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楚凡清醒後,才知道自己又昏倒了,但養病的這幾天他始終不肯見秦如意。她雖然很擔心他,卻也不敢再讓他的情緒過于波動,只好守在門外,這樣他只要一有需要,她就能馬上到他身邊。
秦如意不知道杜楚凡是怎麼知道柳書陽的事,但她很後悔沒有早一點向他承認裝病的事,有些事,自己承認永遠好過讓對方自己發現。
杜楚凡能下床後,要閃躲她更容易了。
而秦如意每天被綁在衙門辦公,心里想著的都是他。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天,秦如意再也受不了了,她知道杜楚凡是孝子,所以她去向王映蓮求救。
小倆口在大街上吵架的事早就傳開了,王映蓮可沒袒護自己的兒子,本不想幫,但看兒子又是哀求又是拜托又是發死咒的說不會再犯,她還是心軟了。
這一天,她幫忙把媳婦騙出門。
杜楚凡跟著母親走出別莊,就見秦如意牽著馬在門外等著。
「如意啊,夫妻床頭吵床尾和,你就當我這個做娘的偏袒自己的兒子,看娘的面子上,听听我這不肖子的解釋,好嗎?」
明明娘是在幫自己出氣,可罵的都是自己,杜楚凡更氣悶了。「沒什麼好說的。」
「那你要怎麼才能消氣?告訴娘,還是……娘幫你打他,幫你出氣。」王映蓮說完還真的抬起手,連連巴了兒子的後腦好幾掌。
杜楚凡看得心急,連忙擋在秦如意身前。「娘,別打了。」
「還是心疼自己的夫婿吧!」
「我是擔心娘手疼。」杜楚凡冷冷的回應,但看得出來態度已有軟化。
「楚凡說要帶你出門走走,你跟著他去吧。」
杜楚凡回頭看了秦如意一眼,又看見她身後的馬。「我會騎馬,讓她再牽一匹馬來我就去。」
「不行,我不放心你獨自騎馬,你跟楚凡共乘,乖!夫妻倆沒什麼事不能說開的,好好談過之後再回來。」
被娘硬逼著,杜楚凡再不願,還是在秦如意的幫忙下上了馬,因為這身子的身高要蹬上馬背真不是易事,而且他沒想到要與秦如意共乘還得坐在她懷中,他已經夠氣悶了,秦如意還故意攬住了他,一副怕他跑了的模樣。
王映蓮帶著笑容揮了揮手,送走了兒子媳婦,雖然不知道他們吵什麼,但她衷心希望兒子這回帶著媳婦出游,再回來時,會還她一對像之前一樣感情和睦的兒媳。
杜楚凡沿路看著風景,看著秦如意帶著他上了金慶近郊的那座小丘陵,一路上他都沒說話,倒是她說個不停,說她剛來到金慶時彎兒陪著她走了多少地方,她才發現這個地方。
不久後,他們偏離了山徑,說她有一個秘密寶地,人跡罕至。
穿過了一片林子,杜楚凡眼前一片開闊,如茵的草地無限延伸至前方的懸崖,綠地接著藍天,純粹的顏色,緩緩送來的北風雖帶著寒意,卻帶走了沉窒的郁悶。
秦如意與杜楚凡下了馬,她拉著他走向懸崖邊,走到了幾乎要掉下懸崖的程度。
「你做什麼?不過是夫妻吵架,犯得著自殺嗎?」
她扯開一抹淡淡的笑容,這些天杜楚凡都不跟她說話,她好懷念他的聲音。「剛才經過的林子里生長著不少藥草,我常常會來這里采藥入菜,有一天走得遠了,穿過了林子,才發現這片平原,你瞧,我們站在這里,腳下看不見地,看著前方是不是有自己飛翔在空中的錯覺?,」
「我只有下一刻就會摔得粉身碎骨的感覺。」
「楚凡,你別往下看,往前看。」
杜楚凡依她所言往前看,他居高臨下,將金慶及京城盡收眼底,但這些天雲深,京城有一半隱沒在雲霧之中,霎時間真有自己漫步在雲端、飛翔在空中的感覺。
「我的病讓我的人生少經歷了很多,尤其剛來到金慶時,我的心情郁悶了好久,但每每見到這片開闊的景色,總是能舒緩許多。」
杜楚凡收回手,不讓她再牽著他,往回走了幾步。「我沒有不要你。」
「只是你要的也不是我。」
他隨意地在草地上席地而坐,要看風景不一定得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秦如意也走到他身旁坐下,她屈起雙膝,枕著下頷,悶悶的道︰「我的身體讓我有許多的不自由,所以我從沒想過要成親,因為那只是更束縛了我,但太後疼你亦疼我,知道我們有婚約很高興,立刻為我們賜婚了。」
「所以你不得不嫁,不是嗎?」
「我的確是因為如此才認命嫁的,但那夜听到了你與朋友說的話,我心中滿是怨慰,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得擁有這樣的婚姻,夫婿不要我,夫婿的朋友當我是個笑話,我想著,好啊!你要一個生孩子的工具是吧,我偏不生!于是我去求助大師兄,請他給我能裝病的藥。」
