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真是我繡的?」七七一臉驚訝,驚奇地看著眼前繡工精美的荷包,「不是說我是白痴嗎?真能繡出這種東西?」騙她的吧!
艷兒輕輕一笑,「小姐才不笨呢!小姐繡得比我繡得還要好呢!」
如果十幾年來,只學會了繡這一樣東西,當然會繡得不錯了!翼枝腦中搜索著這位痴兒小姐的資料,低垂的眼眸中露出一絲鄙夷之色。
七七興奮地拿起針線,抬起頭,對站在身側的翼枝笑著說道︰「翼枝,我也給你繡一個。」
翼枝被七七突然的一笑,弄得神情有些恍惚,連忙道︰「奴婢怎敢麻煩大小姐呢!」
七七不在意地揮揮手,「沒關系啊……艷兒,把那塊白色的布料遞給我,我現在就繡!」
半個時辰後,七七神情呆呆地望著那塊沾染上她血跡的白色布料……
「小姐,疼不疼啊?對不起,都是艷兒不好!我們不繡荷包了!」她一臉心疼地為七七包扎受傷的手指。
「艷兒,你確定那個漂亮的荷包真的是我繡的?」七七疑惑地問。
「當然是小姐繡的,小姐不要擔心,現在你只是忘了,等過幾天想起來,自然就會繡了。」看見小姐手指血跡斑斑,艷兒心痛得險些落淚。
「哦!」七七神情萎靡地癱在椅子上,「翼枝,等我想起來才能給你繡荷包了!」沮喪,沮喪!
「小姐,可別再折磨奴婢了!若讓夫人知曉你的手指是為了給翼枝繡荷包才弄傷了……」驀地住口,發現七七的小臉近在咫尺,黑漆漆的小眼珠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他被盯得渾身發毛,他……說錯話了嗎?她真的是痴兒?翼枝懷疑!
七七抓抓頭發,轉身對艷兒道︰「那個……除了刺繡,我以前還會什麼?」
「這……」艷兒怔了一下,隨即笑道︰「小姐身邊有我們下人侍候,不需要會其它的啊!」
意思是說她除了會繡個荷包外,什麼都不會了!神情沮喪地嘆口氣,現在卻連荷包都繡不出來了,這不是白痴是什麼!
艷兒見小姐垂著頭一聲不哼,急忙安慰,奇怪,小姐以前心思單純,安靜乖巧,既是痴兒,自然不懂得傷心難過,她只要一哄就好,現在卻總是唉聲嘆氣啊!若說恢復了正常,卻又不像;若說沒有恢復吧!但小姐自清醒後,言行舉止,眸光流轉間卻是靈動晶瑩,並無以前的痴兒之態。
沉默片刻的七七驀地抬起頭,見艷兒一副小心翼翼外加心疼的表情,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窗邊,深吸口氣,然後慢慢地轉過身,對兩人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哎呀,本小姐才不想學什麼刺繡呢!呵呵,繡荷包根本是浪費時間嘛,我將來是要做出一番大事業的人!」
翼枝身子一歪,險些跌倒,終于明白,這位夏府小姐不是痴傻,而是瘋,瘋傻!資料有誤,有誤!
艷兒則是神情怪異地看著她跟了十年,照顧了十年的小姐——目前卻是一副豪情壯志慷慨激昂的模樣!她怎麼越看越覺得小姐古怪呢?
不單翼枝與艷兒,事實上連七七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看了看屋中目瞪口呆的兩人,困惑地抓了抓頭發,她怎麼順口就說自己要干出一番大事業呢?
