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布衣和兒子一同前往名劍山莊看逸江,他已經昏迷三天了。「楊大哥,真對不住,是柳家負了你們。」
「說這什麼話?是他們倆個無緣,哪說得上什麼負不負心的。」楊雄天輕嘆口氣。當真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楊母哀戚的坐在兒子床前低喚著︰「逸江,你快醒醒啊!你忍心讓父母為你這般擔心嗎?痴兒啊!世間多少痴兒女,可憐天下父母心。爹娘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啊!逸江!」喚不醒獨生愛子,楊母開始後悔為何要答應夫婿,燒了他唯一的支柱。
柳布衣仔細看過後,卻只能默默無語。心病尚需心藥醫,逸江是郁結于心,幾乎沒有生存的意志了,他若不想活,誰也救不了他啊!
飛絮眼見父親神色凝重,知道逸江情形嚴重,他忍不住上前搖晃著他,「逸江,你怎麼可以這麼喪志?你這樣對得起父母的深思嗎?你忘了你的願望是同楊伯父一般當個武林盟主嗎?」見他毫無反應,飛絮只有下一劑重藥︰「你真的甘心嗎?難道你不想幫蝶兒報仇嗎?當初是誰害了蝶兒的,是誰害得你們落到今日各分兩地的悲劇,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嗎?逸江!」
替蝶兒報仇!這句話終于進了逸江耳中、入了他的思緒,片刻後,眾人見到逸江微微一動。「逸江!」一群人急忙擁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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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不開心了呢?」劍南輕聲的問著,見小蝶老是悶悶不樂的,他心中更不好受。
小蝶低垂著頭,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听說楊大哥已經昏迷好些天了,她實在放心不下,可是若說要去見他,恐怕不只劍南哥哥不會同意,大概就連楊伯父他們也不會歡迎她吧!
「為什麼不說話呢?小蝴蝶,你該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劍南哥哥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的。」輕撫著她的發,劍南不希望他的小妻子有事瞞著他。
小蝶低低的說了句︰「我听說楊大哥生病了。」
「你想去瞧他嗎?」劍南臉色不怎麼好看,小蝴蝶不該再跟楊二哥有任何的牽扯才是。
「可以嗎?」小蝶楚楚可憐的抬起頭望著他。
輕嘆口氣,劍南不忍拒絕卻也不願讓她前往,想了想,他退了一步,「那我去瞧楊二哥,等回來後再將情形告訴你。」
「我不可以去嗎?」
「小蝴蝶,我不希望你心中再念著旁人,明白嗎?」劍南語氣開始有些不好。
「楊大哥不是旁人。」小蝶一句話,叫劍南更是鐵青了臉。
「小蝴蝶!」劍南頭一回對小蝶放大了聲量,「你要明白自個兒的身份,你現在已不是柳家閨女,更不是楊二哥的未婚妻了;你是當今的公主,是我靖南王府的小王妃,你怎麼可以隨便去瞧一個不相干的男人呢?」
小蝶聞言不禁又紅了眼,淚珠不住的打轉。
瞧她那樣子,劍南再有氣也發不出來,放軟了態度,「別擔心,我現在就去瞧楊二哥,我一定會帶好消息回來的,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嗯?」見小蝶點了頭,劍南連忙又交代著︰「還有,不許再哭了,哭得劍南哥哥心都疼了。知道嗎?」
「你好凶,害人家嚇著了。」小蝶低柔的抱怨叫劍南心下更是愧疚。
「小蝴蝶,劍南哥哥是你的夫婿,你老是掛念著別的男人,可曾想過劍南哥哥心里會不好過?我覺得我的心像是泡在醋里般,酸的難受極了。」
