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季天鴻在河堤等了一個早上,曼曼一直沒有出現。
他拿起手機查看留言和簡訊,依然失望地放回口袋里。
季天鴻回到車上,漫無目的地行駛在街道上。這幾個月來,每個周末他都是和曼曼在一起,兩天了--突然間,他不知道要做什麼來填補這段時間?沒有曼曼,他又要拿什麼來填補這已經付出的感情?
現在他離父親新買的公寓不遠,忽然心血來潮地想去那里看看……
案親當初決心搬離開家,遠離母親,雖然弟弟季天齊十分反對,但是季天鴻卻覺得讓父母兩人冷靜分開一段時候,或許可以讓兩入水火不容的情緒沈澱下來。
案親搬進來之前,季天鴻陪父親來查看過幾次。他走進大門內,宛如走進了頂級飯店的前廳,服務台前五官甜美的服務小姐馬上認出季天鴻的身分。
季天鴻暢行無阻的進入住戶的私密甬道,來到門外,按了按電鈴。
幾秒鐘後,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這麼快就回來了!是不是忘了帶鑰匙?」
季天鴻詫異的看著開門的女人--
「林阿姨……」
林玉鳳面色一白,也驚訝得手足無措,支支吾吾的說︰「天鴻……是你!我以為是你爸爸,他……他一大早就去游泳……」
「一大早?」季天鴻一句簡單的問話就道破了林玉鳳和父親之間曖昧的關系。……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卻還是難掩意外,父親在外的風流艷史,早就讓他有了心理準備,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林玉鳳是母親最好的朋友啊!
「是……是啊……我們、我和你爸爸是……」林玉鳳想要解釋,又感到力不從心。
季天鴻面無表情,只是用著犀利的眼神,看著林玉鳳慚愧的臉龐。
「我似乎來得不是時候。請替我問候爸爸,星期一上班,我再找他好了。」他以低沈不帶任何情感的口氣說完後,轉身要走。
林玉鳳急忙拉住他,她的焦慮全都寫在臉上。「天鴻……不要走!進來吧!我剛泡好了一壺咖啡,還做了一些早點,原本打算等你爸爸回來,你就先和我一起吃吧!」
十分鐘後,季天鴻放下手里還溫熱香濃的咖啡。
臥室里面傳來古典樂,淡淡地飄揚在這優雅、開闊的用餐環境中。
季天鴻座位的方向,可以看到客廳玻璃窗外市區最高的建築物。宅內的裝飾和家具簡單優雅,空間明亮又寬敞。季天鴻曾經對父親贊嘆室內擺飾的品味不錯,父親當時驕傲的笑笑,沒有說什麼。他現在才明白,原來是另有一個隱藏的女主人在打點這一切。
「天鴻,吃啊,我看你早餐都沒有動。」林玉鳳將一盤荷包蛋加培根推到了天鴻面前,聲調淡淡柔柔、不疾不徐的。在季天鴻的印象中,好像只有林玉鳳這樣個性的人,才能和個性強勢的母親成為好朋友。
「對不起,我不餓……」季天鴻毫無胃口。
「你爸爸早餐最喜歡吃荷包蛋和培根了,他時常這樣吃,我做了好多年了。可是我覺得這肉太油太咸,對他的身體不好,我都限制他只能吃兩片。」林玉鳳的話,間接的告訴天鴻他們之間長久的秘密關系。
季天鴻沒有回答,看了林玉鳳一眼,又陷入了沈思。
他從來沒見過父親吃培根肉和荷包蛋當早餐。他以為父親喜歡中式早餐,因為每天早上母親都會叫廚房準備稀飯、小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只是這幾個月父親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在家中的餐桌上,也沒有人知道父親的口味已經改變。
兩人各懷心事,只等著對方先開口。
就這樣沈默了一會兒,林玉鳳終于說︰「天鴻……我和你父親很久以前就已經在一起了。」
「多久?」
