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首,看著老管家和那些水手船工們,歡天喜地的走下架在船舷和岸道之間的斜板橋,曹曄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小隊易容過後的吐番士兵,也悄悄地尾隨他們而去。
「巴鑫,好好留意老管家的行徑,我懷疑這附近或許有他康家的驛站。」看到老管家每隔幾步路,便要停下來,佯裝小解或醉酒嘔吐的模樣兒,曹曄凝神想了想地說。
「大王可是看出什麼端倪?」
「嗯,那日我們提及要登岸時,老管家便是十分熱絡,當時我只是放在心上,沒有細思,但如今回想起來,這老管家是康家兩代紅人,還領有逍遙金牌,可見對康家沿海驛站,應是了若指掌,他所以那麼熱中于此靠岸,必然有所蹊蹺,但待我察覺到這個可能性時,為時已晚。」
「大王,要不要奴婢派人去捉回那老頭兒?」
「不,這里靠近大唐和突厥邊境,若是公然捕捉他們,恐怕引人注目反倒壞了大事,不如靜觀其變。」
「既然如此,那大王的意思?」
「巴焱他們去找木姑娘了嗎?」
「昨夜趁夜上岸了,據報子說木姑娘此刻正在十里外的靳家莊義診,以巴焱他們的腳程而言,約莫今日近午即可返來。」
「唔,下令將船錨收起,隨時預備起航,只待木姑娘一登船,即刻開航。另外將消息散出去,教吐番軍卒全部束裝返回吐番。」
「大王,那老管家……」
「為絕後患,防止他們去向海涯孤鯊通風報信,全都格殺勿論!如果……」曹曄的話尚未說完,背後已經傳來令人血液全沖到腦袋里的尖叫聲,他猛然回過頭去,正好見到海棠那充滿恨意的目光。「站住!你……站住!」
由阿甲攙扶著,海棠危危顫顫地朝艙房跑去,虛弱和痛楚使得她不得不大口地喘著氣,以抑止那股想吐的感覺。
「海……海棠姑娘,你走慢些啊!可別跌跤了,否則大王定然不輕饒我阿甲。」提心吊膽地望著殺氣騰騰沖過來的曹曄,阿甲連說話的聲音都結結巴巴的如斷線珍珠。
「扶我進去,快帶我離開這里!」回頭看著快到眼前的曹曄一眼,海棠驚恐萬分地叫著推著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的阿甲。「我不要見到他,快帶我離開這里,我不要見到那個沒有人性的劊子手!」
「海棠姑娘,你別催我啊!大王要我站住,你又要我快些走!哇!我不敢啊,偷偷的扶你出來曬太陽已是要被大王責罵了,如果……如果膽敢不听大王命令,巴將軍非砍了我不可!」嘀嘀咕咕地抱怨著,在眼看自己免不了又是一頓責打之下,阿甲嗚哇一聲地嚇哭了起來。
「走,我要……」體力逐漸不支,使得海棠腳步踉蹌了起來,她眼前越來越模糊,又拉不動哭著不敢動彈的阿甲,只得自己扶著船艙的牆,一步步地朝另個方向挪移幾乎軟癱了的腳。
驀然有道陰影籠罩在她身上,她吃力地喘著回頭,便見到滿臉鐵青的曹曄,正像面牆般地逼近自己,這使得她哽咽地發出陣低嚎,想要加快手腳逃離這個剛宣布要殺害康家船工和水手們的凶神惡煞。
但隨即的一陣風撲到,在海棠驚呼聲中,天空變成橫倒在帆篷之間了,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原來自己正被這個虎背熊腰的男子給騰空抱在懷里。而他眉宇間的殺機,令海棠不寒而栗地為之寒毛直豎。
「可惡,竟然不顧我的命令亂跑,你可知這樣會令你輕易送命的?」抱住海棠的胳臂不自主地加重了幾分力氣,曹曄視而不見的沉著臉怒喝著。
「送命又如何?反正你已打定主意要殺了老管家他們,既然如此,我海棠也不願獨活,你何不連我也一並殺了?」捏緊了拳頭地打在他胸田上,海棠累得氣喘吁吁地大叫。
「我為何要殺你,殺了他們是防海涯孤鯊的追趕,這又與你何干?」將海棠放回她躺臥近月的床榻之上,曹曄俯子,兩眼直視海棠那時深時淺變幻不定的眸子。
「只要是與康家有關之事,皆與我有關,我不準任何人傷害了康家的一人一物!」握著拳頭,海棠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一拳即打在曹曄臉上。
