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是語冰最愛的東西,嗯……或許他更愛的是面額過萬的銀票。
但是,語冰自認為他並不愛錢財,只不過他愛的東西正好都很貴,為了得到那些東西,他不得不努力賺取銀子,來換取那些東西。
語冰愛的東西說貴也不算太貴,至少語冰自個兒不覺得它們貴,說便宜嘛……可能沒人會相信。
他愛的東西,只要是價格不菲的物品都算,南海夜明珠絕對在列,拇指大的圓潤珍珠也有份,白玉翡翠當然也在其中。
不過,他最喜愛的東西非金子莫屬。無論是金子的色澤、觸感,在在都讓語冰心動不已。
他童年最大的夢想就打造一張金床,連枕頭都用金的。
經過一番努力之後,慶是打造出來了,枕頭也沒問題,如果不是怕太硬太冷的話,語冰巴不得被子也用金子打造。
語冰甚至還隨身帶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金算盤,方便他記帳。
不消說,他最喜歡用的狼毫毛筆,筆管亦為純金雕花,就連鎮紙也不例外。除了紙不能用金子打,金子做的硯台又不好用之外,幾乎能用金子制成的東西,語冰全都用了。
語冰的[金子瘋]只在他自個兒的房間內,一旦出了房門,他身邊除了金算盤和金筆之外,一切都很平常。
倒也不是因為他了解[財不露白]的道理。
而是因為他身為盼縈樓的樓主,想要嫌取客人口袋里的錢,總得令人覺得可以信任,若是一身金光閃閃只會惹人厭,吸引不到真正的好客人。
為了能賺進更多銀子,好換得更多的金子,主冰也只好暫時忍耐。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語冰才會三番兩次希望能用金碗、金筷吃飯,可惜他的計畫並不成功。
第一次提出時被緋聲回了一句︰[你想吞金自殺嗎?]
第二次提出時,則被盼縈樓中的大廚湛憂打回票,因為湛憂拒絕使用太丑、太俗氣的器具,金色正巧不為他所愛。
于是乎,語冰只好飲恨!
據說,語冰的怪癖是從滿月起就有的。
語冰是昭陽國某城中首富的兒子。
當初員外和夫人晚年得子,自是喜形于色,在小語冰滿月那天大肆慶祝一番,可惜出生時白白胖胖的兒子,滿月之後身體越來越差,滿三個月時已經奄奄一息。
員外傷心之余,開始和夫人幫幼子準備喪事用品,其中包括了一雙小金鞋。
怎料,當丫鬟調皮地幫小語冰套上金鞋後,原來奄奄一息的小語冰,立即活潑起來,哭著要女乃喝,更朝著每一個人笑。
員外和夫人起初不知是什麼東西的神奇功效,還怪丫鬟不守規矩,隨便將小金鞋套在小語冰腳上。
沒想到,金鞋一拿下來,小語冰又恢復舊樣。夫人細細推敲之後,猛然驚覺小語冰可能是因為金鞋才會變得生龍活虎,再度套上後,果然效果驚人。
幾番嘗試後,員外和夫人終于確定小語冰[愛金成痴]。
于是乎,員外為了愛子的健康著想,命人打了一個又厚又大的金鎖片給小語冰隨身帶著。
然後,很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小語冰就真的健健康康地成長。
而後,員外和夫人不管是要求小語冰做什麼,只要拿金銀珠寶當獎勵,他絕對做得又快又好。
最讓人訝異的是,年僅七歲的小語冰在員外以一萬兩金子的利誘下,一夜背完詩三百,即使倒背也不成問題。
可惜員外和夫人重文不重武,否則只要開價夠高,保證語冰小小年紀就能練成一代宗師。
在如此富裕環境下長大的語冰,怎會跑去開盼縈樓自然有他的原因在。
話說語冰十五歲那年,他只不過到世伯那兒住了兩個月,回來時員外和夫人已經雙雙駕鶴西歸。
那原本應該是很哀傷的畫面,語冰也很想跪在靈前好好大哭一聲,因為在他出游的兩個月里,兩位老人家竟想繼染上風寒,他原本以為沒什麼,很快會好……豈知,他們就這樣走了!