「有二十五年了吧!當年我剛到公司,是個財務部的小記帳員,你爸爸的私人財務需要一個助手,他看上我,點名要我幫忙--就這樣,那時候我才大學畢業,就跟著你父親到現在。」林玉鳳低頭看著杯內晃動的液體,兩手握住溫熱的咖啡杯。
「所以,妳才一直都沒有結婚?」季天鴻問。
林玉鳳點了點頭。
「妳知道我父親在外面還有很多女人,包括關琳達?」季天鴻又問。
「我都知道……」林玉鳳的臉一直沒有抬起來過。
「為什麼妳還要跟著他?」
她抬起頭,專注的凝望季天鴻,莞爾一笑,無奈又認命的說︰「習慣了--當女人習慣了一個男人以後,就很難有勇氣改變了。」
「可是……妳是我媽的好朋友,妳這樣……不是背叛了她嗎?」
「我一直很努力的不讓她知道,努力當她最好的朋友幫她、听她、陪她,當作是替自己贖罪,所以……天鴻,請你……」她欲言又止。
季天鴻早就猜出她想說的話,很快的說︰「妳要我保密?」
「嗯!」
可憐的母親!季天鴻心里不禁為母親傷心,她嫁了一個用情不專的男人已經夠悲哀了,還要面對最好的朋友背叛自己,母親一定會受不了的。
他鐵青著臉,嚴肅起來的表情讓林玉鳳有點心怯。
「阿姨,妳不說,我也會保密,但不是為了妳,而是為了我母親。但是……那關琳達呢?她知道妳和我爸爸的關系嗎?」他冷冷的問。
「關琳達?哦--我不會計較她的,她不過是你父親的障眼法而已。」
「妳這是什麼意思?」季天鴻沈下臉問。
「你爸爸想離婚,又不能對你母親說是因為我,所以--他只好找一個目標顯眼,又容易應付的女人來作借口。這樣,可以轉移你母親對我們的注意,還可以藉由關琳達來達到離婚的目的。」
季天鴻突然拍桌起身,準備要走。
「林阿姨,你們心機未免太重了吧!」想到父親和林玉鳳利用他人來遮掩自己目的的手段,他再也不想在這里多待一分一秒。
林玉鳳紅著眼,快速的拉住他的手,哽咽的懇求他。「對不起,天鴻,我們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那天你和曼曼一起出現,我才知道你正和關琳達的女兒交往,對不起……天鴻,我害了你們。你知道我無所謂的,我不要名分的,我已經等了二十五年,再等個十年、二十年,又有什麼分別?只是你父親,他沒有辦法再忍受了--每次回去和你母親大吵大鬧,回來他就好像重病了一場,他老了……身體不如從前,他很想解月兌,很想月兌離這個讓他痛苦大半輩子的婚姻。求求你--天鴻,你是他兒子,天齊和你媽都不能諒解他,只有你能幫他,只有你能夠了解他--只有你,只有你了!」
林玉鳳泣訴哀求,他看見了她眼中盈聚的淚水,每一句話、每一聲懇求,都是她藏在心中二十五年的痛苦和委屈。
突然,季天鴻不恨她了,他可憐林玉鳳的感覺已經多于恨意。
他無法責怪林玉鳳,也無法責怪任何一個他關心的家人,就算替母親殺了林玉鳳,也無法挽回父母之間破裂的關系。他無奈的兩手一攤,這一刻,他終于看出了林玉鳳對父親的執著,還有她無怨無悔的愛情。
「曼曼,妳的手機又響了!」
必琳達听到曼曼臥室里面的手機響起,趕忙跑到洗手間叫喚。
曼曼面無表情的從浴室里出來,她拿起手機看了看,又放下來。
「妳怎麼不接?」琳達看著女兒的一舉一動,奇怪地問。
「不想接。」曼曼懶懶的說。
「是不是季天鴻打來的?為什麼不接呢?」
「什麼人的電話都接,就是姓季的不要接!」曼曼一語雙關的提醒母親。
琳達輕嗤一聲。「為什麼姓季的不能接?季國華如果打來,我一定馬上就接!曼曼,季天鴻那天當著他發瘋母親的面,對我說你們正在交往,可見他對妳是認真的,妳千萬不要放棄這個天大的好機會啊!」想起女兒有可能嫁入豪門,她的心就不自覺雀躍起來。
「放棄有什麼困難的?妳也可以辦得到啊!」曼曼又暗示母親。
「笨蛋女兒,妳在說什麼啊?」
