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學園」第叉叉年學園祭依然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相依相偎的情侶填塞充斥著每個角落,孤單單的學子們則比以往更加火熱地投入尋找命中注定的那一個人。因為是超越了空間而存在的神秘地域,故此學院的活動也較尋常所見的要更為豐富。撈金魚大賽、唱情歌挑戰賽、學園小姐選拔賽、甜言蜜語大競猜、鬼屋等等,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此間包羅萬象。
「清一色你看那邊!看那邊!」手里高舉著棉花糖,吃得滿臉都是渣滓的某個女人明顯已經把任務拋諸腦後,沉醉于敵人的糖衣炮彈中了。
「江子芽。你不會忘了我們兩個正在哪里,正要干什麼吧。」清一色無可奈何地看著正使勁拉他往前擠的女人。
「我當然記得啦。」大言不慚的小女人舌忝舌忝粘糊糊的手指說,「我們被孫宇宙強行送往標準言情小說世界!目前正處于‘真愛學園’這一關卡。為了過關,我們要找到真愛隻果樹,打死樹下的老鼠,但是為了找到這棵隻果樹,我們又不得不先解決愛之泉水干涸的問題,說起來,愛之泉干涸的原因是什麼來著?」她問,「關于這一部分,我還真有點記不清了。」
清一色雙眼望天,深深地吸了口氣。掙扎著咽下——那你還這麼高興——的咆哮。
「算了,」他說,「你能記得這麼多我已經很知足了。」去問一個女人明知處境不妙還興高采烈的理由是傻瓜才做的事,因為,她是女人,這個事實就已經抵足一百條理由了。
「根據《格林童話》,泉水干涸是因為底下有一只癩蛤蟆……」清一色猶豫地補充,「但這里畢竟是言情小說世界,和真正的童話之間存在很多扭曲的誤差……」他覺得他們二人最好謹慎行事。
「哈哈。安心吧!正因為是言情小說才無需害怕。」江子芽志得意滿,「因為我是言情小說家!版訴你——」她教訓清一色,「童話世界中的萬能咒語是心地善良的人喊一聲芝麻開門,換到言情小說,那就是兩個相愛的人彼此說一句‘我愛你’。只要擁有這個咒語,我們什麼也無需擔心。」
「但是你好像忘了,你從來就沒對我說過這句話。」清一色涼涼地看著她,「你甚至只願意愛我一點點。」
「那又怎樣?」江子芽不快地高挑眉頭,「不是有本小說就叫《我的愛情淺》嗎?」
「算了,有另外一句關于愛情的名言。」清一色一臉正色地鄭重道,「‘愛我少一點,愛我久一點’,只要能做到這點也就可……」
「你這個人還真搞笑。」江子芽兩眼發直地檢視清一色,用一副被噎住的表情瞪著他說,「難怪會讓你轉行寫言情……」
「喂……女人,」再怎麼脾氣好的男人也忍不住有些許生氣,他點住她的唇,用眼神警告她︰「請稱之為‘浪漫’。」現在他至少確定了江子芽來此絕對不僅僅是寫東西不夠標準的緣故,她根本就欠缺身為一個言情作者……或者說身為一個女人應俱備的浪漫氣息。
「沒辦法,我天生就是現實主義者。請別要求我這麼高難度的學問。」江子芽撇唇一笑,「神鬼敬我而遠之。嘿嘿,靈冷感就是我。」
「哼……」
是錯覺嗎?江子芽怎麼忽然覺得清一色的眼神變得有點曖昧……
頭皮麻辣辣,剛要向後移動小半步……
「沒關系。不是另外一種冷感就可以。」腰身猛然被固定,緊貼而來的是某個人蹭在耳邊飽含親呢的話語……
這個……江子芽想,怎麼想都覺得是在……
「調情?」哇啊啊!好可怕!江子芽脖子後面的絨毛剎那間隨著月兌口喊出的台詞瞬間立正,要不是有只大手還放在她的腰上,她險些就一坐到地上去了。
「你這是什麼反應啊?」清一色惱怒地逼近一點。
「警告你!不要靠近我哦。」江子芽雙手交叉在胸前,擺出N世紀以前怪獸電影里超人的招牌POSE,嘴里念著登場台詞︰「可賽前來拜訪!」