「對不起!」她也知道這樣不成,可是總覺得對不起楊大哥,「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輕嘆口氣,劍南明白小蝶心地那麼善良,說不定會為此事難過一輩子呢!「乖乖在家里等我,我會回來告訴你好消息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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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莊主,有位平公子來見你,夫人要我問你一聲,可要見他嗎?」楊母瞧見劍南來到,雖是對他有所不滿,亦不想失了禮數,所以讓人去問逸江。
飛絮正在逸江那兒,聞言忙說︰「快請他進來。」
下人匆匆而去,逸江不及阻止,意興闌珊的對飛絮說︰「我不想見他。」
飛絮連忙勸說著︰「別這樣!逸江,你忘了咱們還得找出當年害了蝶兒的凶手,若沒有蝶兒的指認,那人海茫茫,咱們上何處去尋?這事得劍南的幫忙才行,讓他去說服蝶兒,將那凶手的容貌畫下,那咱們才有辦法。你說是不是?」
「好吧!」二人正說著,就見下人已帶著劍南前來。
「大哥也在此地。」見飛絮在場,劍南先行向他打了個招呼,轉頭問逸江︰「二哥身子可有好些?我同小蝴蝶都很擔心,過這麼多日才來瞧二哥,真是對不住。」
逸江身子微微一震,故作鎮定的問︰「蝶兒很擔心嗎?」
「可不是!」劍南不以為意的隨口說道︰「對她而言,二哥就等于是另一個兄長般,她怎會不擔心呢?只是惟恐旁人說些閑話,所以我沒敢讓她來,還望二哥見諒。」
「不,沒關系!」只要知道蝶兒心中尚有他的存在,就心滿意足了。
「三弟,有件事得靠你幫忙。」飛絮開了口。
「大哥有事盡避交代,劍南義不容辭。」
「當日蝶兒出事的情形你已知道了,我希望你讓蝶兒畫出那泯滅天良的歹徒,」飛絮的眼神冷了下來,「我非將他碎尸萬段不可。」
「這事當然沒問題。」劍南一口答應,但隨即加了條件,「不過我希望將那人交付官府審判。試想那人若只因見了小蝶一面,就能犯下這慘絕人寰的案子,說不定還有許多人不明不白的死在他手中,咱們自然不能讓那些人死不瞑目。二位兄長意下如何?」
「不!」逸江拒絕劍南的要求,他的眼中布滿殺機,「我非親手殺了他不可,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因為他,以至于痛失了他最心愛的人兒,他怎能輕易饒他?
「二哥,為這種人染上血腥是不值得的。」劍南勸著他。
「任何人都無法阻止我的。」
劍南見他這般,心下輕嘆口氣,將愛妻抬了出來,「我想小蝴蝶絕不希望咱們為了她而殺人的,更別說如此一來,二哥還得背負殺人之責;但若是說為民除害,那她定會同意的。」
蝶兒?是啊!依蝶兒那麼溫柔善良的性子,她絕不會眼睜睜的看他因她而雙手染滿血腥,他怎能讓她傷心。逸江態度軟化了下來,「好吧!就照你說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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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蝴蝶,你還記得當年那人長的什麼模樣嗎?」劍南將小蝶抱在懷中,他心知以她當初夜不能眠的情況看來,這事必會對她造成很大的恐懼。
「劍南哥哥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果不其然,劍南話才問出口,立時感覺到小蝶渾身一顫。「我同大哥他們希望你能畫出那人的肖像。」劍南盡量輕柔的說著,雙手則將她緊緊的抱著。
「我……」小蝶的聲音開始抖了起來。她當然記得他的模樣,怎麼可能忘得了呢?可是,畫出來?
