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董事長……」站在一邊的秘書先生繃著喉嘴硬聲輕喚,立刻又閉起眼聆听接下來一連串的報紙撕裂聲。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簡直是氣死他了!「該死的天殺的這個女人!」
「董、董、董——」
「董什麼董!」被喚作董事長的男子回頭狠瞪無辜的秘書,破口大罵︰「我問你,這是她第幾次搞這種新聞出來!我記得我下過命令要你派人去注意她身邊的男人,結果呢?」他揚揚手上撕成塊狀的碎紙,火大地朝他拋去,在半空成片片雪花散落。
「你敢跟我說你做到了?」
「我、我、我……不敢!」能怪他嗎?秘書無辜心想,為什麼不怪那女人太容易招蜂引蝶,反而要怪他們這些做下屬的辦事不力,唉!真無辜!
「報告董事長!」整間由高級檜木裝潢而成的辦公室大門從外頭被打了開,走進一名神色緊張的屬下。「您要屬下查的那個男人的資料出來了。」
在這名屬下還來不及說更多話之前,那男子已伸手搶過他手上的報告單,愈看,原本緊皺的眉頭鎖得愈緊。
慘了慘了……老板又要發飆了!看看左右,秘書和那名屬下全忙著找避難之地,盼台風掃到自己的時候不會損失慘重。
「來自台灣,出身黑街,傳聞其手神工鬼斧,人稱妖瞳歐陽。」
「妖瞳歐陽……」久遠的記憶逐漸清晰,這好象是近幾年黑社會新生代中亞洲黑名單上的一個。「妖瞳歐陽……神工鬼斧……偽造高手!」
「是他!」報告單在他手上又成一堆紙團,不偏不倚砸上那名屬下的臉。「他是台灣黑街太保之一!」
懊死!「這女人竟然看上黑道人物當情人!」
「董、董事長……」秘書吞了好幾口口水怯懦地說︰「我想嘉烈德小姐是不會和這個人有關系的,听道上人說,妖瞳歐陽才二十來歲,我想應該——」
砰的一聲,檜木辦公桌少了一角,伴隨偌大的吼聲︰「這個女人!水性楊花就算了還倒吃女敕草!」他絕不饒她!絕不!
「這個……董事長……會不會是您誤會了——嚇!」拳風掃到門面,秘書當場嚇得腿軟跌坐在地。「董事長!」
「這十幾年來她緋聞不斷,難道這也是誤會嗎?」
「這個……」
「我已經派人暗中防止這種事發生可是它還是發生,而且不只一次,你說這是誤會嗎?」
「不、不是……」以手撐地拖著身子往後退,秘書嚇得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附和︰「您沒誤會、沒誤會。」
「亞瑟!」
「是,董事長!」不會吧?今天不會輪到他倒霉吧?
「調出她的行程,我要親自去找她!」
「可是——」
「難道還要我眼睜睜看她再替別的男人生另一個孩子!而這個男人還小她十歲以上!」生一個就已足夠,他們膽敢要他眼睜睜看同一件事重新上演,那就等著他一槍轟掉他們的腦袋!
「是。」慘了!名叫亞瑟的下屬在心里哀叫,這下王見王,不就是死棋了嗎?完了完了!
