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金國在約莫十月時,就迅速的進入隆冬。
這時候,草原迅速變黃。綠葉也迅速的枯黃,然後隨著冷冽的風紛紛枯萎飄落。
趙徽最喜歡沐浴在這樣憂傷的落葉繽紛中,他總在午後,全身酸軟中,在浴池沐浴餅後緩步花園,感受這蕭條的景象。
愛里的人,都很欣賞日益嬌媚的他行走在園中,一身藍衣飄飄,展現如天仙降世般的姿態。
但,很可惜,他們只能偷偷地欣賞,因為王爺還沒解除把「藍公子」當透明人的命令。
趙徽知道許多人都在注意著他的行動,也曉得這些人不敢理他,因為他們懼怕完顏金幼稚的命令,不得不把他當透明人。這樣也好,少人打擾,讓他可以悠然的漫步王府里,欣賞王府景致,季節變化。
如果完顏金那家伙晚上沒那麼精力充沛的話,他對這樣悠哉的日子,實在沒什的好挑剔的。
這樣的日子相當不錯,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怕,只消養足精神體力,好晚上對付萬年發情蟲。
怨嗎?
不怨,何必怨呢?反正事已至此,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接受事實還來得令人好受。
打了一個呵欠,趙徽踅回房打算睡個回籠覺,心里想著完顏金似乎對他也有點走火入魔了,不但逼他搬到他完顏金的寢房,還每天抱著他睡,難道他完顏金不用進行傳統的「做人」工程留下後代嗎?
躺上床,地依稀記起阿福跟他提過,完顏金很久沒有踫其它女子了,宮里的皇太後娘娘有點擔心,嗯,他要是完顏金他娘,他也會很擔心。
不過。這不關他的事,又不是他不準完顏金去播種,是他完顏金硬要往他身子里撒種子的,不關他的事。
◇◇◇
很快的,十二月到了,臘月時節,白雪紛紛,趙徽好不容易醒過來,就感覺到身後溫熱的體溫緊密的貼著他,讓他感覺很溫暖,如果下半身不要隱隱約約傳來酸軟熱麻的感覺,他會覺得更好。
一個動身,他眼楮立刻睜大,臉頰羞紅,因為他感受到完顏金的男性還在他體內,還因為他的一動而慢慢硬挺,這也代表完顏金這家伙醒過來了,卻還裝睡。
哼,看誰比較會裝,趙徽立刻閉上眼楮,一動都不動。
但他不動,完顏金卻耐不住蠢蠢欲動,被緊窒包圍的昂揚越來越勃發。然後他的雙臂更緊的抱住他的腰,「湘兒?湘兒?」
「湘兒」這稱呼,趙徽雖然已經听習慣了,但每每听見,心還是免不了會抽痛,他多想對他大吼,他不是藍湘,他是趙徽,但面對像完顏金這麼頑固又幼稚的男人,他又何必計較這麼多。
緊緊閉上眼楮,還是裝作沉睡,他感覺貼在他背後的雄軀開始震動起來。
「沒想到湘兒這麼會睡,這是不是代表,我可以為所欲為呢?」完顏金低笑。
他有不好的預感。
趙徽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感覺完顏金雙臂一緊,將他的男性凶猛的刺進他柔韌的身軀里……該死,這麼突然,不會給點時間讓他適應嗎?
睜開雙眼,他伸出手抓住床沿,認命的敞開身體接受完顏金凶猛的攻擊,悶哼出聲,不過短暫時刻,他就被卷進激情中,忘我的申吟。
◇◇◇
鏡子里的人是誰?