飛絮在一旁瞧見小蝶猶豫的表情,踏前一步問︰「蝶兒,難道你希望蘭兒他們死不瞑目嗎?難道你不想替他們報仇,以慰他們在天之靈嗎?」
听到了蘭兒的名字,小蝶的淚開始不听使喚的滑落,「我要替蘭兒他們報仇,那個大惡人,我要他受到報應。」
逸江從一開始就沒說話,他遠遠的站在角落瞧著小蝶,眼看劍南柔情蜜意的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只覺得異常的刺目。
「別哭!別怕!有我在,再沒有人能傷害你的。」劍南心疼極了,從一回到江南,小蝴蝶的淚似乎就沒止過。轉頭命令著︰「青兒,準備文房四寶。」
「是!」青兒連忙和紫兒備妥一切。
劍南將小蝶緊緊抱著,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他心知小蝶當日受了太大的驚嚇,不知她是否能克服心里的恐懼,完成這幅畫,因此自己一定得陪在她身邊,好給她力量讓她撐下去。
小蝶顫抖著雙手,閉上眼,時光似乎又回到四年前的那一日,那讓她膽戰心驚的午後。她畫著畫著,每回心里懼怕的想丟了手中畫筆時,劍南便會用力的抱著她,知道劍南哥哥會一直陪著自己,小蝶強按下心頭的不安,將那人的相貌畫了出來。
「好了!」小蝶交出手中的畫像。
劍南瞧著畫像,小蝶畫得栩栩如生,只見畫中人雖是長相端正,但眼中卻有一股邪氣,叫人一瞧就知必非善類。
飛絮接過畫,眼神冷了下來,是他——西門非!當日他在他們面前信誓旦旦,說事情絕非他所為,而今蝶兒卻證實了他便是凶手。
劍南一見飛絮他們的神情,便知他們必然清楚凶手是誰。不想讓她擔心,他也不當場追問,只是摟緊小蝶又問了句︰「小蝴蝶,你知不知道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這個人就是凶手?」
一听到他的問話,逸江不悅的反問︰「三弟,你不相信蝶兒嗎?」
「我怎麼會不相信小蝴蝶呢?只是我想此人如此歹毒卻能至今逍遙法外,必定是奸詐之徒。要是沒憑沒據,他必然不會輕易認罪的。」劍南心知若不解釋清楚,只怕逸江心生不滿。
小蝶想了想,驀地想到一事,「我不知道這算不算。」
「沒關系,你說。」
「那時候,蘭兒咬了他右小腿一口,我瞧見他流血了。」若不是為了她,蘭兒他們也不會死。小蝶只要一想到,淚就忍不住又流下來。
「別哭!你放心,我們絕對會讓他伏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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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數天的時間終于查到了西門非的下落,或許是老天有眼,他居然就在離杭州不遠的姑蘇台。
「二位兄長,請讓我跟著你們一道去吧!」劍南知道飛絮他們打算去會西門非,連忙表明要一同前往。
「你該陪著蝶兒才是,她這幾日不是都睡不好嗎?」逸江語氣不怎麼好。雖然答應過讓西門非受王法的制裁,但沒親手殺了他,他怎麼也不甘心的。
「二哥!」劍南心知逸江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放過西門非的,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因為那人罪大惡極,所以更不能讓逸江因他而誤了大好前程的。
逸江更想對劍南大吼︰不要叫我二哥!他好生後悔,為何要和他義結金蘭?若非如此,他今日就可以不顧一切的將他的蝶兒奪回,而不必顧及這手足之情了。
「請二位兄長讓我跟隨吧!」
飛絮見二人僵持不下,只好以大哥的身份同意讓劍南跟隨。因為他實在擔心,逸江會在克制不住的情形下犯了大錯。
見著柳飛絮和楊逸江殺氣騰騰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西門非便知大事不妙。只是他仍樂觀的認為他們尋不到證據,定然拿他無法的。
「西門非,你該死!」逸江滿眼俱是恨意。若非因為他,蝶兒不會受那麼多的苦,也不會造成他們今日的遺憾。
「楊公子此話何意?」西門非仍強自鎮定的問著。
「你可還記得我同逸江第一回找上你時,你說什麼來著?」飛絮憤恨的望著他。
「我當然記得,可是事情真的與我無關。」西門非心中不安,卻依然死不認罪。
「是嗎?」劍南問了句。
「這位公子何出此言?」西門非轉頭一看,這才發現他的存在。只見劍南一身長衫,手中還拿了把折扇,瞧來像個斯文的公子哥,一點都沒有危險性。
劍南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畫,「不知你可認識畫中人?」
西門非一瞧大驚失色,畫中之人明明白白就是他,可是光憑這點就想讓他伏首認罪,這怎麼可能?「不知是何人畫下我的相貌,但以這幅畫就要陷我入罪,豈非太過草率?」
「這畫就是當年的受害人親手所繪的。」劍南眼神沉了下來。膽敢為害他的愛妻,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西門非心中恐懼,直安慰著自己︰不可能的,當年的證人全死了,不可能還有人活著的。驀地腦中閃過一絲靈光,莫非是那個跳崖的小美人?難道她居然沒死?
