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和以綺合租一套百平米的套房。地點距離現代城不遠。以北京的生活水準而言,算是好條件。兩個人在同家公司上班。以綺是學姐,娜娜是學妹。以綺工作了五年,娜娜四年。都已經算得上是元老,對幾個部門主任的喜好了若指掌。新來的小職員也滿口以綺姐、娜娜姐的叫。工作上的忙亂,只要抓住決竅就可以按部就班。一般三年以上,對辦公室的各項業務,早就熟能生巧。娜娜時常開著開心網的網頁,趁BOSS不在,種上幾顆白菜。以綺比較乖巧,頂多只從屏幕那邊挑眉笑笑。即便無事可作,也會順手整整抽屜、排排班次表。
「薇薇安說有個不錯的單身派對。來的全是黃金王老五。要不要試試看?」
娜娜今年二十五,都說一過這個門檻就算邁入「剩女」大隊。雖然自覺依舊青春無敵,也不得不防人言可畏。
「沒興趣。」以綺照例反應冷淡。
「總是這麼說,到何時才能找到好男人呢?」托腮凝望好友那古典佳麗般的臉蛋,娜娜嘆一口氣,「不如就永遠我們兩個過好了。」
「好啊。你做菜,你洗碗,你修理,你采購。」以綺忙不迭舉手。
玩笑歸玩笑,不過同居室友住在一起時間長了。關系比起朋友,就會變得有些家人的味道。娜娜並非沒有追求者。輪廓明麗,炫黑卷發,頗有夏威夷風情的她,曾經保持著三個月必收一封情書、必定有人告白的紀錄。但在那些人里,娜娜卻挑不出一個合她心意的對象。
「言語乏味,面目可憎。開口就是工資、房子,股票、基金。老板、裁員、談到愛好就是網球爬山健身電影,大家統通像從標準模版里倒扣出來的姜餅人。怎麼可能會有化學反應。」
以綺笑而不答。
以綺屬于那種家庭環境特別出挑,家境優越氣質不俗的溫婉形。外表雖不明艷,但卻白皙耐看。一頭長發亮澤豐勝,常被同事羨嘆說該去接拍洗發水廣告。
BA公司的兩朵花。娜娜適合來當情人,以綺適合娶回家。
背地里的評價,只能讓當事的二位主角,對男同事更加敬而遠之。就算工作能力再怎麼突出,果然還是只會用那樣的有色眼光來橫量她們。還好現在是不鼓勵辦公室戀愛的時代,同事中既便有人懷抱狼子野心,也只能拐彎抹角的表達。
娜娜會越發冷淡。以綺會裝听不懂。
是LES啦,性冷感,遲鈍木頭人、一類的抵毀,也就從那些土頭灰臉的敗退者口中四處漫延。
以綺才不管它。每天精精神神上班,不管和何等面目可憎之人共處一室,不過是幾個小時。臨近下班,先打電話,和娜娜商定好去哪里吃飯,提前預約,二人在一起相攜購物,買香水、挑皮鞋,自己賺錢自己花。不用看臭男人的臉色,不知道有多愜意。
「今天想要逛哪里?」
「新世界對面在蓋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哎?已經蓋好了?去年念日文時,就看他們一直在蓋。」
「嗯。名字忘掉了。反正不重要。總之啊,那里好像是一家綜合性的商場呢。我上次去買帽子,發現店里有家小鋪,東西全部淘自日本。有非常可愛的筆記本。我們去那里逛吧!」
以綺笑道︰「說什麼產自日本,上次那頂帽子,竟然用日文寫著中國制造。真是搞笑。明明是我們自己的國貨,轉一圈,來一個二次出口,就不知加了幾倍錢。騙的就是你這種人。」
娜娜嗆回去,「怎樣!反正可愛就好嘛。」
與一般人想象的白領生活不同,我們的女主角,是兩個很懂得生活樂趣的姑娘。既會工作,也懂娛樂。目前正在一起攢出國積金。用娜娜上次掃貨買回來的小豬撲滿。兩個人每有零錢,就塞進去,等到零錢也可以攢夠兩張機票。二人就順理成張的度假,去外國玩一趟。
夏天把白日拖長。20︰00點鐘,戶外也覺得明亮。走出商鋪,發覺還有時間,娜娜提議干脆再去對面逛一逛。
林立的商圈,往往也會有小攤子零星散碎的聚集。雖然大多是娜娜看不上眼的便宜貨。但偶爾也能淘到有趣的玩意。
「用毛線織出的大象耶。」手巧的女性攤主,用毛線勾成各種各樣的玩具。童心未泯的娜娜一眼看到,笑著叫出聲。
「但是買回去又沒有用。」以綺比較實際。
「說得也是呢。」這一次,坦率的贊同了以綺的觀點,稍微想了想被自己堆得雜亂無章的房間,娜娜舉手放棄。商店街的道路雖然鋪得平整,但靠近街邊的小攤子這側,就開始有嵌入碎石的小路。娜娜的三寸高跟鞋,極易嵌入石子,走得很不順利。
以綺念叨︰「出來逛街就穿平底啊。」
「你是高個子不知道我們矮人的痛!」娜娜只顧斗嘴,沒注意下一秒,腳下一拌,竟向左邊摔了出去。
「你看、你看!」以綺替她覺得痛,忙著拉她。但這一摔卻摔得不巧,跌進了雜草般從生的攤子中間。
