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連翹對于這個雲遙的「真實」面目,原先的確是抱著很大的興趣的,總會在瞥著他一直流著細細血珠的眼,以及黑得幾乎看不出其他顏色的臉在心底小聲地嘀咕幾句,很想知道他到底是長得什麼模樣,是不是真的便像她爹爹講的故事中山外人的樣子︰有著狐狸一般狡詐的眼楮、有著山豬一樣貪婪的獠牙利嘴,更有著野狼也似的陰險狠惡的心眼……
可是,等了這麼久,今天終于等到了看他真面目的機會,望著將她爹爹的粗布衣服松垮跨套在身上的雲遙,仔細地看過他墨色幽深的雙瞳,再瞪著他披散在肩上在熊熊柴火反射下閃閃發光的柔滑黑發,連翹只「啊」了一聲,然後很平靜很平靜地說了聲︰「你比我爹爹瘦多啦。」
僅此而已。害得雲遙原本也含著微微期待的心也在這一瞬間莫名地落了空。
原先,他還以為這小泵娘再怎麼樣的……也會說他一聲漂亮呢!
「我還算瘦啊?」他模模自己自覺有些肥嘟嘟了的面頰,揚揚眉,朝著連翹眨眨沒有焦距的眼,笑道,「連翹,我打賭你從來沒見過除你爹爹之外的其他人,是不是?」
「才不是呢。」偏連翹竟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只是從來沒同除了爹爹阿娘之外的人說過話而已,我可是見過好多好多的人哦!」她很得意地笑了下,而後將連她爹爹也不知道的小秘密說給他听︰以前爹爹下山去拿獸皮山珍換回日常要用的布料食鹽等物時,她其實常常偷偷地跟在爹爹的身後,藏在遠遠的地方,遙遙地看著好多好多的人在小鎮集市上走來走去,熱鬧烘烘的。她雖從沒走近過那些人群,卻也是「見過」除了爹爹之外的其他人的。
「你為什麼不真的走到集市上去?」听完了,雲遙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連翹,為什麼你……」好像是故意被父親隔離在所有的人群之外?
「我很小時候去過的,可是我很不喜歡集市上的人看我的眼神,所以後來就再也不去了啊。」小時的記憶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模糊,可那種被人用幾乎毛骨驚然的視線審視的目光,卻一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即便爹爹從來不說,她其實也知道——她的眼楮生得似乎與其他人的不太一樣。
拍拍手,連翹依然笑呵呵的,踮起腳尖,她伸手輕輕貼上雲遙白白的面頰,好奇地摩一摩、再捏了捏,而後又順著他滑溜溜的頭發上上下下地模了又模,驚奇得嘖嘖有聲。
「你在做什麼啊,丫頭?」雲遙動也不動,生平第一次地隨意任人輕薄。
「你的臉原來這麼白啊!」又滑滑軟軟的,模上去好舒服。
「白有什麼好?」雲遙也笑,伸手抓住在自己頭上造反的毛手,「我又不是姑娘家,再白也不會有人喜歡的。」
「可我就很喜歡啊。」掙開他的手,她固執地再模上去,「我爹爹曾告訴過我呢,他說我阿娘長得可白可好看啦!可是我長得像爹爹,黑黑的,沒有一點點娘的模樣。」
「你在我眼里,是很好的。」他因她一句「喜歡」而突然莫名地歡喜了起來,便索性彎下腰任她捏他的面頰捏到過癮。
「嘻嘻,你又看不到我,怎知我好不好?」連翹被他逗得笑得更歡,故意用力捏了他的面頰一下,在他呼痛的同時跳到他捉不到的地方,壓低聲息一動不動的,存心要雲遙尋不出她的方位。
「連翹?」雲遙心思是何等的機敏,立刻明白這小丫頭在故意捉弄他,便不動聲色地吸吸鼻子,而後「啊」一聲。「我好像聞到了什麼怪味道——你烤的兔子呢,連翹?不會是焦了吧?」
「啊,我忘記——」連翹忙想不想地往火堆旁奔去,身形剛動,便被一雙手臂緊緊地捉住了腰。
「哈,我逮到你啦,小兔子!」雲遙抱起她來轉了個圈,哈哈大笑。
「啊,你這個狡猾的狐狸!」連翹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一拳打向他震動的胸膛,「怪不得爹爹說你們山外的人有好多鬼心眼!」
「你的鬼心眼難道就少了?」雲遙放下她,手模上她圓圓的臉,心思突地一動,「連翹,你喜歡這里嗎?」
