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十節遇上星期五,連著有三天的假期。世瀅、立琴、陳穎還有班上幾個僑生同學,一群人相約雙十節當天晚上從木柵出發,騎自行車到圓山,準備用單車夜游的方式來慶祝國慶日。
學校里的同學平日騎自行車的人不在少數,連續假日回中南部的學生非常多,因此幾人要弄到幾輛自行車倒不是難事。集合完畢後,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男生們負責開路以及殿後的任務,幾個女生在中間被安全地保護著,大伙迎著晚風,輕快地踩著踏板,嘴里還哼著歌,心中好不快活,直呼過癮。
「哇!好有意思耶,我從來沒有騎過這麼遠。」立琴呼了一口氣。「還真有點累。」
男孩子們怕這些女孩體力吃不消,中途還讓大家停下來休息。
「喂,待會到了圓山之後,我們去士林夜市逛一逛,吃小吃好不好?」陳穎覺得能量消耗太多,肚子好餓,于是提出建議。
「拜托,都還沒騎到終點,就在想待會兒要吃什麼。羅馬果然不是一天造成的。」強華消遺她。
「我附議。」立琴也覺得這個建議很好。
「我也贊成。」世瀅也開口了。
「妳們女生就是奇怪,沒事就喊要減肥,吵著要吃的也是妳們。」文漢在比較男女生不同之處。
「上路吧,要吃也得等騎到那兒吧。」強華催大家再接再厲。
到了圓山,大家都有些喘了,不過夜景因國慶日特別的裝飾,五光十色得好不迷人,倒也讓幾個人駐足欣賞贊嘆了一番。贊美完圓山的夜景,當然就照剛才通過的決議,去享用士林夜市的小吃了。
回程途中因為夜深人靜,路上沒有什麼車輛,幾個人不但不覺得疲累,反而因為沒有阻礙而加快了速度。一行人在騎到興隆路警察學校時,又到文漢他們家里小坐片刻。
文漢、強華和志榮合租在警校對面公寓的四樓。三人分別來自香港和馬來西亞,同為僑生之故,很自然走得比較近。
「你們為什麼不住離學校近一點的地方,走路就能到,听到上課鐘聲再跳起床都來得及,不是比較好嗎?」陳穎提出疑問。
「不好。那樣沒有隱私。」志榮解釋道。
「要什麼隱私?那麼神秘,你做什麼壞事呀?」立琴笑問。
「我知道,約會方便。」陳穎听說有些學生在校外「同居」。
「其實你們是僑生,住學校宿舍一定沒有問題,為什麼要多花這些錢另外租房子住呢?」世瀅自己比較喜歡住宿舍。
「也沒什麼啦,我們偶爾打打牌,怕教官知道嘍。而且宿舍規定很多,又是十二點熄燈、十一點沒熱水的,還要內務檢查,很麻煩的。」強華是新詩社的重要干部,人長得短小精干,可是頗有文采。
「我懂了,詩人都是在夜里比較有靈感的,難怪你怕熄燈。」世瀅說。
「對對對,還是妳聰明。」強華對世瀅連連點頭,一副很感動有人了解他的樣子。
「天都快亮了,我們該回去了。」立琴道。
「那好吧,我送妳們回去。」文漢擔心女孩子們的安全,很體貼地要陪她們騎車回學校。
僑生同學的年紀一般都比班上同學大個幾歲,思想比較成熟,有些生活習慣不太一樣。學業上的表現也許不如身經百戰的台生;但是,個性都比較獨立,適應能力也強。
世瀅覺得他們幾人其實挺好相處的。比起其它少數台生對他們或多或少的輕視,世瀅、立琴、陳穎的親切也讓他們覺得特別感動,因而相處愉快,感情融洽。尤其是世瀅,知道他們因為中文程度有待加強,隨堂筆記沒有那麼得心應手,常常借筆記給他們,令他們十分感激。
車子騎經再興中學要轉彎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世瀅一個不留神,忽然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她痛苦地抱著膝蓋。大伙全停了下來,趕緊跑到她身邊,只見世瀅痛得噙著淚水,好半天沒法說話。
「怎麼樣?妳覺得腳能動嗎?」文漢關心地問她。
世瀅的褲子在膝蓋處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一片好大的傷口,還不斷滲著血。