「說中文。」曼曼心情郁悶,寢食難安,她的愛情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夭折了,還要管好母親別再沾惹有婦之夫。唉!她好累啊!累得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連最愛的騎腳踏車運動都提不起興致來了。
「我可沒有妳那麼笨!看到好機會,我絕對不會放手!況且季國華是一個這麼有錢的對象,過去我交過的對象,沒有一個比得上。」
「比不上,也要放!我已經向季太太保證了,我們家和季家,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有任何瓜葛!」她向母親再三強調。
「那是妳保證的,又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況且,沒有人會對妳的話認真的。」
「媽!妳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清醒過來?我不管妳了!我已經決定要離開這里一段時間,我希望我離開以後,妳要好自為之。」
「妳這是什麼口氣啊?真是沒大沒小,哪有女兒跟媽媽用這種口氣說話的!」琳達罵完,回神一想,又趕緊問︰「等等……妳剛剛說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外婆家。」
曼曼的外婆住在南部鄉下,靠幾片果園出租維持生活,雖然地方偏遠,但依山傍水,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她因為感情的困擾而心煩,到一個簡單的地方好好沈澱自己復雜的情緒,不失為一個解決的方法。
琳達愣了愣。「那妳的工作怎麼辦?」
「不想做了--」
炳哈!年輕人畢竟沒定力,琳達听到女兒終于要辭掉那工作,暗自竊喜,興奮地開始重新計劃女兒的未來。
「好--我早就看不慣妳去什麼車店上班!辭掉最好,媽媽還有能力養妳,去妳外婆家玩幾天就好,回來就繼續把書拿出來復習,今年來不及了,明年準備考個大學讀讀。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兩個星期了,曼曼一直刻意在逃避季天鴻。
手機簡訊已經收到了十多通,她一直忍住不看。在店里上班的時候,又怕季天鴻來找她,特別交代大蚊子替她擋駕。
季天鴻知道她在躲他,深思熟慮後,才決定暫時不勉強曼曼。
這一天,是曼曼在店里工作的最後一天,交接工作之後,她站在櫃子前做最後的整理。
「小辣妹,都好了嗎?」大蚊子店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
「差不多了。」曼曼折好幾件義大利進口的運動服,模了模柔軟的質料,心里實在舍不得這個工作。
「妳還好吧?」大蚊子大略知道事情的始末,他太了解曼曼了!事實真相公開之後,不管季天鴻的想法如何,曼曼一定會用逃避來面對的。唉!這個害怕談感情的安曼曼,真是可憐啊--
「我很好,努力呼吸中!」
「是啊!還活得好好的,就該謝天謝地了!」
「是應該謝天謝地,我不但活得好好的,還長得這麼美麗可愛又大方!」曼曼還是一貫的活潑率性,就算人生中有些挫折或痛苦,她都能夠自我解嘲,不忘苦中作樂。
「曼曼,我實在不敢相信妳真的要離開!」大蚊子傷感的說。
「是啊!雖然我很喜歡這個工作,可是我不想就這麼固定下來。大蚊子,你想想……我才二十歲耶!還可以嘗試許多不同的生活經驗,對不對?」曼曼想了很多,兩年前她高中畢業的時候,一心想要月兌離讀書的環境,考不上大學,就馬上跳入職場。可是自從認識季天鴻以後,時常羨慕他的博學多聞,反觀自己,除了運動和腳踏車之外,好像擠不出什麼有深度的談話內容。
因此她的想法開始有了改變……