「要不要再來個人間大炮三級準備?」清一色的臉都黑了。
「你錯了!他們只喊到二級準備,然後可賽就飛出去了!你有沒有好好看過《恐龍特急可賽號》啊!請稱呼我為阿爾特夏公主。哦呵呵呵——嗚——」
囂張的大笑中途驀然遭遇變調,還保持著可賽雄姿的「阿爾特夏公主」很悲慘地被自然芳香天然無污染的絕對真皮堵住了嘴。
多麼可悲啊——江子芽睜大骨碌碌四下亂轉的眼楮,她這麼不標準的言情小說作者,竟然是被用這麼標準而俗辣的手段終結了初吻。
「這才是……三級準備。」
那個長得很神仙氣質很飄逸的優良美男子溫文爾雅地笑著,在距離她嘴唇三毫米的近距離輕飄飄地說著。
被那種邪惡與溫柔、放誕與內斂……種種表里並不相同的東西所誘惑,江子芽覺得自己有些暈乎乎的。這種感覺頗有「萌」的境界啊……
她想,究竟在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打他一巴掌,裝腔作勢地罵一聲討厭呢,還是小鳥依然地倒在他胸前,捏著小拳頭酸溜溜地說一聲你好壞?再或者,按照標準言情小說的定律,她應該效仿純情女主角向前一跌暈倒在男主角的臂彎里?真奇怪啊……為什麼都是向前跌,按理說,人在發暈的時候可是該向後倒吧……
就在江子芽的思路眼看著又要月兌離標準朝著不可控制的地方發展時……
不可思議的事件發生了。
「咕呱、咕呱——」
「呃,這是什麼?」江子芽豎起耳朵。
「咕呱、咕呱——」
「不、不知道耶。」清一色側耳傾听。
「哇啊——」
清一色和江子芽正在試圖尋找奇妙聲音的來源,忽然間,一股泉水猛然從腳底站立的地方噴涌而出,兩個人急急向後各退半步,還是被噴了個滿頭滿臉。最可恨的是……
「清一色!在危險關頭!你竟然放開我的手?」江子芽怒不可遏。
「這是不可抗力的自然反應!再說,你還不是也松開了我的手?」清一色恨恨叫屈。
「還好這是泉水耶,要是硫酸可就毀了。果然,危機關頭才能考驗人心!」
「問題是這個不叫危急關頭吧。一點點泉水而已。」
「連一點點泉水都不能替我抵擋,還敢指望你去替我擋硫酸?」
「別傻了!明明能一起逃走的情況下,非讓男人像只豬一樣地擋在女主角身前,你不覺得和臥冰取魚的孝子一樣是低智商?」
「說起這個真奇怪,你說他為什麼不燒點火把冰化開,非要趴上去用他那麼低的體溫去化冰哩?用鋤頭砸都要更有效率哩。」
「這個有兩種解釋,一,他是孝子,孝子的體質和我們一般人不同,他的孝心比熊熊燃燒的烈焰更加火熱足以解凍冰封的湖水。」
「那二呢?」
「還有什麼二,低智商吧。」
「嘩——清一色,我要對你另眼相看了,你還不是傻瓜嘛。」
「那當然。喂喂,這麼說你一直以為我是傻瓜?」
「嘿嘿,哪里、哪里。男人傻一點可愛,當然了,」小女子聰敏地繞了個彎,「聰明的就更可愛。」
「你要是敢在心里罵我們是可憐沒人愛可就太老土了。」
「當然,當然,小女子雖然不才,尚不至于這麼拾人牙慧又兼不懂創新。你們啊,是全年渴盼愛情來臨的生物。OK?」
「你是說男性是全年‘開花期’,當我听不懂啊。」
「沒有說發情期已經是看在出版限制禁用語的面子上了,感謝我不是網絡作家吧。不然我會說得更犀利。嘿嘿。」
兩個人輕柔一吻的甜蜜早不知拋到九霄雲外的哪里,但從吵架能吵到共通話題的樣子看來也比較像是打情罵俏。
在圍觀群眾越來越多的指指點點下——
「喂,清一色,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江子芽十分奇怪地環顧左右,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著名景點?