「不要緊的,我想過一會兒就能站起來了。」驚魂甫定後,世瀅可以確定自己沒傷到筋骨,說完她便試著想站起身,幾人趕緊扶她到路邊坐下。
「怎麼辦?我們送她去醫院好了。」陳穎道。
「不用了,沒那麼嚴重啦。」她立刻拒絕。
「可是妳的傷口還在流血耶。」立琴關心道。
「我想先止血就好了,等學校健康中心開門了再去擦藥就可以了。」她不想這樣被送進醫院,急診室里多是令人怵目驚心的景象,她對那里是敬而遠之。
文漢看她拒絕上醫院,只好想辦法先幫她止血。他撕下自己上衣的一角替她簡單的包扎,勉強止住了血。
「對不起,將就一下了,天亮了再去看醫生吧。這里離學校不遠了,我載妳回去。」文漢扶她起來。
「那我這輛車子怎麼辦?」她焦急地問文漢。
「放著吧,回頭我再處理它。」文漢看了一下車,心想得修理一番了。
于是四個人騎著三輛車,一路無言地騎回學校,隱入清晨的霧氣里。
坐在後座的世瀅看著自己一身狼狽,自嘲地笑了起來。舞槍弄炮的自然離不開走火,摔這一跤不免覺得遺憾,給國慶夜游記畫上一個不甚完美的句點。
***
本來預定結束夜游壯舉的第二天早上就要回虎林街家中的世瀅,因為膝蓋上的傷口,行動諸多不便,又怕爸媽知道了難免會愛之深、責之切一番,以後要想再參加什麼活動的話,可能審查從嚴。于是一早她打了電話回家,說是要留在學校查資料、寫報告,媽媽只交代了幾句,要她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別累壞了之外,並沒有起疑。從小她就是爸媽心中的乖女兒,他們一點也不擔心。听著媽媽殷殷的叮嚀,她心里不由泛起一陣歉意,她竟撒了謊。
蓉蓉回家去了,所以立琴一直待在三○一陪世瀅。
陳穎則到學校宿舍里補眠去了。中南部的學生大都回家去了,因此陳穎不愁找不到床位,她一直想過過住校的生活,這回說什麼也得體驗一下,結果睡過了和立琴約好的時間。
眼看健康中心就要開門了,立琴等不到陳穎便決定獨自陪世瀅去擦藥。
她攙著世瀅下了樓,正要前往健康中心--學校的醫務室時,被剛結束晨跑的徐槙撞個正著。
「世瀅?妳的腿怎麼了?」看見世瀅一跛一跛地走著,立刻跑上前問她,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跌倒了。」怎麼會被他撞見自己這副狼狽樣。她故意輕描淡寫,避開他關心的眼神。
「怎麼傷得這麼嚴重?」他看了她的傷口之後便抱著她直奔醫務室。
世瀅驚呼一聲,被他一把抱起實在尷尬不已,還好是在假期中,又是早晨,路上的人並不多,要不然準羞死了。她的雙手無可選擇地只能抱著他的頸項,他是離她如此的近,近到她可以听見他的呼吸聲、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她的頭已低得不能再低了……還好醫務室不遠,他們已經到了。
「急診。」他抱她進了急診室後對護士說道。
學校的醫務室也對校外開放,因此有一些附近民眾也在掛號等著看病。不少好奇的眼光投向他們。
徐槙放下世瀅步出急診室,立刻問立琴︰
「她怎麼跌倒的?」口氣像在興師問罪。
「嗯……我們騎車夜游圓山,回來就摔了。」立琴被他質問的口氣震住了,只能以最簡短的方式解釋世瀅受傷的過程,眼楮不敢看著他。
「夜游?妳們兩個?騎什麼車?不危險嗎?」還是一連串的質問,他幾乎是用吼的。
「不是只有我們兩個啦,一共有八個,我們是騎自行車去的。」立琴像個嫌疑犯在錄口供似的,怯怯地回答。見徐槙還有疑問似的看著自己,于是又接下去說︰「陳文漢送我們回來,本來也很安全的,只是……只是世瀅不知道怎麼搞的,路上就跌下了車。不過,文漢已先幫她包扎止血就是了。」
「是嗎?」他挑了挑眉,听懂了但是不滿意。
