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們的車隊離開軒毓城幾個時辰後,來到了第一個驛站,這便是車隊今晚要下榻的地方。
日近黃昏、涼風如絲,洛琌玥獨自來到驛站的院子里,方才下了點雨,現在雖然雨停了,但還是濕了一院的花草,地上還有被雨水打落的黃色花朵。
洛琌玥抬頭看,院子里有株風鈴木,兩只不知名的白色鳥兒在樹上嘰嘰喳喳的叫,風鈴木上頭還留有不少黃色花朵怒放著,賞花的人卻沒有笑容。
「在擔心欞罌?」虞雪罄不知何時已走到洛琌玥身邊,他想行禮,卻被她揚手免了。虞雪罄與洛琌玥並不熟,但因為洛欞罌的關系有過數面之緣,「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是有意撮合她及朔夜的,雖然我有私心,但我知道朔夜是好男人,不會虧待了我這個姊妹,才會撮合他們,你心里若是不快,我不會跟你道歉的。」
他的表現就這麼明顯嗎?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他對欞罌有兄妹以外的情感,那麼怎麼就欞罌沒有發現?洛琌玥無奈苦笑,不!懊怪他及父親把欞罌保護得太好,所以她才會這麼天真單純,「郡主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覺得不快嗎?」
「你不相信我?」虞雪罄听他好似說得語帶酸意,不悅得挑起眉。
「不!不是的!」洛琌玥立刻換了表情,擔心虞雪罄誤會了,「現在我相信侯爺是真心待欞罌的,盡避……
他促成了我離開軒毓城。」若不是雷朔夜的真實身分讓自己對他多了點寬容,他都要擔心雷朔夜私下使這些小手段是何居心了。
「朔夜的確是對欞罌一見鐘情,這是我親眼見證的,而且他總是私下為欞罌做些事卻不讓她知道。」
私下做些事?洛琌玥好奇了。
虞雪罄看洛琌玥有疑問,遂為他解惑。「有個男人叫石賢熙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欞罌的青梅竹馬。」
「但你不知道的是,那個男人曾做過什麼事。」
「郡主這是何意?」
「還記得欞罌摔下山崖被朔夜所救的那件事嗎?」
「記得。」
虞雪罄在听雷朔夜提起此事時就跟他說了,他隱瞞欞罌的做法不對,他要老實告知才能讓欞罌防著石賢熙,但他卻說,他們之間曾因為石賢熙發生爭執,況且他沒有證據只有兩個人證,人言,是最薄弱的證據,若是欞罌不信,只是徒增他們之間的不快而已。
不如,他私下為她解決。
她實在無奈,終究還是依了朔夜的想法沒告訴欞罌,但告訴洛琌玥總行了吧!
「那一日,還帶著傷的朔夜去了紫微院地牢,見那兩名受雇要調戲欞罌的惡人,得知了雇用他們的人就是石賢熙……」
「石賢熙竟做了這樣的事?!」洛琌玥雖然覺得他對欞罌也別有用心,但因為他沒有逾矩,因此就沒放在心上,現在知道對方居心不良、手段卑劣,他真不曉得自己該感謝雷朔夜還是該咒罵自己忽視了這個危險。
「後來,朔夜決定要為欞罌解決此事,他親自去到石家藥鋪警告石賢熙莫要自不量力,要他趁早放棄欞罌,別再耍手段,但石賢熙死不承認,還說即使是軒毓侯也不能含血噴人。」
