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好意思,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不知道可不可以問?」蘇想伊的眼楮在兩人間掃了一遍,最後停在祝樁齡臉上。
「你問吧!」
「你閉嘴!」
祝樁齡和穆禎瑞再度同時道,不過,這次蘇想伊仗著穆禎瑞在身邊,他將碗一放,把比較高大的身形縮入穆禎瑞身後。
好漢不吃眼前虧,雖然拳腳相向他有必勝的把握,但祝樁齡身上有劍,還有皇上帶來的精銳部隊,他腦子打結了才會去跟祝樁齡打。
「你是怎麼找到這里的?」蘇想伊以很輕很輕的口吻,還是問出口了。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固然離蘭州城不遠,腳程快些的,一個半時辰就足夠從蘭州城走到這兒,但不代表它的地點不隱密;相反的,如果沒有熟人帶,要找到這里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
「是啊!你是怎麼找到這里的?」被蘇想伊一問,穆禎瑞也好奇了。
不知為何,祝樁齡驀地臉上一紅,調調不能成語。
「快說啊!」穆禎瑞沒注意到祝樁齡的異常,一徑逼問著。
「我見邱大人行蹤有些怪異,所以跟了上去,沒想到他沒好好尋找您的下落不說,還跑到花樓……」本該是義正辭嚴的話,不知為何祝樁齡卻說得吞吞吐吐、滿面通紅。
「花樓!?想伊,你家是做什麼的?」穆禎瑞隱隱有一絲不妙的預感。
「我家?我不是說過了嘛!我家是開花摟的,叫艷陽閣,是全蘭州城最大的花樓。」蘇想伊不明就里,還洋洋得意地道,讓穆禎瑞瞬間刷白了臉。
「邱穎真去的花樓,該不會就是他家吧?」穆禎瑞表情夸張的指著蘇想伊,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就是這麼巧。」祝樁齡點點頭,淺淺地笑。
「我見那名女子和他長得相像,又听到他們偷偷模模的說些怕被捉到的話,再加上深夜有人送信到艷陽閣里給蘇嬤嬤,說蘇想伊在別業,要蘇嬤嬤別擔心。」祝樁齡言盡于此,他相信不用他多說,穆禎瑞和蘇想伊也知道後來事情的發展。
「呵,皇兄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穆禎瑞干笑道,絕麗的面容灰白如死尸。
「您說呢?」祝樁齡把問題丟回給穆禎瑞。
「想伊,我回去一趟,你在這兒等我。」穆禎瑞挫敗地轉而面向蘇想伊,星眸中滿是無奈。
他雖然不知道皇兒會怎麼做,不過可以想見的是,他再不回去,就很難保住蘇想伊的小命了;而且,讓皇兄去花樓……不妥吧!他可不想被母後亂棒打死。
「什麼時候回來?」蘇想伊呆愣了下,一陣恍惚把飯喂到空氣中,那箸飯便很可憐的落在地上。
「不知道。」穆禎瑞淺淺抿唇,微彎成笑。他也不知道能否再和蘇想伊相遇。最初只因為有趣、好玩,現在卻不只是那樣;可是身分有別,再加上他們相遇的時間、地點不對,想要有結果,談何容易。
「禎瑞……」蘇想伊低沉一喚,卻不聞穆禎瑞響應。
「主子……」祝樁齡細聲的喚,卻被穆禎瑞揮手打斷。
穆禎瑞緩媛站起身,慢慢地走出屋內,走出他和蘇想伊相處數日的小屋,再也沒有歸來……
***
蘇想雲從沒這麼認真的思考過,她和蘇嬤嬤兩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霞雲軒內,一人佔據桌子一端,兩個人的視線卻都集中在同一點——桌上的金子。
放在墨色方巾中的金子熠熠動人,足足有三十兩,比邱穎買來時給得還多,會迷得她們娘兒倆頭昏眼花,連保命是什麼都不知道,也屬正常。
可是,她們怎能把蘇想伊的行蹤告訴那名陌生人呢!如果他和邱穎真有所關聯,那她們的人頭豈不是不保?命都沒了,還要金子干啥?