「你還不認罪嗎?」逸江滿懷恨意的望著他,心中想將他萬刀凌遲。
「三位都是明理之人,怎可憑這麼一幅來歷不明的畫像,就認定在下是凶手呢?說不定這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的。」西門非依然咬牙不認。
卻听到劍南問了句叫他膽戰心驚的話︰「那你右小腿上的傷痕又作何解釋?那被丫環蘭兒咬了一口的痕跡?」
蘭兒的名字一入耳,西門非驚得險些魂飛魄散。他當然記得蘭兒,當年的事他唯一知道的一個名字便是蘭兒。見三人殺氣騰騰的望著他,他一時膽怯,不由的跪地求饒︰「那是我年輕不懂事,求三位高抬貴手饒了我一命吧!」
逸江鄙夷的望著他,「在你迫害蝶兒的時候,怎沒想說放過她一個弱女子?」
「沒有!我真的沒迫害她,那是柳小姐自己跳崖的,我壓根就沒有害她的念頭。」西門非的眼神亂瞟,想找機會月兌逃。
劍南眼中充滿輕視。「當你逼得她跳崖之際,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西門非眼看劍南斯文無害的樣子,他不動聲色的悄悄向他逼近,「柳小姐既然無事,三位就放了我這一回,日後我定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
「想得容易,我要你的命。」逸江抽出長劍,準備當場殺了西門非。
西門非一看情勢不對!連忙向劍南撲過去,想捉他為人質,飛絮眼看不對,急忙大喊︰「三弟小心!」
而原本離他們最近的逸江卻像嚇著了般,反而沒有采取任何動作。
出人意料之外,劍南嘴角噙著冷笑,待西門非沖到他面前時,他手中折扇倒轉,輕易的擊中他身上數處,只見西門非立時癱軟了下來。
逸江和飛絮呆在當場,雖知劍南會武,但卻從未想過他的武功會這般好,二人不約而同的喊出︰「分筋錯骨手!」
分筋錯骨手是一門高深的武功,中了此招之人,全身筋骨錯亂,宛如被抽筋剝骨般的痛楚。而最痛苦的還不僅止于此,中了此招,非但全身功力盡失,就聯想咬舌口口盡的能力也沒有,真正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過片刻,西門非已然痛的滿地打滾,口中不住的大叫!「啊,你殺了我吧!」
劍南望著他,冷酷的說︰「膽敢傷害我的愛妻,我怎可能輕饒你?我要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當年小蝴蝶所受的痛楚,我要你加倍償還。」
逸江和飛絮全愣住了,他們還以為劍南是三人中最沉靜的,誰知道他反倒下手最狠?若依他們的個性,八成只會一劍殺了他,而不會想到這招的。
就見劍南喚來一直守在山下的知府大人,命他將人帶到大牢,「陳大人,你記住,我要這廝活到明年的秋決,絕不可讓他輕易就死了,我要他後悔在世上活了這一遭。」
「是!下官遵命!」陳大人喚來捕快,讓他們將人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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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什麼身份?」逸江盯著他,開門見山的問道。瞧知府大人恭敬的模樣,讓人知道劍南的身份必定非比尋常。
「二位兄長請見諒,劍南實非有意隱瞞,只是近來諸事繁多,所以一直沒向二位兄長告知。」劍南作揖賠罪。
「你只要說你究竟是何來歷即可。」逸江不想听這些。
「這……小弟忝為靖南王府小王爺。」劍南心中認為此乃蒙父蔭,不以為這有何值得炫耀之處。
听到劍南自報身份,逸江腦中靈光一閃,低聲的問︰「那蝶兒便是玉蝶公主了?」
「是!若非小蝴蝶的身份如此特別,早些年我就想帶她回來的。只是當時我同小蝶尚未成婚,眾人說什麼都不讓我帶著她出門。」
「原來如此!」逸江突地疾言厲色的追問︰「如果你一開始不知蝶兒的身世,為何會選六月初四作為她的生辰?」若非劍南早知蝶兒便是柳家女,怎可能一切如此巧合?