趙徽對鏡梳發,細細審視鏡子里那個殷紅著雙唇,眼中含媚,臉頰肌膚柔女敕如玉的人兒是誰?他模著雙頰,鏡子里的人也重復著同樣的動作,所以……沒錯,鏡子里的人是自己,他都變得快不認識自己了。
原來他除了縴細之外,還可以長得美麗,長得……跟女子一樣美麗,這是他的榮幸,還是他的悲哀?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迷呢?」完顏金走進屋里,從趙徽身後攬住他的細腰,就著他的日光,也瞧見了鏡子里他如玉的美顏,忍不住心癢,輕輕吻著他的眉眼,「我的寶貝越來越漂亮了。」
「王爺喜歡嗎?」他問,語氣清淡。
「當然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淡淡的悲哀涌上趙徽心頭,「那就好。」反正他是完顏金的東西,只要完顏金開心就好,他變得怎麼樣都無所謂。
「想什麼?」完顏金在他耳邊呵氣。
他忍不住一縮,「沒想什麼。」
「是嗎?」完顏金不信,咬住他的耳朵,「快說︰不然,讓你明天一整天都下不了床。」
他的臉色一白,要達到讓他一整天都下不了床,就代表完顏金想很放肆的逞欲,講白一點,就是懲罰。「我只是想,北國的冬天風景很漂亮。」
「算你聰明。」完顏金輕而易舉的把他抱起來。
他本來以為完顏金又想把他往床上拖,但出乎趙徽意料之外的,他抱著他來到屋外。
大雪紛飛,掩蓋屋瓦,還有綠葉凋零的樹枝,整個地面上壓著沉甸甸的白雪,一片銀色的世界,美是美矣,但是哀戚,如同他的心境。
寒意來襲,他忍不住身子一抖,完顏金立即把他更往懷里摟,更解下外衣包裹住他,「這真的好看嗎?我覺得很普通呀!你告訴我,你覺得這自白的一片到底哪里好看好嗎?」
趙徽幾乎要為完顏金的不解風情失笑,要不是在完顏金面前,他一定會笑出聲來,但他不能笑,萬一完顏金惱羞成怒,那他明天真的下不了床。
抬起頭,看著完顏金很認真的眼眸,他只好極力思索字詞,「大雪紛紛何所似?彷若飛絮輕飄去,滿目雪凝增靜美,暗香飄送入鼻間。王爺,明白嗎?」
「不明白。」完顏金搖頭。
他暗嘆一口氣,這個一點都不風雅的家伙真的很難可以體會這種美,「那王爺,這種冬天,你都想些什麼?做些什麼呢?」
完顏金眼楮一亮,「這種天氣就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然後左邊抱一個,右邊香一個,對酒高歌,呼朋引伴。」
趙徽膛目,果真是完顏金啊!想的都是豪氣干雲、本性顯露的東西,不像他,喜歡無病申吟,風花雪月。
「那也是一種美景。」他說,只不過不是他會很享受的美景就是。
「真的?」完顏金喜上眉梢,「你以前見過那樣的美景?」
他搖搖頭,以前宮里逢大冬的時候也會舉辦宴會,只是與會的都是裝扮艷麗的妃嬪、公主,和英俊挺拔的皇子、王爺,還有打扮得妖冶的宮廷舞娘,大家一邊吃著精致的菜肴,一邊虛偽的打招呼,有時候,應父皇要求,在場的文人會輪流吟詩作對。他也曾吟過詩,做過對子,只是蓄意吟得普通,故意做得粗劣。
那種宴會很是風雅,卻無法讓他享受,因為太過虛偽。
「那你想不想看看?」
完顏金臉上展現了躍躍欲試的神情。
趙徽眼一挑,嘴角上揚,忍不住露出期待神色,「好呀!」
◇◇◇
三天後,安王府舉辦了冬宴,特意設在王府西側的悔花園,整個王府因為這個宴會整個忙碌起來。
烤肉暖酒源源不斷的送上……
在完顏金的陪伴下,一身藍衣的趙徽漫步走入會場,入目所及,府里的女妾、男寵們,莫不裝扮鮮艷,試圖引起注意。其它一看之下,就知道是金國的臣子們,讓他的心里有點失望,這跟頌國的宮宴其實類似。
不過看那菜色,不是新鮮的蔬果,就是烤得香味誘人的牛肉、羊肉,並不像頌國極盡精致,而且奇異的是,旁邊並沒有擺上筷子,這教人怎麼吃呢?
「坐我旁邊。」完顏金坐上主席,把他拉下來一齊坐著,一只手臂佔有性的攬在他的肩膀上。
他乖乖坐好,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管那一雙雙滿含怨毒的目光射向他,反正從頭到尾,他的受寵又不是他強求來的。別人的失寵不能怪他,只能怪完顏金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突然就只喜歡臨幸他。
「各位,今天是我安王府第一個冬宴,請各位盡情享用,不用客氣。」大掌一拍,一干美女、俊男相繼入場。
趙徽一看就知道是跳舞的男女,看來無論南方、北方,宴會的形式還是差不多。
在一聲號角吹奏下,那群男女開始扭動起身子來,一直的旋轉,變化陣式,改變腳步……這就是書中有名的「金旋舞」,他驚異的欣賞著,為這毫不忸怩做作的舞姿贊嘆。
「來,湘兒。吃口肉。」完顏金撕下一塊肉親手喂進他的嘴里。
趙徽遲疑了一下,還是就著他的手吃了,那肉汁鮮美,吃得今人齒頰留香。美味,一種自然粗獷的美味。
「沒有筷子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完顏金听了,大聲笑起來,一把把他樓進懷里,「小東西,這種時候,還要那種麻煩的東西作啥,我們要的是自由,要的是快樂,用手不是最快最自然嗎?」他另一手取起一只羊腿大口咬下去,嘖嘖有聲的咬嚼著,一點都不顧王爺威儀。
趙徽呆呆的看著,看著完顏金把羊腿放到他嘴邊,「來,吃一口,很好吃的,可是加了上好的香料下去烤的。」
嗯!他有點猶豫,不過還是張開櫻唇試咬了一口。這樣的吃法還真不符合他習慣的禮節,不過,反正他現在不在頌國,試試看又何妨?