語冰再怎麼嗜錢如命,也是個有血有淚的人,父母逝世會不傷心是不可能的。
可是,當他跪拜在靈肖時,耳尖的他竟听見兩個他從沒見過的遠親,在他背後偷偷地討論要如何瓜分他的家產。
他是獨子,家產全部是他的,他爹又沒出有跟人合伙做生意,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分給別人,更別提那些他連見都沒見過的家伙。
原來語冰還想忍耐的,畢竟父母雙亡,他是真的很難過,他是真的很想痛哭一場。
他們為什麼要在此時破壞氣氛?他們居然還討論起要把他多年攢下來的金銀珠寶,統統搬回去,說什麼可以蓋房子、娶小妾,教他如何哭得出來?當然是先把他們統統趕出去,好捍衛他心愛的金銀珠寶。
當場,在一片哀戚的靈堂中,有一群人大罵語冰不孝,也罵他不敬。
這些語冰都可以不計較,最讓他火大的是,那些趁著沙鬧之際搬走他錢財的家伙,那些人要是有一天落在他手上,他絕對要將他們碎尸萬段!
就這樣,好好的一場喪禮毀于一旦,語冰越想越不對,決定連夜把家產變賣,帶著大把錢財往京城里搬。
而後,他更以十五歲的年紀,選上一個十分有嫌頭,但以他的年歲看來有些怪異的[青樓業]來做。
不過,語冰深住[天下無難事,只怕沒錢賺],沒幾年就把盼縈樓經營得有聲有色,成為京里達官貴人心來冶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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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金至此的語冰,此該正面臨一個令他十分困擾的問題——如果金子夠多,要不要向敵人陪笑臉?
他雖然愛錢,可是並非錢鬼。他有喜歡亦有所厭惡,因此沒辦法快速地決定是否要將厭惡放兩旁,金子擺中間。
眼前捧來大筆金子的人,偏偏就是他恨之入骨的人。
但是,金子真的很多呢!可是,那人也真的實在很討厭。
唉,好難的問題啊!
坐在盼縈樓龍陽館的待客廳里,語冰望著金子猶豫不決,他抬眸望向帶來金子的男子,表情瞬間轉為憎惡。
[唉……]語冰對著金子山嘆氣。
前方的男人倒是笑得非常開心,像是篤定語冰終會拜倒在金子山前。
[喂!你快點決定啦。]盼縈樓的美男子之一的緋聲,看不慣語冰的躊躇,催促著他要趕緊做出決定。
盼縈樓可是夜晚做生意的,昨天生意又特別好,害他們忙到天將亮才睡,一大清早又有個不識好歹的家伙帶著金子出現。
若是別的時間緋聲或許會陪上笑臉,若是別的人語冰可能會筆得合不擾嘴,可偏偏此時是這個人。
[你,要什麼!]
想了很久之後,語冰終于決定先問問他要什麼,如果不是太困難的東西,他也就樂得收下大筆金子,要他放棄一大筆金子,他真的很為難。
[肯跟我講話啦?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眼前,這個長相俊美,坐姿優雅的男子,亦是語冰討厭至極、恨之入骨的人,此男人乃為當今皇上擎陽的次子慎勤。
即便他不如長皇子元狩一般得寵、倍受注目,他生母的娘家在朝中亦有不少勢力。
他封王之後進入朝廷辦事,這比不去上朝又不管事的元狩得勢太多,朝中巴結送禮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這小山似的金子,他自然能輕易地拿出。
[我不是鬼!]語冰翻一翻眼,表情轉回嚴肅。
若不是礙于慎勤的身手比他強得太多,他可能已經撲上去打慎勤的頭了。
[我又沒說是你。]慎勤抿唇一筆。
[我說,我、不、是、鬼。]語冰一字一字地強調。
在一旁的緋聲則是安安靜靜地喝茶。
這場戲保證精采,他雖沒有說話的余地,不過若是沒看到實在可惜。
[所以呢?]慎勤不解地望著語冰。他滿不在乎的語調透露出,他並不想知道語冰的答案,只希望早點拿到他想要的東西,然後離開。
[我是人,有喜怒哀樂、有喜好厭惡,所以……]語冰頓了一下,認真地直視這個他討厭到極點的家伙。
[所以?]慎勤難得有了興趣,想知道語冰接下來的話。
[所以,你他X的再給我囂張下去,我就把你趕到大街上,順便咒你祖宗十八代,祝佻生個兒子沒XX。]語冰笑笑地講出粗鄙的話語。
[你這家伙竟敢在我家爺面前大聲辱罵,不想活了你!]