「這是因為當初我帶小蝶回京時,正好是六月初四,因此家中長輩才決定以那日為她的生辰的。」
「是嗎?你是小王爺,只怕日後三妻四妾少不得吧?」逸江心中揪痛著,他的蝶兒怎受得了這等委屈?
「不會!我心中只有小蝶一人,再容不下任何人了。」劍南心知逸江不放心,向他保證著。「要是讓我知道你負了蝶兒,即使你貴為小王爺,我也不會放過你的。」逸江厲聲喝道。
「二位兄長放心,若我有負小蝶,情願死在二位兄長手里,劍南絕不會有一絲怨言的。」劍南無畏的望著逸江。
「記住你的話。」
听著二人的話,一直沒說話的飛絮開口了︰「走吧!咱們該回去了。」
飛絮走在前頭,劍南快步跟上逸江,低聲的說著︰「二哥!對不住。」
逸江轉頭望著他,只見劍南略帶愧疚道︰「小蝴蝶已將所有的事全告訴我了。」
「你會因此舍棄蝶兒嗎?」劍南若敢讓蝶兒傷心,他必將他當場擊斃。
「怎麼會?只是小蝴蝶深覺對不起二哥。」
「有何好對不起的?」逸江強忍著心痛,說著違心之論︰「我只是將蝶兒當成妹子一般,只要她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劍南望著他,語重心長的說︰「若你不得幸福,小蝴蝶永遠都不會快樂的,她會內疚一輩子。」
逸江愣住了,為了蝶兒,他什麼都肯做的。可是幸福?失去了蝶兒,他還有何幸福可言呢?
☆☆☆
「小王妃,你再不喝了這補品,待會兒小王爺回來了,可是會責備我的。」青兒勸著小蝶,心下不住的輕嘆著︰除了小王爺,誰都沒法子讓小王妃乖乖喝下這東西的。
「不會的!青兒,」小蝶無情無緒的望著外頭,寒梅已布滿枝頭,再不久就得起程回京了。「劍南哥哥他們怎麼還沒回來呢?他們不是說今兒個就可以回來了?」
青兒還沒回答,就听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小蝴蝶,你又不乖了。」
「劍南哥哥!」听到劍南的聲音,小蝶回身撲了上去,「你們回來了。有沒有什麼事?」
「哪會有什麼事呢?青兒,你先下去吧!」劍南抱起小蝶,順手端過青兒手中的參湯,「你答應過我什麼的?壞寶寶!」
緊偎著他,看著他端到嘴邊的參湯,小蝶要賴著︰「這參湯冷了,好難喝的,我不要喝。」
「你啊!熱了你嫌燙嘴,涼了你又嫌不好喝,真是難侍候呢!」知道她不想喝,劍南故意說︰「好吧!那我讓青兒再去把湯弄熱好了。」
「劍南哥哥!」小蝶不依的喊了聲。「人家今兒個可不可以不用喝?」
「不成!你要是再耍賴不喝,那咱們今天就起程回京去好了。」劍南特意板著臉。
「不要這樣嘛!人家就一天沒喝而已。而且湯涼了,別再麻煩青兒了。」小蝶扯著他的衣袖撒嬌著。
劍南詭笑了下,「這樣啊!」
「是啊!是啊!」小蝶直點頭,而劍南則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小蝶以為劍南同意了,正高興今天不用再喝參湯,就見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他攬緊她,將嘴里的參湯喂進她口中。小蝶還來不及抗議,劍南已迅速的將一碗參湯喂完了。
小蝶嘟起小嘴,撇過臉去不肯瞧劍南。
劍南磨蹭著她的女敕臉,心知肚明的問著︰「怎麼了?」
「壞人!你方才明明答應說人家可以不喝的。」小蝶不滿的指控著。
「我哪有說你可以不喝的?是你自己說參湯冷了不好喝,所以劍南哥哥還特地把它弄熱了呢!」劍南帶笑的反駁。
「我不要同你好了。」小蝶賭氣的要掙月兌他的懷抱。
劍南緊緊的摟著她,「你放心!我們都沒事的。再幾天咱們就得回京了,你要不要趁這段時間再跟岳父他們多聚聚。」
「咱們不能再多待些時候嗎?」