「那個……小姐,你要做什麼大事業啊!」艷兒試探地問道。
「呃……呵呵!」七七揪揪頭發,傻笑兩聲,「那個……不知道……」
艷兒立即站起身,囑咐翼枝好好照顧小姐,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出房間,她要去稟告夫人,馬上去稟告夫人,嗚嗚!小姐的痴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見艷兒落荒而逃的樣子,七七轉身問翼枝︰「我長得雖然難看了點兒,但應該不像鬼吧!」
翼枝點了點頭。
「那艷兒為什麼像見了鬼似的呢?」
翼枝嘴角抽動兩下,暗忖,若非身份所限,他也會跑得遠遠的!見七七亮晶晶的小眼楮又直直地看了過來,他下意識向門口挪了兩步。
七七收回探尋的目光,轉身,大模大樣地坐到椅子上,微微一笑,「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說吧!你為什麼要男扮女裝?到夏府來究竟有何企圖?欲意何為?」
翼枝深沉的眸光變了變,「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而且奴婢也並非男扮女裝!」
七七雙手支著下巴,撇了撇嘴,「你為什麼就不承認呢?」見他還要說些什麼,七七連忙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不說就算了,其實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我記得金庸小說里的人物都是女扮男裝,沒有男扮女裝的啊!」
「你記得?金庸是誰?」
七七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最後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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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月上柳梢,無風,確定隔壁的七七與艷兒熟睡後,翼枝換上一身黑色的勁裝,推開窗口,輕輕地跳了出去。
夏府人多半已熟睡,他小心避開巡邏的侍衛,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向夏老爺的書房疾速行去。
書房內閃著微弱的燭光,隱隱有對話聲傳出,他側耳聆听了一會兒,沉吟片刻,飛身躍上屋檐,辨明方向後,向南邊疾馳而去。
「咦!你在做什麼呢?」
翼枝一驚,轉首卻見七七披了一件單衣,仰起小臉,正笑眯眯地望著他。
他心中驚駭,她是何時來到他身邊的?他竟絲毫都未察覺,眸光一沉,一抹殺氣瞬間染上眉宇。
七七遲鈍地一點兒也沒覺出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頭轉向一邊,也學他的樣子,在窗戶紙上捅個洞,身體前傾,好奇地向里面看去。
不久後,她慢慢地轉過頭來,瞪大晶亮的小眼楮,結結巴巴地道︰「我知道……你為什麼男扮女裝混進夏府了……」聲音未落,只覺頰邊一涼,再一看,咦!她的頭發怎麼落下來了?
他望向七七的眼神也是一陣發怔,緊緊握住袖間的匕首,怎麼會?他手中匕首明明是直取她的頸間,欲奪下她的性命,她……是怎麼躲開他致命一擊的,難道她一切的痴傻只是裝出來的,事實上卻是身懷絕技之人?而自己到夏府的目的,想必也早被她察覺了吧!想至此,他心中一沉,看來他的任務不但不能完成,恐怕今夜能活著走出夏府的機會都很渺茫。
然而,七七下面的話卻讓他再次懷疑起自己的判斷能力。
「你原來是采花賊啊!不過……」七七指了指窗內,「那個女人雖然在洗澡,但她大半個身子都被木桶遮住了,你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啊!」
翼枝額上的青筋跳了兩下,深吸一口氣,他低聲問︰「你跟蹤我?」
「跟蹤?」她莫名其妙地抓抓頭,突然大叫道︰「我明明是起來尿尿,怎麼一推開房門就跑到這來了呢!」說完又向四周望了望,這是哪里啊?
翼枝急忙捂住她的嘴,一邊低聲在她耳邊道︰「小點兒聲!」一邊將她往房檐下的陰暗處拖去,大手撫上她細滑的頸間,遲疑了一下,要不要現在就解決了她的性命,以絕後患呢?一低頭,卻見七七正眨巴著一雙小眼楮,一臉無辜與好奇地望著他,那眸光……
瞬間,翼枝心像被什麼狠狠砸了一下,頸間的手便再也使不出力氣。腦中有兩種聲音在叫囂著︰放了她,放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殺了她,會打草驚蛇,任務就完不成了,不能殺!
放了她,豈不是後患不窮……沒關系,她是痴兒,不會危害到他。
翼枝只顧想著如何處置他懷中的小白痴,竟然沒有察覺,為什麼七七在發出那般大的聲音後,屋里竟然沒人出來察看,難道不覺得反常嗎?
當然,他就更不會發現,在他二人頭頂上正有一顆碩大無比的腦袋,拖著長長的頭發,詭異地在空中飄來蕩去。
總之,翼枝事後回想,那晚發生的一切皆恍恍惚惚,好似中了邪一樣。
他帶著七七偷偷回到所居院落,並警告她今晚發生的事不許讓第二個人知曉!否則就再也不抱她在房檐上玩飛來飛去的游戲了。
七七正要回屋,卻突然轉過身拉住他的手說道︰「我忘了,我還沒有上茅廁呢!」
翼枝不著痕跡地甩開她的手,「那就去吧!」
「你陪我去!」七七又再次拉住他的手。
「你明知我是……」男的!