偏過臉想避開海棠的拳頭,卻不料海棠的指甲劃到了他的頰邊,長長拖出幾條血痕。伸手一抹,曹曄並沒有如海棠所猜想的勃然大怒,相反的,托起海棠的下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海棠幾分鐘,而後突然仰頭大笑。
「果然不月兌你海仙本色,念茲在茲的全是康家人船的安危,只盼此後你能一改宿望,將我吐番國家黎民福祉置于你腦海內,畢竟此去吐番,你即與海涯康家無有牽連,屬我曹曄所有。」捏捏海棠尖尖可愛的下巴,曹曄志得意滿的看著滿臉震驚和迷惘混雜而生的模樣兒。
「不,我不能去吐番,我是海涯康家……」胸月復間傳來的抽痛,使得海棠瞬時間忘了自己所要說的話,痛得蜷曲著身子,任冷汗直流地抿緊雙唇。
曹曄見狀立即強行將她推倒在床上,並且不由分說的硬要翻起她身上那些原屬于曹曄的寬大衣物。這使得海棠又羞又氣,一張臘白的嬌容上,更添幾分媚態。
「放開我,你這廝休要無禮!」伸手就要往曹曄的臉上抓去,但海棠的目的還未達到,被他大手一揮,即將自己的手釘在頭側,而右手又被夾板緊縛著,一時之間令海棠眼眸里,迅速涌進一層淚光。
雖然對她這委屈落淚的樣子感到不安,但曹曄並沒有稍停手邊的動作,他自短褂下端伸進手去,反手一撩將海棠身上的衣物掀開,小心翼翼地檢查著那個已收至小指頭大小的傷口,曹曄皺緊眉頭的看著那一圈暗黃偏綠的黏狀物。看來又化膿了,奇怪,平常在吐番,若有何傷創只要敷以這金創藥,不坐二、五天即可愈合結痂,但這海棠的傷口已敷藥近月,卻仍是化膿難合傷口,無論如何這傷口有膿物,必然無法愈合……
意念一轉,曹曄立即俯下頭去,張開口便吸吮起海棠那個形狀丑陋的傷口。一旁的阿甲,此刻已識相的躡手躡腳溜了出去,他老早就被警告過了,要是敢多看、多听、多說什麼的話,就準備好自己的神主牌,等著腦袋搬家吧!所以他也樂得早些閃人,免得惹禍上身。
被他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海棠想掙月兌他,以擺月兌這種難堪,但曹曄仍加重力道地壓著她,使她動彈不得的只能咬著下唇地流著淚水。
那股酥癢的吸吮感覺,像是有幾百只螞蟻在身上啃咬,又像是有股螫人的電流,正來回穿梭成密密麻麻的網,遮天蔽地迎頭兜了過來。看著他不時拾起頭,在一旁的白絹上吐出一口口帶有血絲的膿液,海棠這才理解到他是在為自己療傷去膿。
但這男女授受不親,雖說是為救命治傷,但仍是有違禮俗,況且倘若不是為了救他,自己又怎會受這傷?剛才自極度渴燥中蘇醒,阿甲那少年一面服侍她喝下那以天山浸雪草所煮之退熱湯藥時,一面叨叨絮絮地向她解釋她的傷勢,才想去向他道謝之時,偏偏又听到他下令要追殺老管家他們之事,這使得她的眉心糾結成一團。
「痛嗎?我已為你敷上好金創藥,應該很快即可止血減痛。」熟練地為她纏上布條,曹曄強迫自己將眼光由她傲然挺立的雙峰移開,但他那被喻為鋼鐵般的意志,此刻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就是抑止不住那股想要一親芳澤的沖動。
盯著自己微微抖動的手指,曹曄暗自地調整著呼吸,希望能將源自小骯盡處而來的那股騷動平息,但在纏繞由左肩斜貫到右腋下的布條的同時,對不請自來鑽入五髒六腑的芳香氣息,還有手中接觸到的滑潤肌膚,在在都將他的情緒撩撥得更加激昂。
奇怪,以前從來都未曾發生過這種情形,即使是面對各族裔所進貢的美女們,我也未曾有過這麼濃烈的欲念糾纏。唔,不成,我得凝聚自己的精神,別……
扁是意念在那里掙扎,但他的所有注意力卻已全都向這個半果雪肌,橫陳在面前噙著淚光的女郎身上了。時間在這一瞬間全都停格了,被肌膚上傳來陣陣因冷意而泛的雞皮疙瘩所牽動,海棠伸手想將短褂拉下,但曹曄的手卻隨即覆蓋住她僵住的手背上。
透過他的手指,將一道道夾雜雷霆萬鈞電流的異樣感覺,像是引燃火信的炸藥般,倏然間在彼此濃重的呼吸和交錯的目光催化下,爆發了串串相激的連鎖反應。
海棠知道自己該避了開去的,雖然不明白自己的臉紅心跳,頭昏腦脹,渾身如遇著熊熊烈火般灼熱是所為何來,但只要一抬起頭,就可以在曹曄眼里。看到兩簇閃動著奇異火花的眸子,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當她一見到那種像是蘊含無限秘密的目光後,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這……像是漩渦,又如有無數吸力的深坑,令人要不由自主地向那最中央的深陷之處,奮不顧身地投入。
