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司徒瑞安的生辰八字。」
悅兒無聲地張了張嘴。
「說話。」
悅兒再張了張嘴。
黑衣人怒極,「你……」一掌打了過來。
悅兒立即開口叫道︰「是你剛才讓我閉嘴的!你一會兒讓我閉嘴,一會兒讓我說話,你到底讓我閉嘴還是讓我說話?」
「我……」黑衣人呆怔地看著掌下女扮男裝的人,驀地一陣勁風掠過,他的身形閃電般向旁躲閃,接著耳邊听到女子喜悅的呼聲,「公子。」
司徒瑞安將悅兒護至身側,問道︰「沒事吧?」
「沒有。」悅兒松了一口氣說,眼中露出喜色,有些貪婪地仰望著公子,就差一點點,她以為再也見不到公子了。
司徒瑞安看向黑衣人,「閣下有什麼問題,問我本人即可。」
然而,黑衣人卻是後退數步,一臉戒慎地望向公子。陡然間身形一縱,如閃電般向南邊飛遁而去。
悅兒急道︰「公子,不追他嗎?」
司徒瑞安微微搖了搖頭,「只是個小卒,追上何用……他除了問我生辰八字,還問了些什麼?」司徒在地上發現兩枚銀針,卻不見悅兒蹤跡,心知出事了,便循著蹤跡追趕而來。趕到時,恰巧听到對方問他的生辰八字。待對方要對悅兒下手之時,陡然間出手相救。
悅兒搖頭,「沒有,不過他的名字叫初六,好奇怪的名字!」她皺著眉說。
「初六?」司徒瑞安沉沉難懂的眸光突然露出一絲了然,「都已經出來了嗎?果然沒有永遠的秘密。」
「公子?」
司徒瑞安轉頭看她,「你今天太過魯莽了,下次不可再如此大意。」
「悅兒知道了。」
司徒瑞安抬眼望向天邊,輕輕一嘆,「今後這樣的事還會有很多,你自己多加小心了。」
悅兒正想開口詢問什麼秘密,司徒卻開口道︰「走吧。」明顯不想多談。
而公子不想說的事,悅兒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的。雖然心中滿月復疑雲,也只能強行壓下。
回到城郊宅第,司徒瑞安仿佛又過回先前的悠閑日子。每日作畫,閑時還會指點一下悅兒的武功。
某日清晨,悅兒起身給公子準備早餐,生火之際,卻突然感到不舒服。一陣反胃,抑制不住,一口嘔吐出來,直到將胃里的東西全部吐盡,身體才算好受些。
怎麼回事?這幾日身體一直乏力,她以為是公子讓她練功所至,只是今日……驀地腦中靈光一閃,會不會是……悅兒臉帶喜悅地奔出廚房。
悅兒一臉甜意地走出醫館,手中拎著兩包藥。她果然是懷有身孕了,自己測出是喜脈,但又不敢相信,便又去了醫館,這次可以完全確認了。為防萬一又抓了兩副安胎的藥。
已懷有兩月,她並不知曉。自己的月信與平常女人稍有不同,她們是一月一次,而她卻數月才有一次,因此懷孕兩月才有感覺。
走至門前,突然听到屋里有說話聲。
「……報仇。」
「自有天報,不干我事。」
「妖怪果然都冷血。」
「那又如何?」
悅兒听出是公子一個人的聲音,近來公子自言自語的毛病好像越加嚴重了。與以前一樣,她仍是听不懂公子在說些什麼,這次連妖怪都出來了?
