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咬著扁扁的吸管,美少年百無聊賴地托著昏昏欲睡的腦袋,用力睜大熊貓眼,「你把我們叫到這里干嗎啦。」好好一個假日,讓他好好睡一覺都不行啊。如果不是看在哈欠連天的段小松坐在身旁,他早就直接從桌子下面給柳如風一腳了。特別是……
「你干嗎穿成這樣子?」段小松盯著柳如風,雖然早就覺得這小子不太正常。但是……
頭上戴著遮陽帽穿著大花襯衫的少年嚴肅地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墨鏡︰「你們還敢一臉若無其事?這是昨天才被綁架的人應該有的態度嗎?」
「那又怎樣,」唐葵苦著臉,「柳如風,你不是還沒當上警察嗎,不要板著那副嘴臉給我們開什麼防狼講座小課堂。」他都要死困了。
「你少給我打馬虎!說!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柳如風手持兩個冰淇淋當作話筒,分別指向唐段兩人,「到底阿萊為什麼要綁架你們,這件事和藤秀榮又有什麼關系……」
「你真的很煩唉。我不是昨天都交代了嗎?就是高翔想和藤秀榮賽車,然後藤秀榮就不要和他賽車,阿萊就幫忙啦。咧——」吐吐舌,唐葵一臉嫌惡地以手當扇,「像繞口令一樣的話,到底你想听幾遍啊?」
「小葵,你太天真了,事情的真相絕對不該只是這樣。」
柳如風胸有成竹,把手握在唇邊一咳,「你們真的沒有听說過F公路上的事嗎……」他懷疑地瞟著兩人,依他柳大臥底的敏銳來看,追查了這麼久的事,理應有點頭緒才對啊……
「我困得快死了,拜托,你饒了我吧。」唐葵捧住漲痛的頭大聲申吟,「昨天那個藤秀榮不知道吃錯什麼藥,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
「你怎麼知道F公路的事?你從誰那里听說的!」段小松幾乎同一時間和唐葵發話,卻是灼灼地瞪視柳如風。
「咦?」三個人異口同聲地發出詫異的質疑。
「秀榮昨天給你打電話?」段小松問唐葵。
「F公路是什麼事?」唐葵則一臉茫然。
「F公路的事真的是藤秀榮干的!」柳如風興奮地幾乎跳起來,一把握住段小松的手。
「討厭!」唐段兩人同時甩開柳如風,「先說重點啦。」
「拜托……」看著那邊的兩個人,柳如風覺得很委屈,「你們兩個知不知道現在什麼才是重點……」
但是顯然,那兩個人認定的重點是與他不同的。段小松緊張地望著唐葵,「那個,秀榮打電話給你說什麼……」
「他、他莫名其妙啦。」唐葵的臉莫名一紅。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應付走了柳如風,看看表,都到凌晨一點了,才沾枕頭也就睡了片刻的感覺,殺人般的午夜凶鈴就毫無道德可言地高唱起來。害他從床上滾下來四腳爬行閉著眼楮模索了半天,才抓起電話筒。
「可是昨天……」段小松狐疑地皺皺鼻子,昨天她從秀榮那里回家時已經很晚了,怎麼他還有功夫給唐葵打電話?到底說了些什麼?她奇怪地看著唐葵越來越紅的臉,「說了啦!」忍受不了這種磨人的焦慮,她抓住唐葵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起來。
「他、他說什麼車隊交給眼鏡了,小松就交給我了,要我好好照顧你嘛。」唐葵臉漲得通紅,咳嗽著嗆出細碎的聲音,「我都罵他神經了。小松又不是東西,自然……」他飛快地瞄了眼段小松,低頭小聲補充︰「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啊。怎麼可以交來交去的……」
「哼。原來是這樣——」段小松拉著長音,放開他,雙手改為揉搓桌上的飲料。如果以前听到這樣的話,她一定會很生氣。不過現在……
她望望露天飲料店遮陽傘之上的藍天白雲。為什麼一點也不會覺得難過?轉頭看了眼唐葵,那個臉紅紅地咬著吸管,支吾不清地解釋著什麼,躲避她眼神的少年,然後她就唐突地笑出聲來,伸手擰住他的臉蛋。
「干、干嗎啦。」被掐得人睜大水汪汪的桃花眼。
「罵得對!」段小松稱贊道︰「反正藤秀榮就是很神經!」
「咦?」
「看什麼啦。我們啊,」段小松大大方方地宣布︰「已經分手了。現在的段小松成了自由之身哦。」
咦?唐葵骨碌碌地轉著黑漆漆的眼珠,這、小松難道莫非難不成說不定……是在暗示自己可以追她了?