听她再次提起柳書陽,杜楚凡的心又是一陣不痛快。「我這輩子沒愛過一個女人,成親對我來說的確只是一種手段,妻子只是一種工具,我無法反駁你的話。」
「但你還是生氣了,我想通了你生氣的原因,若說你氣的是我裝病,不如說你更氣的是你娶了一個不貞的女人吧。」
不貞兩個字為他帶來的不只是綠雲罩頂的憤怒,還有著其他什麼的情緒,但他一時無法厘清。
「楚凡,我一直都知道大師兄的情意,但你能信我一次嗎?我與大師兄真是清白的。」
杜楚凡是想相信她的,但他的理智早被憤怒的情緒給踢飛到九霄雲外去。見他不說話,秦如意想起昨夜下定的決心,鼓起勇氣,她由懷中抽出特意準備好的絲絹,蒙住了他的眼,然後才蒙住自己的雙眼。
「你做什麼?」她上回這麼蒙住他的眼楮,是第一次服侍他入浴的時候,不過在知道她的身體已經無可避免的被他全部看光後,她便沒再這麼做過了。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很羞人,我們都蒙著眼我才做得了。」
「什麼意思?」
杜楚凡才剛問完,就感覺到秦如意的唇貼上了他的唇,生澀地吻著他,那帶點羞怯又祈求的吻,令他一陣陣心悸,突地,他推開了她,驚問道︰「你做什麼吻我?」
「我沒有過其他男人,要證實就是讓你當我的第一個男人,不是嗎?」
「你愛我嗎?」
秦如意沒有回答。她雖然能感受得到柳書陽的愛,但她卻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或許……她根本是一個不會愛人的人,才會如此無視柳書陽的情意,不是嗎?
沒得到回答,杜楚凡覺得心頭一揪,因為她不愛他。
「既然不愛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給我?」
「我們是夫妻,這就夠了。」
「夫妻?現在當男人的是你,你辦得到嗎?」
「你教我,我要讓你知道,我是你的女人。」
杜楚凡嘆了一口氣,扯下了蒙著兩人眼楮的絲絹,果然看見了哭泣的秦如意,實在不想看見哭泣的自己,他攬著她躺到草地上,要她看著蔚藍的天空,偶爾會被白雲遮蓋,但終究會撥雲見日,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如意,我相信你的清白。」
「真的嗎?」
「嗯。」他收攏了懷抱,因為她的吻喚回了他的理智。「對不住,我曾經說話傷了你,你是一個好妻子,是我當初瞎了眼。」
「楚凡……」
「你裝病是應該的,我不配。」
「楚凡,別這麼說,我當初也有錯,我應該相信太後的話,不該誤會你。」
「我們究竟是怎樣的緣分,明明看來就要斷了的緣,竟有那麼多人想盡方法的又將我們拉在一起,連那個不知道是神、是鬼、是佛的人生販賣店店老板也幫了忙。」
「不氣他讓我們交換身子了?」
杜楚凡搖了搖頭,如果沒有交換身子,他永遠不知道自己娶了怎樣的妻子,或許還會隨意地納個妾,然後把她給丟在金慶,就當沒娶過。
「我過去不該以貌取人,我雖然懂得看一個人要看心,不能光看外表,但我還是無可避免的犯了跟世俗人相同的錯,被表象給蒙蔽了雙眼,如今我們換了身體,我無法再以外表去看「秦如意」這個人,所以,我看見了你的心,看見了真正的秦如意。」見她感動的眼淚又要奪眶而出,他故意惡狠狠的說︰「你若是再用我的臉哭,我就絕食三天!」
秦如意一驚,連忙擦去了眼淚,他才剛大病一場,禁不起餓,于是她討好地摟著他的腰,蹭著他的肩頭撒嬌道︰「我不哭,那你要好好的吃飯,不準明待自己。」
「知道了。」
杜楚凡露出了寵溺的微笑,緊緊回抱住她。
他都還沒享受夠兩人言歸于好的美好時光,眼角余光突然瞥見兩道黑影竄至他們身旁,他拉著秦如意大驚而起,就見握著森冷大刀的兩名黑衣蒙面人來到面前。
「你們是誰?」
秦如意沒見過這種場面,嚇得抱著杜楚凡的手臂瑟縮著。
見狀,一名黑衣人訕笑道︰「堂堂刑部侍郎杜大人,原來是這麼陰柔的一個男人嗎?杜大人,你可是真男人?」
杜楚凡默默的將秦如意護在身後。「說什麼渾話!既然知道他是杜大人,你們拿刀威嚇朝廷命官,不怕吃了死罪?」