「珍,注意你轉身的角度好嗎?這件衣服的重點就在肩膀,請你轉身的時候注意做壓低肩膀的小動作可以嗎?」Allen拉高尖音指導台上排練的模特兒,這是第幾個「她」也數不清了。「上帝,為什麼這些人都不像莉亞一樣專業又聰明,一點就通呢?」
「因為莉亞世上只有一個。」Shadow好笑地睨他一眼,身後還是跟著閑閑沒事做的歐陽。「否則這世上就不會有首席模特兒這個名詞了,Allen叔叔。」
「阿姨。」Allen糾正她。「不要叫我叔叔。」
「可以,把身上多出來的那塊肉割掉我就不叫你叔叔。」
「又欺負人家!」Allen直尖呼,習以為常的Shadow根本不為所動。
「Allen,這件衣服有點問題。」後台的更衣室傳來莉亞的呼喚。「你過來看一下。」
「我馬上來。」沒好氣地嬌鎮了她一眼,Allen咬緊下唇轉進更衣室。
「真虧你受得了他。」竟然能讓那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怪人沒轍,歐陽不由得佩服起她。
「他是個好人,在服裝設計師的世界里他算得上是好人,雖然行事作風異于常人,但是——」她回頭,朝他淡淡地一笑。「從事創意工作的人多少都有點怪不是嗎?」
「你要這麼說我也無法反駁。」事實的確如此。
「Shadow!」
突然間,一個听來有點失魂落魄的聲音從他們後頭緩緩流泄到兩人耳里。
Shadow回頭一看。「丹尼?」
「他是誰?」
「我以前手下的一個模特兒。」
歐陽的眉峰立刻打成麻花結,「你別告訴我男模特兒的標準是這個樣子。」他的模樣糟透了。
「當然不是。」她白了他一眼。
「Shadow,幫我個忙好嗎?」
「你……是丹尼嗎?」怎麼會落魄成這副德行?青髭胡渣滿布臉上,兩眼無神,形體枯稿活像是——「你吸毒?」
丹尼渾身一震,拚命搖頭。
「那為什麼——」
「我被放逐了。」他頹喪粗嗄的聲音有著更多的哽咽︰「被模特兒界放逐了。」
「哦!」Shadow的訝異立刻換上一抹冷然,連原因也不問,她冷漠得彷佛面對一個陌生人。「所以你回頭找我?」
「幫我。我需要你幫我!」他受不了沒有聚光燈的生活,他要成為注目的焦點!
她雙手環胸,水藍色的眸子漾滿森冷的氣息。「如果我說不呢?」
「我……」怯退了下態度,他又鼓足勇氣說︰「你知道,目前除了我以外沒有其它男模特兒能配合莉亞。」這是他最後的一著棋,只盼能有效果。
「我不可能再培植一個隨時會背信叛約的人,別忘了成功後你態度的改變,還有,三個月前你怎麼對莉亞說,又是怎麼對我吼的。」
「我知道錯了。」他竟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在比他小上十歲的Shadow面前低頭慨悔。
「我卻無法原諒你。」他是她一手扶植的人,卻因為羞于待在年紀小的她手底下做事,和莉亞走秀多次,以為自己的年輕魅力已吸引住莉亞,竟企圖拉她一同跳槽。當然,事後的結果可想而知。「你太令我失望了,丹尼,如果今天你仍和三個月前一樣意氣風發來到我面前要求重新合作,我想我會考慮,但是你沒有;相反的,你是在外頭失敗了才想到要走回頭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條回頭路根本早已斷了,你想走也走不回來。」
「Shadow……」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說過,我要的是鑽石不是假鑽,你曾經是顆鑽石,有機會可以被琢磨發出更璀璨的光澤,但是你寧可錯過機會選擇退化,現在的你連剛出道的自己都不如。」
「你……」棕眼的丹尼一臉不置信地瞪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回頭找她竟會是這步田地。「當初你曾試看挽留我……」
「因為你還是顆鑽石。」她直言,絲毫不留情面。
「所以,因為現在的我沒有價值,你——」
「我拒絕回收一顆假鑽石。」可悲的男人,模特兒界的光環是很誘人沒錯,但也是最真實照出一個人的真偽的明燈。「你已經喪失走在伸展台上的資格了。」她也為他覺得可惜卻不得不這麼說。
「你給我記住。」
「與其恨我,不如想辦法增加自己的光度,這個圈子唯一的好處是可以容許假鑽的存在,你仍然有秀可走,只是不會再踏上世界級的舞台。」她斷言。
「你!」怒火燒上棕色的瞳眸,灼烈記牢今日給他難堪的人的臉。「我要讓你後悔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有本事就盡避來。」她無畏地回道,目送丹尼的背影踉蹌離去。
「你都是用這種方式激勵一個人?」歐陽將兩人的對話听進耳朵里,再加上對她的了解不難推出這個結論。「我看這個叫丹尼的似乎沒有慧根听懂你好心的激勵,他當你在嘲弄他。」
「無所謂,在這個人吃人的圈子里要想報復我還得有一番努力才行。」
「這麼有自信?」對地的胸有成竹他是嘖嘖出聲。