「喂喂!」柳如風再也受不了地一拍桌子,「你們在那里看來看去能看出桃花啊。都和你們說了,知不知道重點是什麼啊。假如F公路的血案真是藤秀榮干的,他可是要坐牢耶!」真搞不懂,段小松竟然還可以一臉輕松。
「坐牢?」
唐葵和段小松異口同聲。
「怎樣?」
柳如風瞪回去。
「秀榮為什麼要坐牢?」這回輪到段小松驚訝,「他只不過是和朋友賽車時,因為對方那個人受了傷可能無法再當車手而在自責,所以我說他神經,對方會翻車是技術問題和他有什麼關系。真想不通他怎麼這麼小心眼。不過他為什麼要為這種事坐牢?」
「咦?你、你確定我們在說同一件事?」這下換柳如風的臉變白了……
「是啊。不是在說秀榮在F公路上的事嗎?」段小松奇怪道,「難道F公路上還有其他事?」
「對啊,你剛才說‘血案’是什麼意思?」唐葵懷疑地加強重音。
「沒、沒有。」柳如風心虛地別開眼楮,把四根手指一齊堵入口中。原來藤秀榮之前一系列奇怪的表現只是因為他另有心結啊……那、那就是說血案根本就不是……完了啦,他哀鳴一聲抱住腦袋,不敢去看那四道充滿逼迫感的視線,他竟然自己說漏嘴了!嗚——這臥底當的真失敗。
「厚厚,」唐葵了然地挑眉,「柳、如、風!」他交加雙臂站起身,環繞到他背後,「你——」他猛地伸頭,從左邊瞪視他,「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我能有什麼。」柳如風支支吾吾,「小葵,你不要想太多。」
「哼,」唐葵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拖長音,「才——怪!你明明就和我過說玩摩托車的人都很危險,拼命地阻止我接近小松。結果第二天你就全變了,還那麼殷勤地陪我一起加入,」他猛一拍桌面,厲聲道︰「我就知道這里面有問題!」
「這樣一想,你總是旁敲側擊的,究竟想打探出什麼來?」段小松和唐葵站在同一盟國,冷冷睇視柳如風,「血案?藤秀榮?摩托車?F公路?」段小松說一句就挑一下眉,挑得柳如風的心也跟著「怦怦」亂跳。
「哇!我招了啦。」
最終,他終于承受不了這種心髒高負荷的作業,宣布投降。老爹,他心下哀鳴︰早就說過,他不適合當臥底的嘛。
……
「六月,F公路,有疑似改裝過的摩托車撞死路人,並且逃逸?凶手至今不知所蹤?」
總結了柳如風說的重點,唐葵刻薄道︰「警察的存在就是為了顯示無能嗎?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交通案到現在還查不出來?」
「你竟然毫無理由地懷疑是我們風花的人做的?」段小松的憤怒則來自另一個方面,雙手已經揪住了柳如風的襯衫。
「不、不是我懷疑!」柳如風連忙揮舞雙手架在胸前抗辯,「是我爹他懷疑!因為那個F公路嘛,就是你們常常去賽車的地點啊。再說,」他撫平終于被放開的襯衫胸口,小聲辯解︰「因為當時有目擊者說車速很快,車上的像是年輕的賽車手……」
「什麼?」唐葵抓住頭發哀鳴,「還有目擊者啊。拜托,」他學著柳如風的口頭語︰「那警方到底還需要怎樣的證據啊。都這樣了,還抓不到凶手?他們是不是白混的啊,我以後都不要納稅了啦。」
「據說當時是濃霧天啊,而且因為那輛車有改造過,現場也找不到有利的追蹤證據啊。」柳如風頭低低地幫警方辯護,心下也在哀鳴,他絕對不要當警察。瞧瞧,老爸辛苦一輩子,連兒子都可以借給其他部門幫忙做臥底,還要被良民罵作無能。真是吃力不討好。
