們只是在閑話家常而已。」春花恭敬有禮的回稟。
然而,宇文天曜卻听不進他的說詞。
「閑話家常需要抱在一起嗎?你們可別在本王背後玩什麼把戲。」他咬牙警告,感覺胸口悶悶的,仿佛壓著一塊大石。
「大王,剛才本皇子踩到一截枯枝,差點跌到,幸好春花及時扶住我。」趙昀據實以告,不希望春花被宇文天曜誤會。
「你分明是強詞奪理,你們別以為本王沒時時刻刻盯著你們,就不知道你們背地里在搞什麼花樣。」他的黑眸瞬間閃過一抹戾氣。
春花及秋月老早就想離開大涼國,見宇文天曜對趙昀特別另眼相看,認為此時機不可失,便急中生智,想出一個計策來。
春花突然屈膝,「咯」的一聲跪倒在地上。「大王,請原諒小的,小的對八皇子心存愛慕之心,才會大膽的抱住他。」
趙昀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宇文天曜則是氣怒的瞪大眼,額際的青筋暴凸。「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小的……對八皇子心存愛慕。」春花咽了口口水,話說得有點結巴。
宇文天曜發起脾氣來還真是嚇人,就像打雷閃電一樣,猛烈得讓人措手不及。
「大膽!八皇子是遠從中原而來的貴客,你竟敢對他心存褻瀆,你,不要命了嗎?」宇文天曜的雙眼布滿血絲,像是里頭有把怒火在狂燃似的。
趙昀呆愣了半晌,突然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不是一直被當成賤民看待嗎?啥時變成貴客了?
「小的……對不起八皇子及大王。」春花趴在地上直磕頭。
「來人!將春花押入地牢候審。」宇文天曜大手一揚,兩名侍衛馬上從他的後方往前站了出來。
「慢著!」趙昀急急的勸阻。「大王請息怒,事情壓根不是春花說的那樣,他只是想扶我一把,絕對沒有心懷不軌。」
她急著解釋,沒看到春花及秋月一直朝她使眼色,使得眼角都快抽搐了。
兩人暗自祈禱著,希望趙昀不要幫倒忙才好。
他們就快要可以離開大涼國,回家和家人團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