「不是自信。」她側頭看他。「我在這圈子也度過快十九個年頭,多少看得出誰是真鑽誰是假鑽;他是個適合伸展台的男人,只可惜自己浪費了那份天賦。如果恨我能讓他重新抓回真實的自己,這舞台將會多一顆美鑽;如果不能,他也只不過爾爾。」
他听了,又是嘆氣又是佩服,最後大掌壓上她發頂。「拜托你像個十八歲的小孩子好嗎?」
「我快十九歲了。」她不滿地咕噥,愈來愈習慣身邊有一個人在工作之余和她斗嘴的感覺。
「就算是十九歲說這話也很奇怪。」
「我不覺得。」自小就認清四周所有人的真面目,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奇怪之處,怪的是四周的人。「倒是你,偷取暗夜撒旦的計畫呢?」
「我還以為你忘了。」他尷尬低呼,開始想溜。
「你沒有行動是不是!」雖然是問句,但她已用肯定句的方式說了。
「嘿嘿……」
「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之前的條件就當沒說過。」
「咦?」一張俊臉明白寫上「為什麼」的疑問詞。
這回,她似乎樂于給他一個答案︰
「因為——」看向大門的藍眸隨著走進的人影愈是清晰愈是揚起笑臉。「我要引的蛇出洞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主動出現。
「莉亞‧嘉烈德!」轟雷似的暴吼在時裝發表會場乍起,所有工作人員的動作同時地停止了,包括才剛從後台走出,準備上伸展台排練的莉亞。
「那男人是誰?」歐陽在意地盯著身後跟了一群人走進來的男子,他就是她口中說的蛇嗎?
「拉格珠寶公司的董事長柯帝士‧拉格。」這樣的火氣也難怪總是和母親硬踫硬,兩個人就像棋盤上互為敵人的王,見不得面的。
「你引他出來是為了什麼?」一連串的好奇在她益發精明的臉上找不到答案,他只有問出口。
「看著就是,你會明白的。」他了解她夠聰明的不是嗎?既然如此,光是在一旁看好戲也應該知道十成十吧。
筆意考他。從她的眼神中他解讀到這個信息,也只好雙手環胸,學她當個沒事人般站在旁邊閑閑看戲,反正免費的嘛。
這時,呆愣許久的莉亞略略回過神,低垂視線看見的便是一臉燃燒怒氣、猙獰嚇人的粗獷男人,半呆的神智立刻清醒,不單如此,還立刻燃起熊熊烈火,頤指氣使的反吼過去︰
「柯帝士‧拉格!你不待在你的石頭堆里數石頭,跑到這里搗什麼亂!沒看到所有人都在忙嗎?沒水準的男人!」
頭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世界首席名模莉亞‧嘉烈德會被套上「潑婦」這個名詞。
「你這個的女人!到底還要鬧出多少緋聞才甘心,從出道到現在,你哪一年沒有超過十件的!懊死!我干嘛在你身上投下大筆資本,還幫你投保,你根本不值這個價錢!」
「你這個世界婬蟲大種馬!認識你幾年你的緋聞就有千倍之多!問問你自己,你哪一個月沒有緋聞、沒有女人?可惡!我為什麼要在伸展台上和你吵架,你根本不值得我動怒。」
「你這個臭女人!」
「你這個大混帳!」
「兩位冷靜一點——」出聲介入兩方如火如荼的舌戰中的,正是早等著看這場好戲的Shadow,她抬手向兩方喊停。「這里不是好戰場,依我之見,不如另闢戰場如何?」
盛滿怒火的藍眸對上閃爍熊熊火焰的烏瞳,兩方主帥同時點頭。
「哪里?」
她笑容意外的可掬,緩緩道︰「紐約大飯店1701號房。」
兩方主帥同意轉移陣地先後來到指定房間後,一方主帥——莉亞不滿地拉過女兒,方才被那個可惡的男人激得失去理智,完全忘了女兒說的房間是自己下榻的地方,現在想起實在後悔得要命。
「你怎麼會提我這里?」
「這里好啊。」Shadow像個無辜的孩童漾起天真的笑靨,「又隱密又可以一對一,難道你要他身後那一群跟班看戲?」
「當然不!」她不假思索地道,語氣又軟了下來。「可是我已經——」
「唷唷唷——」嘲諷的笑聲在她話還沒來得及說下去的時候在背後刺耳的響起,另一方主帥似乎早按捺不住性子隔空宣戰。
「看看這里,呵,大名鼎鼎的莉亞‧嘉烈德竟然連整理房間都不會。」食指勾起一件火紅色,他嗤之以鼻。「你穿這種顏色的內衣是想要勾引哪個白痴男人?」
「你不要亂動我的東西,王八蛋!」受到挑釁,她立刻上前應戰,搶救自己的內衣。「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也不想想是誰讓你踏上模特兒之路的。是我,是我柯帝士,你知不知道!」
「哈、哈!我難道讓你虧本了嗎?」莉亞睥睨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蟲,沒錯!她就是在看一只大婬蟲。「你敢說你沒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好處?」
「好處?」柯帝士也火了,手指忿忿地指向一旁看戲的Shadow。「她是哪個男人的種你說!你不肯生我的孩子卻生別人的!你說我得到什麼好處,你說啊!」這女人,有種就說給他听!