「我警告你哦。」段小松用食指點著他的頭,「柳如風,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你再敢出現在我們風花活動的地點,我可不保證沒有人揍你滿頭包!」她握拳威嚇,「這還是看在小葵的面子上,不然我現在就打你。哼!」
看到柳如風嚇得肩膀一縮抱住唐葵,段小松露出白牙對著拳頭吹口氣,「還有哦,不許你再找秀榮的麻煩,他的事情夠多了,心里本來就很亂。你可不要去胡攪蠻纏。」
「厚——那你能確定他真的和血案事件沒有關系?」
柳如風干脆豁出去了,請將不如激將。段小松畢竟是圈內人士,請她去查,沒準會更快。
「你少用你那雙賊眼珠子瞟我。」段小松嫌惡地後退,「藤秀榮的神經還沒有粗到可以撞人逃逸!」如果他那過于縴敏的神經能夠稍微粗壯一點,她覺得反而倒是件好事呢。
「你剛剛說他現在心情不好,」唐葵喃喃問︰「他是不是想退出摩托車界?」
「他和一個好朋友在F公路上賽車,結果那個人出意外翻車。」段小松坐了下來,悶悶地說著昨天才從秀榮口中確認的事,「他覺得事情有他的責任。其實他真的比任何人都更認真。現在也有很好的機會在等著他。可是他就是解不開這個心結,他說他沒有辦法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一個人瀟灑地去當職業車手……因為他毀了另一個人的夢想,他就得拿他自己的來賠……什麼道理嘛。」她負氣地擰著衣角,罵著︰「笨!這個死腦筋,固執起來的時候真是笨得要死了啦!還好我和他分手了,不然……哼……」
「小松,你不需要勉強自己這麼說的……」唐葵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地說︰「其實,你還是很關心藤秀榮吧。」
「才沒有咧。」段小松聲音很大,眉毛卻皺得很不自然,不停扭衣角的手更是泄露了她別扭的心事,「我、我就是單純覺得他這樣退出很可惜!」
「說得沒錯,段小松!」柳如風朝她後背猛地一拍。
段小松哇哇大叫︰「死姓柳的!你干什麼啦。」
「對啊,你當小松和你一樣啊。不要拿熊掌來拍她!」唐葵火大地撥開他,外帶附送白眼一枚,「對女生,你就不能惜香憐玉一點嗎?」
「哦,原諒我不像你那麼了解女孩子吧。」柳如風無奈地舉起雙手,「總之啦,段小松,要不要和我里應外合?」
「什麼叫里應外合?」
「你配合我查一查血……」
「住嘴!」段小松怒吼,「都和你說了這事和我們風花無關啦!」
「厚,你得拿出證據呀。」柳如風故意裝痞,翻著白眼涼涼地道,「想不被懷疑,就找出真凶啊。」
「我哪有這種功夫啊。我都說了,我現在……」
「我知道!」柳如風截住她的話,「你現在想勸說藤秀榮走上職業賽車手之道,但是這個和我的這個事又沒有什麼矛盾,說不定還能起到好的促進作用,你知不知道,現在風花受懷疑,藤秀榮也受懷疑。你幫我,就是幫風花,也是幫藤秀榮,這麼簡單的事你怎麼可能搞不明白哩?」
「我的頭。」唐葵捧住痛得不止的腦袋,「停止繞口令攻擊吧。」
「與他同樣……」段小松兩眼滿是圈圈地舉起左手,「我投降,柳大密探,你住嘴。再講下去我會發瘋……」
「那麼……」柳如風道貌岸然樣一提衣領,「三人同盟!尋找真凶!」
「……」
「喂喂!來嘛,」他伸出手,「來拍一下嘛。」
段小松和唐葵對視一眼,無奈地抽動著嘴角︰「好啦——」
「啪!」
三只手在空中對拍。同盟達成,可惜……
柳如風︰我一定要找出真凶!不然老爸還不得逼死我……
段小松︰我一定得洗清風花的嫌疑!