「是什麼啊?」七七一臉單純。
「你找艷兒陪你!」
「可是你對娘說要貼身保護我,寸步不離的啊!」七七滿臉無辜。
翼枝突然間懷疑,今夜先饒她一命的決定是否正確?
「快啊!快啊!我要憋不住了。」她一邊拉著他的手往前走,一邊繼續嘮叨道︰「告訴你喔,一到夜間,我就覺得身邊有個丑丑的大頭鬼在我身邊晃蕩,好嚇人!但是只要看見你,我就不怕了……呵呵……到了,你在外面等我,不許走遠喔!」
翼枝花了很大力氣才抑制住心中的火氣,而沒有將一直嘮叨不停的七七一腳踹飛。
他竟然會順著她,他竟然會心軟,他竟然不顧暴露的危險放過那個小白痴!中邪了,中邪了,他一定是中邪了!
七七躡手躡腳地穿過艷兒休息的軟榻,爬上床,蓋被躺下,滿足地嘆了口氣,閉上眼楮。
真把她當白痴了啊……他混進府中,是要找什麼東西吧?難道他要找的東西在那個女人房中?不過,她是怎麼一推開房門,眨眼間就飄到他面前的呢?七七抱著被子冥思苦想了一陣!算了,不想了,睡覺,睡覺。
「艷兒,你不是要親手給我做芙蓉糕嗎?我現在就想吃了,你快去給我做吧!快去,快去!」
七七將艷兒支走以後,拉著翼枝來到湖邊,找個有樹陰的地方坐下,嘻嘻一笑,「還是這里最涼爽啊!」
湖的面積並不是很大,坐落在夏府的西北面,離七七所居的悠然閣只有一牆之隔,但自從她失足落水後,娘親便命人將那道連接的月亮門給鎖上了。
上次她由門縫里瞄到那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面,那倒垂的楊柳,心癢得不得了,死磨活磨讓艷兒帶她到湖邊,艷兒就是不同意!
她曾經想用石頭把那道鎖砸開,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出了半身臭汗,最後還是沒有成功。現在好了,既不用找鑰匙也不用砸鎖頭,翼枝只是抱著她輕輕一躍便過來了。
她踮起腳尖,伸手扯下兩根柳枝,一手一根,走到湖面,啪啪的,像無憂的孩子般打著水花玩,翼枝皺著眉走了過去,「你不怕再次掉進湖里嗎?」
「怎麼可能呢?我才沒有那麼笨呢!」七七斜瞥了翼枝一眼,突然眼神一變,手中的柳枝使勁揮舞,水花濺得滿頭滿臉,翼枝狼狽地退後幾步,她則是一臉得意地哈哈大笑。
翼枝真想一腳把那個笑得像白痴的小姐踢進水里,模了把臉,他沉著臉退到後面的樹陰里坐下。
經過幾日的相處,他終于了解了,這位大小姐絕對不是痴兒,也絕對不笨,某些時候聰明狡猾得厲害,裝傻扮痴地耍弄著身邊的下人玩。
但是……也絕對不會是正常人,精神絕對絕對的不正常!這從她每天早上必站在窗口,挺胸抬頭,慷慨激昂地說出一番豪言壯語——干出一番大事業,就可以看出。他已經從最初的驚駭到現在的漠然置之,可憐那個一直侍候她的艷兒姑娘卻一直無法適應,每每此時,必會搖頭嘆息。
看著湖邊那個玩得不亦樂乎,渾身被水濺濕的七七小姐,他也不禁搖頭嘆息,哪戶人家的大小姐會在十五歲時還如她這般不顧矜持禮儀地玩耍!不懂害羞為何物!瞧瞧!她的衣裳全被她玩濕了,玲瓏有致的曲線引得他呼吸一窒!連忙別過頭去,暗暗低咒了一聲!懊死,他怎麼會對這個小白痴、小瘋子產生興趣!那也太……丟臉面了。
「翼枝,我昨天給你的那本書是不是你要的那個?」她此時已停止玩水,轉過頭來詢問道,「翼枝,一只,只……」她故意大聲喊叫。
翼枝受不了了,轉過頭,冷哼道︰「不是!」
「不是嗎?」她疑惑地抓抓頭,丟下手里的柳條,跑到他身邊坐下。
翼枝身子向旁邊挪了挪,皺著眉道︰「你的衣裳都濕了!」
七七攤開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知道啊,這樣比較涼快……要不然你也試試,很舒服。」揮手間踫到他的胸,隨即哈哈大笑著道︰「你今天沒塞棉絮啊?怪不得,你是怕衣裳濕了,被人看出來是不是啊?」
他氣得頭冒青煙,指著她,「你知不知道‘羞恥’兩字怎麼寫?」