慎勤毋需反應,他身邊的四名隨從立即跳出。
四人步伐整齊畫一,連說話的速度、內容全都一致,若不是四人的模樣想差甚遠,旁人還真會以為他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四胞胎。
[沒關系,沒必要搭理一只朝人亂吠的狗。]慎勤神情優閑,話語辛辣。
聞言,四人乖乖地退回慎勤身後,等著看語冰的反應。
語冰倒也不生氣,只是靜靜地坐在緋聲身邊,替自己倒杯茶。
[是,我是狗,不巧我這只狗剛好有權利丟你出去。]語冰喝完茶後,沖著慎勤綻開一個如花般的微笑。
語冰不愧是盼縈樓美男子之一,即使眼神里的惡意明顯,臉上的笑靨仍美得驚人,讓慎勤的呼吸微微一窒。
[來人啊,送客!]語冰大聲喊道,巴不得慎勤能立刻由盼縈樓消失。
[你不想要金子了嗎?]慎勤丟下一句足以使語冰改變主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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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冰笑容僵住,開始掙扎;慎勤笑靨擴大,好整以暇。
[你到底想要什麼?]語冰掙扎之後,仍舊不敵。
嗚!他竟然為了區區一座小山似的金子,跟他最厭惡的人妥協,他真是有夠沒骨氣的,嗚!難怪會有人叫他錢鬼。
[果然是錢鬼。]
語冰懊惱之際,旁邊傳來一個細微但清晰的聲音,他狠狠地瞪向緋聲,只見緋聲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茶,順手拿起桌上待客用的甜薄餅吃。
[人各有所好,有人喜歡大魚大肉,有人愛好青菜蘿卜;有人愛乘船,有人喜騎馬……]慎勤先從無關緊要的地方談起。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的時間很寶貴。]語冰打斷慎勤的話,表達他的不耐煩。
[有人愛女人,有人愛男人,偏偏我屬于後者,對女人實在是沒興趣……]
[廢話!你若愛女人又何必來找我。]語不嗤哼一聲。
幾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盼縈樓是孌童、姑娘的生意通通做,出入的大門又是同一個誰知道進入盼縈樓的人買的是男是女。
雖說大眾對龍陽之癖是見怪不怪,愛好者甚眾,但偶爾仍有幾個客人家中門規甚嚴,買姑娘已飛行員失德,何況是買孌童……
遇上這種客人,語冰自有應付的方法。
男女兩館除了大廳想連外,廚房也想通,只消先進入姑娘那兒,再從廚房旁的小徑繞去龍陽館即可。
當今皇上擎陽自個兒立了個男子為後,昭陽國對龍陽之癖的包容,到達前所未有的開放。
不過,慎勤的幾個舅舅都是保守派,他又得靠他們才能在朝廷立足,故愛孌童一事只好偷偷模模的進行。
[沒錯,我要說的正是此事。]慎勤優雅一笑,也不慍不火地看著臉色難看的語冰。
[有屁快放,再不說我要回去睡覺了。]就算金元寶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吊胃口吊久了他也是會煩的,何況他原本就巴不得將慎勤趕出去。
[男人本來就應該成家立業、養兒育女,就算心底有再多的不願意,該做的事情依然要做,少年再怎麼美,再怎麼令人心動,說到底仍無法傳宗接代……]慎勤不疾不徐地說道。
語冰很不給面子地猛打呵欠。
[如果你再言不及義的話,恕我先睡一覺之後再來听。]這次毋需語冰拍桌發飆,緋聲先語出譏諷。
[你竟敢跟爺這樣講話?]
緋聲此話一出,慎勤身後彷若四尊木頭雕像的隨從再度跳出來,又說出一模一樣的話。
語冰和緋聲同時翻了翻白眼,再這樣鬧下去,他們一輩子都听不到慎勤的答案啦!早知道就不打斷慎勤的話,任他說上個一時半刻,總會有說到重點的時候,現在……不知要等到何時呢,他們好想睡啊……
[退下,沒你們的事。]明明是斥責的話,慎勤卻說得和顏悅色。
[你們罩子給我放亮一點。]四名隨從退下前,朝著語冰和緋聲撂下狠話。
[是!我絕對不會再打斷了。]語冰和緋聲異口同聲地說。為了睡覺,他們絕對不會再打斷啦!