唐葵︰怎樣都好……只要能待在小松身邊……
鎊懷鬼胎的沙礫城堡真的可以結成堅固同盟,達成目的嗎?
答案自然是——不得而知!
「想一想,我們答應得真是太輕易了!」
「對啊。根本就不曉得如何查起……」
躲在學校的食堂角落,兩個不知從何時開始感情變得很融洽的人坐在一起交頭接耳。
打開印著小熊圖樣的飯盒,唐葵揮動著亮晶晶的刀叉,「既然說是車手……小松你想不到一些可疑的人嗎?比方說除去你們,還有誰經常去F公路那邊賽車?」
「嗯。」段小松嚼了嚼,大口吞咽下最後一口飯,「問題是憑什麼摩托撞了人,就一定是我們玩車的?我對這點很不服氣耶!咳咳。」
「喝水,喝水。」唐葵拍著背,體貼地遞上茶杯。
「還有哦。」段小松一邊喝水一邊說,臉頰鼓得漲漲的,「那個柳如風今天不上課,跑到哪里去了?他讓我們幫他調查,事情全交給我們做。自己到很逍遙哦。」
「他好像真的迷上摩托車了。」唐葵匪夷所思地搖著頭,「听說他這幾天都和高翔混在一起,高翔好像是在教他學車。他可能打算現在先學會了,等夠年齡再去考執照……我看到他在攢錢。」
「厚,這小子還挺有志氣。」段小松決定另眼相看,「奇了,那他干嗎不找風花的人教他,跑去和高翔混個什麼勁。那天不是很生氣你被綁架的事嗎?」
「你不是說不許他再出現在風花的場合嗎?」唐葵愕然。
「我說過嗎?」段小松選擇性失憶,「我那是開玩笑的。」
「反正,他好像和高翔處得不錯。」唐葵猶豫地說︰「別看柳如風和誰都能打成一片的親切樣,其實他蠻挑人的。」
「高翔也是怪胎啊。這就叫物以類聚,臭味相投。」段小松聳聳肩,「咦,對了!」她想起什麼似的,驟然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發出「砰」的一聲,引來四面學子的注視。
小松太漂亮了,一舉一動都引人注意。——以己之心度人的唐葵則哀怨地環顧四周。戀愛中的少年總把全世界當成假想的情敵。事實上,他大概永遠也不了解,得以陪伴在段小松左右的自己,絕對不是值得羨慕的對象,他在同學們的眼中,早已經成為落入惡毒王後手中的灰姑娘……
「高翔他們也常常去F公路哦。」段小松打了個響指,引回唐葵飄蕩的神志,「你想想啊,」她興高采烈地說︰「上次,阿萊綁架咱們,還給秀榮打電話,讓他上F公路!」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他和她,當成「咱們」了。唐葵眨著星星眼,雙手在胸前交握,擺出少女祈禱勢,一臉感動地點著頭。估計這一時半刻,段小松就是說要帶領他反攻世貿中心,他也會領袖沖鋒。
「等一下……」過了半晌,才慢慢消化了段小松的言下之意,唐葵遲鈍地歪著腦袋作出恍悟的表情,「不會吧,」他訥訥地說︰「高翔他不是獨行俠嗎……」
「我又沒有說是他本人。其實哦,我懷疑一個人。」段小松神神秘秘地壓低聲線,把腦袋靠更近一點,「就算不是他,也一定能從他那里打探出內部情報!」
「誰啊?」唐葵茫茫然。
「阿萊!」
「咦?」
「他們家是開修理廠的啊。」段小松理所當然道︰「附近車手的車子壞了,都會去找他修。你想,F公路那輛車撞人後,自己肯定有損毀,為了避人耳目,還不得改頭換面一番?」
