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淡的香味傳來,雖然香味奇特,但並不難聞,反而十分清香撲鼻,令人嗅聞之後心神舒爽。
冷荷風輕輕動動手指,然後握緊,漸漸的,他的意識較為清醒,眼楮一睜開,發現自己的頭枕在一塊十分軟柔的枕頭上,而眼前看到的是一片紅。
他身上蓋了一條很奇特的薄被,幾乎沒有重量,但是卻十分保暖,而且模起來很柔軟。
聞著香氣,他慢慢撐起身體,環視自己所在的房間。
他沒有被丟進地牢,也沒有露宿街頭,他竟然在房間里,而且這個房間十分寬敞,擺設雖然簡單,但看來十分舒服。
他身上的衣物也穿得好好的,他記得當初紅紗宮二十多人找上門來時,他情急之下只隨意套了件衣服在身上;但此刻他的衣物卻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
他穿上鞋子,突地,門口傳來開門聲,有個年紀很小的女孩走了進來,她看到他醒來,似乎十分高興,臉上露出甜笑道︰「你醒啦,你睡了好久呢!」
「是你救了我嗎?小妹妹。」
叫對方小妹妹一點也不為過,因為那小女孩看來只有十歲大而已。
小女孩听見他的話,不由得皺起眉頭,「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叫妹妹?」
冷荷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再次問道︰「是你救了我嗎?」
「救了你?」女孩露出不解的眼神。
「是你把我帶到這里來的嗎?你有看到與我同行的人嗎?他穿著一襲青衣,人長得十分英俊,怕的腿不能走動,你有看到他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這是宮主叫我帶來給你吃的,我擱在桌上,你若餓了就吃吧!」
小女孩將一盤糕點擺上桌後,轉身就要離開。
冷荷風急了,連忙說︰「你難道沒有看到高逸雲嗎?他明明跟我在一起的!」
一听到高逸雲,小女孩回過頭看著他,「哦,你說高大哥啊,我還以為你說誰呢!他正在洗澡。」
「洗澡!?在這里嗎?這里又是哪里?」他心中一大堆疑問。
小女孩以為自己遇上瘋子了,她驚怕地向後退一步。「你問的問題都好奇怪,這里就是這里,洗澡也沒有什麼不對啊,宮主說高大哥渾身髒臭,不洗澡就不見他,所以高大哥就去洗澡了。」
「宮主?你們宮主是誰?」
「宮主就是宮主,沒有是誰。你好奇怪,我不要跟你說話了。」
小女孩似乎被他嚇著了,趕緊退出房間。
冷荷風想了一下才追出去,他的手一踫到門,這才發覺門竟然沒有鎖;他打開門,外面只有一條信道,偶爾還听到幾聲鳥鳴,整個情況十分詭異。
冷荷風才剛走出房門,想不到隔壁正好也有人開門走出來,只見那人一邊開門一邊吼道︰「混蛋!你只會叫我讀書寫字,我就是學不會、學不懂,我是笨到極點的豬,你高興了吧?」
里面傳來冷冷的聲音︰「就算你是豬,也有讓人宰了殺來吃的價值,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連殺你都賺白費力氣。」
那跑出房間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他雙眼含淚,雙手緊握住,似乎想一拳揮向正和他對話的人。
不一會兒,他果然沖進房去,里面隨即傳來一陣東西摔落的聲音,接著是那個男孩整個人被轟了出來,然後又見一位穿著白衣的男子,氣定神閑的慢慢走出房門。
那男孩被轟出來後並沒有大喊大叫,只是惡狠狠的瞪著白衣男子。「小心我殺了你們姓高的全家!」
白衣男子嘴角冷冷揚起,他將腳踩在男孩胸前,眼神十分輕鄙地看著那個男孩。「憑你現在這點功夫,連高家洗茅廁的長工都打不贏了,還想殺我全家?就算我現在拉長脖子讓你殺,只怕你連刀子都握不穩呢!」
白衣男子話中充滿輕鄙之意,將腳踩在他胸前更是侮辱人的行為,男孩氣得發抖,白衣男子一手拎起男孩,把他像垃圾般的扔進房里,然後冷冷的道︰「給我待在房間里背書,在我回來之前,你要是沒有背起來,你該知道我會怎麼做。」
冷荷風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關系,明明男孩似乎對白衣男子十分怨恨,但白衣男子對他說話雖不客氣,卻是在逼他念書!?
