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澈——」
歐陽澈回過身,見是徐光,微笑道︰「你好——」
徐光微微一愣,這種笑容對于他來說並不陌生,以前有個女孩子就一直笑得這麼甜蜜而疏遠,原來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可以成痴的。
「你變了。」他感嘆。
「人總是要長大變成熟的。」歐陽澈輕輕說,「對了,听說你留學的申請已經通過了,恭喜啊!」
「謝謝,你呢?不打算繼續深造嗎?」
歐陽澈搖搖頭,「我會先進父親的公司。」
徐光略有深意地看著歐陽澈,這個男人,真的變了很多。手指踫觸到口袋里的硬物,徐光決定告訴他一些事情。
「程寂是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搬到我們家隔壁的——」
「對不起。」歐陽澈打斷他,「我還有些事先失陪了。」那個故人,那些往事,如果可以就再也不要踫觸了吧!
徐光拉住他,「听我說完吧!不會耽誤你很久的,也許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實在是個很單純的人,從來不會想要探索什麼隱藏什麼,你的事她都知道,可是她的事呢?你自問知道多少?這樣子是在愛著她的嗎?」
歐陽澈神色陰沉,「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的事嗎?她把一切都藏得那麼緊那麼密,她連說的做的都是假的,他要怎樣去知道她的事?
徐光听他這麼說反而笑了起來,「還好,你還是歐陽澈!」
他拿出一支煙遞給歐陽澈,歐陽澈搖搖頭,「我不吸煙。」程寂走後他不再吸煙喝酒,甚至連酒吧之類的地方都不再去過,因為每一次去就感覺是在為她傷神一般。他不想那樣,如果她會知道,那麼他希望她知道她離開後他過得很好很正常,他並不是,並不是沒有她就真的會難過得死掉……
徐光為自己點了火,吐出一個煙圈,煙圈氤氳成往事的格子。
「我還記得那時她是十一歲的樣子,剛剛搬到小區里,人生地不熟。有一次不知道什麼原因在超市門口迷路了,那家超市離她家步行得要半個多小時,她就一直坐在超市門口,從中午一直坐到晚上九點。當時我和我媽媽正好從超市出來看到她,媽媽好心想要帶她回家,可是她一直甜甜地笑,輕輕地拒絕︰‘爸爸媽媽會來找我的。’她這樣說,可是她臉上已經有明顯的疲憊了。媽媽沒法,只得帶著我回家去敲程家的大門,原來程家正因為女兒丟了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我還記得程叔叔抱著程寂溫柔地責怪︰‘怎麼不和阿姨回家?’程寂笑得很開心,那時她的眼楮比當時天上的星子還亮,‘我只要爸爸來接’,真是任性的一個小泵娘是不是?」
歐陽澈沉默半晌,「又怎樣呢?」
徐光笑得無奈,「真想再和你打一架啊!你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是一點都不了解程寂,可是她為什麼就偏偏會喜歡上你呢?」
歐陽澈一愣,然後自嘲地笑了起來,「你誤會了,她怎麼會真的喜歡上我?也許你還不知道,她接近我是因為有目的的。」仿佛是在強調一般,「她怎麼會喜歡上我?」
徐光拿出一個銀色的手機遞給歐陽澈,上面掛著小王子的絨女圭女圭。
歐陽澈疑惑地看著他。
「這是程寂的手機。」
歐陽澈眼神輕輕地閃爍,「原來她還有手機!」連這種事情他都不知道,那個女孩子又怎麼會真正地喜歡他?
「你打開看看,電話本里面只有一個號碼,你應該認得,而這部手機自始至終也只撥過一個號碼!」
歐陽澈神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徐光苦笑,「程寂的父母是在撥電話的那一天一起去世的。醫院里的護士說她一直在給父母念童話故事,從中午一直到晚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深度昏迷。這是她當時握在手中的手機,只有你的電話,只在那段時間給你打過電話。可是你沒有出現。」
歐陽澈看著手中的手機,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我沒接到。」
「她醒後就著手辦理父母的身後事,竟是半點都不讓我幫忙,甚至連她父母下葬時也沒有讓我去觀禮。我常想那樣的一個女孩子一定是心如寒冰的,可是她居然到最後的時候會給你打電話。可是歐陽澈,即使你全不知情也好,但是在程寂那麼難過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他在哪里?他得好好想一想了,那幾天剛好他們冷戰,然後他去她家找他,然後和眼前這個男人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
徐光苦笑,「你們兩個為什麼會被彼此吸引?愛情實在是太奇妙沒有章法了,一個是獨斷專行的冷漠公主,一個是性情別扭的單純王子,怎麼看都是兩條平行線,怎麼就相遇且互相吸引了?而且歐陽澈,雖然我也不懂她,但是你,更是從來沒懂過她啊!」
晚上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徐光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
「……雖然我不懂她,但是你,更是從來沒有懂過她啊!」
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她的一切對自己來說都是秘密,她不揭開,他也不會去探尋,他以為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愛情,可是原來錯了。
好不容易入了眠,恍惚到了一個房間。房間里四面都是潔白的白色,有兩張床,床上用白色的布蓋住兩個人,他心里沒由來地一陣心慌。忽然听見一陣按鍵音,他抬頭看去,卻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在輕輕按著號碼。電話號碼很熟悉,半晌他才反應過來那是他的電話號碼,可是這個女孩是誰呢?她為什麼會給自己打電話呢?