「死罪?要被逮著了才是死罪啊!」兩名黑衣人上前,一個一把拉住了秦如意,將她扯開。「女人,別在這里壞事,我們今天要找的人只有杜楚凡,你識相一點,就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原來他們是來找杜楚凡的嗎?秦如意沒了杜楚凡保護,就見另一個黑衣人走近她,她要自己鼓起勇氣,他們說了他們只殺目標之人,那麼杜楚凡或許可以逃過一劫。
「放我妻子離開,你們要找的人是我!」
杜楚凡錯愕地望著秦如意,她說的是什麼話!「我不會放你一個人。」
「好!倒也有骨氣!杜大人,怪只怪你得罪了人,要當好官,就要擔心小命不保。」
秦如意見黑衣人提起大刀,就要朝自己砍下來,她邊舉起雙手想要格擋,邊快步往後退。
見狀,杜楚凡用力向架著自己的黑衣人揮拳,雖然已沒有過去的力氣,但還是讓抓著他的那名黑衣人吃痛一縮。
另一名黑衣人回頭一看,怒斥,「你連一個女人都抓不住嗎?別讓她壞事!」抓住秦如意的黑衣人被罵得顏面無光,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還會武功,要不是她是女人力氣小,怕他現在已經吃了悶虧了。
杜楚凡反手一縮,就讓自己的手月兌離了黑衣人的掌握,黑衣人揮刀砍向他,也讓他靈巧閃過。
秦如意見眼前的黑衣人注意力被杜楚凡他們所吸引,用力踢了他一腳,趁他不備,她上前搶下他的刀,丟在杜楚凡腳邊,雖然他是使劍的,但有了刀也算武器,頂著用吧,接著她用平時所學的養身拳,拳拳到肉的捶打著黑衣人。
黑衣人是輕敵了,他沒想到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杜楚凡原來也會武功,敗跡漸露。
秦如意意外發現自己頂了杜楚凡的身體,力氣大了不少,打得那個黑衣人倒地不起。
她望向杜楚凡,卻嚇白了臉色,杜楚凡用了她的身體,本就沒多大力氣,還吃力的拿著那把大刀,看來節節敗退,另一名黑衣人的刀就要砍到他了,她想也不想,就這麼撲上前去,為他擋下了這一刀。
杜楚凡見秦如意為他擋刀,驚愕又心痛,他急忙抱住倒向他的她,她的背上汩汩淌著鮮血,一張臉也蒼白得無一絲血色,他正苦尋著解套的辦法,剛好瞥見他的愛駒電掣正冷眼望著他們。
電掣是匹名駒,但最近常常不受控制,他在這緊急關頭才想通了為什麼,因為秦如意不是他,電掣感覺得出來,所以它不服從秦如意。
杜楚凡雙指放在嘴邊吹出一聲口哨,似是听到了熟悉的呼喚聲,電掣望向他,往他沖了過來,沖開了正想再揮刀的黑衣人。
秦如意看見了機會,使力把杜楚凡推向電掣,自己則往反方向跑,想為杜楚凡引開殺機,沒想到他竟追上她,緊緊擁住了她。「你做什麼?一起走!」
秦如意見黑衣人追上來,臉上一陣驚恐,杜楚凡發現了,只是護住她,沒冇多想,引得她一聲驚心的尖叫聲,下意識死命閉上雙眼。
電掣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秦如意才又張開眼楮,原來是電掣又沖了過來,這回,杜楚凡沒給任何人機會,他先把秦如意推上馬,才在秦如意的幫助下也蹬上馬背。
黑衣人見暗殺計劃就要失敗,再揚起刀卻被電掣揚起的雙蹄給踢開,下一瞬,就看見電掣奔馳而去。
秦如意听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感覺到電掣快如閃電的速度,不禁虛弱的笑了,「原來電掣是認主啊!」
「你撐著些……」
「幸好……受傷的人不是你……」
見她虛弱的倒在懷中,杜楚凡慌亂不已,不!他不能失去她,他要她……他愛她……
他認清自己的心思了,他是愛上她了,才會吃醋、才會生氣,才會在見到她為了救他而受傷時,如此心痛、如此慌亂!
「如意,你要撐下去,我愛你!你听見了嗎?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杜楚凡駕著馬沖到了衙門前,一路上眾人看見的,是英姿颯爽駕馬而行的杜夫人,但下一刻,就看見了倒在她懷中的杜大人,而且滿身是血。
他看著一干衙衛,命令道︰「派些人隨我回府,有人要暗殺杜大人,你們跟隨保護,不得有失,另外,派人去請金慶最好的大夫到杜府,醫治杜大人。」見衙衛都是一臉傻愣,他氣勢萬千的沉聲一喝,「沒听懂嗎?!」
衙衛們這才回過神來應命,也終于意識到發生了朝廷命官遇刺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