白衣男子鎖上門,顯然不讓男孩出來,他轉過身與冷荷風面對面。
冷荷風為之一楞,因為這人的相貌與高逸雲有幾分神似,只不過他鼻子較高,眼楮細長,看起來十分精明能干,而且他的眼神十分冷漠。
白衣男子看到冷荷風似乎並不驚訝,只是冷冷地道︰「我是高逸雲的二弟,我明高逸軒。冷荷風,你跟我來。」
「請問這里是……」
斑逸軒回過頭瞪著他,那冷漠的目光令人頭皮發麻。
「第一,我不喜歡听廢話;第二,我不喜歡說廢話的人;第三,你是我大哥的責任,不是我的。冷荷風,你懂我的意思嗎?」
見他似乎不懂,高逸軒冷冷的道︰「我的意思很簡單,你所有的事情及疑問,自然有我大哥為你解答,因為你是他的責任,不是我的。」
冷荷風終于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叫他廢話少說,有什麼問題,直接去問高逸雲。
「那你大哥呢?」
「跟我來!」
***
冷荷風跟在高逸軒身後,他們走過一道很長的回廊,繞過一個十分大的花園,終于來到一個極大的大廳,大廳的主位上坐著一個容貌極為艷麗的中年女子,而坐在她身旁的,正是高逸雲。
斑逸雲一看到冷荷風出現,顯然十分吃驚,但是他很快便知道是他二弟高逸軒把冷荷風帶來的。
他將目光投射在高逸軒臉上以示責備,高逸軒卻一點也不改他冷漠的表情。「他在衛鞅房間的隔壁,可能會發出嘈雜聲,我必須要掃除所有可能讓衛鞅分心的因素。」
斑逸雲無奈的翻翻白眼,「你對那個想殺你的小子可真是不遺余力的教導啊!荷風,過來這里坐著。」
「因為我不想讓一個不識一字的土包子給殺死。」高逸軒臉色不變的說出一個相當奇怪、可笑的理由。
斑逸雲對他奇怪的理由並不表示意見,只是不置可否的曖昧一笑,然後站起身拉著冷荷風坐在他身邊。
冷荷風看見他竟能自行走動,驚訝至極。「你……你的腳好了?」
坐在主位的中年女子站了起來,親切的笑道︰「荷風公子,我是紅紗宮宮主,也是高逸雲的姑姑。江湖上傳言荷風公子俊美無儔,被他殺的人都甘願死在他的手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紅紗宮宮主的話說得十分得體,但冷荷風卻只是驚訝的微張著嘴看著高逸雲,他不敢相信的再三搖頭。
「這里是紅紗宮,宮主是你的姑姑?」這話他是對著高逸雲問的,而且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難看,像是憤怒又像傷心,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
「荷風,你听我說——」
冷荷風冷冷的打斷他的話,「所以紅紗宮追殺你都是假的,你的腳不能走路也是假的,你……」冷荷風身軀微微顫抖,顯然是想到路途中發生的所有事,包括自己自動獻身,對高逸雲求愛的事……
「荷風——」
冷荷風甩了高逸雲一巴掌,「你別叫我,免得污了我的名字!」
以高逸雲的身手,要躲這一巴掌很容易,但高逸雲卻毫無閃躲之意,讓他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巴掌。他的臉因冷荷風甩出的力道而偏向一邊,嘴角滲出血絲。
冷荷風心痛又氣憤的看著他,「你以為你不躲我就會感動嗎?」
冷荷風顫抖著身體,心中覺得既難堪又羞辱,想起一路上,自己索吻、獻身,還對高逸雲不斷重復著愛語……
「你竟然裝得那麼像,我……我作夢都沒有想到你——」
禁不住氣憤的怒潮,冷荷風在這種刺激下,身上的氣血亂竄,他退了幾步,怒氣攻心,嘴角竟滲出血絲,繼而嘔出一口血。
「荷風!」
斑逸雲想過去幫他,冷荷風卻怒吼道︰「你別過來!與其要被你這種虛偽的人救,我寧願死了算了,只要你一過來,我就自殺!」
冷荷風的話是認真的,高逸雲停在原地不敢稍動一步。
氣氛僵凝著,高逸軒不耐的冷聲道︰「冷荷風,要死請趕快好嗎?我們還有大事要談,沒時間和你在這邊耗。」
冷荷風更加生氣,目光瞪向高逸軒。