「喜歡啊。」她拉下他的手,帶著他往火堆方向走,「爹爹說過的,我們家祖祖輩輩都住在這片山林里,是這片山林讓我們可以吃得飽穿得暖,我當然喜歡啊。」
「是這樣啊。」雲遙笑著嘆口氣,反手握上她暖暖的手掌,「你還記得我說給你听的故事嗎?」
「就是也有山也有水的那個江南嗎?」
「是啊,也有山也有水的江南!」他再嘆口氣,微仰頭,神思有些迷離。
江南、江南,那草長鶯飛的江南水、那春風又綠的江南岸、那肆意飲酒高歌的江南柳、那曾最最熟悉最最喜歡的江南——
而今,卻似乎只是他曾經深夜夢回的一個夢而已。
「雲遙?」他一時的沉靜無語讓連翹的心中突然跳了下,「你、你要回去了是不是?」
「是啊,我終究要回去——」他如從夢中突然驚醒一樣,將正掙月兌他掌握的暖手握得更緊,「連翹,你怎麼啦?」這小泵娘,從來也是有脾氣的哦!他笑著搖頭,「我終究要回去一趟的啊!」
「呃?」
「連翹,我問你,你要老實答我︰如果我也喜歡這片山林,想住下來,你樂意分我嗎?」
「分你什麼?」
「分這個山洞的一半給我、分你獵到的一半獵物給我、分你最喜歡的那個溫泉池子的一半給我,分……哎喲!」他還沒說完呢,已經被狠狠地踩了一腳。
「分你個頭!」再分他一拳好了!
「哎喲,連翹!」胸口被打得好痛,他吸口氣,笑得更開,「你不喜歡我留下來嗎?」
「也不是不喜歡。」歪著頭,她仔細打量他含笑的臉龐。
「哦?」
「你會陪我說話,也會像爹爹一樣的說好多故事給我听,我其實很高興的。」可是——
「還有呢?」他仔細地听她繼續說。
「可是你終究不是這里的人啊,遲早也要離開的。」不由得,有了點點的難過。習慣了有人陪在身邊的日子,她如果重新回到不久之前的一個人的生活,想起來似乎就有點寂寞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喜歡這片山林,我想留下來啊。」
「一直留到——像爹爹阿娘一樣地成了鬼也不離開嗎?」話語里,不自覺含了一絲絲的期盼。
「成了鬼也不離開啊。」他喃喃重復,捫心自問,其實他——不確定!
他的雙眼依然不能視物,他的心中還對于曾經引吭高歌的江南有著夢中的留戀,他其實還想要去找那些害了他的江湖人們的麻煩,可是,他卻也更甘願窩在這白雪茫茫的林海之中,守著一個傻女圭女圭般的女子開心度日。
離開,留下;留下,離開。
他的心,舉棋不定,搖擺不停。
他想要做的,是師傅曾經期許他的那祥;成為天上雲,自在逍遙,肆風而動,隨性所至。
他想要有的,是窩在這白雪皚皚的白山黑水間,追逐那狡猾的山狐野兔,伴著或惱或笑的女圭女圭,踏雪而行。
要做的,想有的;想有的,要做的。
想有的,要做的;要做的,想有的!
「連翹,你願意和我去看看我喜歡的江南嗎?」
她卻沒有回答。
☆☆☆
也不知是老天爺今年太過高興還是心情非常的糟糕,一場接著一場的漫天大雪,似總是沒完沒了地下個不停。雪越積越厚,放眼望去,甚至連山上山下隨處可見的松林也被隱在了皚皚白雪之下,如不仔細看,根本分不出哪里是山哪里是林,到處是遮天蔽日的一片莽白。
在這種天氣時節出門,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啊,你停一下,停一下!」
拔動在過膝厚雪中的雙腳聞言乖乖地停住,他側首,好脾氣地問︰「這次又怎麼啦?難道出山的道路又錯了不成?」
「路的方向是沒有錯,可是——」縮在他背上窩在厚實的虎皮披風中的人小心地從披風的縫隙往外探探頭,遲疑地第八次再問背她的人一回,「你真的確定?這種天氣實在是不適合出門哎。」
大雪封山的嚴冬時節,就算是她爹爹在時,如果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也是很少出門的。
「我真的很確定,丫頭!」他嘆口氣,費力地拔動在雪地中越陷越深的雙腿,繼續往前走。
的確。在這種大雪封山風雪紛飛的時節,在這人跡罕見的深山老林里,的確是不該隨便出門的。如果他還是一個有理智的人,就該好好地和這小丫頭繼續窩在那暖暖的山洞里,圍著熊熊的柴火,吃著噴香的山豬兔肉,講一個個他親身經歷過的有趣的故事給這好奇的小丫頭听,博得她呵呵的笑聲。
可是,他卻不顧這小丫頭的再三阻攔,在雙眼俱盲的糟糕情況下,立志要踏雪下山回江南!