「若歹人要找人誣陷,也不會偏偏挑上他。」
虞雪罄認同這句話,但那家伙打死不認,雷朔夜也的確沒有明確證據,「最後朔夜威脅了他,說他不是沒有手段對付石賢熙。但朔夜終究還是理智的,他怕明著用手段對付石賢熙,萬一沒跟欞罌解釋清楚會讓她誤解。」
洛琌玥知道洛欞罌此時很相信雷朔夜,但難保不會發生什麼變故改變她的想法,「侯爺不說,找機會讓我來說吧。」
「先靜觀情況吧,朔夜也做了處理,他只對我說,他會讓石賢熙看見他的手段,必要時會讓石賢熙無法在軒毓城里再待下去。」
洛欞罌剛由秘密地點出來,今天是固定會見皇上派來的探子的日子,雖然她回報的訊息不會傷了雷朔夜,但她總覺得仍是背叛。
或許是做了虧心事,當紫微院上街采買的奴僕因巧遇所以喊了她時,她嚇了好大一跳,連琴盒都差點摔到地上。
「對不住洛琴師,嚇到你了。」
「沒事。」洛欞罌定了心魂,抑下狂擂的心跳。
「洛琴師怎麼會來這附近,紫微院在另一頭啊!」
「我有事去石家藥鋪一趟。」洛欞罌胡亂想了個借口。
洛琌玥去了京城後就不再需要租鋪子當醫館了,于是洛欞罌遷回山上故居,也因為不再開醫館,所以有段時間沒再與石家藥鋪連絡,而且上回又與石賢熙鬧得有些不愉快,洛欞罌想,就趁今天去見見石賢熙好了。
「可石家藥鋪歇業了喔!」奴僕回復。
「歇業?!」這麼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洛欞罌把手上的琴盒托給奴僕,「我的琴麻煩你先幫我送去紫微院,我去一下石家藥鋪,辦完事就去為侯爺撫琴。」
「好的,洛琴師,那奴婢先回紫微院了。」
洛欞罌與奴僕分開後,立刻前往石家藥鋪,到了藥鋪門口,發現藥鋪真的沒有營業了,她敲門敲了好一會兒才等到石賢熙來應門。
看到是洛欞罌來找他,石賢熙也沒有露出笑容,只是繼續收拾著他的家當。
「欞罌,你來啦。」
她明顯感覺到石賢熙的冷淡,先前他見到她時總是熱絡,為什麼現在卻不太搭理她?「賢熙哥為什麼把藥鋪收起來了?」
石賢熙收拾的手一頓,把手上幾只木盒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他突來的暴怒及木盒撞擊桌面的聲響讓洛欞罌結實一震,微微退縮著身子,「賢熙哥……」
「你真不知道?」
「我為什麼應該知道?」大大的眼楮里蓄著水氣,洛欞罌委屈地看著石賢熙,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用這樣的口氣對她說話。
「因為我愛慕你。」
「賢熙哥對我……」這一幕,洛欞罌似曾相識,之前也有一個人這麼對她告白,後來他離開了她的身邊,那是她的……師兄。
「是!當初我爹說希望我們石洛兩家結親是認真的,後來洛家搬遷,我以為我們再無緣分,結果我們卻在京城偶遇,甚至最後你及你師兄又回到軒毓城,我以為這是我們緣分未盡的證明,我以為是天意,所以我想盡辦法接近你,想告訴你我的心意。」
「我……我不知道賢熙哥是這麼想的……」
石賢熙冷笑一聲,臉上滿是自嘲,又繼續收拾起來,「你當然不知道,要接近你太難,軒敏侯可說是用盡了手段。」
「侯爺嗎?」她知道雷朔夜對她的心意,所以可能對石賢熙態度不友善,但他們畢竟沒有什麼交集,雷朔夜能怎麼為難他?