「娘,怎麼辦?」許久後,才听見蘇想雲開口。
「不知道。」蘇嬤嬤答得干脆爽快,答案卻無一絲用處。
「如果想伊被捉了,我們會不會有事啊?」蘇想雲擰起秀眉,滿臉擔憂。
「不知道。」蘇嬤嬤還是一句老話。
「如果我們不承認他是我們家的人,會不會有人相信啊?」蘇想雲突發奇想。
「不知道。」蘇嬤嬤依然只有一句話。
這回蘇想雲起了疑心,她一向聰明的娘,就算找不到可行的辦法,也不至于用一句話回答一切啊!懊不會……「娘,桌上的金子有多少兩?」她試問道。
「不知道。」蘇嬤嬤的聲調漸次模糊。
蘇想雲面色一沉,沒想到果真如她所料,蘇嬤嬤不知道在發什麼愣,竟連最喜歡的金子有多少兩都搞不清楚了。
「娘,想伊回來了。」她再試一次。
「不知道。」果然沒錯,蘇嬤嬤還是只有一句話。
「娘,妳到底在想什麼?」蘇想雲忿然大吼,瞬間把她娘給震回神來。
「呵呵呵……」蘇嬤嬤對著蘇想雲一陣傻笑,雖是回神了,但看起來也沒比之前好到哪里去。
「妳在笑什麼啦?我們都快大禍臨頭了。」蘇想雲很是不滿地瞪著她傻笑中的娘親。
「三十兩金子耶!呵呵呵……」蘇嬤嬤還在笑。
「娘!」蘇想雲很受不了地喚道。
「想伊躲的地方並不遠,到現在還沒傳出消息,一定是那人還沒找到想伊;我們只要去跟想伊說清楚,要他把人放回來,一切不都沒事了?還有三十兩金子進袋,呵呵呵……」蘇嬤嬤繼續傻笑,思緒倒是清晰得很。
「對啊!」蘇想雲眼楮一亮,拍桌叫好。
「妳娘我可不是平白無故就能把艷陽閣變成蘭州域第一花樓的。」蘇嬤嬤得意洋洋地昂起頭來。
「是啊,娘,妳真行,你好棒!」
「妳知道就好。」蘇嬤嬤的頭仍是抬得高高的。
「娘,我沒說話啊!」蘇想雲莫名其妙地看著自言自語的蘇嬤嬤。
「是我啦!」一道陰沉沉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冒了出來。
「啊!」桌前的兩人同時尖叫,跳了起來指著來人,面白如紙。
「我回來了。」蘇想伊向兩人揮揮手,算是問過安後,他徑自坐到桌前,替自己倒杯茶解渴。
「人呢?」蘇想雲首先發難。
「是啊,人呢?」蘇嬤嬤也跟進。
她們兩個只看見蘇想伊一人回到艷陽合,只差沒嚇掉半條命;沒看見被蘇想伊捉到的人,是否表示他已經被逮到了?可是也沒有見著官兵,是不是官兵就尾隨在後,等著要把他們一家人一網打盡?天哪!