如果這小丫頭忘記了好些年不曾再走過的出山之路,他和她,會有怎樣的結局,只怕是……
因此,自他馱著這心有游移的小丫頭行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這小泵娘已經問過他八遍「你真的確定」的問題了。
「我後悔了的。」連翹瞪著他散在肩頭的黑油油的頭發,喃喃抱怨。
「我也後悔了的。」他笑著附和她一句。
「後悔下山了是不是?那我們趕快——」
「我後悔在離開山洞之前沒點了你的穴道。」回頭,不能視物的雙瞳卻準確地凝視著連翹的雙眼,他勾唇,「如果你再這麼一遍又一遍地問我,我肯定今天咱們就要夜宿在這山林子了哦!到時候什麼熊瞎子啊、狼瞎子啊來尋你的麻煩,你可不要哭。」
「你嚇我!」連翹愣了下,先假想了一下那種可怕的情景,又猛地明白了過來,「雲遙,你再嚇唬我我就要你好看!」搭在他肩上的手立刻用力捶下去。
「哎喲!」雲遙配合地喊了聲,故意趔趄了下,成功地阻止了連翹的再一頓捶打,「好啦,好啦。你乖乖的,我保證天黑之前一定能走出這片林子。等到了開闊之地,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就能背著你跑到小鎮子上啦。」他的輕功是何等的出神人化,如果不是這片山林樹木擁擠、枝杈橫生,害他只能用走的,他又哪里會被這小丫頭如此質疑?
「可我也不想去那小鎮子……」這一次,連翹更加遲疑了起來,兒時的記憶雖已模糊,但那鎮子上的人看向她雙眼的目光——
「我絕對不會讓鎮子上的人有機會瞧到你的,好不好?」雲遙柔聲地轉回頭,攏在她雙腿上的手憐惜地輕輕拍拍她,「等到了鎮子上,天也就晚啦,我還這麼背著你,誰也不給瞧,好不好?」
他自幼便隨師父游走于大江南北,年紀雖少卻也經歷過數不清的大風大浪,見過的听過的奇聞異事多不勝數,早已養成了處事不驚的沉穩性子。但在這等偏遠塞北,民智尚未開化,一點點的小事在愚民山夫看來,也足以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了——雖不能看到這小丫頭的雙眼到底有什麼異人之處,卻也從她曾說的事推敲得出,若非連翹模樣與常人無異,她爹娘如何會有意為之地將她保護在人群之外?
這世間的萬物俱有護犢本能,何況是萬物之長的人類?推敲下來,他再不明白連翹何以從不接觸人群,也就不是他雲遙了。
遠離塵世塵埃,有著清水一般性子的單純女兒啊,該是這深山老林中多麼珍貴的瑰寶,卻是如此幸運地被他捧在了手中!
天之幸,讓連翹在失去守護的雙親之後遇到了他,不至于孤自飄零于山林之間;而何嘗不是天之幸,讓他在生死之間遇到了連翹!注定自由逍遙天地間的一朵雲啊,卻有了牽連。
輕輕地吟笑了聲,他運功將內息灌注雙腿,輕松地行走于漫天風雪之間,「以後,我像連翹爹爹那樣地來保護連翹,好不好?」
「我也可以保護你。」認真的話語,極是認真地回答他,「我的箭法好了許多哦,再遇到猛虎,我一定可以一箭射破它的頭,讓它再也不能傷害我們。」
「好,等我們從江南回山洞來,就去找只老虎試一試連翹的箭法。」他柔聲允諾。
「我說的是真的哦。」
「我也從來不騙連翹的啊!」
踏實的一雙足印,穿插游走在飛雪的皚皚林海。風過,消失得再無蹤跡。只余下一兩句的笑語嫣然。
☆☆☆
雲遙向來是說到做到,一切如他所預料。天黑之前他果然背著連翹踏出了綿延百余里的莽莽林海,離開行走不便的山林。到得平地,他立刻施展追風逐雲的輕功,不過短短幾刻而已,他已站在了燃起夜燈的小鎮。
小鎮住民雖稀少,但還算古樸,鎮上惟一的一家小客棧上,住客向來以山外人來此收購山珍者居多,而今大雪封山,住客自然寥寥無幾。雲遙一身的毛皮粗衣,在客棧小二看來,便是山上的獵戶,並沒多少的在意。他將他領到跨院的客房,生起火爐,送上茶水及晚飯便將門一關退了出去,從頭到尾,對背在雲遙身上的連翹連看也沒看一眼。
這讓原本提著心的連翹吃了大大的一驚。
「好奇怪呢,他竟然看也不看我!」從趴了幾乎整整一天的暖背上跳下地來,連翹好奇地在不大的屋子中左探探右著看,「還有哦,他似乎也不知道你的眼楮看不見他哎!」好神奇,他是怎樣做到的?