「是沒錯啦!可是……曼曼,我一直希望能和妳一起工作,如果將來我想自己開店,一定會找妳做Partner。我會在店門口掛一個『Cyclingwithstyle』的招牌,走高品質、高格調、高服務的路線。妳來負責組織單車俱樂部,用妳青春、性感、火辣的外型作號召,肯定可以吸引一大票愛運動的少男少女。」
曼曼看著大蚊子用夸張的肢體語言強調重點,她也顯得興致勃勃地專注聆听。
「太好了--那你要做什麼?」
「我當然負責進貨和維修啊!我們一定要有一間和別人不同的單車專賣店。」大蚊子雄心壯志的計劃著。
「大蚊子,想不到你還真有抱負,我以為你來這里工作,是為了多看帥哥猛男。」曼曼調侃著大蚊子。當然,曼曼知道大蚊子對于單車的知識遠遠超過自己。
大蚊子挑高了細細的眉,正經的說︰「當然!有機會多欣賞帥哥猛男,也是我對這工作這麼熱中的原因之一。但是,可以自己當老板,為自己的理想努力、奮斗,不但能吸引喜歡的人,更能夠肯定自己,增加信心,這樣不是很好嗎?」
「是啊--肯定自己。」
曼曼霎時恍然大悟,原來她一直欠缺的,就是對自我的肯定。
她沒有高學歷,朋友一個個出國或讀大學,讓她漸漸月兌離了昔日的朋友圈。她有個時常鬧緋聞、愛慕虛榮的母親,讓她有時羞愧得不敢向人提及,還有個聲名狼藉的經濟罪犯父親,逃到國外至今仍下落不明;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讓她不敢坦然面對感情。
遇見季天鴻,終于讓她認識了一個擁有一切,卻不驕傲自滿的男人。他謙虛有禮,寬容又有涵養。他讓曼曼學習了許多,也成長許多,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一天且一天還要動心。
她是愛他的!逃避他的這些日子,她彷佛活在地獄里,站在陽光下,卻體會不出一點溫暖,做什麼事情都失去了熱情和活力。
「喂!妳明天什麼時候走啊?今晚要不要去Pub替妳送行?我們可以狂歡一整夜啊!」大蚊子開始計劃下班後的活動,看到曼曼愣愣的站著,他推了曼曼一把,大聲的叫喚她︰「安曼曼!」
「你說什麼?」曼曼回過神來問。
大蚊子嘟起了嘴,氣她剛剛一點都不專心听他說話。
「我說--要不要我找些朋友,今晚替妳送行!」
「不用了啦!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只是去南部找我外婆而已,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啦!」
「真的!妳發誓哦?」大蚊子的表情像個女孩子似的。
「我發誓!你忘了我們還有共同的偉大理想啊?大蚊子,你是我最談得來的好朋友,還是我的生活顧問呢!」
「是啊!妳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來找我哦!」
「笨蚊子!我回來不找你要找誰啊?」曼曼瞪了大蚊子一個白眼。
「妳這個小辣妹……」大蚊子情緒一時激動,突然將曼曼抱了個滿懷,曼曼也毫不保留的回擁住他,兩人的眼楮里面,閃爍著一點瑩瑩的淚光。
晚上十點多,曼曼騎著腳踏車來到了國華大樓,仰頭看見辦公大樓里燈火通明。
她來這里的目的,是想送還季天鴻送她的腳踏車。
既然她已經決定要離開季天鴻,就沒有理由再留下他送的禮物,因為她已經不到河堤邊運動了。況且對季太太承諾的話,她決心要遵守下去。
曼曼走到門口,雖然前廳櫃台小姐不在,但里面還是有兩個警衛坐在旁邊的守衛室里。
曼曼敲了敲厚重的玻璃門,很快地就引起了警衛的注意。
警衛上前打開大門,她將腳踏車推到警衛面前,簡單的說了幾句,不管警衛的反應,隨即轉身離開。
腳踏車還了!曼曼拖著沉重的步伐走著,以為心情會比較輕松,可是為什麼心頭還是沈甸甸的?