就著趙徽剛剛咬的地方,完顏金更大口的咬下去,又取來一只比較小的肉塊放到他手上,「小東西,受教得很,來,這賞給你,你慢慢的吃。」
他捧著那肉塊,剛開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後來大起膽子來,也不管什麼,盡情的給他吃下去,呵,用手抓肉吃的感覺果然好呀!
「來,小東西,喝酒?」完顏金捧了一大碗的酒到他面前。
他皺著眉頭,看看還捧著肉吃得油膩膩的手,再看看面前那個酒碗困擾的開口︰「我沒手。」
「我喂你。」完顏金說完,捧著酒碗到他嘴邊,逼他一口喝下去。
趙徽喝了一口,濃烈的酒味讓他不由自主地嗆咳起來,咳、咳、咳,這比他以前喝的酒都還要烈,「這是什麼酒?」
完顏金的大掌拍著他的背,笑著說︰「這是熾焰酒,是金國有名的烈酒之一,後勁很強的,你有膽再喝嗎?」
「當然有。」他抬頭,卻迎上完顏金的熱唇,還沒響應過來,完顏金口腔里的酒液就灌進他的嘴里,他被迫喝下,耳朵可以听到,眼角余光可以瞧見,在場所有人都停下了所有動作,張大嘴的看著他們親熱,包括那些跳舞的男女。
趙徽的臉頰整個燒紅起來,不顧完顏金還在他嘴里挑逗,一把推開他,不顧雙手油膩膩的,奪過完顏金手上的酒碗,沒好氣的說︰「我可以自己喝。」
現場的眾人才仿佛回過神來,繼續動作。
他自己捧著酒碗,小口小口的呷飲起來,那酒真的很烈,卻也很香,雖然入胃帶來一陣陣的灼熱,卻清爽得讓人想要一口接一口的喝。
「湘兒,你喝酒的樣子也太小氣了吧?爽快一點,整碗給他干下去。」說完,完顏金捧起他的酒碗,毫不留情的讓他咕嚕嚕把整碗酒全部喝光光。
等喝完了酒,趙徽的臉也整個漲紅,或許是因為酒氣的影響吧,他不高興的瞪著完顏金,「我自己會喝,用得著你動手嗎?」他哼一聲,從桌上拿起他一直注意很久的兔腿就咬了起來,呵,果然好吃,他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
這麼可愛的模樣看在完顏金眼里,只是增添心癢,多想當場就把他撲倒,一逞獸欲,但現場太多人了,他還有起碼的理智。完顏金清了清喉嚨,他看著舞龍的男女,高聲宣布︰「唱歌。」
一名年輕男子從舞群中站出來,向完顏金一鞠躬,立即引吭高唱,清明嘹亮的歌聲沖破雲霄……
「大雪漫漫,草原蒼蒼,金國子弟,其志越長。大雪紛紛,掩蓋大地,金國兄弟,傲雪風霜。北風瀟瀟,寒冷見長,金國兒女,從此更長……」
兔肉從趙徽手中掉下去,為這雄壯的歌聲,為這美麗的歌聲,更為歌中今人敬佩的涵義。
「唱得真好。」趙徽忍不住說,同時也明白了他的頌國為什麼會滅,因為頌國子民均無大志,歌舞升平會,悲秋傷懷更會,一遇事,卻只會想辦法逃避,包括他。
「真的?」完顏金高興得摟住他,用油膩膩的嘴唇在他臉頰上蹂躪著。
要是平常,趙徽一定隨便他完顏金,但今晚,大抵是因為酒的關系,他不高興的把完顏金推開。「嘴巴這麼油,不要靠近我。」他嫌惡的撇嘴。
這倒是他第一次這麼明顯的反抗,完顏金愣了一下隨即笑開,湊近他耳邊。「你不喜歡我油膩膩的?還是不喜歡我?」
他皺眉,想了一下,「不要用你油膩膩的嘴巴和手踫我,你不知道洗起來有多麻煩嗎?我也討厭油油髒髒的感覺。」說完,自己又倒了一碗酒喝,喝得頂開心、頂心滿意足的樣子,這倒讓完顏金有點擔心了。
「湘兒,不要再喝了,會醉的,這酒真的很烈。」完顏金試圖阻止。
趙徽撥開完顏金的手,厭惡的皺眉,「你叫誰呢?我不姓藍,我姓趙,眼楮放亮點,不要老叫我湘兒、湘兒,你不知道我听了有多刺耳。」
是嗎?完顏金咧著嘴直笑,照理說,該為他的抗拒生氣的,但他一點都不生氣,「有多刺耳?」
他悶悶的用手搥打完顏金的胸膛,「刺耳到想用匕首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你的心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