「你說得對,我們忘了收取門票。」清一色臉色難看地模了模買完棉花糖後真的徹底三光的衣袋。
「咕呱、咕呱——」
提醒二人的聲音在此響起,或者說,一直都在響著,只是很徹底地被他們選擇性忽略。原諒他們吧,因為他們是戀愛中的人,戀愛中的人有著專屬于他們的特異功能——旁若無人。
「愛之泉水出現了——」
不知道人群中是誰先爆發出這聲歡天喜地的歡呼。江子芽和清一色已經無暇旁顧,他們正死死地盯著腳下的那汪小小的噴泉,以及,以及……安靜地坐在泉水之上眨著無辜星光眼的綠青蛙……
「你吃過一種叫‘田雞’的食物嗎?」清一色問。
「那美妙的滋味啊……真是唇口余香。」江子芽咽口水。
「咕呱、咕呱——」綠青蛙的叫聲明顯加入了一抹惶恐,「阿爾特夏公主!」它說,「請你救我。」
「這玩意在叫誰?」江子芽問。
「誰剛才自稱是阿爾特夏來著?」清一色用眼白瞟她,「你想干嗎?」他轉向青蛙。
「請阿爾特夏公主親我一下!」青蛙臉紅紅地說。
「哦——」清一色了然地點點頭,然後伸出大腳,準備狠狠踩下去,把情敵消滅在萌芽狀態。
「等一下!」江子芽忙不迭地攔住他,「你忘了嗎?清一色,想一想,這是什麼?」她指指腳下。
「田雞。」清一色干干地回答。
「不要總想著吃,當然我也很想吃就是了。」江子芽擦擦口水,「我是說我們腳下的泉水!泉水耶!」
「泉水又怎樣?啊啊——」清一色瞠目拍掌,恍然大悟,「愛之泉!」
「你終于想起來了。我以為你又喪失記憶了呢。」
「又?我曾經喪失過記憶嗎?」
「無所謂。反正已經過去了。問題是現在。」江子芽冷靜地看著青蛙,「消失的愛之泉水忽然從我們腳下冒出來了,這件事很奇怪……」
「不,這件事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我們是男女主角。一切不可思議的事都會,也只能發生在我們身邊。」他解釋完畢後皺起眉,「問題是這只田雞……哦,青蛙……」
「你們這樣太無禮了!」青蛙大怒,「不要忽視我的存在!版訴你們,如果你們不滿足我的要求,我就繼續堵住愛之泉!讓它永遠消失在真愛學園!」
「原來這就是堵住愛之泉的那只癩蛤蟆……」江子芽冷冷頷首,轉向周邊,「各位——」她把手握成筒型,高音廣播,「這就是破壞你們純純之戀的罪魁禍首啊。快來踩它、扁它、暴打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哇。」
在江子芽的煽動下,周邊引發一陣騷亂,包圍圈漸漸縮小,人群漸漸逼近。
「嘿嘿。」江子芽冷酷地一笑,「明白了嗎?小青蛙,想和我斗!切——」
「快點親它一下——」大合唱有如雷霆萬鈞從雲中砸下,把江子芽嚇得差點摔倒在地。
「喂喂!你們這群人,怎麼能輕易地向惡勢力低頭?」江子芽氣憤跳腳,「我們大家好歹也是一場同學。」
「戀愛中的人,從來都是自私的。」某個學生代表站出來一步,勇敢地昂起頭說,「我們的無恥,只要加上了愛情這層光輝,就會被美化甚至神化。戀愛中的人有權利不理睬其他人的痛苦。」
「靠!這話是誰說的?」江子芽卷袖子綰褲腳準備將此人暴扁一頓。
「千百個言情小說家們說的!」學生代表一臉向往地看著雲端,用吟詩的語調說,「啊,她們,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神——」
「嗚——我真以自己為恥。」江子芽趴倒在地,欲哭無淚。
「我……關于改行這件事……還是多想想好了。」清一色抱住肩膀,默默地打了個冷顫。