陳文漢?他听說過這個一年級學弟,不過年紀不比他小,是個香港僑生,足球踢得很好,喜愛運動的人大都已知道這號人物了,他自己也曾在球場上見過他。听到他替世瀅包扎,他的眉頭不覺皺了起來,他跟世瀅這麼熟了嗎?騎單車夜游?看來,他是錯了,不該認為她才一年級,自己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急診室里,護士仔細地替世瀅清洗著傷口,重新包扎過後,又打了消炎和破傷風兩針,醫生囑咐盡量別踫到水,保持傷口干燥,過兩天再換一次藥就可以了。她拿著醫生開的藥單,又一跛一跛地走了出來,準備去領藥。
「怎麼樣?醫生怎麼說?」立琴看見她,如釋重負,上前要去攙她。
「不礙事的,醫生說過兩天就好了。」看見徐槙,想起剛才一路被他抱進來,世瀅的臉又紅了。
他接過單子,替她領藥去。
「學妹,麻煩妳送世瀅回去。」說著他把藥給了立琴,又向世瀅說了句︰「我會再來看妳。」便先行離去。
徐槙說得很清楚,立琴卻听得很模糊。麻煩我?說得好象他是世瀅的什麼人似的。
「世瀅,妳跟學長是什麼關系?他很關心妳耶,剛才一直問我,妳怎麼受傷的,還很生氣的樣子,害我好緊張。」立琴說。
「什麼什麼關系,他跟妳是什麼關系,跟我就是什麼關系嘍。」世瀅避重就輕。
「可是……」立琴有點不死心。
「別可是了啦,快扶我回去吧。」世瀅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不想她再追問下去。怎麼回答呢?一切都還是未知數,自己不知道能回答些什麼。他對自己是有些特別的吧?喜歡他嗎?是吧,她不想否認自己的感覺。可是,那個中文系系花呢?算了,她甩甩頭,回去養傷吧,後天就要上課了,非不得已,她不想請假。
***
回到住處,世瀅堅持不要立琴留下來陪她。立琴只好依她,回家之前大包小包的東西買了一大堆。
「這些夠妳支持到明天晚上了吧?」立琴說著把水果、飲料、泡面和一些干糧放在桌上。
「我想應該夠吧。立琴,謝謝妳。明天下午蓉蓉就回來了,妳別擔心了,快回家睡一覺吧。」她很感激立琴這麼照顧自己,其實她也不是不能上下樓,只是比較麻煩而已。立琴應該很疲倦了,得趕緊催她回家,不然更過意不去。
「那我走了,妳也睡吧。」立琴說。
昨晚折騰了一夜,世瀅著實累了。她躺在小小的單人床上,發現早晨的陽光透著玻璃窗完全不走樣地灑進屋里,一切依然顯得從容不迫、有條有理,享受這一室靜謐,聞著藥香,她睡著了。睡得好沉,醒來時竟是傍晚時分了。
她下了床坐到書桌前,邊听音樂邊看起書來了,心里想著這一天就要過完了,還不算太難打發嘛。她放下書本,望著窗外發起呆來,無意識地看著街上的人,然後她的眼光瞟向上回徐槙等她的地方。忽然她的頭像被人用力擊過似的,腦袋里嗡嗡作響,令她有一瞬間無法思考--她看見徐槙站在那兒。不,她搖搖頭,笑自己胡思亂想,這一定是幻覺,她睡昏了頭,一定是這樣的。
「叩叩叩。」有人敲門讓她回過神來。
「哪位?」她邊問邊跛向房門口去開門。
「是我,徐晴。」門也開了。
「學姊,妳怎麼來了?」世瀅欠身讓徐晴進屋里,對徐晴的造訪很是訝異。
「不是我啦,是我哥啦。」說得語焉不詳的,徐晴自覺表達能力太差,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補充說明︰「他說妳受傷了,要我送飯來給妳。」邊說邊打開飯盒,頓時香味四溢。
「喏,妳瞧,這是我媽親手做的,都是我哥愛吃的,妳快趁熱吃了吧。」雖然知道我哥愛吃的那句有點牽強,不過她還是說了。
看著學姊關懷的眼神,聞著飯盒的香味,想起自己這三天假竟是不能回家的下場,她不覺得鼻子一酸,眼眶也濕了。
「妳怎麼了?是不是傷口還很疼,哥在下面,要不要他帶妳去一趟醫院?」徐晴連忙問。
「不不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起我媽。自己貪玩受了傷,不敢回家,不然媽媽也會做很多我愛吃的菜等我。」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別哭,別哭,吃飯吧。」徐晴見她哭了,趕緊安慰著。
其實世瀅沒什麼食欲,不過學姊的盛情難卻,她還是吃了。