「知道啊!你不會寫嗎?那我教你好了!」七七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掌上一筆一劃地寫出兩個字,「唉呀,你別抖啊,這樣我就寫不好了!」
翼枝被她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若不是……
「翼枝,你干脆告訴我,你要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這樣我也好幫你啊!」七七突然抬頭對他說道,身子前傾,仰頭看他,並露出誠懇的表情。
翼枝看到近在咫尺的小臉頰,眼神變了一下,竄入鼻間的是七七身上特有的女乃香,如嬰兒一般清純的味道,不同于他為了掩飾身份所擦的脂粉氣味。
「告訴你你也不知道,你識字嗎?」翼枝冷笑著道,「你剛剛在我手上寫的根本不是‘羞恥’兩字,而是‘一只’!」
「啊,你的意思是說,翼枝就等于羞恥對不對?」七七虛心請教。
翼枝憤怒地開始磨牙,尤其是看到七七亮晶晶的小眼楮里流露出戲謔的光芒時更加憤怒。伸手推開她近在咫尺的小臉,飛身躍到一棵樹杈上。惹不起,他躲,他躲還不行嗎?
「翼枝,你下來好嗎?」七七仰著頭,眯縫著小眼楮,朝樹梢上望了一會兒,撇撇嘴,太高了,她爬不上去。
翼枝只當沒听見,抱臂環胸,倚坐在樹杈上,看著七七呆站在樹下,神情落寞的樣子心情舒服多了。
她又喚了兩聲,卻見翼枝已經閉上了眼楮。眼神一暗,流露出一絲失落,嘆了口氣,她慢慢地走到湖邊,那就自己玩好了。沒關系,沒關系。
不一會兒工夫,在樹上假寐的他便听到了七七獨特、卻又該死的非常悅耳的清脆笑聲。
他睜開眼,循聲望去,只見七七手里拿著一枝柳條,沿著岸邊,一邊拍打著水花,一邊嬌笑地奔跑著,他雖然離湖面遠了些,但練功人的眼神自然是比一般人敏銳,隱隱地看到湖里面金色的鯉魚游來蕩去。
翼枝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眼中蘊含著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歡喜之情,笑嘆一聲,瘋丫頭!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連他都始料未及,在七七看到他夜探夏府後,不是沒想到過要殺人滅口,只是事情往往詭異得令人噤舌,除去那天晚上,他曾經對七七出手奪命,卻沒有成功後,他事後尋思了一下,又覺得不妥,七七雖行事怪異,但絕非資料上所說的痴傻,萬一將他的行蹤透露出去,不說自己的任務不能完成,連生命都會有危險了。
因此,第二日,他又偷偷地行刺了一回,不要說他卑鄙心狠手辣,只是江湖生存的法則而已。但是……怪異的事情又發生了,他還是沒有成功,不但如此,還險些傷了自己。真是見鬼了!
不過,這次他可以確認,七七絕對不是什麼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除了會跑會跳會吃會睡以外,看不出她還能會什麼!
發生在七七身上的事,雖然有些不合常理,但府上的人卻是一直認定她是痴兒,自然她所說的話,也沒人會相信,加上她身上愈來愈明顯的瘋子特征,據說這是在落水後才有的!翼枝暫時打消了除去她的念頭。
見她對他一臉好奇,拼命追問,索性就告訴她,自己再找一件重要的東西,它隱藏在一本書里,豈知她听到後,興奮得不得了!也不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對錯與否,嚷嚷著就要幫忙。
他被她熱心助人的壯舉驚得呆怔良久,既然已經判斷她不是痴傻,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她是瘋子!一定是瘋子!