「阿爾特夏公主,你不必悲傷。」綠青蛙柔柔道,「其實我不是真正的青蛙……」
「我知道,」江子芽痛苦道︰「你只是一只看起來很像青蛙的癩蛤蟆……」
「吼!我是王子!是因為受了詛咒才變身的王子!我的神讓我像一朵小花般靜靜地等待,她說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善良可愛的小女生發現我心靈的美麗,而來親吻我。所以我才一直待在真愛學園。可是……」青蛙抽泣道︰「她始終都沒有出現,我已經等待了幾個世紀……」
「連一只癩蛤蟆說話都是酸調,這世界的建材真防酸啊。」在周邊的人群都含淚捏著手絹聆听一只青蛙的愛情故事時,清一色和江子芽對這個世界的建築學獻上了深深的敬意。
「你們太冷血了!」
「對!你們怎麼能不幫助這麼無助的小生命?」
「你們根本就不懂愛情!」
指責聲,一浪高過一浪地涌向江、清二人。江子芽茫然地看著學生們義憤填膺的臉孔,有一種混合著悲哀的憤怒漸漸自心底涌上……
「小青——」
這個時候,有個純澄如水的聲音響起,人群自動分向兩邊,只見一個嬌小甜美的少女握著小拳頭用力地向這里跑來。
「那個……」清一色指指少女,「好像是委托我們尋找愛之泉的女生。」
「看來她就是田雞等待的命運少女。」江子芽冷冷地批注。
「我、我找你好久好久。」甜美小女生眼淚汪汪地看著小青蛙,胸口因急速地奔跑而一陣起伏,「但是真愛學園實在太大了,王子又那麼多。我花了好久,才明白我尋找的根本不是什麼王子,而就是你,一只小小的……」
「田雞!」江子芽忍耐不住地插嘴。
「我配不上你啊!小花般的公主啊。」可能被江子芽刺激到了,青蛙號淘大哭,「我就是一只青蛙啊。」
「愛情,」少女柔柔道,「是不分性別、年齡、身份、國籍的!」
「但是很有必要分一下物種。」江子芽再次像個惡毒女配般地插嘴。
但是少女置若罔聞,微笑著,她微笑著靠近愛之泉,伸出一根細幼的手指。小青蛙顫抖不安地抬起一只蛙爪。
當江子芽眼中的田雞腿與少女的指尖相會的剎那。
轟隆隆——如雷鳴般的掌聲從四周圍響起。
「這就是愛情啊——」
無數學子搖頭晃腦地贊嘆著。
江子芽只覺得自己的肺險些要氣炸了。
「把隻果樹地圖交出來!」她用最後一點耐心按捺住自己,沖到少女和青蛙的面前,「我幫你找到了愛之泉和你命運的癩蛤蟆!接下來,把答應給我的地圖給我!」
小少女用一種粉粉悲哀的眼神注視著江子芽。
「啊——愛情!」她說,「愛情的隻果樹是無處不在的。只看你有沒有注意到它——」
「靠!」江子芽再也顧不上淑女風範了,她一把揪起少女的衣領,「愛情!愛情就是愛情!不要把它夸張到可以拯救世界!愛情就是看到一個人就會有小小的動心,兩個人在一起就會覺得有說不出的開心,有時也會脆弱德無法對抗現實的痛苦,但只要有過就會覺得依然不後悔的那樣一種感情!你以為我不懂嗎?不要在我這個言情小說家面前講數!不要在我面前大無畏地說你抱住一只青蛙是因為愛情!這個虛妄無聊的世界我已經待夠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我的現實中去——把隻果樹交出來!」
被江子芽一發標就超恐怖的嘴臉嚇得神魂不守,小少女瑟瑟地指指清一色,「你、你的隻果樹……就在那個人的身上。」
「什麼?」江子芽把小少女一摔,橫眉豎目瞪向清一色。後者連忙搖頭高舉雙手以示清白。
「你知道我沒有那種東西。」如果有,他干嗎還陪她去後山。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