「不成的,再不趕路的話,咱們會趕不回去過年的。到時候,光是爹娘和姑姑他們就足以把劍南哥哥罵死的,更別提太後他們了。」劍南實不願讓小蝶失望,可是再不走,等路上積雪越深,趕路就越難了。更何況,天寒地凍的,小蝶的身子根本就撐不住。
「好吧!」小蝶知道劍南說的是實話。
「別難過,有機會劍南哥哥一定會再帶你回來瞧岳母他們的。」
「真的哦!不可以騙我。」
「傻小蝶,我怎麼會騙你?」
☆☆☆
逸江靜靜的打量著園中的一切,少了那些蝶形物品,這庭院似乎再不是以往他熟悉的院子了。
這次他是真的失去了他心愛的蝶兒了,那他又何必再留在這傷心地呢?留在此惟有讓他更傷情,他看得出來,劍南對蝶兒的心並不下于他,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天色才微明,逸江留下一封書信,悄悄的離開了名劍山莊。
楊雄天及妻子遠遠站在一角,望著獨生愛子悄然離開,楊母淚眼望著夫婿,「咱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他這麼走了嗎?」
「讓他去吧!」楊雄天輕嘆一口氣,「留在這兒只會讓他更喪志,讓他出去散散心也好。他總會想通的,等到他想通的那一日,他自然就會回來了。」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呢?」楊母沒有信心,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他對蝶兒的心是那麼堅定,有可能會看開嗎?
「會的!他一定會想通的。我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的。」
☆☆☆
「天兒這麼冷,你們就不能待春天時再回去嗎?」柳母望著劍南命人打理好一切,心中著實不舍分別四年的小女兒再離開她。
「夫人,你說什麼傻話?嫁出去的女兒便是人家的人了,你怎麼可以做這種要求?」柳布衣不以為然的輕斥妻子。
「岳父、岳母,很是對不住,因為我早答應了爹娘他們,必定回家圍爐團圓的,所以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劍南解釋著。
「路上可得小心些,」柳布衣叮嚀著,「我幫蝶兒配了些調理身子的藥,可得按時盯著她吃才成。」
「我知道的,謝謝岳父大人。」劍南明白柳布衣醫術非凡,知道他特地幫小蝶配了藥,心中非常高興。
「爹爹,人家身子很好的。」小蝶一听到又是藥,忙著討饒。
「胡說!瞧你身子差成這般,劍南每天補藥不斷的,也沒瞧你好些過,更何況,京城氣候更是寒冷,你這只在江南出生的小蝶兒,怎麼受得住?不趁年輕時養好身子,將來怎麼懷孕生子?」得知劍南的身份,柳布衣夫妻最擔心的,便是蝶兒身子太差,怕萬一她無法生育,將來劍南必會再討侍妾,即便蝶兒現在貴為公主,但無子可是犯了七出之條,只怕到時就連皇上都無法護著她的。
「岳父大人,我會好好照顧小蝴蝶的。」
「男子三妻四妾是很尋常的事,更何況你又貴為小王爺,日後你要是有了侍妾,可還會待蝶兒好嗎?」柳母放心不下,終于問出了口。
「岳母盡避放心,我絕不會納妾的,我會一生一世寵著小蝴蝶。」深情的望著心愛的小妻子,「就算小蝴蝶真的無法生育,我也不會改變心意的。」
「可是,這麼一來,豈不是讓你難做人?」柳母听劍南這麼一說,心里自是十分開心,可是卻也有些擔心,「再說,你父母會同意嗎?」
「放心好了!我爹娘他們待小蝴蝶可比對我這個兒子還好呢!而且,小蝴蝶現在還有皇上、太後為她撐腰,我怎麼敢欺負她呢?」他疼她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負她?