電話里是「嘟——嘟——」的盲音,女孩顯然十分失望,他不自覺地模著自己身上,手機呢?他的手機呢?為什麼找不到了?直覺地知道這是個很重要的電話,可是那個女孩到底是誰?他的手機又到哪里去了?
女孩終于垂下手放棄撥打電話,他心焦難耐滿頭大汗,到底怎麼回事?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他忘記了丟掉了……
啊!她哭了——
哎呀,這怎麼辦?不要哭你不要哭啊,你一哭我的心就痛了,可是女孩哭得很傷心,仿佛失去了世界上最珍視的東西,他的眼就不自覺地轉到白色的床上,那上面躺著兩個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人……
他終于想起她是誰,輕輕地蹲在她面前,他滿臉憂傷,「對不起,對不起,沒有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呆在你身邊;對不起,我那麼自私自利小家子氣;對不起,我總是因為一些小事和你慪氣;對不起,我一直都在埋怨你什麼都隱瞞我,卻沒有想要真正地去了解你的事你的人;對不起……」
「對不起——」一滴淚滑過眼角,歐陽澈睜開眼楮,他忽然有一點理解她當時為什麼還是要離開,他一直以為都是她不好,都是她從一開始對自己欺騙隱瞞到後來拋棄自己揚長而去,是她虧欠了他,是她沒心沒肺!
可是現在他忽然感覺到恐慌,他曾經為她做過什麼嗎?除了因為一些小事給她臉色,他為她做過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
所以她離開了,即使她也喜歡他……
毫無遲疑地撥了一個電話。
「澈——有什麼事嗎?」是父親一貫的平和。
「爸,你是怎麼找上程寂的?」
「……」電話那頭一陣遲疑,「你怎麼現在問這個問題?」事情都已經過去兩年了不是嗎?
「我想要知道。」歐陽澈堅持。
「她是我一個忘年之交的外孫女兒。澈,你想要干什麼?」
歐陽澈知道如果自己不說清楚父親是不會給自己想要的答復的,「我愛上她了!」
電話那頭一陣東西翻倒的聲音,歐陽澈不禁苦笑,父親是出了名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變色,能讓父親此刻失態,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你說什麼?」
「我愛上程寂了,爸——」歐陽澈靜靜地說。
「我知道了。」只要兒子愛的是女人,不要說是林故的外孫女兒程寂,就是哪里來的鄉野村婦他也認了。他念出一串地址和電話號碼,「這是程寂她外公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她的具體資料我會在網上傳給你。」
歐陽澈十分感激,「謝謝你,爸——」
那邊的歐陽鈺一陣沉默,他和妻子一直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自歐陽澈出生以來都很少在兒子身邊照顧,這麼多年來所欠良多,所以無論兒子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在身後支持,作為一個父親,他能為歐陽澈做的也不過這一點而已……
靶激父親,發過來足足三十頁的資料,從程寂的家庭到她外公林故的事跡,雖然寫林故的詞匯極是隱諱,但也足以讓他了解那一定是極有勢力的一個老人。
程寂作為組織里的一員只出過一次任務,便是在自己身邊來保護外加勾引自己,看到後來歐陽澈不禁愣然,據資料上說兩年前將他的不雅照傳上網的是姚姓和趙姓兩個男子,是屬于本市最大的黑幫龍門的小嘍?。事發後曾有人看見程寂去找到那兩人,而一天後那兩名男子因販毒事發鋃鐺入獄,被判無期徒刑,而龍門在一夕之間易主,一年前姚姓男子在獄中意外身亡,三個月前趙姓男子在獄中自盡。
而這一切不過因為林故的小鮑主程寂的一句話,據說紅顏一怒為潘宋(潘安宋玉),即指歐陽澈。
歐陽澈看後心中百味雜陳,怪不得當時那件事平定得那般迅速,他以為是父親在背後操作,卻原來是程寂。
原來當時她為他做的不只是安慰他,在眾人面前力挺他,還有一些更加實際的。
恍惚還記得那次三人籃球賽,程寂握住他冰冷的手,「澈,我討厭場上那些人,你要幫我贏球,我要讓他們輸到再也不能踫籃球。」
「我要讓他們輸到再也不能踫籃球……原來說那句話的時候你是認真的。」歐陽澈自言自語。
「知道她為你做了這麼多事情為什麼不去找她?」祈陽問。
歐陽澈搖搖頭看向遠處,「現在的我還配不上她。」
在他們的關系中她太強他太弱,她太獨立而他不解溫柔,她入世,而他,還在象牙塔之中,他們之間相隔的又豈止是一個地球?
即便再一次在一起,還是會讓彼此遍體鱗傷,他終于明白為什麼當時她還是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