「軒毓侯是這整個軒毓城權勢最大的男人,我怎麼跟他斗?」
「和侯爺何關?」他越說,她越不明白了。
「軒敏侯對你的心思,你難道不知?」見她不自然的神色,石賢熙清楚她是明白的,「所以軒毓侯不容許任何人介入,你曉不曉得他用了多少手段接近你?」
「夠了!賢熙哥,你不要再詆毀侯爺了,我與侯爺初見時他便中了合歡散,若他有什麼壞念頭,我早就清白不保了。」
石賢熙冷笑,這男人為了欞罌連合歡散都能忍下來?真是用盡心機,「忍一忍合歡散的藥力換來你的死心塌地,也算不壞的交易。」
「你這是偏見,就跟你在紫微院看見的老樵夫一樣,那老伯真的就只是個樵夫,是出事後才被侯爺收進紫微院里當園丁的。」
見洛欞罌對雷朔夜的信任到了無法撼動的程度,石賢熙看了更加不悅,「你這傻女人,這全部都是計謀,你被他騙了,你從認識他起的一切就全是謊言,都是他用的計謀,他只要織好情網等你這個小蟲子一沾上再也離不開時,就慢慢的接近你生吞了你。」
「不可能!」
「好!別人的事我無法證明,我自己的事總行了吧!軒毓侯他找了我,要我放棄你,我不肯,他便威脅要讓我在軒毓城待不下去。」
「不可能!侯爺為人坦蕩,不可能做這種事。」
「欞罌,你真的很傻,你要不去城里問問我石家藥鋪發生了什麼事?一開始是采藥人不把藥材賣給我,因為賣給其他藥鋪的價格更高,接著藥商也不把貨給我,因為別的藥鋪高價收購,最後還莫名出現一個傳聞說什麼有人吃了石家藥鋪賣的假藥因而喪失性命,這一連串的事件使得石家藥鋪一蹶不振,逼得我不得不離開軒毓城重新開始。而這一切,正應了軒毓侯的希望。」
「不可能!這不像侯爺會做的事。」
「你就真這麼了解軒毓侯?再說我為什麼要騙你,我已打算離開軒毓城了,難道……我騙了你你就肯跟我離開嗎?」石賢熙見她深信著雷朔夜,更為憤怒。
「我……不能離開……」她的家在這里,如何離開?更何況她對石賢熙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
「欞罌,你傻得讓我生氣,笨得讓我心疼!你不能留在軒毓城,否則你終究會成為雷朔夜的禁臀,跟我走吧!我們離開軒毓城。」他有些焦急地扣住她的雙手。
洛欞罌當然立刻拒絕,硬是把雙手抽了出來,「賢熙哥,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信這是侯爺做的,也有可能是同業競爭啊!」
「欞罌!你想清楚,只有我能救你。」
「賢熙哥!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讓你誤解,但我對你從來沒有朋友之外的情意。」
「你難道不曾想過你師兄憑什麼進入御醫監?就算他治好了九皇子,但給他豐厚賞賜即可,為什麼要讓他進入御醫監?」
「這安排有什麼不好,進御醫監是所有醫者夢寐以求的啊!」
石賢熙冷哼一聲,「夢寐以求又如何?終究離鄉背井,而且御醫監里人才輩出,或許一輩子也出不了頭,軒毓侯看似給你師兄一個更好的前程,事實卻是在滿足他想獨佔你的野心°」
洛欞罌神色一凜,發現他言語中的偏差,「師兄他想要的不是前程,而是進入御醫監學習的機會,對師兄來說這就是最大的賞賜。」
「就算是最大的賞賜,但你能否認這其中沒有軒毓侯促成的可能嗎?」
洛欞罌頓時啞口無言,據說九皇子是沒什麼大礙的,當初整個軒毓城的大夫都斷不出病因,只不過是因為九皇子的毛病罕見,但並非什麼大病,當時若送回京也會痊愈,說來師兄並不真的那麼特別,讓他進御醫監的確是莫大恩惠。
洛欞罌動搖了,因為她並不知道九皇子的毛病已被下令隱瞞,外人才會以為病並不嚴重,再加上洛琌玥與石賢熙這相似的情況,都是在對她表白心意之後就得離開,令她不禁懷疑……
「欞罌,你想清楚,石家藥鋪面臨的事,真的只是一個同業競爭能做到的嗎?整個軒毓城,軒毓侯的身分最為尊貴,他又是軒毓城首富,唯有他能只手遮天。」
「我不信!」洛欞罌搞著雙耳不想再听他的挑撥,甚至轉身要逃離這里,只求不再听他的話。
最後,石賢熙怒火滔天,扯住洛欞罌的手腕,他為了她幾乎失去一切,這個傻女人竟還痴傻地相信雷朔夜,既然說不听,他就用行動讓她變成他的女人。
「欞罌,其實合歡散的取得並不難,軒毓侯要設計那場戲真的很簡單,想見識看看嗎?」
洛欞罌看著他由一只木盒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頓覺心驚,「你、你備著合歡散做什麼?!」
石賢熙備著當然是想用在她身上,當初準備讓兩個雇來的歹人強灌她合歡散,他再出面救了她,等她藥性發作對他求歡,他再半推半就的要了她的身子,沒想到卻讓雷朔夜給破壞了。
他不甘願,便繼續詆毀雷朔夜,「之前有顧客訂制,我便留下了些……欞罌,你可知來訂藥的人是誰?就是紫微院的奴人啊!」
「就算是紫微院的奴人,也不一定是侯爺要用的。」
「你真傻,你會跌下山崖不就是有兩個歹人欺凌你,軒毓侯及時出現救了你,可你卻不小心摔下山崖嗎?」
「賢熙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哪里有什麼歹人?