「有點道理哦。」唐葵心有戚戚焉。
「那當然,」段小松握拳探起身,「阿萊說不定知道什麼消息!我們可以去修理廠打探情報!」
「問題是……」唐葵懷疑地瞥著她,「阿萊和你……」怎麼看也是冤家對頭的樣子。憑什麼人家要配合你幫你提供客戶情報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啦。」段小松吐吐舌,「當然不是我們去,」她解開裙子上的暗扣,堂而皇之地拿出手機,巧笑倩兮地晃了晃,「叫眼鏡去啊。」
「段小松……」唐葵兩眼發直地盯著她,「你、你竟然在學校里面公然使用手機……」校規明令禁止的耶。
「現在才知道我是危險的大姐頭啊。」段小松俏皮地伸出手指,在他挺直的鼻尖上一彈,「嘿嘿,」她明眸善睞神采飛揚道︰「晚——啦。」
「咦?你的意思是說……」唐葵一點沒被嚇到,反而露出一副花痴的嘴臉,「你對我……我對你……總之就是你已經……」
「唔。」段小松一翻白眼,這個嚇唬不住的小孩還真難懂耶。嘖,再看一眼他那副沾沾自喜的表情,段小松頭暈腦漲地想,究竟是誰惹到誰啊。
「你很強耶。」
卷卷的劉海拂動,身材高大的女圭女圭臉少年圓睜雙眸,亮晶晶地注視著繞場一圈停在面前的車手。
「當然啦。」騎在摩托車上的人毫不謙虛地說,「名師出高徒嘛,早就說我運動神經很棒的了。要不要和我單挑?」他一揚拇指,神情驕傲。
「哈哈,才夸你幾句你就忘了姓什麼吧。」高翔大笑著拿起放置一邊的冰水扔過去,「比起我,你還差遠呢。」
「哪里,哪里,開個玩笑而已。」柳如風開瓶仰脖,咕嚕嚕地把水灌入下去,「我只要能混出一張執照就OK,哪敢和你這個‘千里獨行一陣風’單挑啊。」
「干嗎。」高翔微笑著頂頂他胳膊,「這麼想要摩托車執照,你打算買車啊。」
「對啊。因為我打算要考……嗯,」他不太自然地把話帶過去,「反正準備上的大學會離家里遠,到時候買輛車比較方便。」
「你要考本市的大學?」高翔有點驚訝,「這個地方很小,如果可以的話,我原先都是打算考外地的……」
「如果可以……什麼意思,」柳如風開玩笑地拿手肘回頂他,「說得好像你現在注定考不上似的了。」
斑翔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嗯,」他說︰「其實買車啊,不如買二手的吧。讓阿萊幫你組裝一下,就會很棒了。」
雖然有點困惑他怎麼忽然扯開話題,不過柳如風也沒有太在意,「阿萊會組車嗎?」他對這個比較感興趣。阿萊那小子看起來悶悶的,沒想到還有這種本領啊。
「對啊。他改車的技術比開車的技術好。」高翔伸出拇指稱贊,「絕對職業水準!不,甚至是超職業水準!」
「厚。」柳如風不信,「有沒有這麼夸張啊。」
「唉——說了你又不信,真的啦。你不要看他平常都不愛說話,他真的很厲害的。我的車全靠他。不然你去看看他車庫里那些,都有改裝的啦。」
「嘩。」柳如風被說得有點動心,「真的假的啊。和漫畫里的高手一樣,還會改裝?」
「這都是貧窮逼的啊。」高翔拉他起身,「我們又買不起那些進口的高檔零件。國內的摩托車……厚,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好阿萊家里是開修車行,他從小耳濡目染,看得多了,就自己試著做。無印良品,好性能!這是一個DIY的時代,大家要自己動手做!」