「什麼人?」蘇想伊懶懶地反問。他倒像個沒事人,喝完第一杯茶後,又倒了第二杯。
「被你捉走的人。」這次母女倆是異口同聲,表情不但驚恐,還開始覺得脖子發疼,有種被砍斷的感覺。
「回去了。」蘇想伊簡短回答,神色是無奈滿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不怎麼難過,心口卻悶悶的難受,讓他什麼都不想說、什麼都懶得做。
「回去了!?」蘇想雲和蘇嬤嬤又是一聲驚叫。
「對,他回去了,妳們還有事嗎?」蘇想伊繼續倒第三杯茶,全然沒注意到他的姐姐和娘親雙雙昏倒在他身後,兩人的雙手還有志一同地護住脖子。
***
居于四處皆是美麗離飾的空中,穆禎瑞百般無聊地坐在木椅上,身子偏于一側倚在扶手上,半倚半臥地好不舒服。
已經半個時辰了,皇兄還在指責祝樁齡和邱穎真辦事不力,罵人之聲如江水涌來,滔滔不絕。想到皇兄如此會罵人,如果平常日理萬機時也這個樣子,會不會因此耽誤公事啊?想著,穆禎瑞再度打了個呵欠,淺飲杯中茶水。
算了,反正皇兄罵完他們,必然會將矛頭轉向他,他有空去想一些有的沒有的,還不如想想皇兄罵他的時候,自己要怎麼應答。
「禎瑞。」果然,穆禎瑜很快地就點到他了。
「是!」他急忙應了聲,將險些打翻的茶杯扶正。
「你沒事吧?」穆禎瑜的口吻是難得的溫柔,眸里亦不見剛才盛極的怒火,反而滿溢著關切。
「沒、沒事。」被嚇到的穆禎瑞驀地結巴了起來,不見他平日的伶牙俐齒,更不敢堂而皇之地倒頭便睡。
「你要不要先去休息,等一下用晚膳時朕再差人叫你?」見穆禎瑞一臉驚恐,穆禎瑜稍稍調整了下表情,才以更溫柔的模樣續道。
「不、不用了。」話才說完,穆禎瑞就開始痛恨自己。他若說累了,不就可以離開,不再受穆禎瑜的盯逼了嗎?唉!
「這幾天委屈你了,身子還好嗎?」見穆禎瑞還是被嚇到的模樣,穆禎瑜勉強從僵硬的臉上擠出笑容來。
「托皇上鴻福,臣仍康泰。」穆禎瑞必恭必敬地回道,生怕原就不喜歡自己的皇兄又會生氣。
「那就好。」穆禎瑜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語氣驀然僵冷。
察覺到氣氛快速的變化,穆禎瑞的表情依然復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讓皇兄臉色不一變。
「朕听祝樁齡說,你要求不要追緝賊人,可有這事?」穆禎瑜神色一變,將話題轉回正事上。
「是,這確是臣要求的。」穆禎瑞淺淺一笑,神情無奈。
他不明白,在自己說出道別的話後,蘇想伊為什麼要離開那幢屋子,他不是要他等待了嗎?要他等待,不就等于是許諾歸來,為什麼他還要離開?
「為什麼?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是天下皆知的道理,你為什麼要求別追緝他?你好歹也請出個道理來。」穆禎瑜不怒而威地擺出帝王架勢來,要穆禎瑞給他一個完整的交代。
穆禎瑞在話說出口前,先用眸子瞄了邱穎真一眼,淡淡的笑靨擺明了拒絕的意味。
「邱穎真,你先退下。」登時會意的穆禎瑜大手一揮,要邱穎真先離開。
「是。」也知道他們有事要談,加上不想再待在穆禎瑜的視線內,以免再度被罵,邱穎真行禮之後,走得極為快速。
「祝樁齡是你的人,你應該不介意吧?」穆禎瑜瞄了一眼祝樁齡,才將視線轉回穆禎瑞絕麗的臉龐上。
「這是自然。」穆禎瑞還是一徑淺淺的笑,含蓄而疲憊地。
「那麼你可以說了吧,為什麼?」
「皇上,臣想問您,他何罪之有?」穆禎瑞不答反問。
「綁走王爺,還不算有罪嗎?」穆禎瑜不解穆禎瑞要說什麼,蹙起眉,語氣也變得凌厲。
「那麼,他該是什麼罪也沒有,因為是臣自願讓他綁走的。」穆禎瑞還是一貫的淺笑;突然,映入他眼中的,不再是克制脾氣的皇兄,而是勃然大怒的皇上。
「胡說八道!多少人親眼看著你被綁,你甚至昏倒在那人懷中,你還敢說是你自願讓他綁走的!」
穆禎瑜怒眼圓瞪,大手用力一拍扶手,震動了整個氛圍,讓祝樁齡倏地立正,等待將至的責罵;卻見穆禎瑞還是一副懶懶的模樣,含笑捧著茶杯歪坐在椅中,不為所動。或許,就是他八風吹不動的表象,才讓皇上和先皇討厭他吧!
