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不知不覺地結束了。
雖然是叫林寒,但體質問題,卻一直有些怕冷的他,總是覺得冬天有點討厭。但是這一季,卻過得就像飛一樣。
也許是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吧。
雖然仔細想想,也不過就只是多出了一個賽小婭。
回家的時候,也不能說就有了期待感。但是每次進門時,知道肯定有一個人在等他的感覺,和面對一室空曠是不一樣的。
賽小婭喜歡一口氣做一大鍋米飯,然後吃不了的飯,兩個人就嘗試捏成飯團。三角形的、圓形的,甚至還有故意用模子扣出的正方形。明明也不是那麼喜歡吃夜宵,但就是單純覺得那樣很好玩。
對其他的事都欠缺耐心的小婭,意外地喜歡拼圖。
他有時會買很大件、很復雜的拼圖給她,看她皺眉咬著手指,坐在客廳的地板上,與那散落一地的小小木片相對瞪視。然後走過去,兩個人一起拼。
有時甚至,這樣一下子,半夜都過去了。
急急忙忙地趕快睡覺,第二天上班,有了黑眼圈,被同仁取笑說,林寒一定交女朋友了吧。為難地笑著,只是搖頭,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然後終于到了可以歇一口氣的時候,拿了春假,帶賽小婭去旅行。
「因為最近你都有很乖,所以送禮物給你。」故意假裝漫不經心地告訴她。
「哇哇哇。這里和那里,都可以去嗎?」欣喜地跳在沙發上,賽小婭略帶自來卷的頭發,沒有扎系,就那樣一卷卷地飄灑,因為最近都過得有規律,終于有了一點肉的臉上,全是興奮的紅光。
「可是……」又馬上飄上了遲疑的陰悒。
坐在旁邊一臉神清氣爽的美男子穿著雪白的襯衫,雙手交加,一副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挑眉,「什麼事啊?難道你不想去。」
賽小婭為難地聳聳肩,因為整個人光腳坐在沙發上,手就不自覺地拉拉裙角,又模模腳趾,低著頭嘟嘟囔囔。
「你在那里說什麼,我听不到哦。」後者還是一臉清爽又懵懂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好可氣。
賽小婭帶一點恨恨地說︰「哼……你明明就知道的。」
「知道什麼?」他故作無辜。
「我……我都沒有合法的身份很難出國嘛!」她跳了起來,嗚里哇嚕地喊一通,整張臉都急得通紅,卻突然地瞄到……林寒眼角彎彎的一副在得意忍笑的樣子。
「你你你干嗎笑成這樣啊?」好可疑。
「因為我有這個啊。」後者若無其事地翻出一小疊文件,在手里拋啊拋啊。賽小婭好奇地盯著他看,過了半晌,忽然大吼一聲,整個人撲了上去。
「哈哈……」林寒笑著被她撲倒,手舉得高高的,就是不讓她輕易拿到。和賽小婭在一起,他也變成了小孩子。兩個人在其實並不很狹窄的沙發上滾成一團,直至咚地掉下去。
「謝謝你,謝謝你。林寒。」她寶貝地抱著那一疊文件,笑著笑著,眼淚又落下來。
他呆呆地看著她,伸手,沾一點她的眼淚,日光燈下,亮閃閃的。手指上像粘著會撲簌掉落的銀粉,令人有點迷惑不安。
「這樣,我就可以出去工作了是不是?」
她笑盈盈地看著他,幾乎忘記了要從他身上爬下去。
「是啊。不過,因為我只能幫你辦到暫時的居留權,所以,也只是暫時的啊。」想要強調的究竟是什麼呢,是讓她不必太感謝他?還是什麼呢……心里有一點點怪怪的感覺,因賽小婭的話而泛起微妙的不安。
「而且,要是你之前那樣被發現的話,我就慘了。」他笑著說,「嘩,收留一個危險的家伙。我都是為了我自己呢。」
「我不和你爭。」賽小婭笑得甜甜的,爬起來轉了個圈,音調好歡快,「那我就去計劃旅行的事了!」
他看著她蹦跳著離開的背影,身上因消失的重量,而更加的迷惑。到底,自己這樣,是不是不太正常呢?原本……不是萬般無奈地收留賽小婭麼,但是為什麼,變成了相處的時候,覺得很輕松快樂呢?但是想這些也實在很令人心煩,他不願意考慮。
難得的假期,那就好好地去玩好了。
去機場的時候,賽小婭一路都緊張得不行,坐在計程車里也不停地眨眼楮。
「你那樣就像眼楮抽筋。」林寒皺眉。
「我很緊張啦。」她展開雙手給他看,兩個手心全是汗。
「你在怕什麼,有我在啊。」他向她微笑。最近,不需要賽小婭剮心掏腸,他好像也稍微可以理解她在想什麼了。
「你不用害怕,不會有誰抓走你。」他微笑著保證。
「那……」賽小婭突然有些惶然,「要是我真的被抓走了怎麼辦?」
「那個時候我就去救你。別忘了,我是一個很出色、很出色的大律師。」他只好努力吹噓。
她看著他,從眉梢到嘴角,一點點溢起笑容的紋絡匯聚在眉心,然後燦然盛放。
「你笑得好像一朵花。」他一本正經。
「你贊美我!」她驚駭。