捧住海棠雙頰,曹曄著迷地望進她那迷蒙如層紗輕掩住的雙眸,這麼神秘,如此晶瑩誘人……拇指輕撫著她微微分啟的唇瓣,曹曄禁不住要懷疑這鮮紅欲滴的紅唇,是否會令自己因這最強烈的渴望,綻放出絢燦風華。
瞬間那引信所點捻的火焰,排山倒海似地向兩人襲來,雖然努力地想說服自己抽身離去,但曹曄的唇角一接觸到那微微顫動的唇,便再也沒有辦法將丁點心思剝開。
渴求著地需索更多,他放任自己的感官,投入這場仿佛有無數煙火在頭頂上爆裂的激情游戲之中。這麼多年來的頭一次,他嘗到那種失去控制的快感;沒有任何禮教或責任的梏桎,他只是曹曄,只是個男人。在這幔帳晃搖的旖旎天地里,無需為那些國仇家恨而悲切,或為國艱民難愁煩不已;此刻他只是個渴求安慰的男人,他的世界里就只有懷中有著貓樣美眸的女郎。
海棠驚惶得不知如何面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她瞪大雙眸,在幽暗艙房隨海潮晃移的燭光掩映照射下,她雙眼瞳孔幻射出千變萬化的光彩。
我……為何我對他的輕狂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感覺?相反的,卻像有幾百只蝶,正在心房中鼓動翩翩彩翅,無來由的將我的心塞得滿滿的,使我不敢稍微動彈,只恐一個不小心,即會將那種既喜且憂的情緒,漫漫地溢了出來。
但……發出哀哀地喟嘆,海棠煽動長且翹的睫毛,緩緩地閉上眼楮,被那股傳遍全身的戰栗所催眠著,她愉快地想起這種如在浪花中載浮載沉般的感覺,就像小時候由父親或哥哥旅祺令人以漁網托著,讓她在手中浮游般的騰苔駕霧……
這不同啊!比起向來喜歡的遨游,這種忽而戲耍雲彩間,瞬而急沉入深淵的感覺,除了那載浮載沉的刺激之外,似乎又多了些她所未曾有過的期待,或者說是害怕……
低下頭看著海棠微啟嫣紅的唇瓣,酡緋灼人的雙頰、迷離朦朧的眼神渙散,全身微微發出一股女性特有的體香,在在將曹曄的刺激得難以駕馭,吻著海棠似乎糖蜜般令人舍不得須臾分離的唇,曹曄伸出他激動得難以停住抖動的手,緩緩地將那些披披掛掛的長衣單褂,從彼此身上月兌去,讓漾滿春光的大戲,從這隨波飄蕩的海上璇宮,在潮水應和聲中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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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海棠在陣陣喧鬧的囂叫聲中驚醒,她訝異地坐起身子,看到滑落的被衾下赤身的自己,頰上立即飛上兩抹紅苔,望著凌亂的被褥,她伸手去模模那尚有余溫的側枕,思緒溯及先前的纏綿溫存,她全身發燙地跳下床,匆匆忙忙地穿妥衣裳,湊到門邊朝外張望——
只見有個中年漢子拿把長劍,將位美艷絕倫的妙齡女子護在身後,嘴里猶不停歇地一再開罵︰「你們這等賊子可知這位小姐是何許人也?她乃鼎鼎大名的冷菩薩木紫嫣,亦是當今御賜神捕齊寒谷的未婚妻,你們倘若敢傷她一根寒毛,別說我家主子饒不了你們,我齊泰第一個就會殺盡你們這班盜匪。」
揚起了眉,草草著裝披件長裘的曹曄輕咳幾聲,但只要他往木紫嫣的方向走一小步,那齊泰便揚揚手里的長劍,對著曹曄齜牙咧嘴,看他那樣子似乎巴不得撲上來,張嘴痛咬幾口般的忿恨。
而一直靜靜地佇立在他身後的女郎,卻仍是沒有表情地站在那里。秋水翦翦雙眸中,淨是一片淡然,眉宇之間有著微笑的愁緒,面對著將她和齊泰團團圍住的武裝吐番士兵,她連眉也不挑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巴焱,本王不是命你好生去延請木姑娘,怎會弄成這般田地?」看齊泰那忠心護主的模樣兒,曹曄心知肚明莫不是巴焱這大草派,在延請這冷菩薩的過程中出了啥差錯,否則怎會有這般劍拔弩張的場面!