「當時樁齡本要沖上來救臣,是臣要樁齡別行動的。所以不是那人的錯,是臣自己要跟他走的。」穆禎瑞小小聲地加了句,充當解釋,只不過消火的效果沒有,添油的成效倒不錯。
「祝樁齡!嫪王叫你別動你就別動,要是他有個什麼萬一,你拿什麼交代?你那條不值錢的小命還不夠賠呢!」穆禎瑜霎時將矛頭轉向祝樁齡。
「不關樁齡的事,是臣下的令,他只是忠心的接受命令罷了;不夠賠就別賠了,反正臣還好好的活著。」穆禎瑞輕聲道。
他仍然一副懶散樣,實在不是他真不怕天塌了,而是因為從山中歸來,雖然有祝樁齡背著他,跑的速度更比蘇想伊還快,但以他虛弱的身子,這趟勞頓早讓他亟欲休憩;再加上听穆禎瑜罵邱穎真和祝樁齡太久,他連吃女乃的力氣都快耗盡了,又怎麼會有力氣坐正?
「貧嘴!」穆禎瑜又是一聲怒喝。
「抱歉。」穆禎瑞仍是淺淺的笑著,不再表示意見,任穆禎瑜自行思考;因為實在太累了,他連害怕穆禎瑜的力氣都沒了,實在沒法子收斂自己風涼得很的嘴。
「無論如何,綁走王爺就有罪,即刻將入捉到,朕要親自提審。」穆禎瑜在剎那間做出決定,卻是個和穆禎瑞的希望完全相反的決定。
「皇上!」穆禎瑞尖叫了聲,懶散的癱在椅中的地彈指間立即坐正。
「閑話休提!」穆禎瑜心意已決,一擺手要穆禎瑞別再說了。
「皇上!」
「皇上!」
穆禎瑞和祝樁齡同時叫道,穆禎瑞是為了蘇想伊,祝樁齡則是心疼主子的心情。
「皇上,他是臣喜歡的人。」穆禎瑞盡量壓抑情緒,使語氣平靜,不致落人一時情緒化的不敬。
「哦!賊人原來是名女子?」穆禎瑜緩下口氣問道。
穆禎瑞和祝樁齡都沒有注意到,開口時穆禎瑜的眉毛略動,眸中的星芒黯淡了下,頃俄又回復原狀。
「不!是名男子。」穆禎瑞堅定地響應。他知道兄長會震怒,母後更有可能會哭給他看,他會被冠上逆倫失德的罪名;或許他們還會迫他娶名女子,背棄他心底的感覺。
「你可知道,你這麼說,母後會多傷心?」穆禎瑜緊鎖眉頭,手指緊抓著扶手,神情顯得肅穆。
「臣當然知道,可是心底的感覺,不是臣能夠壓抑的;如果目的決定會讓母後傷心一年,那麼違背了它,或許會讓臣自己後悔一輩子。」穆禎瑞端坐起身,有種欲站起同穆禎瑜爭辯的沖動。
聞言,穆禎瑜的臉色更加難看,似乎恨不得當場宰了魅惑穆禎瑞的賊人。「陰陽調合乃自古以來天命所行,你硬要倒逆行事,不怕背天道罰?」
「不怕!」想起蘇想伊的縴細身形,還有他常常露出的遲鈍和呆樣,穆禎瑞輕嘆了聲,淡淡地笑著,答得堅定。
「你……」穆禎瑜想再罵下去,卻又氣得腦中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皇上,您愛過嗎?」穆禎瑞難得積極地往下說去,卻不知道他是因為喜歡蘇想伊而說,或是……
「你僭越了。」穆禎瑜聲音一沉,面色更加凝重。
「王爺,別!」祝樁齡也跟著勸阻,他可不希望穆禎瑞因為一時沖動,而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
穆禎瑞卻不顧警告,繼續大聲地往下說︰「您愛過嗎?後宮粉黛三千,您真愛誰嗎?您若愛過,又怎麼會不知道臣現在的心情?」
在和穆禎瑜訴說的同時,存在他心底原本模糊的心緒,也漸漸澄明,讓他看得清原先無名的情緒叫作什麼名字。
「放肆!」穆禎瑜大喝一聲,表情復雜的他揮袖就走,留下穆禎瑞和祝樁齡無言相對。
愛過嗎?他怎麼可能沒愛過,若不是為了這份感情,他又怎麼可能在皇後病逝後,看不上任何美人,讓後位虛懸著,讓心底空蕩蕩地難受著?