「喂。你是打算怎樣。」怎麼也稱不上善意的聲音,有點不高興的響起。腳被拐到,整個人又羞又氣的娜娜立刻瞪目回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濃眉。鼻骨高挺身材高大的青年頭頂包了塊綢布,穿著無袖短T,韓版肥褲子,正抱著雙臂蹲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眯著雙眼。
以綺最怕招惹路邊的人。何況擺小買賣的人大多家境不好,用她們眼中的小玩意活命,一旦被觸犯,態度特別易激。娜娜想的卻不一樣,自己是女孩子啊,摔一跤夠丟臉了,這個大個子不說扶她一把,反而口氣那麼差。當場傍他怒瞪回去,「什麼怎樣?有眼就會看啊!」
以綺想,這種態度肯定又要惹氣。才要伸手,旁邊卻更先有人按住斑個子青年的膀子。
「摔倒了哦。可憐哦。」有些讓人麻酥酥的聲線,混合著同時從天下落下的毛毛雨潤濕肌膚。以綺抬眼望去,就看到有染著金紅二色的頭發,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似笑非笑地倚靠著高個子,也蹲在一邊。一眼看過去,如果不是他先有說話,還真有些不敢辯認他是男是女。因他頭上戴了個壓得低低的帽子,擋住額角和眉毛,只露出幽深黑鴻有若深海的眼楮。
「不過我們也很可憐啊。」低低的笑聲接著混雜在那把好听的音色里,「擺了一個晚子的攤子。還要躲著警察。總共才賣了十塊錢。這下東西都被小姐壓碎了。不賠點小錢,小姐們于心何忍呢。」
他那柔麗的面容以及不知是否因以綺站著俯視的緣故看到他斜斜側望閃躲在睫毛下的閃爍眼色,和彎起笑容的嘴角,總讓人覺得有點在受他嘲弄。不過要是確實弄壞人家東西,不賠也不好。以綺已經把手伸往錢包。
「等一等!」娜娜掙扎著站起,怒氣沖沖地巡視小攤子上的東西,「這個、還有這個!」她伸手抓起,「哪里有壞啊。你們賣的不是項鏈嗎?項鏈會我被壓壞嗎!又不是貝殼制的!」
大個子抱臂笑道︰「那就要看你有多重了。」
白衣青年把雙手食指放在口中配合著吹了聲口哨。大個子又笑道︰「你身材這麼辣,前突後翹。一定很有質量吧。」
娜娜皺眉,「流氓!」
「看到沒有,這年頭,欠債的、理虧的,才更佔便宜的年代呢。」大個子沖白衣服的抬起英俊有型的臉,「看來她是不打算賠我們了呢。」一邊已經伸出和身高成比例,同樣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握住了就在旁邊的娜娜的腳果。
「干什麼!」冷不防被捏住,娜娜尖叫,「討厭,不要踫我!」
「少來了。誰要踫你啊。」皺起兩道眉,大個子把白衣服的往懷里一攬,「我家小蘇不知道比你好看多少倍。快點賠我錢啦。不然我不會讓你走啦。」
旁邊的攤主看著熱鬧也起哄︰「現在的姑娘真不講理啊。」
「對啊。賠錢!賠錢!」
被這麼起哄一鬧,行人也圍了過來。以綺看著娜娜的臉都紅了,忙從口袋里隨便抓出三四百元,往地上一扔,接著拉過娜娜的手,就往前跑。
「等下,以綺!」
「別鬧了,我們怎麼斗得過他們。」
「不是啦!」一直到地鐵口,匆匆小跑的以綺才拍著胸口停下,娜娜又羞又氣地後面扭身,「是我的鞋子……」
「鞋子怎麼了?」以綺愕然低頭,才發現娜娜漂亮的水藍色松糕鞋,已經只剩下了一只。
「剛剛啊,被那個高個子握住,你一拽我,就掉在那邊了!」真是的。這雙鞋打折買還要五百多塊呢。娜娜第一次穿著出門,心疼的眼淚都快掉了。
以綺安慰︰「你買的時候,不是就看上了那雙桔紅的嗎。還說一腳藍一腳紅最新潮了。正好現在剩一只,可以把桔紅的也買來,搭著穿!」
「……」娜娜瞪眼無言。
但也只能這樣算了。總不能又跑回去。在外面做小生意的人,最是抱團了。要是真和他們吵起來,估計一條街的攤主都會站在他們那邊。現在天色又晚,街上又不一定有警察。縱然膽大,娜娜也不敢在這種條件下跑回去和他們講道理。
「不過……那個流氓長得還不錯。胸肌發達。鼻子也挺。」左右也是受損失,娜娜調整了下心態,訕訕地找了個其它話題。
「人家是擺攤子的。干嘛叫流氓。」以綺被她逗得笑起來。賠了鈔票又丟鞋,這種情況下還不忘評點人家的美色。娜娜就是這點有趣。
「那個惡霸,我這是含淚消費他誒!」
「又說些听不懂的話了~」
「林以綺~是你又在裝純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