「切,你又說笑。」柳如風笑笑地挺直身體,「我真的去看了哦。不過我是不太懂,你幫我講?」
「阿萊在那邊啦,你讓他給你講。我教你騎車教到現在,飯都還沒吃。」高翔擺出哀怨狀撫模著扁扁的肚皮。
「好吧。那一會我們這里回來見!」柳如風微笑著擺擺手,徑直往車庫走去。
……
遠遠地,他就看到有個人貓著腰,蟄伏在車庫的暗影處,賊頭賊腦的。柳如風皺起眉,「不會是小偷吧。」他自言自語地說著,悄悄接近,一面搓著雙手,待到靠近,猛地一個箭步躍出一把抱住對方的腰,大喊一聲︰「哪里跑!」
「哇啊!」
黑影猛然大叫,把柳如風也嚇了一跳。
「好、好大的聲音!」
「誰啊?」
兩個人一照面,都愣了,「怎麼是你?」
這個鬼鬼祟祟的人竟然是「眼鏡」。
「你在干嗎?」家庭因素造就柳如風一身正氣,他警惕性十足地盯著眼鏡,「你不會是想……」
「你不要想太多。」眼鏡無奈地推了推被嚇得差點滑落鼻梁的鏡架,「我來這里,全是拜你所賜。柳密探。」
「拜我所賜?」柳如風愈顯狐疑。
「不然你以為我這個優等生不好好上課,跑這里來玩啊。」眼鏡撐著發酸的膝蓋,咧了咧嘴,「今天接到小松電話啊,說讓我來這邊找阿萊打听點事……」
「關于摩托車改造的客人情報?」
柳如風心念如電,一經提點,立刻想到。
「是啊……」
「對了,阿萊怎麼不在?」柳如風剛想到這點。
「我來的時候他就不在……不過……」眼鏡沉吟,陷入思慮。
「不過什麼,他不在你還在這里晃來晃去?」柳如風拽住他,「不如我們直接去找阿萊問啊。多麼簡潔直白。」
「我勸你還是不要這麼做……」眼鏡透過鏡片傳來的眼神有點莫測高深。
「嘩。你不要這麼娘娘腔。我恨透這種人了。」因為一個就已經折磨他很久了,柳如風不耐煩道︰「拜托你有什麼能不能來一個開宗明義徑情直遂?」
「就是你之前有和小松描述過關于那輛出事的車子……」眼鏡猶豫道,「我也懂得一點摩托車……根據我的看法和比對……」
「你到底想說什麼?」柳如風哀鳴,「我們的目擊者因為只是一個農婦,她的講述很外行,大概有偏差,但也不至于讓你這麼為難吧。你想說什麼就講,沒關系啊。我們大家都不是職業級的。隨便推敲一下,說錯了我也不會笑你啊。」
「話多的到底是誰啊……」眼鏡滿頭黑線,「我只是想說,」他湊近過來神神秘秘地告訴柳如風,「我認為這里最接近你說的那些特點的車就是……」他一指角落處的某輛車,干干地說道︰「阿萊他自己的車!」
「……」
「所以,你難道要去向他問他自己的情報?」
「……」
「愣住啦。」他伸手拍拍他的臉。
「呃。」柳如風不可置信地左顧右盼,「你知道這實在太戲劇性了。作為一個把邏輯思維當作首要因素條件在培養的警官之子,我不能接受這種突然性的轉折。」
「你是不是覺得……」眼鏡溫柔地說︰「非得是我們秀榮哥撞死人,才符合你的邏輯審美,故事才有趣?」
「沒錯啊!」柳如風立即點頭。
「欠扁就直接說!」
「嗚……」下一秒,捧著腦袋上多出來的「兄弟」,柳如風再三再四地想,警察這行,真不是人干的……
「你可以直接讓你老爹找來專家檢驗。」眼鏡毫不同情地白他,「只是萬一不是,你就得罪了阿萊。想再問清楚,可就難嘍。」