他問他愛過嗎?他愛著一個不能愛的人已經十余年了,任這份情感在心底煎熬著,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另一個能讓他心動的人,更安慰不了被那人切開的心傷……
他愛過嗎?如果這份愛可以過去,他又何必夜不成眠,何必……
***
獨自趴在窗前,望著天上圓圓的月亮,蘇想伊長長地一聲嘆息後,仰頭灌下一杯酒,跟著又是一聲長嘆。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嘆息是為了穆禎瑞;可是,他一點也不清楚,自己真的喜歡穆禎瑞嗎?
在祝樁齡出現之前,他除了知道穆禎瑞個性懶惰、身子骨極差外,對穆禎瑞可說是一無所知;可是他卻願意在他病中照顧他兩晝夜,為他掏出銀子買衣服、買補品、買魚、買肉的,替他穿衣、喂他吃飯、替他費心煎藥,還為了哄他喝口藥,差點就親了他。
可是,當穆禎瑞說他要走時,自己卻什麼也沒說,鼓起勇氣呼喚他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響應。
而後,他靜默了,捧著增加重重心事後益發沉重的飯碗,看著穆禎瑞和祝樁齡走出屋中,走出他的視線。
他什麼也沒說出口,表示他真的不在意嗎?那麼浮沉在心頭的感覺,又叫作什麼名字?愛嗎?情嗎?或者是他的錯覺而已?
「弟啊,打賭那件事,我看就算了吧!」冷不防地,一道帶點諂媚的聲音從蘇想伊身後傳來,不消說也知道是和他打賭的蘇想雲。
在好不容易醒來後,蘇想雲和蘇嬤嬤面面相覷,室內不見應該存在的蘇想伊,更沒有因為她們昏迷不醒而趕來的人。
她倆在萬分困難地排除艷陽閣被毀的可能性後,才鼓起勇氣到處看看。
沒想到大伙兒一副啥事都沒發生的模樣,還奇怪地看著蘇嬤嬤,訝異她怎麼沒早些出來開店門。平日她不都是嫌大伙兒手腳慢,將開店的時間拖得太晚,怕客人們被別處搶去嗎?怎麼今天不但遲了,還說干脆休息一天算了。此等行為,怎麼看都不像是嗜搶錢的蘇嬤嬤會做的。
就在眾人懷疑天會不會下紅雨時,蘇嬤嬤和蘇想雲兩個人卻擠在霞雲軒中,緊緊地抱著彼此發抖,等待官兵到來,就要讓她倆人頭落地;沒料到,她們等到了半夜,艷陽閣內依然靜悄悄,除了對面和隔壁花樓做生意的聲音外,再沒有其它。
這才安心的蘇嬤嬤,便早早上床會周公去了,就算要去會陰司,她也要先睡得飽飽的,抹好胭脂花粉,打扮得明艷動人才去。
而蘇想雲呢,心想著這次雖然沒事了,可若改明兒個蘇想伊又闖出相同的禍來,害她有錢沒命享用,那多劃不來啊!還不如她先來道歉,讓事情落幕來得好;沒了面子,至少她還有性命、有銀子。
「為什麼?」蘇想伊萬分疑惑地回頭望向蘇想雲。會說此話的,怎麼樣都不該是他嗜財如命的姐姐。
驀地想起打賭的事,蘇想伊才又憶起那夜的情景……他和他,發生關系了呢!