「時候不早了,你們還是早些上路吧!」柳布衣打斷夫人的話,他知道再讓她說下去,今兒個八成就走不了了。「劍南,我就將蝶兒交給你了,你可得記著自己答應我們的事。」
「是!劍南曉得的。」
听著劍南的話,小蝶一陣的心酸,抱住了柳夫人,「娘!我舍不得你。」
「小蝴蝶乖!」劍南抱起小蝶,「別哭哦!你哭岳母會更難過的。」
「可是人家舍不得嘛!」小蝶淚眼汪汪的。
「乖!劍南哥哥答應你,只要有機會一定會再帶你回來瞧岳母他們的,好不好?」劍南不舍得小蝶哭,只好許諾再帶她回來。
小蝶還沒回答,柳布衣已先厲聲喝止︰「胡說!哪有嫁了人的女兒三天兩頭就想著回娘家的?真是胡來!」
小蝶緊緊的依在劍南懷里,怯生生的望著父親,「人家……人家……」
「好了!快上馬車吧!別再耽誤了。」柳布衣雖然舍不得女兒,也不得不開口要他們快走。「是!」劍南先將小蝶抱上了馬車。
小蝶忍不住淚流滿面,「大哥、大嫂,爹娘就有勞你們了。」
雨涵趕上前將一個提籃交給青兒,「這里頭是我親手做的一些小點心,好給小泵路上用的。」溫柔的拭去小蝶臉上的淚,「別擔心,公婆自有我和夫君奉養的。」
「對不起,因為我害嫂子吃了很多苦。」小蝶知道因為她的失蹤,所以母親對嫂子總沒好臉色。
「哪有這回事?」雨涵輕笑著,「京城天冷,得自個多加注意。」
「岳父、岳母,告辭了。」對柳家夫妻行了一禮,劍南轉頭向飛絮辭別︰「大哥!版辭了。」
飛絮一拳打上他的肩頭,半是托付半是威脅,「要是你敢欺負蝶兒的話,我們定不會饒你的。」
「大哥請放心,絕不會有這麼一日的。」
「嗯!上去吧!」
眾人依依不舍的望著馬車漸行漸遠,柳母忍不住哭了出來。
「夫人哭什麼?女兒大了終是得嫁人的,雖然是嫁得遠了些,可她平安無事又有這等好夫婿疼愛著,你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柳布衣開口安慰著她。
「我是太高興了,咱們的蝶兒果然沒事。」知道夫婿言之有理,柳夫人忙拭著淚。
「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小泵遭此劫難還能有此福報,日後定會事事如意的,婆婆就不要太操心了。」雨涵輕柔的安慰著柳母。
拉著雨涵的手,這些日子小蝶總在她耳邊說著雨涵的好話,更何況女兒無事歸來,柳母對她的成見不由的消了。「以往我神志不清楚,讓你受委屈了。」
「婆婆說哪兒的話呢?天雪風寒,咱們還是進屋去吧!」
忍不住再望一眼,柳母終于放下心中大石。「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