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小吳也收隊回來了,小吳是今年剛加入隊里的一員,工作勤勤懇懇,態度認真,常常黑著一張臉,他也就是上次攔下闖紅燈的簡白的那位交警。
他看到衡家文坐在窗邊就走過來敲了敲,待到衡家文搖下了窗子,他說︰「頭兒,昨天我攔下的那輛豐田車的車主,你是不是認識啊?」
衡家文沒有料到他會問這個,臉上的表情有些吃驚,但仍是點了點頭回答︰「是我的一個朋友,怎麼了?」
小吳眼底的疑惑化開了,就說了下去,「我剛才在路口執勤的時候,她把車停在我身邊,然後要我告訴你一聲,你的手機落她那里了,要你晚上過去取一下?」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小吳,先去休息下吧。」衡家文伸出手拍了拍小吳,小吳揮了揮手進了旁邊的一輛警車。
衡家文動了動身子,望著前車窗對車里的小斑說︰「開車回所里吧。」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見車子啟動,有些莫名的轉過身,就看到小斑一臉八卦的看著自己。
他拿下了警帽,有些不自在,擺出一副隊長的樣子,「怎麼了,還不開車?」
小斑平時和衡家文隨便慣了並不在意,徑自靠了過來,揶揄的問︰「隊長,是什麼樣的朋友啊?你都可以把手機落到人家家里去了啊!」
「就是普通的朋友。」衡家文一字一句的說,看到小斑挑高了眉毛明顯不相信的神情,又鄭重的說一次,「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小斑拍了拍隊長的肩膀,了然的笑道︰「得了,隊長,有句話叫做‘解釋就是掩飾’,這事咱們心知肚明。」然後發動車子上路。
一旁的衡家文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做「有理說不清」,他只好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難道他平時脾氣太好了?還是他真的表現的太明顯了?
能夠跟著簡白回家是他沒有想到的偶然,可進到了她的家里才發現如同走進了她的內心世界。
多了解她一點,心疼她的感覺就像落葉堆積又加了厚厚的一層。
但衡家文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同情,而是心疼的愛惜——愛、惜。
簡白剛到辦公室,秘書小姐就端著咖啡進來了,而且還帶來了幾份今天的報紙。匯報了一天的行程後,秘書就出去了,留下簡白端著咖啡看報紙。
通篇的商業報道,不是哪家大企業又並購了什麼小鮑司,就是某某銀行的匯率較之以往又下調了百分之多少。簡白都匆匆看過,直到翻到報紙的人物欄,端著咖啡的手一頓。
整個版面上,偌大的標題格外地引人注意,「開著跑車的王子——記BC公司中國區執行總經理賀易哲。」大標題底下還附著一張「跑車王子」的照片。照片中的人西裝革履,嘴邊帶著一抹笑,看起來溫文有禮。
簡白看著照片中的人,風采依舊,只是那眼神那笑容已不復當年的純淨無暇。如今微彎的嘴角,微微凝視的眼神,都自有一股成熟男人的穩重。
可他再也不是她的王子了。
她的唇邊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容,略過照片去看下面的采訪內容,當看到賀易哲被問到自己曾經留學三年的那行時,簡白「啪」的一下子把報紙合了起來。
留學三年,對外是多麼光輝的履歷。但是于她,那是午夜夢回心底的傷痛。
每次閉起眼,總能想起那個眼神,眼底里帶著痛苦,絕望,惋惜和愧疚,他對她說︰「對不起,簡白,我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我要去美國。你那麼堅強,你不需要我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然後,他就走了。他並不知道,她有去機場送他,偷偷地躲在柱子後面,看著他站在那里仿佛在等什麼人。
她以為他在等她的,差點就忍不住想要沖出去抱住他要他不要走,可是再看過去時卻看到了他的身邊站著自己的好友,兩個人肩並著肩走了。
所謂的美麗的謊言,都是為了掩飾丑陋的真相,她想。
簡白喝了口咖啡,拿起另一份報紙翻閱起來,翻到最後一頁時事版的時候,一條篇幅很小的新文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條新聞說,本市青年干部學院常務副院長周嘉光光榮退休,把教育國家青年干部的重則交給了下一任的副院長。
看完新聞,簡白唇邊的笑就諷刺了,想不到他也有服老的一天!或者根本由不得他不服老!