「啟稟大王,奴婢是去請這木姑娘沒有錯,誰知這男人卻一味阻卻木姑娘跟隨我等回來,所以……」
「所以怎麼著?」果然不出所料,這巴焱八成又捅下啥個大麻煩啦。曹曄沒好氣地抹把臉自忖著。
「那時有個啥張丞相府的人,帶著一隊官兵說是要捉拿這木姑娘回去治罪,咱們心想這海仙可是咱們吐番唯一的希望了,可千萬不能令這妙手回春的冷菩薩被那些官兵給押走,所以跟那些官兵大干一場。」扯著粗嘎的嗓門,巴焱說起來仍是一肚子大便地大吼。
「結果呢?」想到國事未平,現下又與大唐官兵起沖突,曹曄的眉頭狠狠地擰成個死結。
「沒啥結果,大伙兒正干架得很爽落之時,來了個啥神捕齊寒谷的,他拿出面金牌晃了晃,那些官兵即刻全部閃得不見人影。咱們就想,為這冷菩薩解決個麻煩,她總該來為海棠姑娘看病,誰知這漢子卻非跟咱們拚命不可,真是氣煞人啦!」呶呶不休地大吼,巴焱說著還不時地朝那怒目瞠視的齊泰射去冷冷目光。
「你們這班賊子沒半個安有好心眼兒,說是請木姑娘醫病,莫不賊兮兮的想染指小姐,就像那張丞相兒子,倘若我家小姐沒有為他止血接扎,只怕他那子孫命根早已不保。誰知他在傷勢好轉後,竟意圖非禮我家小姐,所以被小姐以冷艾血灸封住穴道,如無小姐親自解穴,他這輩子終只有做閹官的份了。你們別小覷我家小姐是一介女流,她獲醫怪,即她父親兆垠精傳,輕而易舉便可令你們血濺三步,封喉而亡。」緊張地望著又逐漸朝他們走近的曹曄,齊泰喋喋不休地警告著他。
「這位壯士你誤會了。本王派巴四將軍前去延請木姑娘,絕無攙混絲毫惡意,實在是船上有傷病患者,雖施以金創藥,但越旬仍因膿聚而無法收口,且伴有高熱,故想請木姑娘診治,絕無任何他想。」伸手抱拳為揖,曹曄直直地來到木紫嫣面前,朗聲地向她說明。
「唔,既施以金創藥,何以仍會化膿……且伴有高熱……」沉吟了幾秒鐘,木紫嫣忽然抬起頭。「傷患在哪?快帶我去瞧瞧!」
「小姐,你別再貿然答應為人醫病,這些人不知是什麼來路,倘若主子知你又隨意蹈險,他……」
「齊泰,醫病救人是我的職志,何必在乎是為誰醫治?」淡淡地說著,木紫嫣臉上仍是冷冷的沒有任何表情。
「但是,主子他……」
「別再說了,齊泰。」立即打斷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的齊泰,木紫嫣娉娉娜娜地來到曹曄面前。「請問這位公子,病患現在何處?」
得到木紫嫣的親口應允,曹曄自是滿心歡喜,但回頭一想到剛歷經男歡女愛而倦極熟眠中的海棠,他突然驚覺自己有股不願擾醒她美夢的牽絆,是以他輕輕地搖著頭。
「她還在歇息,請木姑娘先到干淨的艙房中休息,待海棠轉醒,再延請姑娘察看她的傷勢。」
「海棠?」對這名字感到耳熟,但木紫嫣並沒有多想,即和滿口牢騷的齊泰,一起到被安排好的船艙中喝茶,等著可以為這名喚海棠的病患療傷時候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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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推開房門看個究竟,冷不防背後有只手輕輕地搭在肩上,令海棠驚恐得幾乎要尖叫起來,在看清背後是渾身血污的老管家時,她這才松了口氣地直拍胸脯。