她停在外面紅磚道上一處路燈下,愣愣地站著出神,最後才想到應該打個電話或傳簡訊給季天鴻,告訴他已經送還腳踏車,並且道別一下。這好像是她起碼應該做到的。
曼曼心里盤算後,拿起手機--
「好多留言……都是他的。」她好久沒有打開手機了,低頭仔細看了看,忍不住按下接听留言的按鍵。
「嗶」的一聲後,曼曼听見了季天鴻的聲音。
『曼曼,這幾個月以來,妳一直在逃避我的感情,我自以為可以一一的去克服。但是我發現,這一切並不是我的問題,也不是妳的--我們都在背負父母給我們的期望和責任,他們的是非對錯,都不是我們能夠左右或負擔的。我知道妳需要冷靜,我會給妳時間……』
曼曼听完第一通留言,接著又按下第二通--
『曼曼,這是第二天,我回家又听見母親在電話中和父親大吵,弟弟躲到朋友家中,我雖然應該出面安撫兩方,但是我卻感到沉重的無力感……曼曼,如果妳在我的身邊就好了,妳一定會對我說︰放心!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擋著!天啊--曼曼,妳不知道我有多想見妳……』
第三通留言--
『曼曼,是我,今天我到河堤邊了,知道妳不會來,可是還是想去等等看……過些日子,等我腳傷好一點了,希望能再和妳一起來這里……曼曼,妳在做什麼?我很想見妳……該死……對不起,我已經有點不知所雲了……』
曼曼邊听著留言,兩頰邊熱燙的眼淚已經像水龍頭打開一樣的滾下來。
她又按下一通--
『曼曼,每天回家,迎接我的是小搗蛋,看著牠可愛的小臉,就好像看見妳一樣。我想……妳和小狽有同樣的吸引力哦!我希望我這麼說,會讓妳生氣的來找我算帳!版訴我--妳比小狽更迷人、更有魅力,真想再看看妳那驕傲得意的表情。曼曼,妳想我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就不要給我電話了!我如果知道妳一點都不想我,我的心一定會承受不了……』
下一通留言--
『曼曼,我一定要讓妳知道一件事--妳母親和我父親之間的關系,不會影響到我對妳的感覺,雖然我母親那方面還是會有困難,但我一定會想辦法克服!我不是個容易妥協或低頭的人,只要給我時間,我相信妳會了解……曼曼,分開這麼多天,看不到妳、听不到妳,只有讓我更確定自己對妳的感覺,曼曼,我好想妳,好愛妳……』
『曼曼,我坐在陽台上陪小搗蛋,牠告訴我牠很想念牠的女主人……』
『曼曼,我替小搗蛋改名字了,可能是我常常不由自主的叫妳的名字,牠還以為牠叫曼曼呢……』
『曼曼,家里似乎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如果妳能在我身邊,我想,我就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了。因為妳有讓人快樂的天分。』
『曼曼,其實我要告訴妳,我不會讓周遭的問題來左右我的感情,人一生只能活一次,愛情來到眼前,就要勇敢的抓住它,別讓它跑了--我相信,我們已經看到了……』
『曼曼,奇怪,我已經習慣對機器說話了,但是知道妳在電話那一端聆听,我就會充滿期待的繼續說下去……』
曼曼站在路燈下,孤單的身影拉開了一條長長的陰影,她哽咽的哭出聲,她的心好空……好痛啊!
季天鴻似乎每天都會留下一通留言,告訴她每天的心情感受。
他一點都不防備,也不保留他的情感……他的話比千軍萬馬還要有力量,听似低調溫柔、沈穩緩慢,卻像利劍一樣,已經影響到她堅定的心,她開始動搖,開始改變……
突然,曼曼听到了一陣奇怪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她回頭,在陰暗的燈影外圍,什麼都看不清楚,她提了一口氣,拔腿就跑。
一定是藏身在暗處的變態或強暴犯,半夜想乘機襲擊落單的女人,哼!她才不會輕易讓壞人得手!曼曼卯足了全力快跑,她高中時可是全班一百公尺賽跑的前三名呢!