[男人再怎麼樣也無法傳宗接代,所以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玩樂的日子終究會結束,現在該是收心的時候。]慎勤微微一笑。
[你講完了?]語冰非常錯愕,他等了如此之久,沒想到這家伙只是要講這個?
[那你到底要什麼?講到現在你還沒提出你的要求。]緋聲比較冷靜,直指重點。
[我收心前想玩最後一次。]慎勤笑著說,依然沒講到重點。
[然後呢?]語冰、緋聲一起問,兩人都對慎勤言不及義的話語很不悅。
[想買個真格的美人兒,讓我收心收得沒有遺憾。]
[你到底要誰?]別說語冰,連緋聲都耐心用盡。
[盼縈樓之最……]慎勤不直接說名字,卻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住在二樓的星流。
[星流不賣身!]語冰扁扁嘴,別開頭不再看那堆金子,反正得不到的東西,越看只會越傷心。
他可不想為了這點金子得罪星流,他想信只要星流心情好,樂得多接些客人,這點金子很快就能入袋,沒必要殺雞取卵。
[我沒說要星流。]慎勤皺起眉,似乎訝異語冰會提星流。
[誰都知道星流是盼縈樓出名的花魁,全盼縈樓最美的就是他了,你說的不是星流還有誰?]語冰瞄了慎勤一眼,像是在責怪他講廢話。
[是嗎?我倒比較想要你。]慎勤輕描淡寫地道。
[哦,不是星流就好辦……]語冰說到一半突覺不對地停住,用很驚恐的表情望向慎勤,嘴巴緩緩張開卻沒辦法發出聲音。
[這下子可好玩了。]緋聲幸災樂禍地瞧著兩人。
[你說什麼?]語冰半晌後終于成功發出聲音。
[我說,我想用這堆金子買你一夜,成不成?]慎勤微微一笑,[星流賣藝不賣身我是知道的,當然不會痴心妄想地要他,至于默言嘛……我想我消受不起,緋聲我也沒興趣,數來數去就只剩你!]
他要語冰不要星流,並非他認為語冰比較美,比較令他心動,而是因為他比星流容易到手。
[我X你祖宗十八代,你想都別想。]語冰氣得臉紅脖子粗,抄起一把椅子就往慎勤身上招呼去。
慎勤想買他?休想!他寧可去街上跳艷舞,也不要跟這家伙有所牽扯。
[那不然這些當訂金好了,完事之後我再給你另一半。]慎勤敏捷地閃過椅子後,優雅一笑。
[我不是錢鬼,你休想用錢來收買我!]
語冰氣得直接爬到桌子上,趁著慎勤的隨從還來及阻止,慎勤還來不及反應時便一腳踢向慎勤的胸口。
[喂!他好歹也是客人啊。]緋聲佯裝試圖功阻。
[你好好考慮一下。]慎勤不以為意地笑著,伸手拍落胸前的灰塵。
幸虧他猜到語冰會來這招,早已在胸前墊了很多棉花,若非如此,只怕他現在已經重傷倒地了。
[你怎麼可以踢我們爺?]四名隨從呆愣片刻後,聲色俱厲地喊道。
慎勤身邊的四名隨從連忙上前,欲捉住語冰。
可惜語冰速度更快,三兩下就躲到緋聲的身後避難,讓緋聲來解決他們。
[如果你嫌金子太少,我們可以再商量。]
慎勤離開前,又丟下一句會讓語冰氣得跳腳的話。
[你想得美!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會有這麼一天。]語冰忿忿地說。
[沒關系,我等佻的答復。]慎勤壓根兒不理會語冰的拒絕,大手一揮,便領著四名隨從徑自走出盼縈樓。
[來人啊!去請道士來作法事驅邪!]語冰仍然忿忿不平。
他最討厭的人就是慎勤,怎麼可能跟他有什麼?
如果不是嫌麻煩,慎勤身上的東西也很難拿來到,他早在八百年前就作法咒死慎勤了。
[我倒覺得你們很適合。]
緋聲十分中肯地下結論,但卻不太中听,為此換來語冰雙手的一陣猛掐。
[你跟著他一起去死吧!]
接著,盼縈樓里傳來一聲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