于是,也不用他催促,七七便積極地跑到他夜探過的那個院中去尋書,院中住的是夏老爺的另一房妻子,下人尊稱三夫人。
愛里的人都知道七七的痴傻,再加上她臉上一副痴痴的笑容,三夫人也不防她,她說要來借書看,也就由著她來,一天借去幾本,幾日下來,她要把三夫人半個書房的書都要搬回來了,卻仍是沒有找到他所要的東西!
他皺眉嘆了口氣,或許沒在三夫人那里吧?可是夏府中就只有三夫人院中有書庫啊!也是最不會受懷疑的地方,若隱藏什麼東西當然是放在那里最安全。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到時他拿不出東西,唉!翼枝垂頭喪氣,不知師父會不會多寬限幾日。
模模自己的臉頰,再次哀嘆!他雖然長得很漂亮,但也不願意天天穿這種縛手縛腳的女兒裝啊!雖然那個小白痴總是望著他的臉孔發呆兼流口水。
翼枝斜倚在樹梢上,閉眸沉思,突然一聲驚叫,外加一聲撲通的落水聲,他睜眼一看,七七掉進了湖里,激起數尺高的水花,該死的!還說她不笨呢,不笨怎麼又掉進水里了?
「救命啊!救命啊!」七七雙手在水中拼命撲騰。
他身形一躍便到了湖邊,瞬間月兌掉縛手縛腳的外衫,正要縱身跳入湖中,卻見七七濕漉漉的腦袋露出水面。
「救命……咦!沒有沉!我原來會游水啊!」
雙手、雙腳又在水里伸伸,踢踢,踹踹,「我真的會游水啊!」小臉上布滿驚異,抬頭見到湖邊正在穿外裳的翼枝,興奮地叫道︰「翼枝,翼枝!我會游水,快看!快看!我會游水,你瞧我游得好不好?」
翼枝心里明顯地松了口氣,並把這種擔憂的心理解釋成她若不幸被水淹死了,那自己也甭想在夏府中待下去,更不能完成任務了。蹲在湖邊,他伸出手,「上來!」
七七笑嘻嘻地游了過去,伸出手抓住他,晶亮的眸光瞬間變了一下,驀地,使力氣向後拽,想把他拉下水來。
雖然事出突然,但翼枝畢竟是習過武的,七七那點兒力氣豈能奈何得了他,手臂微一運功,只听七七大叫一聲,松開了手,自己跌回水中。待她再次由水中冒出頭來,一看那只手已經紅腫了,痛得哇哇大叫,一邊惡人先告狀︰「死翼枝,壞翼枝!」一邊不忘報復,把水潑到翼枝身上。
翼枝陰沉著一張臉,退後數步,咬著牙,他真是受夠這個小瘋子了!最後,一轉身,走了。
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說得真是……太對了。
七七望著他的背影消失,有些失落,咬了咬唇,垂下頭,然後看到水中金鱗鱗的魚兒,慢慢地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翼枝自然不是真的走了,他只是走到遠處,躲到樹後而已,來個眼不見為淨!只是七七銀鈴似的清脆笑聲,惹得他耳根發癢,不由自主地便轉過頭,瞬間,卻怔住了……
在夏日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團粉色的身形在水中翻騰出金色的浪花,水珠點點,陽光下像極了一顆顆光彩奪目的珍珠,亮得刺眼。那個小鼻子,小眼,一臉稚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七七,此刻揚起了一張歡快的笑靨,像一只金色的鯉魚在水中翻騰,跳躍!眼角眉梢,無一不美,無一不媚,那瞬間的風華竟是這般炫目耀眼……
許久,他才回過神來,身形又悄悄地躲回了樹後,雪亮清澈的眼眸中跳動著異樣的神采,神情微變,眉頭卻是緊蹙著,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啊!救命啊!」湖中突然傳來七七的驚叫聲。
他皺了皺眉,瘋丫頭又在玩什麼?