「一朵很丑的花。哈哈。」他笑起來。
賽小婭也跟著笑,全然不介意自己被他奚落了。也許是從內心最深的地方就相信林寒,所以不管林寒說什麼,也會被強大的美化功能過濾。
反正林寒那麼俊逸,一般的女孩子和他站在一起,通通都會變丑化。只是丑一點,有什麼關系。反正根本就是和林寒差很多。像介意什麼的那種事,是彼此相差無幾的人才會在意吧。
因為一直被林寒拉著手,對過程全無印象地就坐上了飛機,害怕的事、不安的事全都未曾發生,好像,只要有林寒在,就有一個好強大的避風港。
坐在坐位上,賽小婭嘰嘰喳喳,手還扯著林寒的袖口。中途林寒想上洗手間,她也慌張地說要一起去。
「我是上洗手間哎。」林寒一臉為難,「你坐在這里啦。」
「那要是你消失掉怎麼辦。」她問得緊張而可憐。
「現在是在高空哎。除非我是鳥人,不然要怎麼消失?」
「也對……哦。」她呆呆地點頭,又歪頭鼓臉,「但是,你要是回來時,走錯了呢?要是你找不到我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吧,事物的發生都有其必然規律,有些想象有可能,有些則沒有!」
「……」
她不再說話,可憐地放開了他,瞪著眼珠,一個人像被扔下的小貓,寂寞地坐在那里,讓站起來的林寒只能再次保證︰「只要你乖乖不動,我一定馬上就會回來!」
「嗯!」她用力點頭。
迅速以光速上完洗手間的人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連姿勢和表情都和他離開時完全無異的賽小婭。心里有一汪泉水冒出來,讓人有點酸又有點甜。想要糾正說不要這樣,心里卻一面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變得那麼依賴他的小婭,像養熟的寵物,無害又可愛。
靠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也會開始模模她的臉,她的頭發,然後漸漸就像寵物主人的心情,覺得自家的寵物最可愛。
一路上乘車還是什麼的,全都手拉手。因為不需要賽小婭說,他也知道她很害怕。害怕手指一旦松開,兩個人從此就會,誰也找不到誰。
就連定飯店房間的時候,他也完全是下意識地就定了一個大套間。
反正在家里時,他們不是也等于是住在一個大套間里嘛,沒理由,出來玩,反而突然介意起來吧。
其實他和女人相處一向很在意分寸,會時刻意識到對方是女性,言談舉止都會變得拘束,但賽小婭卻完全跳月兌出了他平素與人相處的模式。
她像妹妹,又像女兒。但又都不是。
就算抱著她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當然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林寒也覺得,他不會很介意的。就像是超越了性別和年齡的尺度,他單純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和賽小婭漸漸親密起來。
房間的床很大,賽小婭進門就撲上去。四肢伸展,佔住大床,抱著枕頭,再滾來滾去。
「晚上再睡覺。」他拎她的耳朵,「我們去看瀑布。」
「好!」她馬上笑顏如花地舉高手臂。
「林寒,林寒,要給我拍照片哦!」
「當然。」
「我也可以戴那個花環嗎?」她指向游客群。
「那樣不是有點傻嗎?」他皺眉,又說︰「但是你想戴那就買吧。」
「我想我們兩個一起戴,然後請人來拍。」
「什麼?」他馬上甩手,站遠一步,「我不要。」
「要嘛要嘛。我們就像春光燦爛里的劉德華和梁朝偉一樣,站在大瀑布前!嘩!多浪漫!」
「哎?」他怎麼不記得劉德華有和梁朝偉一起拍過……還叫什麼……
「拜托!是春光乍泄吧!」
「哦哦。對對。」
「而且那是張國榮和梁朝偉演的!」
「對對。」
「什麼對對啊。那還是悲劇!」浪漫在哪里啊。
「反正還不就是那樣。」她攤手,這有什麼好爭,笑笑地拉林寒過去,還是拖著略帶不情願臉的他,喀嚓定格,拍下水汽繚繞的照片。
自游旅行的好處就是可以兩個人任意浪費時間。
對觀光本來就不是很有興趣,林寒完全是被賽小婭拖來拖去,但是在外面吹吹風,他也覺得很開心。兩個人在水邊赤著腳相互踩。
你踩我,我踩你。
沒有形象地用水和了土挖坑玩。
弄得一身狼藉,回飯店都要被服務生白眼。
林寒被瞪,一臉驚悚。回頭瞧瞧賽小婭,後者捂嘴笑著指一指林寒的腳。
平常弄髒一點都覺得不開心,現在滿腿是泥,也覺得沒什麼。雖然一路行去,步步生蓮,把人家地板都弄髒,也心安理得地說服自己︰哼,我是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