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飄散而下的絲絲細雨把寒意鎖凝大地,囚住了她的人,也囚住了她的心。
黑傘突然罩頂,為她遮擋風雨,卻讓白芷雲本已蒼白無比的臉龐染上更多的陰霾,黑鑽似的眼在空洞中扯出了憂愁,微顫著的唇不因為冷,只因為壓抑害怕。
「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身後男人溫柔依舊,以輕柔到不會嚇怕她的聲量宣告他該有、該得的一切。
白芷雲輕輕倒抽一口氣,因為不能相信龍浩澄竟然敢在此時、此地、此刻說出這種話。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她以為,他會更有風度,更體貼她的心情和她的身分的。
已經不再了解他,只因她把全副心神放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你本來就是我的女人,我的雲兒。」龍浩澄的聲音透看追憶和追悔,也有著更多詭異的期待。
「媽咪……」
糟糕!白芷雲身子一僵,浩羽怎會在這時跑出來的?龍家男人從沒愛屋及烏的精神的呀!
龍浩澄的殺意在一秒內升起,盯著那個四歲大的小女孩——龍浩羽,他的異母妹妹,白芷雲的親生女兒,也是他父親龍余的親女兒。
因為龍浩羽,他才會失去白芷雲的……
「浩羽,乖,別纏媽咪。」
在浩羽奔向芷雲之前,龍浩澄的雙生弟弟龍浩澈從後抱起了妹妹,看著妹妹酷似繼母白芷雲的小臉蛋,心中嘆息又嘆息。
為了這張臉,龍浩羽就該死上千次萬次,也為了這張臉,龍浩羽就該得到他們的千寵萬愛。
「雲姨,爺爺來了,在書房等你。」站在龍浩澈身後的男人,是她第三個繼子龍浩雲,龍余認養回來的孩子。
雲姨,一個比她年長四年的男人叫她做「姨」。
「我知道了。」白芷雲虛弱地應了聲,提起顫抖著的腳,帶點虛月兌又解月兌的味道,離開了龍浩澄的氣息範圍。
但龍浩澄沒有放過她,硬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搶先在她身上留下屬於他的印記。
她嚇了一跳,像個受驚過度的孩子,慌亂地抽回手,狼狽不堪地逃入主屋。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敢這麼做以前的他不會有膽子這樣做的呀!
龍浩雲看了龍浩澄一眼,便尾隨白芷雲進屋,剩下一對雙胞胎和那個注定不幸的小女圭女圭在雨中對望。
沒有言語,兩兄弟的眼神一交匯,便像五年以前般可以徹底地了解對方的心思。
仍是一個自私,一個偉大。
五年了,五年之後,他們仍是沒變。
退讓的人。不是因為他比他愛得較深或較淺,而是愛人的方式不同罷了。
「大哥,走吧!」浩澈笑容溫文如昔,可是,他們卻不可能回到從前的無愁世界。
龍浩澄無語,帶著殺意的眼掃視了弟弟懷中的龍浩羽一眼,突然像想到了其麼,嘴角因而輕輕上揚,笑得那麼地溫柔,溫柔到驚心的地步,溫柔到讓人覺得不祥。
沒理會弟弟眼中的勸說,龍浩澄開步進屋。
***
一進書房,紙張被棄丟在大理石書桌上的微弱聲音便傳到她耳中,房內嚴肅的氣氛因她的出現而更臻極致。
「這玩意兒,真的是阿余那孩子立的嗎?」
發問的,是龍余的生父龍易,一個已是八十有五,但看上去卻仍像六十開外的好看男人。
「老」這個字,怎麼也不能和他予人的感覺協調,因為那長駐他眼底的野心,有野心的男人總是不會老的……而她愛著的男人,卻在昨天老死。
「是的,爸爸。」白芷雲關上書房的門,沒有看那份他說的「玩意兒」,也知道他指的是那一份文件。
「難以置信阿,那孩子是那麼地在乎你呀,」龍易含笑,眼內沒有失去兒子該有的傷痛,只有永恆的冷情絕愛。
「越在乎,才越‘死不放手’,我以為這是龍家男人的共性。」白芷雲蒼白的臉泛起了這兩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只因想起了最愛男人對她的千寵萬愛。
對於她言辭間的強調,龍易只是挑挑眉,不以為然地笑笑,他很清楚她不是故意調叛,而是無奈地陳述而已。
「太了解龍家男人,不是好事哦!」龍易的笑是冰冷的溫暖,讓你以為他是親切而慈祥,實則是冷酷而歹毒。「阿余這份遺囑很好,我喜歡。」
「謝謝。」听到別人對龍余的贊賞,她慣性地感到驕傲——縱使這一次她該感到害怕。
「龍家的產業太大,繼承人一定要有很強的能力,不該受私人感情影響的。」龍易笑中有著暗示,要她表態支持。
「是的,爸爸,所以余哥才會立這份遺囑啊!」白芷雲的話已把她支持的立場表達得一清二楚。
她唇邊那抹笑竟和記憶中龍余的笑重疊,讓龍易有一秒的以為,他鐘愛的四子又回到人間。
追逐和自己相似的魂,是人類的本能吧!
「親手殺了最愛的人,就會變成世上最無情的男人。」白芷雲含著笑,她知道,她將能贖罪,終能釋懷。「讓他們成功,是我唯一可以為余哥做的事。」
「誰殺了我,誰就會是龍家下一任繼承人。」
突然,她開始期待,期待誰會是第一個來殺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