「世瀅,我看我們的學長對妳很特別喔,我這個親妹妹都沒讓他這麼關心過呢。」徐晴說完後見世瀅沒有反應,又試探地問了一句︰「妳喜歡他嗎?」
被她這麼一問,世瀅剛進嘴的一口飯菜差點嗆了出來,不住地咳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不知道妳對他的感覺。我沒看他這麼緊張過,一下午他就催著我媽做晚飯,說是要給妳送過來。」徐晴立刻解釋著。
「伯母不覺得奇怪嗎?她沒問什麼?」世瀅開始不安。
「我媽不會自討沒趣,我哥那個脾氣,他不說,什麼也問不出來,就只有依著他趕快做飯了。」
「真不好意思,麻煩伯母了,還麻煩學姊送飯來。謝謝妳。」說完,世瀅放下了筷子。
「吃飽了嗎?是不是不好吃?」徐晴發現她吃得不多。
「不是的,我睡了一下午,這一天都沒怎麼動,所以也不覺得餓。這飯盒很好吃,真的。」她很真誠地說道。
「喔。」于是徐晴幫著收拾桌面。又問道︰「還習慣嗎?大一生活?」
「習慣了。同學、老師都很好,我和鄰居兼校友一塊住,彼此能互相照應。」
徐晴陪了世瀅好一會兒,她發現世瀅不像外表那樣文靜沉默,是個頗有見地的女孩子,懂得適時表達自己的意見,而且言之有物。同時也發現她的確很美,不是那種令人驚艷的美,但是在人群中也無法忽略她,是那種明淨優雅又不會給人壓迫感的美。難怪老哥難以抗拒,只怕有眼光的不止他一個,少不了有競爭對手就是了。
「對了,妳該吃藥了吧。我幫妳倒杯水。」
「學姊別忙了,待會兒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妳不用陪我了,早點回去吧。我覺得很過意不去,麻煩了你們一家人。」她語帶雙關,想順便謝過徐槙。
「我看著妳把藥吃了再走。」徐晴還是倒了水,然後拿了包藥給她。「我哥交代的。」
徐晴補上那一句時,世瀅真是挺無奈的;他這樣勞師動眾,又像是自己的主治大夫似的監視著,有點小題大作了吧?不過在心底,她是有一些甜甜的感覺……
***
徐槙已經在附近的冰果室里坐了一個鐘頭了,看見徐晴走進來,起身就要迎向她。
「等等。」徐晴做個手勢要他坐下別動。然後對著老板要了一杯木瓜牛女乃、綜合水果切盤一份。她早早吃過晚飯,就被押著出來送飯,不好好敲老哥一頓說什麼也不甘心。「真沒良心耶,我這麼辛苦跑腿,都不知道要慰勞我一下。」她好生埋怨。
「怎麼樣,她吃了嗎?傷好點了嗎?」他不理她的抱怨,急切地問。
「等我喝到木瓜牛女乃才說。」她故意吊他胃口。
老板端來她點的東西。徐晴慢吞吞地喝了幾口,才開口說話︰
「她吃了,不過沒吃完。傷口還好,沒惡化,藥倒是乖乖吃了。」
「那就好。」見徐晴快要吃完盤子里的水果,他便起身去付帳,然後要老板打包一份水果切盤,讓徐晴再送去給世瀅。
徐晴嘆了口氣,酸溜溜地挖苦他︰
「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懂得體貼人呢。」
見學姊又送水果來,世瀅除了迭聲道謝外不知還能說什麼。
徐晴朝樓下指了指,示意世瀅該感謝的是樓下那一個。于是世瀅站到窗邊朝他喊了一聲︰
「謝謝學長。」
徐槙也回了一句︰
「妳早點休息,明天我再來看妳。」
徐晴坐上機車後座,有點生氣地問︰
「我剛剛沒听錯吧?明天再來?明天你自己來,我有事。」她是真的有事。
「妳不認識字啊。」他指著「男賓止步」四個大字,他才不想要她這個大燈泡呢。「明天妳送完早餐就可以走了。」
「不是好象有人說過不用靠我的?」徐晴又開始調侃他了。
「說吧,有什麼條件?」知道她想敲詐,他也很干脆。
「首輪電影一場。」
「折現給妳。」
「廢話,我才不要跟你去看。不過你得給兩張票的錢,我找別人陪我看。」
「成交。」
***
星期日,假期的最後一天早上,世瀅待在房里有點悶,看看傷口沒事,想下樓去透透氣。礙于膝蓋上的傷,因此她穿了運動衫和短褲。小心翼翼地下了樓,剛好遇上送早餐來的徐晴。
「咦?妳怎麼下來了?妳的腿……」徐晴擔心不已。
「沒事的,我想出來透透氣。」
徐槙剛停好機車向她們走來,看見世瀅,立刻過來攙她。