雷朔夜有意誤導石賢熙,所以才對他說自己打退了歹人救了洛欞罌,石賢熙若不認命離開,他會讓洛欞罌知道那歹人是石賢熙雇來的,所以石賢熙一直這麼相信著。
「我打听到那兩名歹人就是雷朔夜雇的,要英雄救美,所以軒敏侯才更看我不順眼,打算逼死我。」
「你胡說,根本沒有的事!」
石賢熙怒紅了眼,她全然相信雷朔夜的態度更讓他生氣,于是在洛樓罌的奮力抵抗下,他還是扯著她往他的房間而去。
洛欞罌終于意識到危險,她拚命掙扎,可石賢熙又是抓手又是絆腳的拉扯著她,強行將她壓制在床上,單手緊扣住她的雙手,硬是把合歡散喂進她嘴里。
「放開我!我不要——」
洛欞罌抵抗不了,被喂進了合歡散,又見石賢熙想月兌去她的衣裳,她難以置信她的青梅竹馬竟會如此對待她!
她一反以往的柔弱與矜持,甚至是狂亂的又是掙扎又是踢腳的抵抗著,可還是撼動不了他,洛欞罌想扞衛自己的清白,只得轉過頭用力往他壓制她雙手的手臂咬去。
「啊!你!」
石賢熙吃痛地收回了手,洛欞罌好不容易推開他,一得到自由便轉身要逃,卻又被他伸出腳絆倒,石賢熙立刻撲在她身上以身體壓制她。
「不要——」她驚悸地張大眼楮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石賢熙捂住她的嘴,「叫也沒用,我今天一定要得到你!」
洛欞罌的雙手再度被控制,身子也被強壓著,她張大的雙眸不斷流出汩汩的淚水,驚恐萬分。「嗚嗚……」
可最終,因為她勉力的掙扎加速了藥性運行,漸漸的覺得渾身躁熱,再也無法抵抗,她感受到了合歡散是怎麼消磨她的意志。
就在她即將陷入絕望之前,似乎……看見了雷朔夜的臉……
雷朔夜本在紫微院里等著洛欞罌來為他彈琴,可過了時間卻一直沒有等到她,由于本在涼亭里飲茶,便隨意喚了路過的侍女讓她找人去請洛欞罌,沒想到那侍女卻說,自己方才在街上遇到洛欞罌,她說要先去石家藥鋪,詢問是否直接派人去石家藥鋪請。
雷朔夜一听到石家藥鋪便心生不祥,立刻領了兩個近身侍衛快馬加鞭前來石家藥鋪,不料竟會見到令他憤怒至極的一幕。
他看見被石賢熙壓制在身下的洛欞罌,以及她被撕破的衣裳還有迷蒙渙散的眼神,分明是被下了藥!
雷朔夜終于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