「老管家,你是怎麼了?」慌慌張張地將門閂好,海棠扶著滿身血跡斑斑的老人家坐下,四處找著干淨的布巾為他擦拭淨,但老管家卻伸手格開海棠的手,竭力瞠目的在室內找著某樣東西。」酒……我聞到上好白干的味兒了,在哪兒?唉,這大半天的跑回來,我可是硬憋著讓肚里的酒蟲哀叫求饒,都沒沾半滴酒,快些去將酒找來,快快,否則就來不及了,快去啊!」催促著海棠,老管家的身子隨著船的動蕩而左右搖晃不已。
強忍著越來越灼熱的頭疼,海棠憑著記憶,自床後夾層中掏出兩個土罐,踉踉蹌蹌地來到老管家面前。奇怪,為何我的身體越來越熱,且頭疼更加激烈。
一把搶過那兩壇酒,老管家仰頭就灌了一大半,但酒混著濃淡深淺不一的血水,很快地淋濕了他全身。
「呃,這可是上等的女兒紅!是當初我隨老當家的出巡在外,在外海獲飛鴿傳報,夫人產下一名金發紫眼女兒時,老當家心情很好,將你取名為海棠,並下令將船上好酒皆封入密艙,待你出閣之日再行開啟宴客之用,沒想到我今日倒是嘗到這千載難逢佳釀了。」打著酒隔,老管家似乎沒瞧見海棠般的自顧自說著。
轉頭一眼望見床榻被褥的一抹嫣紅,海棠心驚肉跳地趕忙將被子拉過來掩住,覷覷老管家似乎沒留意到,她這才緩緩地踱向他,對他和其他人的遭遇感到好奇。
但她還來不及發問,老管家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掌心攤開,放入一支已有銹漬的小鑰匙。
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海棠正要開口,老管家突然面色一整,臉上是海棠從未見過的嚴肅神態︰「听我說,女娃兒,這海涯康家確實有滿庫滿坑的金銀財寶,外人所傳的金銀島確然不假。」
「什麼?何以爹跟大哥,從來都沒跟我提過?」
「海棠,老當家的深謀遠慮,令旅祺兄弟為海涯康家子孫鋪好坦道,但這功高震主總是大忌,所以當家的在盤算過得失後,決定將那些價值連城的財寶移到個較安全的地方……」連連咳出大大小小的血塊,老管家吃力地說著並不停牛飲著酒。
「不,我不懂你何以說……何以說旅祺兄弟?我只有一位兄長啊!」困惑至極地搖著頭,海棠莫名其妙說道。
「女娃兒,有很多事是外人所不知曉的。你有兩位兄長,是同一母體同胞而生,只是連你母親都不知道彤崢的存在,他才是康家的海仙,康家強盛的原因!」
「彤崢?他在哪里?」
「此刻他應在此凌苔號,或者越苔號船底的水密隔艙之中,他和旅祺如日月之不得同刻爭輝,但據我所知,他亦常換穿旅祺衣裳,趁旅祺不注意時,混跡人群之中。因為他們是容貌酷似的孿生子,所以多年來並無人察覺。」
「什……什麼?孿生子……」對老管家這突如其來的宣布大感震撼,海棠茫茫然地盯著他喃喃自語。
「老當家的決定將財寶全都運到安全之地存放前,已將你們六姐妹的妝奩都隨她們出閣而取走,只剩下你的嫁妝。我將這鑰匙給你,你好生保管,可別掉了。」
「妝奩?這不是應當由大哥或老管家你為我保管的嗎?況且,我上哪兒去找那金銀島?」
「已經來不及了,我恐怕見不到當家的,只得先將這些東西交予你……」又咳出些血塊,老管家伸手到懷里掏出些東西,塞進海棠手里。「這逍遙金牌,此後我再也用不著,我已號令全船船工和水手,沒有人敢泄漏你真實身分,但你還是可憑此逍遙金牌,調動所有康家車馬船丁。女娃兒。小老兒我這輩子吃喝已足無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已在船上做好暗記,待當家的追來時,必可明了所有經過……這金銀島……金銀島就交給……交給你了,別忘了……千萬不要泄漏你的身分,免遭殺身之禍!」