「拜托你不要這麼幸災樂禍。」柳如風伸出指尖點著他,「我知道了。」他面無表情地忽然轉身,「有時候,想要知道罪犯的心理,就要搞一個突然出擊!」
「喂喂,」眼鏡預感不妙地拉住他,「你想怎樣?難不成直接去找阿萊問F公路的血案是不是你做的?」
「恭喜你!」柳如風回身給他一個大擁抱,「你答對了!」
「喂喂!」
可是不顧眼鏡在身後的叫喊,找到線索的柳如風興高采烈地轉著鑰匙扣,自在地往回走。誰會那麼傻地去問啊,騙騙那個書呆子眼鏡,他竟然還真信了。嘿嘿。他左右逡巡,阿萊這小子跑哪去了?
「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嗎?其實只要我們都不說……阿翔你……」
閉角處,略含壓抑的聲音突然響起,柳如風警覺地收住腳步,一個閃身,把耳朵貼在牆上,留神窺伺。
這、這種悶騷到好像全世界人民都到欠他一百八十吊錢的聲音不就是阿萊嗎?真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且不管這引用引得多麼不符合情境,柳如風只管悄悄地伸長脖子踮著腳尖,露出一雙眼楮往前探尋……
「我,已經想好了。你不必勸我……」
坐在水泥管子上拱手撐腮的少年,正是高翔。
他們在談什麼?難不成是考大學的事?柳如風歪頭忖尋。
「每個人都會做錯事,」阿萊臉色蒼白地極力勸阻,「阿翔你又不是故意的!」
「那又怎麼樣呢。你說得很對,每個人都會做錯事,但是有些事,卻不是只要說聲‘對不起’就可以被原諒……」微笑著,微笑著攤開雙手,看著那些透明的羽毛在無形中飄散,那個額發卷卷眼神清澈的少年說︰「謝謝你一直陪我這麼任性……」
「你為什麼這麼死腦筋呢!」阿萊突然憤憤地大喝一聲,把手里的瓶子用力地向對面的牆壁擲去,「如果你自首,那個死在F公路上的人就可以活過來,那你去得也有意義!可是並不是這樣啊!阿翔!你到底明不明白,一旦你去自守,那後果有多嚴重!」
「會比死更嚴重嗎?」任由卷發灑過眼際,少年自嘲地輕聲說著。
「傻瓜!你這一輩子都再也不能踫車了啊——」對一個以車手為夢想的人來說,這難道不是最可怕最痛苦的懲罰嗎?
被阿萊帶著苦澀的語氣震撼,高翔肩膀一顫地抱住頭,「可是、可是……」他壓抑著發出細小慌亂的哽咽,「我……」
「不要去……」阿萊從身後抱住他,「阿翔你不要去……不會有人知道的,不會有人知道的……忘記吧。把F公路的事忘記吧。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在那天改裝那輛車,阿翔,你只要盡情馳騁就好了……不要再想那件痛苦的事……」
他們再說了什麼柳如風已經听不清了。
眼前一陣暈眩。他幾乎站不穩腳步。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怎麼會是你……
他臉色蒼白地縮回頭,無力地靠在牆上大口呼吸,雙耳一片鳴響,卻依然听得到來自心髒那如同擂鼓般的咚咚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