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亦綰靜靜地站在窗前,望著腳下忙碌的大都市。
何以牧俏俏走過去,從後面攬住她的縴腰,下巴正好放在她的頭頂。
「在想什麼?」
他擔心母親剛才得罪了她。
「琳達小姐是誰?」喬亦綰拾起雙手,覆蓋住他的手掌上,低聲問。
「怎麼?吃醋了?」何以牧的聲音帶了意外的笑意。
「嗯,也許有一點吧。」她坦率承認。
能夠讓眼高于頂的何夫人特意招待的女人,想必大有來頭。
「我真高興。」男人像得到獎賞的小孩子一樣笑著,吻了她的耳朵,又來吻她的唇。
她的頭微微歪了一下,躲開了。
「她是國際鑽石協會主席漢密爾頓先生唯一的女兒,去年我們在南非見過一面真。」何以牧解釋,「她對東方文化很感興趣,曾說要到東方來留學,現在也許是先來考察一下。」
「那她可以去中國,那里有更多的東方文化可以實地考察,為什麼要來台灣這個小島?」
他笑了笑,「或許因為我們這里比較好。」
喬亦綰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喊他的名字︰「何以牧。」
「什麼?」
「我們分手,好嗎?」
他們離得很近,她的聲音很清楚,可是男人卻仿佛沒有听見。
他只是維持著從後面摟住她的姿勢,然後摟著她縴腰的雙臂慢慢收緊。
越來越緊。
他手背上的青筋隱隱跳動,怒氣藏也藏不住。
她感覺到了,但卻不作聲。
「為什麼?」久久,何以牧才聲音嘶啞地問。
「我們根本就不適合,我們的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喬亦綰又說出這些老掉牙的理由,實際上,她也找不出像樣的借口。
「該死!錯誤,錯誤,你總是說錯誤,可到底哪里錯了?我和心愛的女人上床,哪里錯了?」
「對了,就是這個原因!!心愛!」喬亦綰也激動起來,她試圖從男人懷里掙月兌出來,卻徒勞無功。
「難道我愛你也錯了?」何以牧一瞼不可思議。
這兩天,他以為兩人的關系有了改善,心情正好.卻沒想到這小魔女轉眼就把他從天堂打入了地獄。
「你到底愛我什麼?」喬亦綰似乎比他更感覺到不可思議,「就因為看到我暗戀別人?因為我傻傻地去咖啡館吃午餐?還是因為我還算年輕好看?因為我和你社交圈子里的女人不一樣?你這樣一時的迷戀能持續多久?我原本以為可以容忍這種偶爾上上床,滿足一下彼此生理的關系,可是今天我才突然發現我根本就受不了。」
她受不了喬亦遠的質問,受不了何夫人的鄙夷。
受不了未來當地下情人的生活模式。
但更讓她忍受不了的,是何以牧的深情。
因為他付出的越多,到分手的時候她就會跌得越痛。
她現在一點都不懷疑何以牧對她的熱情。可是這種熱情能夠燃燒多久?也許在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對何以牧交出了身心,她無法再去想象以後分手時的痛苦。
他走入她的生活才不過一個多月而已,就已經讓她如此心慌意亂,如果再拖延下去.她將會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她突然明白,何以牧這種男人是極品鴉片,淺嘗就能上癮,而一日一上癮卻會要人命。
她要趁小命還在的時候,趕緊逃開。
「你到現在還認為我對你只是貪圖肉欲,只是一時的玩弄,嗯?」男人猛然把她的身體轉過來,大手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瞼。
他低下頭逼視她。她看到他目光中深沉而陰暗的痛苦與狂怒。
可她的心也如在油鍋里煎熬,一點都不好受。
「喬亦綰,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到底要一再地踐踏我的真心到何時?你以為可以說離開就離開,說分手就分手嗎?而我會一次次哄你,一次次威脅你,絕不放開你,所以你就吃定了我嗎?」
「我沒有……」喬亦綰囁嚅著,聲音小得幾乎連她自己也听下清。
「你有!你間問你自己,說過多少次要分手了!你以為我是男人就沒血沒淚,不會受傷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是我?」她更加感到混亂。
也許何以牧已經偷偷注視她很久了,可是對于她來說,她僅僅認識他一個多月,她無法理解他那些洶涌澎湃的熱情從何而來,她懷疑這些看似美好的愛與溫柔,有一天會像肥皂泡沫一樣消失。
她會不安。
她會本能地想跑。
短短一個月,她對他的感情卻可以超越她對喬亦遠十幾年的愛戀,這讓她很驚慌,她覺得這一切都太不合情理。
況且,在她所認知的上流社會里是沒有童話的。
「如果愛一個人非得列出一堆理由,你還認為那是愛嗎?」
「以牧……」
「喬亦綰,要怎麼樣,你才相信我對你是認真的?」
何以牧的怒氣平緩了些,可是說出口的話,還是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在這貌似平靜的水面下,似乎有令她更加不能承受的悲傷在隱隱流動,那付出而不被承認,想要而求不得的深沉悲哀,讓她的心髒緊縮,無法呼吸。
「以牧,對不起,我……」
喬亦綰知道自己傷了男人的心。
她怎麼了?她從喬亦遠那里逃過來,是想投入他懷里尋求依靠和安慰,是想證實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誤。
她本來是想這麼做的,可為什麼在遇到問夫人,在被那樣冷嘲熱諷一番之後,她就忽然退縮了呢?她總是這麼膽小怯懦,對于喬亦遠如此,對何以牧也如此。
她的感情已經快從胸腔里滿溢出來,可是稍微遇到一點風吹草動,她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立即轉身就跑。
「收拾你的行李立刻離開我家,在你能夠給我肯定的答復之前,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男人決絕的一句話,讓喬亦綰瞬間淚如雨下。
何以牧下班後沒有回家。
他先去餐廳吃了晚飯,點的菜色卻全都是喬亦綰平素愛吃的。
然後他去了酒吧,但沒有喝酒,只暍了兩杯曠泉水,他習慣只在開心的時候喝酒。
他相信人在情緒不好的時候灌酒,只會讓一切更糟糕而已,于事無補。
就算是痛苦,也要清醒著面對。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個理智到可怕的人,這種人在職場上不可能不闖出一番作為。
而這種理智到可怕的人一日一動了感情,卻往往是另外一種瘋狂.執拗更非常人所能比。
他和酒保小丁聊了一會兒天,小丁問他是否已經贏得美人歸,他笑笑說︰「對付膽小的小兔子要循序漸進,耐心等待她自動跳入懷里。」
小兔子見到危險的人會閃身就跑,你追得越急,它跑得越快︰可是如果你停下腳步,它也會停下來回頭看你,你再追,它又跑︰你最後停下真的不追了,它觀望一會兒,反而可能自己蹦蹦跳跳地跑到你腳邊來。
喬亦綰就是那只笨兔子,他這個狡猾的獵人可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