辦公室里突然響起了一陣音樂聲,那鈴聲她一點不熟悉,不是她的手機。反應半天,簡白才發覺鈴聲是從她的手提包里響起的。
她打開包才看到里面躺著的一個黑色手機——是衡家文的手機,昨晚整理客廳的時候才發現他把手機落在自己家里了。
看著黑色手機大有一直響的趨勢,簡白無奈的接起了手機,她還沒開口,電話那頭便傳來了一陣關切的聲音,「家文啊,工作辛苦不辛苦啊?我昨天看天氣預報說今明兩天可能有寒流,你多穿點衣服啊。」
簡白極有耐心的等著對方說完,才回答了一句︰「不好意思,衡先生的手機暫時落在我這里了,有什麼事請您晚點再打給他吧。」說完乘著對方還能反應過來馬上啪的一聲合上了手機,不然還真的沒辦法說清楚了。
她放下電話,揉了揉太陽穴,深深的吸了口氣,拿起桌上設計部剛剛交上來的企劃案仔細閱讀著,就這樣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而電話那頭的衡媽媽在听到「嘟嘟」的忙音後,抓著電話話筒神情疑惑的看著自家的老伴,說道︰「不對啊,家文這孩子的電話怎麼是個女孩子接的啊。」
坐在沙發里看著報紙的衡爸爸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神態自若的回答著︰「孩子他媽,孩子也大了,有自己的交際圈子,你管那麼多干嘛?」
衡媽媽哼了一聲,瞪了老板一眼,「有你這麼不關心孩子的爸嗎?」然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手,「前兩天我還問他相親的那個女孩子如何,結果他跟我說沒有感覺,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現在可好,該不會是他自己找了個女朋友了吧?」
衡爸爸放下報紙,拿下眼鏡,氣定神閑的喝了口菊花茶,對老伴說,「你就是愛操心。」
「是是是,你看看你和你兒子,老的少的,要是沒了我能成嗎?」衡媽媽說道,「剛好今天熬了點老鴨筍干湯,晚上我給兒子端點去,隨便問問看是什麼情況。」
「隨你。」衡爸爸聳了聳肩膀,表示沒有意見。
在他的默認下,衡媽媽樂滋滋的鑽進廚房煲湯去了。
「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里。在此我想告訴大家,對于BC汽車公司的這個企劃,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能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可以肯定的是,這起合作案,我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簡白坐在會議室的正中央,凜冽的眼神滑過底下的每一位主管的臉,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斗志後,她滿意的點了點頭,率先站起來離開了會議室。
從最初的只有幾個人的公司發展到了今天的佳藝傳媒,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簡白自己明白。
萬事開頭難,剛開始的時候,她根本就接不到任何的case,她一家公司一家公司的去找,一遍又一遍的推銷著自己,終于有家企業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請她為他們企業做一個平面設計。簡白和同事們熬了三天三夜,終于交出了一份令客戶滿意的企劃,至此佳藝廣告傳媒公司的名聲才越來越響。
世人只是看到了佳藝成功和某知名公司簽訂了合約,看到了佳藝的廣告如何的讓人贊不絕口,卻沒有看到背後的艱辛。閉門羹她吃過,冷眼她受過,挺得過去不過是相信自己可以做的好,堅信著不服輸的道理,事實上她也做到了。