……
怎麼還沒有擺月兌呢?這附近雖然是熱鬧的商業區,但是已經入夜,商店關門了,行人變得稀少,曼曼的心漸漸毛骨悚然起來……
「走開!你再追我,我就要喊了!」她頭也不回的大吼,看見十字路口的黃燈閃動,不管紅燈就快亮起,她一鼓作氣就要沖過馬路--
「曼曼!」這男人爆發力十足,加把勁沖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她。
一听見那熟悉的聲音,曼曼頓住了,感覺到腰間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
「季天鴻--」
「曼曼,不要再跑了……」兩人已經氣喘吁吁,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胸膛快速的起伏。
「我不知道是你。」
季天鴻沒有說話,只是將頭埋在她的後頸,每深吸一口氣,就可以聞到他思念已久的水果芳香。
曼曼轉過身來,大聲責問他︰「你剛剛怎麼不叫我?我以為你是或變態,把我嚇死了!」
季天鴻的頭還是低著,他兩手按住曼曼的肩膀,似乎在支撐著什麼?
「我怕叫妳,妳會跑得比躲還快!」
「怎麼可能……」曼曼還想說什麼,突然覺得他的表情不太對勁,似乎在強忍著什麼。「你怎麼了?」
「我的腳……」他原本就快復元的左腳,又舊傷復發,一陣一陣的劇痛襲來,他痛得彎體。
曼曼驚訝地蹲,想擋住他下滑的重量,焦急的說︰「你的腳又痛了?你好笨!明明腳受傷,干什麼要追我?」
季天鴻知道曼曼支撐不了他的重量,索性坐在地上,一手攬著曼曼的肩膀,一手壓住受傷的腳踝。
「我……我在樓上辦公室接到警衛的電話,看見妳在路燈下面站著……」
「我站在那里听你的留言,這幾天我都沒有開機,剛剛才听。」
「听完了嗎?」季天鴻深情的望著她,充滿期待。
曼曼回想起手機留言,激動的情緒又被挑起,臉頰上淚水滴落,她不自覺的往他的襯衫擦去。
「嗯……全都听完了,還真不少,听得耳朵都在痛了,沒听過男人這麼肉麻的。」她感動的心全寫在臉上,嘴巴還是逞強的抱怨了幾句。
「我也沒有這麼肉麻過,不過……有效嗎?」季天鴻問。
「怎麼會有效?愛情不是掛在嘴巴上說的!」
「是嗎?那請問要怎麼做才有效呢?」他很謙虛的向她求教。
曼曼眼淚鼻涕不爭氣的直流,她用袖子擤了擤鼻涕,大聲說︰「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談過戀愛!」
「我也是--」
曼曼不相信的斜了他一眼,季天鴻才又慢條斯理的補充說︰「我是說,我也沒有和妳談過戀愛。我只知道,我一直在追妳、在等妳、在勸妳,我把所有的感覺都告訴妳,整顆心沒有保留的送給妳,可是……妳還是要離開我。」他的語氣漸漸變得痛苦感傷。
曼曼流著淚,猛搖頭。「不要了!我不管了,不管我媽怎樣,不管你媽怎麼想,不管所有人怎麼看--我不想離開你,我一點都不想離開你!」
季天鴻抱住了曼曼,也感到眼角潮濕。
「太好了!妳終于不再逃了。」
他的耐力已經到了極限,他撫過她柔軟的臉頰,忍著痛,將所有的力量全灌輸在瘋狂的熱吻中。
「天鴻……帶我離開這里……我……我不要回家……」曼曼在他濁重的呼吸中喘息,恍恍惚惚的低語,期望能更接近他--
「我也不想……」他忙著吻她小小的鼻尖、圓潤的耳垂。
「那我們……我們找個地方,只有你和我……」曼曼的語氣堅定又充滿勇氣。
他停住了動作,從她的眼底讀出了她的決心。
這個時候,世界上好像僅存他們兩個,所有的問題彷佛都已經不存在了--
季天鴻憐惜的撫著她的臉龐,兩人相視一笑,心底已經有了共識。
追逐愛情的人和逃避愛情的人,終于停下腳步看見對方的真心。他們是要對方的,這一瞬間,連一絲絲猶豫也不曾浮現過他們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