「喔!」完顏金實在忍不住,用手抹了抹嘴巴上的油膩,還是在他頸項肆虐,「真高興你這麼會吃醋。」
「誰吃醋。」趙徽不滿的掙扎。聲音不小的叫道︰「你這個萬年發情蟲,你收斂一點行不行?難道你腦子里裝的只有交配這件事嗎?」
呼!冷風吹過。
現場的聲音一下子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上集中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完顏金冷汗涔涔,當然明顯的感覺到氣氛的改變,他抬起頭,鷹眸掃過列席諸位,粗聲粗氣的嚷嚷︰「看什麼看,你們剛剛有看到什麼離奇的事嗎?」
說完,眾人立刻恢復動作繼續談笑,假裝剛剛什麼也沒看見、沒听見。
但趙徽他顯然不這麼合作,異常大力的掙開完顏金的懷抱,突然站起來,高聲宣布︰「我也要唱歌。」
完顏金立刻斷定他醉了,而且醉得不輕。
「好,你唱,來,大家拍拍手,歡迎藍公子……」在趙徽狠瞪的目光下,完顏金立刻改口︰「趙公子為我們高歌。」
現場臂眾立刻熱烈的鼓起掌來。
趙徽感覺全身飄然,其實很早之前,他早就想在眾人的掌聲下盡展才藝,只是一且沒有機會,今天終于得到機會了,哈!炳!炳!
清了清喉嚨,他唱了起來,細致的聲音盡訴衷腸,「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燭殘漏斷頻欹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注一)唱到興起處,趙徽走下坐席,漫步各坐席間,在飄飄的梅花瓣下,他揚袖輕舞,扭動縴細的腰肢,「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秋風庭院蘚侵階。一桁珠簾間不卷,終日誰來。金劍已沉埋,壯氣蒿萊。晚涼天淨月華開。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注二)
他唱得大家一愣一愣的,完顏金更火大的看到有些臣子們已經色迷迷的著一雙眼,流著口水瞧著他的人——趙徽。
他大步走下坐席,把酒醉的佳人摟在懷里,「夠了,不要再唱了。」
趙徽不依的扭動身體,「我還要唱歌,我不只要唱歌,我還要彈琴,還要畫畫,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笨蛋。」
三條黑線落在完顏金的額頭,就在大家以為他要大發雷霆的時候,他竟然柔著嗓子說︰「趙徽,你的琴彈得好極了,是我這輩子听過最好听的琴聲。」
「真的?」趙徽高興的笑著。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堂堂一個安王爺竟然會當眾哄……哄個男人。
「還有,你畫的畫真是美,是我這輩子見過畫得最傳神的,全天下沒有人可以跟你比。」完顏金繼續認真的哄他。
眾人幾乎一起昏倒。
「真的?」趙徽開心得粲笑了起來,那光芒令在場眾人目眩。
那些金國的臣子或多或少終于了解,他們的安王爺為何會這麼寵溺一個身負「亡國之君」臭名的男寵。
而完顏金面對眼前佳景怎麼還受得了?他攔腰一把把他抱起,且接扛上肩膀,回頭對諸位與會來賓說︰「你們慢慢享受,本王也享受去了。」大步往他歇寢的院落走去。
誰人不知曉安王爺意欲何為?
這一晚,所有的人都听到某人失聲的申吟,比之以往更大聲而且更顯嬌媚。
注一︰唐李煜嗚夜啼
注二︰唐李煜浪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