「都是一家人,何必為了這點小事鬧來鬧去。之前的事是姐姐不對,姐姐向你道歉,是我太沒風度,你別放在心上,就讓一切都過去吧!」
蘇想雲語氣真摯,表情亦真誠地說;只是她微微抽搐兼發青的臉,有種特別的異樣感覺,讓蘇想伊很難相信她的話。
「妳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會跟我道歉?還是妳不是蘇想雲,只是長得很像而已?」蘇想伊很不給面子地道。
一見到蘇想雲的怪模怪樣,還用平時僅用在客人身上的口氣對他說話,他就全身起雞皮疙瘩,沒直接吐出來已經很給面子了。
「你失蹤的這幾天,我也好好反省餅了,過去我這個做姐姐的實在太不成熟了,現在也只是想補償你而已。」
蘇想雲以待客用的淚眼蒙蒙地看著蘇想伊,還嗲著聲,本打算倒入蘇想伊懷中的,行動前她才想起眼前人並不是客人,而是她的弟弟啊!她竟想用酥胸去迷惑親弟弟!
「我從不知道妳會反省。」蘇想伊冷笑著。
他和蘇想雲從小吵到大,要知道,人啊,除了會熟悉心儀者的一切外,更會不由自主地知道敵人的一切;了解心上人是因為喜歡,了解敵人則事關生死。
簡單的說,全蘭州城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了解蘇想雲的人了,她會反省?除了事情和她的利益有關,還有什麼事是值得她反省的?
「那是因為你不夠了解我。」蘇想雲面不改色地笑道。開玩笑,身為蘭州城的花魁,她什麼風浪沒見過,怎會被蘇想伊給打敗。
「妳該不會是因為我錯捉了嫪王,害怕我下次又捉錯人,所以了想出此策吧?」蘇想伊眉一挑,語帶譏諷地道。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蘇想雲時,蘇想伊總會突然聰明起來,沒兩下子便猜出蘇想雲的心思。
「你知道就好,別再去捉人了,你要是累得我們全家被斬,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事跡敗露,蘇想雲剎那間變臉,換回她對著蘇想伊時一貫的夜叉面孔,惡狠狠地丟下話後,轉身使走。
「那打賭的事還算不算?」想想也沒有處子可用了,蘇想伊在後面大聲地問了句,他也希望趁此機會了卻這樁事。
「不、算!你敢再去,我就去跟賣豆腐的老頭要喜帖,讓你看著自己喜歡的姑娘出嫁!」蘇想雲用她的夜叉臉,危險的瞇著眼,沉聲警告道。
語畢,她俐落地一回身,走得迅捷快速,像再和蘇想伊待在同一室內,會玷污了她一般。
提起街角賣豆腐的姑娘,蘇想伊微微地怔住了。
他曾經愛過她的,每次看到她的笑容,他的胸口總會劇烈地起伏著,心頭像有暖暖的水流過般,讓他不由自主地微笑;她拒絕自己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己的心會裂成兩半,讓他疼痛至死。曾幾何時,他已將她忘得干干淨淨,腦中再沒有她的身影,更不氣她寧嫁給棺材店少東,也不願給他一個機會。
懊是在遇見穆禎瑞的時候,他就忘了她吧!只為了穆禎瑞像是昏厥的睡覺法,他一路狂奔入山,就怕自己慢了一分,便會讓他更不舒服一分。
那夜里,穆禎瑞打著難听死人的鼾聲,最初他的確覺得吵,卻在果身躺入被中、觸及穆禎瑞微冷的身軀時,他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穆禎瑞的身軀冰涼涼的,卻令他的胸口狂亂起伏,連呼吸都混亂萬分;濃重的呼吸聲他還不習慣,卻不再像初時一般討厭。
然後是穆禎瑞的笑容,讓他打消送他回去的念頭,只想留他在身邊,幫助他找到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非分之想,所以他無條件地幫穆禎瑞處理一切瑣事,更心甘情願地做飯給他吃,替他一下子將藤椅搬到院中,一下子又抱他回房睡覺,還為他買菜添衣的,更在穆禎瑞生病時,兩晝夜未能好眠地照顧他。
他付出的心力,真的是因為怕他死在屋里,新衣變壽衣嗎?
或者,該更單純地說,他只是……只是喜歡他而已。
他只是……只是愛著他而已。
「不會吧!」蘇想伊像被嚇到似地跳了起來,覺得下巴狠狠地從嘴上月兌落。
他愛著穆禎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