「你……」莉亞慌張轉向女兒,果然看見一張慘白的小臉,沒了先前冷靜的笑容,她回頭破口大罵︰「你這個沒神經的男人!」
「你才是沒神經的女人!」
一路跟前跟後的歐陽看到這里也猜出八九成,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過——柯帝士‧拉格的話太傷人了,他看著一切,自然也沒錯過Shadow被刺傷的蒼白表情,再加上莉亞的驚慌,恐怕事實並非柯帝士自己想的那樣。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這些狗仔隊只怕沒有新聞,不會在乎消息是真是假,我已經習慣了……』他突然想起她在醫院說過的話,心中漸漸浮現一個答案,最真實的答案。
就見兩人爭執的焦點轉回Shadow,歐陽決定將她帶離戰場免受炮火轟擊,就在他邁開步伐企圖越過戰區時——
「沒錯,我正在和他談戀愛!」織細十指扣住他的手臂,使力拉他到身邊,莉亞存心氣死眼前依然高傲的男人。「我還打算和他結婚,還想替他生個孩子,你怎樣!耙有什麼意見!」
嘖,兩方交戰關他什麼事?歐陽連忙甩開她的手。「我不做池魚,別害我。」
柯帝士怒目瞪向和莉亞卿卿我我的男人,才像發現什麼事似的大叫︰「你就是那個和她一起上頭條的男人!」就算報紙把他的眼楮反黑他也認得出他。「你知不知道她足足大你十來歲,妖瞳歐陽!」
「你……」他知道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不想被拆穿就別再和她交往。」柯帝士丟出威脅。
「如果我執意和莉亞交往呢?」是他激起他的火氣,可不是他主動挑釁。「你不該派人調查我的身份,就算你是紐約黑幫的大老也一樣。」要玩是嗎?那就玩大一點,呵,柯帝士。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來自黑社會!」莉亞大叫。而且還是紐約黑幫!上帝啊!「你騙我!」
「我沒有。」搞什麼鬼,這一團亂是怎麼回事?柯帝士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勢好象逆轉百下。「我說他是黑社會的人,不是我。」
「歐陽說你是你就是!」
「你就寧願相信他的話不願意相信我說的?」這女人真是可惡︰「我說他是黑道份子,是亞洲有名的黑道份子你听懂了嗎?笨女人!」
「他是不是跟我沒關系,重要的是你騙我,你從沒說你是黑道份子,上帝!我竟然跟一個黑道份子……」她抱著頭,怎也不相信自己會這麼糊涂。
「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听懂我的話,你……」
一下子,爭吵的焦點又轉向了,也因為這個轉向,讓歐陽這條池魚得以解月兌,走到Shadow身邊。
「我們離開好嗎?」摟她入懷,他小聲在她耳邊問道。
「嗯。」她合作地點頭,同意離開。
炮火連連,兩方主帥都沒發現戰場只剩他們兩位,仍然炮聲隆隆地轟炸對方。
她第一次仔細觀察他的房子。
以黑曜岩為材質極盡啊華奢靡地裝潢室內所有牆面,構成一個烏黑卻閃閃發光的詭異空間,結構佐以投射燈般直接的光線加上復雜的散射原理,使得這樣一個詭譎的空間顯得比一般房舍明亮。
在這樣一處詭異的空間里,她卻意外覺得安心,情緒也穩定了些。
銀色的長發取代黑發披散在他背部,偽裝的隱形眼鏡也取下任由奇妙的紫眸流動主人的神采,看著他朝自己走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種可以安心倚靠的感覺,尤其是當他把手上的杯子放在自己掌心的時候。
「又是熱可可?」她不怎麼厭惡地說。
「要喝其它的等滿二十歲再說。」
無言啜飲一口,他沖泡的可可總是能帶給她暖意,當她為事情感到心寒的時候,就格外想喝他泡的可可。
不一會兒,她手中的杯子我見底。
「我還可以再要一杯嗎?」
歐陽揉揉她俐落的發輕笑。「要喝多少杯我都會泡給你喝。」
她捧看杯子伸向他。「再來一杯。」
「沒問題。」他笑著接下杯子,又走進廚房。
她照例跟在他身後,坐在分隔廚房與客廳打空的牆邊一把椅子上看著他的動作,來了幾次,每次都是這樣,他習慣了,她也習慣了,看著他替她泡可可的背影,心頭總覺得暖暖的,很少有事情會讓她心頭發熱,就連和母親相處都很少有這種情況發生。
她的感情太淡,她自己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還是會被刺傷呵!