簡白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望著窗外的天慢慢的黑了下來,景觀燈陸陸續續的亮了起來,燈的海洋映出了一座璀璨的城市。
她本來想在公司把剩下的文件處理完,結果看到了一旁抽屜里的包,這才想起晚上衡家文要來找自己拿手機,就關了電腦,整理了幾分急件帶回家里去看。
簡白把車停到了地下車庫,自己慢慢的走回去,走到六層居民樓區的時候,剛好看到衡家文從右邊一棟樓里走了出來,樣子很急。
「衡家文!」簡白叫了聲。
衡家文回過頭來,就看到簡白提著一個大大的包,站在自己的身後。他靦腆的笑了笑,「簡白,我正想去找你呢。」
簡白在包里翻了翻,拿出黑色手機遞給他,「這是你的手機,我替你關機了。」她說著,又響起了什麼似的,補充道︰「不過早上好像是你媽媽給你打電話,不好意思我接了下。」
衡家文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從她的手中接過手機的時候,不小心踫到了她的指尖,冰涼冰涼的,眉頭皺了皺,想要握住她的手溫暖她。又看到她一個人走著,他就問道︰「你走回來的嗎?」
「沒有,把車停在車庫了,天氣預報說這兩天可能有雨。」簡白告訴他,想想也沒有什麼事了,正想開口道別的時候,就听到左手邊傳來一聲,「家文!」
她和衡家文同時轉頭,就看到一位莫約五十多歲的婦人手里提著一個保溫盒,正眉開眼笑的看著他們兩個。
衡家文的臉上滑過一抹紅色,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走了過去,接過婦人書中的保溫盒,輕輕地扶著她的手臂說道︰「媽,你怎麼來了?」
衡媽媽輕聲在兒子耳邊說道︰「不來怎麼知道你有事瞞著你媽啊?」說著朝簡白的方向暗暗地指了指,還沒等衡家文反應過來,衡媽媽已經開口打招呼,「這位小姐你是我們家文的朋友吧?」
簡白看著衡家文孝順母親的小動作,會心的笑了笑,簡單的自我介紹道︰「伯母你好,我是簡白。」
「哦哦,是簡小姐啊。」衡媽媽人來熟的說道,然後全身上下打量了簡白一番,看著她一身風衣站在寒風中,一張瓜子似的小臉是那樣的縴瘦,忍不住說道︰「簡小姐還沒有吃晚飯吧,正好我熬了老鴨湯,走走,上去我們家喝點。」說完也不等簡白沒反應過來,就拖著簡白上了居民樓的三樓。
直到簡白坐在了餐桌前,衡家文才不好意思的低聲對她賠禮︰「不好意思,」他看了眼正在廚房里忙碌的母親,「我媽她就是這樣的人,比較熱心。」他模了模頭,有些傻傻地笑了。
簡白搖搖頭表示沒關系,「伯母人很好。」她說,按照她的性格,若是真的想要拒絕,是任何人都無法勉強的。只是剛才衡媽媽那和藹可親的面容,還有抓住自己的手時所散發的善意和溫暖,都讓她無法拒絕。
「來來,你們喝湯。」衡媽媽端著兩大碗湯走了出來,衡家文連忙起身去接,換得母親一記白眼和一聲輕斥,「去,你坐好就行了。」
衡家文只好乖乖的坐在了簡白的身邊,看著母親大人把湯放下,和簡白兩個人慢慢的喝起湯來。
「簡小姐,合不合你的胃口啊?」衡媽媽問道。
簡白點了點頭,「味道很好,謝謝你,伯母。」
衡媽媽看著面前的簡白,覺得她干練之中不失靈氣,一雙杏子眼炯炯有神,瞧她的模樣,只怕是個非常能干的人。
「簡小姐在哪里高就啊?」衡媽媽笑眯眯的問著。
簡白咽下嘴里的湯,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後才回答道︰「伯母,我自己開了家公司,給自己打工。」
衡媽媽點點頭,「這樣好,不用看老板的臉色,但這樣工作會不會很辛苦,爸爸媽媽舍得讓你這麼累?」
衡媽媽本是平常的一句問候話,結果簡白的臉色卻白了三分。而衡家文也趕緊叫了聲,「媽——」
簡白很快便恢復了往常的神色,她看著衡媽媽回答著︰「我媽媽去世的早,現在是我一個人生活。」
衡家文深怕母親再勾起簡白的傷心事,就三下五除二喝完了碗里的湯,拿著碗對母親說還要。
衡媽媽哪里不知兒子的心思,就順著這個台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