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若有所思。
還真是巧,僅僅過了一夜,衛斂就出了事?
采隻又說︰「小姐您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昨天國舅爺剛來找小姐的麻煩,晚上他就出事了,而有這個膽子敢報復他的人,最可能的人自然是攝政王爺,可是王爺現在都不怎麼理咱們,那麼會不會是鄧公子?啊不,現在要稱姑爺了,是不是姑爺替小姐報仇呢?
如果真是他,那采隻可要對姑爺刮目相看了,真厲害!」
許櫻在釆隻小腦袋上敲了一下,說︰「什麼報仇,少胡說八道。」
釆隻悄悄吐了下舌,偷眼看看自家小姐,卻見她並沒有真正生氣,想來小姐也很高興听到這樣的消息吧。
哼,國舅爺又怎樣?以為就沒人敢動你嗎?
許櫻卻有點頭疼,昨天衛斂白天去了她家,晚上就出了事,任誰都會聯想到衛斂出事和她有關系,而現在和她有關系的男人,除了已經冷遇她的霍淳,就是鄧芝。
衛家或許不敢惹霍淳,可是衛家會不敢動鄧芝嗎?就算富可敵國,鄧芝也還只是一介商人,衛家要想處置他,恐怕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這些道理,她能想清楚,那麼鄧芝一定更明白,可是他還是這麼做了,替她出了一口氣。
她再也不是無依無靠、任人欺凌了,他是她的夫君,他自然會為她撐起一方天空。
哪怕,他自己會因此要承受更多狂風暴雨的摧折。
許櫻低頭沉思,心中激蕩,更有一種暗暗的纏綿,讓她即使皺著眉頭,眼底也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幸福和快樂。
或許,遇到鄧芝,才是她穿越千年而來的真正意義吧?
***
鄧芝到了前院書房,剛坐下不久,小廝便來通報︰「爺,葉大老板來了。」
葉大老板名葉綾舞,京城知名的綺繡閣大當家,而且,是個女子,未婚。
京城知名的成衣坊綺繡閣是葉綾舞的父親所創辦,但是葉父無子,也並非夫妻恩愛不納小妾,葉父足足納了十二個小妾,女兒生了一大群,就是沒有一個兒子,這讓葉父後半生一直郁郁寡歡,早早病死也與此有關。他死之後,葉綾舞沒有遵照葉父的吩咐招贅,讓女婿繼承家業,而是自己不顧女孩兒家不該拋頭露面的規矩,撐起了綺繡閣。
而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是鄧芝借給她一大筆錢,讓她足以維持商號經營運轉,直到轉危為安,並且越來越有起色,直到如今成為京城數一數二的成衣店。
葉綾舞的幾個妹妹大都出嫁了,她依然不肯嫁人,有心人都知道葉大老板心中有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听聞鄧公子最近春風得意,不會連老朋友都不見了吧?」未見人先聞笑,隨即葉綾舞笑意盈盈地踏進鄧芝的書房。
葉綾舞十分懂得穿衣打扮,衣著大方得體,相貌溫婉秀麗,見人三分笑,不笑不說話,這一點和鄧芝很相似,也不知她是不是刻意學鄧芝的。
鄧芝回以一笑,「怎麼會?葉老板生意興旺,哪還有空出來應酬?」
葉綾舞笑咪咪地看著他,「沒有了鄧公子提攜,我這生意可越來越不好做了,你若打聲招呼,我願意天天應酬。」
鄧芝並沒有接她的話。當初願意助她一臂之力,不過是看她同是從商,又是一個女子辛苦經營,才出手援助,卻沒想反而給自己招惹來一朵大桃花,偏偏這朵桃花又很識趣,鄧芝不求她,她也不死纏爛打,也從沒把話題點明,讓鄧芝想拒絕都無從下手。
鄧芝對葉綾舞說︰「昨夜之事,非常感謝。」
葉綾舞徹微一笑,回他︰「什麼事?我怎麼不知道?」
鄧芝見她避而不談,也就識趣地止住了這個話題。
葉綾舞雖然是女兒之身,但見識與氣魄並不遜于男子,鄧芝很欣賞她這一點,也是當初幫助她的一大原因。
昨天,調戲許櫻未成的衛斂氣急敗壞地離開後,心中氣悶,自然不願意回家,便跑去青樓尋歡,但是剛見過絕色佳人許櫻,青樓里的那些尋常胭脂哪里能入了他的眼,他心中更煩,從青樓出來,準備回家時,卻在路上過一個嬌俏的小媳婦,小媳婦一身素白,頭上還戴著白色絨花,看起來楚楚動人別有風韻。