斑逸雲怒聲斥道︰「二弟,你給我閉嘴!」
「你的麻煩浪費了我的時間,難道我不能抗議嗎?」
斑逸雲氣昏了頭,沖過去舉掌欲擊向高逸軒,高逸軒眉毛上揚,連動也沒動,但是高逸雲突然腳下一蹬,立刻如閃電般躍到冷荷風面前,冷荷風因為注意力被高逸軒分散,所以根本來不及防備,瞬間被高逸雲連點了好幾個大穴,全身動彈不得。
斑逸雲抱起冷荷風,對高逸軒微點了下頭,「謝啦!二弟。」
「不準吵到衛鞅!」
斑逸雲爽朗的笑了笑,意有所指的笑道︰「放心吧,我不會吵到『你可愛的衛鞅』的。」
「他一點也不可愛!」
斑逸雲無奈的笑了笑,「這世上口是心非的人可真不少。」
斑逸軒冷哼了聲,側著一張陰騺的臉,不再說話。
斑逸雲對紅紗宮宮主道︰「姑姑,我去處理一下私事,馬上回來。」
語畢,他將不能動彈的冷荷風扛上肩,走出大廳。
***
冷荷風被高逸雲帶回原來的房間,因為被點住全身大穴,所以他只能無法動彈的被放到軟被上。
斑逸雲又點了他幾個大穴,輸入一股真氣。
冷荷風又氣又恨,他知道高逸雲在為他療傷,偏偏他卻無法抗拒,他又嘔出一口血,那是剛才情緒太激動時所瘀積的血。
斑逸雲為他擦拭嘴邊的黑血,溫柔地問道︰「現在好一點了嗎?」
冷荷風被點住全身幾個大穴,根本就無法回答他的話,連要擺出不屑的表情都沒有辦法。
斑逸雲替他擦去血漬,才輕聲道︰「你的身體現在已經沒事了,那我們好好談談有關于你跟我之間的事吧!」
冷荷風閉上眼楮表示不願意听,但就算他把眼楮閉上,高逸雲的聲音依然竄入他耳里,觸動他的听覺。
「一年前我對你驚艷至極,一夜過後你卻逃得無影無蹤,于是我花了半年的時間去找一個想殺我,卻沒有得手的殺手的下落,這就跟大海撈針一樣,于是我動用了我二弟武林盟主跟紅紗宮的力量,終于找到了荷風小築的所在。」
斑逸雲聲音更加低柔,「我在荷風小築外等了整整半年,這半年來,我姑姑不停的催促我回來,但是我對你著迷的程度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只好一直拖延回來的時間,我姑姑火大了,她原本就是個沒什麼神經的人,干脆放毒、放火全都用上,反正她知道我對那些暗器很熟悉,再加上我身手不凡,認為我根本就不會受傷,才敢讓手下們這麼做。
不過,也因為紅紗宮這麼不擇手段的想逼我回去,讓我明白我姑姑真的火大了,心想我姑姑一定有大事要對我們說。
而我中了牛毛針,腳因而癱瘓的事是真的,那時我身上沒有紅紗宮的解藥,所以無法替自己治療,我只是沒有告訴你我的腳只要來到紅紗宮便可治好。」
他手指在冷荷風的啞穴及某個穴位上輕點了下,似乎想讓冷荷風可以說話,可是冷荷風卻來個相應不理。
斑逸雲見他這麼倔強,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們路途上相伴而行,只是我走的並不是回高家的路,而是回紅紗宮,你不熟悉路徑,所以才會不知道。」
「你說完了嗎?可以解開我的穴道了吧!」
冷荷風根本不願看他,高逸雲低下頭俯視著他,他的眼楮里漾滿了柔情,但是聲音卻很強硬。「荷風,我不會覺得抱歉,不管你怎麼想,我都覺得我這樣做是對的,要不然不管我怎麼對你,甚至抱你幾次,你也不會承認你是愛我的,那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在一起?」
听到他毫無悔意的話,冷荷風怒火上升,「你放開我,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你!」
「那是不可能的,荷風,你愛我,你記得嗎?」
冷荷風咬著下唇,撇過頭去,「那是我騙你的!」
「就算你騙我,我也甘之如飴,更何況你根本不是騙我的。」高逸雲輕輕撫著他的下唇,「別咬了,你每次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就會咬著下唇。荷風,我知道那一夜你為什麼會逃走——」
「我沒有逃走!