「他說你是黑道份子。」在爭吵中她听見柯帝士這麼說。
歐陽放下手邊工作,雙手撐在流理台上。「你在意嗎?」
他轉身,倚靠在流理台邊。「如果我說我是,你會馬上離開嗎?」
「為什麼?」她完全沒有一絲遲疑地反問︰「有什麼理由要我離開?」
「又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你願意留下?」他又問,似乎在玩一種發問游戲,雙方的問題一同地繞著主題打轉,就是不肯正面針對主題。
低頭想了一會兒,她抬起小臉難得坦率地看著他。「你泡的可可我還沒喝完。」
「哈哈哈……有沒有人說你是個聰明的小魔鬼?」
「你說了。」小魔鬼?她皺鼻接受這個名詞。
他轉身,再轉回來面對她時手上多了一杯熱可可。
交到她手上,他的手卻托著她的不肯放。「我是。正如他所言‧我是來自台灣的黑道份子。
「既然是黑道份子為什麼能安然出入境?」她不懂。
「我擅長偽造,一個鐘頭內做五本假護照沒有問題。」既然說了一部分,干脆全盤托出︰「我利用假護照『回』到美國。」
「你做的是美國護照。」
「聰明。」他松手,贊賞地拍拍她的頭。
Shadow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溫暖的感覺不見了,從他松手放開她就不見了……
「你……可以再握著我的手嗎?」她問,一雙冰冷的藍眸透明地傳達一抹請求,彷佛在告訴他別拒絕她的請求。
「你不排斥我是黑道份子?」
她搖頭。「排斥你就等于間接排斥我自己。」
再度走近她,紫眸里的溫柔此時再明顯也不過,淡粉幾近透明的紫色映在她藍眸里是美麗的顏色,其實,她真的覺得他的眼楮很漂亮。
歐陽一手拿過她手上的可可,一手抱起她,讓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歐陽?」
來到客廳沙發坐下,他讓她坐在大腿上,將可可還給她,雙手圈住她腰身。「這樣不是更好?」
這時,熱的不再只是她的心頭。
「全身暖呼呼的……」她咕噥,又啜了口可可。「你總是暖呼呼的,好象火爐。」
「是嗎?」歐陽享受與她相依偎的感覺,沒啥在意地應道。她的身體小小的、軟軟的,抱起來很舒服。
「嗯。」感覺胸口的頭顱輕點,他听到她的回應。
「不問我嗎?」
「問什麼?」她抬頭,視線膠著在他的下顎。
「問我為什麼走入黑道。」不敢看她,怕自己一時情動會嚇著她;矛盾的是,現在他正抱著她——世上有比這更好笑的事嗎?看來他為自己找來一個取名柳下惠的游戲。
「我為什麼要問?」
「說的也是,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你問這麼多又有何用。」他都快忘了,忘了她是事不關己不過問的女孩子。
諷刺的是,他們現在靠得比誰都近。
她挺直背瞪他,眼里淨是指責,責怪他方才說的話。「我不問是因為那已是過去的事,問了又能怎樣,更何況它改變不了我們,既然一點效益都沒有我又何必問。」走到這步,走到今天兩人這種的相處模式,就算她再笨也知道彼此之間有著什麼樣的聯系,他真當她是小孩子嗎?
倏忽間,他心頭沉甸甸的愁雲慘霧被她一陣如龍卷風般的話卷去千里遠,黯下的紫眸又回復了生氣。
「你這個聰明的小魔鬼。」情終難抑,他咕噥一聲,終于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