老管家說完後,翻翻白眼地往前僕去,將酒壇推倒,溢流出滿室濃郁的芳香。
「老……老人家,那金銀島……金銀島究竟是在何方?老……」焦急地扶起老管家,海棠焦急得猛搖他的肩。
喉間發出陣陣喀啦喀啦聲響,老管家甫才張口便哇一聲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伸出沾染滿鮮血的手指,他使勁兒地朝下方指著,嘴里囁嚅得發出含糊不清的音調。
將耳朵湊近他嘴邊,海棠才剛听到沙啞的幾個字,便已驚覺他似麻署般地癱了下去。而此時,門被猛然撞開,原本神態安逸的曹曄,在見到滿身血跡的老管家,以及扶著他尸身,哭得悲悲切切的海棠時,臉色大變地沖過去。
「你有無受傷?是誰敢傷了你和老人家的?」伸手想將海棠摟進懷里,但那個先前還嚶呢著在懷中,溫婉如初生羔羊的女郎,此刻卻布滿寒霜,以恨意難掩的眼光,充滿不屑地推開他。
「還會有誰?這不是你下令要他們做的好事嗎?你竟如此狠心腸的下此毒手,老人家已是古稀之年,你尚且不放過,何不連我也一並除去?如此就再沒有人知曉你奪人船且殺盡船工水手之事!」頓首發出一陣淒厲的哀嗚,海棠沖向他,正想伸手捶打他膛胸之時,突然渾身一軟地僕跌在地。
「你……對我怎會有如此多的偏見!」正氣惱著她的先入為主,曹曄對她這爆竹般的性子,簡直是沒轍了。想要發作一番,乍見她突然厥了過去,他咽下到嘴邊的嘀咕,手忙腳亂的將她弄到床上去。
體表的溫度更高了,伸手探探老管家已無鼻息的尸首,他沒好氣地打開門朝外頭低喝幾句,不出三秒鐘,立即有隊人馬快步跑了過來,依令將老管家的尸首扛了出去。
另些人則是遠遠地監視著一身素白的木紫嫣和齊泰,盯著他們朝這艙房而來。
「這是亂箭所傷,而且依箭頭翎毛來看,應是東北盤據喇喇山的山匪所為。」仔仔細細地觀察過那些由老管家背部所挖掘出來的箭頭,木紫嫣凝重地說。「這箭上煨有劇毒,即使是我爹鑽研十余載,亦找不出解藥,可憐這老人家何以會受到此種毒箭攻擊?」
不待曹曄追問,那巴焱已經一個箭步地沖到他面前跪下。「大王恕罪,奴婢本想將老人家驅趕到山腰,再上下包抄,因這老管家身分煞是重要,奴婢萬萬不敢傷他毫發,只是事出突然,誰知這老管家竟誤觸山匪所設陷阱,被翻飛的箭矢所傷,奴婢們將他抬回來關在甲板下的艙房,正準備向大王報告,不知他是怎麼逃出艙房……」
「罷了罷了,既是意外,本王亦無法苛責于你,你們都下去,讓木姑娘為海棠療傷吧!」听著巴焱的解釋,再瞧一眼又陷入昏迷中的海棠,曹曄心里一沉,她可會相信這並非我本意?唉!于今她恨我入骨,該如何……
倏然一驚地蹙緊眉頭,曹曄在木紫嫣的示意之下,和部屬們一齊退出房間,心事重重地踱向船舷。
怎麼?我竟如此在意她對我的觀點,生而為王的我,最不需要的便是爭取他人的認同和相信。因我即是天,我即為法,我的善惡愛恨,即可決定他人的生死存亡。從來,我的言行舉止都是部屬們行事的準繩,我何曾想要任何人的認可來著?
但是我無法忍受她那含嗔帶怨的目光,次次如針似戳般直射向我心窩。我沒法子將她和那些臣下進貢來服侍我的各方美人歸成一類,因為她就是她,我想和她吟風弄月,賦詩相和,而不是話不投機的劍拔弩張……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懷,何以我總無法釋然地抹去她眼神所帶給我的罪惡感?為什麼?仰頭注視著船頭飄過的一大片濃苔,曹曄一次次地問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