聲音再次傳來,不同于平日的清脆稚女敕,隱隱的竟夾雜著一抹淒厲,「救命!救我……翼枝……翼……救命……救……」
不對!翼枝心中一緊,轉身躍出,向湖中奔去,待到岸邊,已不見了七七的影子,青青的湖面上只留下陣陣漣漪,他想也沒想,便縱身躍進湖中……
水中,七七憋著氣,想解開纏繞在腳上的水草,不知為何卻是越解越緊,七七便越發地焦急,越是焦急,便越是解不開,胸口好悶,她要挺不住了,天啊,她好怕,誰來救救她!可惡的水草,為什麼解不開啊……怎麼會有黑色的水草啊!是她眼花了嗎……七七急得雙腿使勁地蹬,雙手使勁地劃!她要上去,她不要死在這里啊!她可以看到水面上的陽光,為什麼手腳沒力氣了?她要上去,她不要死……七七的神志開始模糊……
驀地,一縷白色的身影向她這邊快速游來,嘴唇瞬間被吻上,救命的空氣也隨之傳進七七的口中。她神志清醒了一下,辨認出嘴對嘴給她傳氣息的人竟然是翼枝!七七的眼楮驀地瞪大。
翼枝長長的眼睫毛在水中絲絲清明,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她看不懂的復雜神色。
他做了個手勢,七七眨了眨眼,隨即,翼枝離開了她的唇,七七急忙閉住氣息,翼枝潛在她腳下為她解開纏住的水草!掙開束縛後,翼枝抱著她已經軟弱無力的身子游上水面……
湖底青色的水草,隨著水波流動,飄飄然伸展著,擺動著,驀地,綠油油的水草竟現出一縷黑色,像是長長軟軟的絲發,在水中飄來蕩去……
七七一浮上水面便大口大口地呼吸,臉頰白得像紙,嘴唇也是青紫色的,身子不住地發抖,翼枝看出她眼中的驚恐,不由得一陣心疼,輕輕地將她嬌小柔軟的身子擁進懷中,「別怕,沒事了!」
七七「哇」的一聲,便大哭了出來,這次著實是嚇壞她了。
「乖!不哭!不哭!」翼枝一邊柔聲哄著她一邊帶她游到岸邊。
七七繼續哭,「我好怕,我以為要被淹死了!嗚嗚,太嚇人了……你怎麼來得那麼晚,如果我被淹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娘也不會放過你……」看來是本性難改。
「……」她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翼枝無言,想干脆把她推回水里算了,但看她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滿臉的淚痕,又舍不得了。最後咬咬牙,將她抱上了岸。
兩人的衣服都濕了,雖然是炎炎夏日,陽光熾熱,但七七受到驚嚇後,反倒覺得冷了起來。
她雙臂抱緊自己,全身禁不住地顫抖,「就怪你,你干嗎走開啊,否則我也不會出事了!好冷啊……我要是生病了,也是你害的……咦?好像有人來了,不是說這院落被封了嗎……翼枝,快快,帶我躲開!我這樣子不能被人看見,否則就慘了!」七七轉變得倒快,立時忘了哭。
翼枝瞪她一眼,這還用說嗎?他目前的狼狽模樣也不能被其他人看到啊!攔腰抱起她,縱身躍到一側的樹上。
來人是府上的兩個丫環,一路竊竊私語,倒也沒注意到四周草地上為何會濕淋淋一片。待人走遠後,翼枝一低頭,卻見七七正直直地盯著他的嘴唇,神情恍惚。
他驀地聯想到適才水中以嘴過氣的情形,臉上頓覺得火燒似的,不由得怒聲道︰「痴子,看什麼看!」
「啊……」七七還是一副呆滯的表情,隨即看到翼枝火紅的臉頰一直延伸到耳根,她馬上閉上半張的嘴巴,蒼白的臉頰慢慢地染上一層紅暈,晶亮的小眼楮眨了眨,然後,格格地笑了起來。
「翼枝啊,你在害羞,呵呵!」
見她一笑,他更加惱羞成怒,臉已經由紅變紫了,「你……你……」
「我什麼啊……呵呵,翼枝真好看……咳咳,咳……糟了,我生病了,這要怪你!若不是……」
「你閉嘴!」他大吼一聲。
「……」七七撇撇嘴,終于沒敢再言語,當了一次識時務的俊杰。
翼枝抱著她,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房間,一邊催她換衣裳,一邊忙著給她準備洗澡水,連自己的濕衣裳都來不及換下,干脆運功將之蒸干了。好不容易侍候這位不知害羞為何物的大小姐換下濕衣,洗了熱水澡,但可氣的是……第二日,她仍舊染上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