她輕敲了兩下門,「公子。」
「進來。」
悅兒推開房門。司徒瑞安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筆,見悅兒滿面喜色,說道︰「何事這般高興?」
悅兒揚起嘴角,只當沒有听到公子自言自語,說︰「公子,悅兒確有喜事要告訴你。」
「哦,什麼?」司徒一挑眉,仿佛也有了興致。
她走過去,拉住鮑子的手,微微一笑,「公子,悅兒有喜了。」
「嗯。」司徒瑞安輕哼一聲,「什麼?」
「悅兒有喜了……怎麼?公子不高興嗎?」見公子久久沒有反應,悅兒試探地問道。
「多久了?」司徒淡淡地問,眼中並無喜色,有些復雜,悅兒看不明白。
「兩個月。」
司徒瑞安沉默片刻,道︰「打掉吧!」仍是那種淡淡的語氣。
悅兒心中一驚,「為什麼?公子難道不喜歡嗎?或者公子認為悅兒身份卑微,不配懷有公子的骨肉?」說到最後一句,眼圈已經紅了。
司徒瑞安看著她,突然輕輕一嘆,「怎麼會!」後退半步,坐到了椅子上。
「那公子為何要狠心打掉他?他是公子的骨肉啊!鮑子說身邊沒有親人,悅兒身份低下,不配當公子的親人,可是他將來便是公子的親人啊!鮑子便不會孤單一個人了。」
「你哭什麼?什麼時候也變得軟弱了?你忘了,在司徒府有個不是秘密的秘密,我在出生時,有一道士斷言,乃天煞孤星,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悅兒不信,悅兒跟隨公子多年,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那是因為……唉!算了。總之,即刻將他打掉。」
「公子,老夫人生前最大的願望便是希望公子能給司徒家留個後代,如今老夫人慘死,公子的婚事自然也沒了,現在公子還要狠心打掉自己的親身骨肉,公子如此絕情如何對得起老夫人?老夫人泉下有知定會傷心難過。」
司徒瑞安盯著悅兒片刻,突然冷笑出聲,「好、好,你真是越來越長進了,竟想拿老夫人來壓我。別說她已經死了,就算活著站在我面前,我不想答應的事,誰也別想命令我。」
「公子怎可對老夫人不敬?」
「她與我本就沒有……」語氣突然間頓住了,司徒抬眼,凌厲地瞪她一眼,「我真是太縱容你了,出去,將孩子打掉,否則別回來見我。」
「公子……」
「砰」的一聲,司徒瑞安一甩手將桌上的紙張硯台掃落在地,冷聲道︰「還不走,你想讓我親自動手嗎?」
悅兒一咬牙,哀傷地看了公子一眼,轉身奔出房去。
鮑子是認真的,公子真的想殺死孩子!鮑子雖然性格古怪讓人難懂,可有時也露出對親情的孺目,她以為公子會同她一樣高興,公子怎麼會……
下午,悅兒躲在自己的房里,蜷曲的身子抱住頭,突然門被推開,她抬頭一看,是旺叔,手里端著一個瓷碗。悅兒聞到碗里的氣味,一驚,「你……」
「公子讓你把它喝了。」旺叔將一碗黑糊糊的藥放到悅兒面前。
悅兒略通醫理,自然聞得出這碗里是打胎藥。她咬著嘴唇,眼淚再也忍不住,「公子……他……」
旺叔微嘆口氣,一臉滄桑與木然,「喝了吧!鮑子發起脾氣來,你我都承受不住。」
悅兒顫抖著慢慢端起藥碗,遞至唇邊,驀地將藥碗「砰」地放回桌上,「我再去求求公子。」
站在司徒瑞安的門外,悅兒深吸口氣,正要抬手敲門,里面的人說道︰「進來吧。」
悅兒伸手模模月復部,心中仿佛一下子有了力量。推門而入,「公子。」
司徒倚坐在床頭,睡眼惺忪,像是午睡剛剛睡醒。
「打掉了?」他問。
「公子,我、我……」悅兒突然跪到司徒瑞安面前,磕頭道,「公子,悅兒求你,不要傷害這個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你錯了,按照動物的本能,如果危害到自己的生命,它們會很果斷地咬死幼崽。」
「公子……孩子的存在怎麼會傷害到你呢?」
司徒瑞安好像不想再多說,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你若生下孩子,我便殺了他。你先出去吧,我還有些累。」語氣很淡,就像平常說天冷了,該多穿件衣服一樣普通。然而其中蘊含的殺意卻令悅兒整個心都涼了。
悅兒起身,慢慢地後退著走出房間,將房門輕輕合上。
在院中遇到旺叔,「藥放在桌上了。」
悅兒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恍惚地走回自己的房間。旺叔看著她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
第二日一早,旺叔急匆匆地跑進公子房里,「悅兒留書一封,已經走了。要追回來嗎?」
「走了?還真是倔強。」司徒淡淡地說,身上只披了一件單衣,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是涼的。又將其放下,他微微皺了皺眉,對旺叔道,「不用管她了,再去尋個伶俐點的丫頭過來,身邊沒個人侍候還真不習慣。」司徒府的公子從小便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司徒又自認是很懶的人,有些事情即使會做,他也懶得動手。
旺叔退出去後,司徒坐在床頭發呆,許久,才呢喃地說了一句︰「走了,也好。」眼底深處露出一絲淡淡的連他本人都未察覺的失落與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