「哥,世瀅大概是悶壞了,你陪她吧,我先走了。」徐晴把三明治和女乃茶交給徐槙就跑了。
「想上哪兒去?」他溫柔地問她。
「想到圖書館去坐坐。」她微笑著回答。
「嗯,走吧。」他牽起她的手,往校園里走去。
把世瀅安頓在一樓的期刊室,他到樓上借了幾本書,約莫一個鐘頭後回來找她。
世瀅見他抱了好幾本書,便問道︰
「你是不是在趕作業?你真的用不著陪我,已經耽誤你很多時間了。」她真的不想麻煩他,雖然是他自願的。
「沒差的。我的課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自修,我打算考企研所。」他試著減輕她的不安。其實,除了心疼她受傷,他還挺高興有這樣的機會能和她獨處。
世瀅點點頭。兩人沒有再說話,各看各的書。
中午他又帶著她去吃飯,然後說要載她去東南亞戲院看電影。世瀅猶豫了一會兒,答應了他。可等到坐上機車後座她又後悔了,因為如此一來,她必須得抱著他的腰才能確保安全。唉,這是誤上賊車嗎?她一時又手足無措了。
「抱著我。」他回頭對她說,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世瑩只好怯怯地抱著他,盡量想在兩人之間保持小小的距離。可是等他騎上路後,路上到處是汽機車,而且煞車聲、喇叭聲此起彼落,不曾讓人騎機車載過的她,頓時如置身虎口,恐懼之情油然而生。突然身旁一輛汽車因車速太快又遇上紅燈而緊急煞車,刺耳的聲音讓她不由得顫抖起來,抱著他的手不覺用力了些。
徐槙可以感覺到她的恐懼,回頭對她說了聲︰
「別怕。」眼底是一片溫柔。
一瞬間她覺得彷佛有一股電流通過她的身體,然後她像被催眠似的把臉貼向他結實的背上,彷佛那是一個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她心里涌起一絲絲甜蜜,這感覺竟是如此奇妙啊。
徐槙感覺到她溫軟的身體,他忽然感到一股燥熱,血液像要沸騰起來。他好想反身抱住她,卻只能無言地嘆息,抓緊了把手,繼續馳騁在風中,讓自己在風中保持清醒。終于到了公館,他小心地扶她下車,接觸到她迷蒙的雙眼時,心中還悸動不已。兩人同時整理了自己的思緒,進了電影院。
踏上歸途,世瀅再度環抱著他的腰坐在後座時,已沒有來時路上的尷尬,兩人之間有著微妙的情愫產生,他們都享受著那分甜蜜溫馨。他的心像一面豎琴,彈奏著神奇的樂曲,抑揚頓挫,縈繞不息;她的心則像一條潺潺小溪,清澈見底。
「到長堤上走走好嗎?」回到學校,徐槙還舍不得跟她分開。
那是情侶們常去的地方,他們算是情侶了嗎?世瀅在心里想著。沒有立刻回答他。
「累了是嗎?」還是那溫柔的聲音。
「不,我還沒走過呢。」她對自己的問題沒有回答,但是她想跟他去走長堤。
徐槙見她說話時的俏皮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這個動作太親昵了,她又臉紅了。
世瀅任他攬著自己的肩,慢慢走上長堤。
擔心她走太多的路傷口會疼,于是他和她並肩坐在長堤邊上,讓她休息片刻。
夜色因為有她在身旁而顯得更美,涼風徐來,月光柔柔地灑在她的身上,她那柔亮的秀發被吹亂幾絲,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模她的長發,心中有一分憐愛。他的撫觸是那樣溫柔,輕柔得讓她迷惑了。她轉過頭看著他,眼眸如迷霧中的湖水,那濃密的睫毛,秀挺的鼻,嬌艷欲滴的唇,令他再也無法移開視線了,他飛快地在她唇上印上他的吻,很輕很輕的淺嘗即止,然後輕輕地擁住她,在她耳邊輕柔地說
「世瀅,我喜歡妳。」
她沒有說話,剛才那一吻令她柔腸百轉,心中激蕩不已,她只是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算是回答。徐槙緊緊地擁著她,心中有了踏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