衛斂頓時色心大起。
他上前調戲小媳婦,小媳婦閉口不語,轉身疾行,卻又走幾步回頭再看衛斂幾眼,眼光若有似無地帶著幾分勾引,把衛斂弄得神魂顛倒,傻傻地就跟著小媳婦走了,跟隨他的侍衛也習慣了國舅爺四處尋歡,只暗中跟隨,並不阻止。
結果衛斂跟隨小媳婦進了一個破舊的家門不久,里面就一陣混亂,還加上衛斂的呼救聲,侍衛急忙闖進去,才發現自家國舅爺已經被揍成了獵頭,小媳婦的家人還怒罵他禽獸不如。
衛斂這時才明白這個小媳婦居然是皇家的媳婦,雖然她的男人沒有爵位沒有官職,家境落魄,但確確實實是皇室霍家族人。
大周開國之時,為了防止皇族一代代繁衍造成國家的累贅,便規定爵位不能無償贈賜予,皇族血脈也要考試,只有通過考試的子弟才能得到封爵和賞賜,其他人一律只給予最低生活保障,讓他們自力更生。
小媳婦的男人就是最早的霍家旁系,但是他們這一支不怎麼爭氣,沒有人考上爵位,家里越過越窮,卻又有著紈褲子弟的習性,日子自然難過。小媳婦的男人以前曾在青樓和衛斂發生過爭執,被衛斂抽了一頓鞄子,回來後就生了場大病,因家貧無藥醫,竟然就這樣去世了。
小媳婦恨死了衛斂,時刻想著為夫報仇,她原本在綺繡閣做繡娘貼補家用,昨日老扳娘葉綾舞忽然找上她,說有個機會可以教訓衛斂一頓,她馬上答應。
衛斂被揍不是重點,重點是小媳婦的身分,她的男人再窮,也在皇家的族譜上,她也是皇家正經的媳婦,于是她就按照葉綾舞的授意,又把衛斂扭送到宗人府,狀告衛斂先打殺她的男人,又想欺凌她這個寡婦,如果宗人府不受理,她就一頭撞死。
事關皇家名譽,就算這次衛斂不坐牢,也會被皇家狠狠教訓一頓,他這次是真正踢到了鐵板。
葉綾舞之前也被衛斂調戲過,也早就想好好教訓這家伙,這次鄧芝找上她,還教她該怎麼做,她便爽快答應下來。
事情發生得很快,一個人連著一個人,一環套著一環,听起來好像很湊巧,其實根本都是衛斂往日自作孽不可活,誰叫他平時得罪太多人。
兩人都不願意再談論衛斂,書房里安靜下來,葉綾舞卻遲遲沒有離開的意思。
鄧芝干脆直接問︰「葉老板還有事?」
葉綾舞直視著他,問︰「听說你打算成親了?」
「是。」
葉綾舞嘆口氣,眉宇間終于有了幾分屬于小女人的哀愁與幽怨,說︰「我究竟有哪點不好?男人真的只愛絕色美女嗎?」
鄧芝忽然笑了,笑中帶著幾分輕嘲。
「如果這麼想能讓你開心,就當做如此吧。」
葉綾舞低下頭,這個男人永遠不會明白她此刻有多麼難過,就如同這個男人永遠不知道她早就情根深種。
她在他面前,總是表現得雲淡風輕,不訃自己顯得那麼情切,她不是那種為了情#就自甘墮落的傻子。
可是她這一刻真的很難過。
許櫻出現之後,鄧芫就去找過她,鼓勵她背水一戰,否則恐怕今生都要和眼前這個男人錯過了。
鄧芫不喜歡許櫻,因為鄧芫暗戀霍淳,而許櫻曾經佔去了霍淳的全部注意力,現在霍淳不要許櫻了,鄧芫還來不及歡呼雀躍,她眨眼又霸佔了她的哥哥,也難怪鄧芫會百般討厭許櫻了。
葉綾舞原本以為鄧芝從來沒有在乎的女人,而在他認識的女人里,又只有自己最能和他說得上話,將來他總是要成家立業,到時候自己也總應該會有希望,誰知道……
葉綾舞再抬起頭時,已經恢復了常態,臉上重現了笑容。
「是我不會說話,您也別氣。听說您的準夫人是位絕色佳人,不知道綺繡閣是否有幸為她承做四季衣裳?」
人情不在買賣在,這筆生意她可不想放掉。
鄧芝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算了吧,我听說她生性挑剔,從不愛穿外面人做的衣物,她的一切用品都是自己和丫鬟們親手縫制的。」
如果現在的許櫻听到他說這話,一定跳起來反駁︰她根本就不會針線活好不好?她可巴不得有一等一的裁縫為她量身訂做四季衣物呢!
葉綾舞自嘲地一笑,問︰「害怕我吃了她啊?」
鄧芝也笑,卻沒有說話。
葉綾舞揮揮手,說︰「算了算了,就當我今天沒來過,自討沒趣說出去可丟人了。」
哎,好男人怎麼就都成了別人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