斑逸雲安撫道︰「好,你沒有逃走,你只是離開。你在那一夜初次嘗到那樣的激情,會害怕是可以理解的,我尋你尋了很久,雖然以蠻力我可以得到你的人,但是要得到你的心,只怕還要十幾二十年;人生苦短,我不願你我一輩子都在你愛不愛我的問題上爭執,所以當我的腳不能行走時,我認為那倒是一個好機會。」
「于是你就順勢演下去,把你的隨從遣走,讓我們兩個單獨相處,再讓我……」冷荷風說到此,眼里含恨的怒道︰「對,我是說過喜歡你,但那又如何?那都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在騙我才那麼說的!還有,我自動獻身時,你是不是很高興?」
斑逸雲毫不避諱的實話實說︰「你自動獻身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天。」
「你無恥!」
「我不是無恥,而是愛你。荷風,不管你現在怎麼罵我、恨我,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做的事都是為了你,若不如此將計就計,你一輩子都不會承認你愛我;你的自尊心比天還高,若要你承認喜歡被我擁抱、喜歡我這個人,你是死都不會肯的。」
「我根本就不愛你!」
「你愛我,你很愛我,你心里早就隱約有感覺,但是不願去面對,這一路走來,你自己慢慢的了解到你非常的愛我!」
「你給我住口!」
「我不會住口的,你愛我,又怕我,更怕知道自己的感情,于是你死命的壓抑著,對我不斷的抗拒,你總認為你這樣的體質無法得到幸福,你也認為我只見過你一面便對你死心塌地,根本就像夢幻一樣,于是你干脆躲起來不听不看,以免讓你自己發覺在我對你一見鐘情的同時,你也同樣的對我一見鐘情!」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里應該最清楚不過了。」高逸雲加重語氣道︰「那日我得到你的身體,你害怕得逃走,但若是在客棧里的那兩個下三濫得到你的身體呢?你會逃跑嗎?你會躲起來嗎?」
冷荷風一想到自己被那兩人玷污的情景,他就不由得全身發顫。他不會跑,他只會手刃那兩人,而且還會以很殘酷的方式殺掉他們。
「你了解我的意思了吧!荷風,你會殺了他們,可能還會自殘,但是你非但沒有殺我,你還躲了起來,連見都不想見到我,為什麼?因為你害怕面對我,更害怕面對你自己的感情。」
冷荷風咬住下唇沒有應話。
斑逸雲又道︰「我需要時間讓你用公平的心來看待我,我必須讓你在不懷任何躲避心態的情形下正視我對你的感情,讓你知曉我對你的感情有多深;雖然我騙了你,但是我有強迫你嗎?沒有吧!是你要護送我,也是你自願投進我懷里的。」
冷荷風將下唇咬得更緊,兩眼直盯著高逸雲,一時之間,他竟說不出任何話來反駁高逸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