「這多虧了你啊,丫頭。」雲遙坐在屋子的暖炕上,側耳听著小丫頭跳來跳去,揚眉淺笑,「如果不是你在我身邊。我可是寸步難行呢。」這數月的山中歲月,他能行動如常,全賴這小丫頭的功勞。
「我好重要的,是不是?」
「這個是自然啊。」他伸出手,待暖暖的小手搭上掌心時立刻輕輕握住,「累了嗎?吃了飯早些休息好不好?明天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去買你的衣服是不是?」連翹跳坐到他身邊,伸手拉一拉他身上依然不太合身的衣服,「我就說啊,你比爹爹瘦好多的,就算我把爹爹的衣服改了再改,還是不合你的身。」
「還要去買連翹的衣服。」他笑著抓住拉扯他衣服的手,「下了山,我們總不能太惹人注目,穿一些平常的衣服比較好。」
「我和爹爹的衣服哪里不平常了?」她模模自己身上用虎皮縫制成的皮襖,好生得意,「爹爹說這是世間最最御寒保暖的衣服,大雪天里穿它最最合適啦。」用威風凜凜的山中之王的皮毛制成的衣服,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穿的。
「連翹的爹爹說得是。」雲遙忍不住地勾唇低笑了聲,對這小泵娘的純摯佩服到家,「可是,你忘記我離開山洞前告訴過你的了?咱們此去江南,那里的風俗習慣與這里天差地遠,在這嚴寒的塞北,穿虎皮獸衣自然是無人側目,可到了溫暖的江南,先不說咱們穿著這厚厚的皮衣是如何的引人注目,單是那里極少下雪的天氣,便會熱得讓你不想穿這身衣服啦。」他用最最能讓連翹接受的說辭,簡簡單單地再解釋了他們要換「平常」衣服的原因。
「哦。」想了下,連翹重重地點頭,而後從依然隨身攜帶著的弓箭袋子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小袋子放進雲遙手里。「買衣服,買是要花錢的吧?我听爹爹說過的。說我們住在山林里雖然用不到這些東西,可只要下了山。這些白白的石頭塊子就離不開了。哪,離開山洞時我將爹爹留下的這些石頭塊子都裝上了,給你。」
「這……不是什麼石頭塊子,它叫做‘銀子’。」模了模被塞進手中分量極重的一袋「白白的石頭塊子」,雲遙笑道,「你這小表頭!我說臨走時你磨磨蹭蹭做什麼呢,原來……」
「哈!我很聰明是不是?」連翹很得意地瞅著他的笑臉,伸手把他故意給自己垂落在額上遮住雙眼的頭發往旁順一順,「你到我山洞時除了你那身臭燻燻的鬼衣服可是什麼也沒有。本來我是不在意的,可是前些天你說要帶我去江南玩,我就多了個心眼,沒有這些石頭——哦,銀子是吧?沒有這些銀子咱們路上吃什麼喝什麼啊?于是——」
「于是你就挖出了爹爹以前積攢下來的這些石頭塊子?」他笑著打斷她的滔滔不絕,眼前雖然依舊漆黑,但他的腦海心底卻漸漸浮現出愈來愈清晰的身影容貌——
連翹、連翹、連翹啊!
這清水一般的人兒啊,該是怎樣的身形怎樣的容貌才配得上她呢?
圓圓的大頭、寬寬的額頭、粗粗的娥眉,大大的眼楮該是炯炯有神,小小的鼻子可是經常在冒出陷害他的鬼念頭的時候一皺一皺的?只要清醒著便從不停歇地 里啪啦的小嘴巴該是紅潤潤可愛到極點的吧——越來越經常的,他總會在下意識中去將自己撫摩了千百遍的那一張女兒容貌在腦子中百千遍地回味、百千遍地去想。
他是多麼多麼地想用自己的雙眼真正地看她,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眼!所以,他等不及封山的大雪消融的季節的到來,便冒著刺骨的狂風、鵝毛的大雪下了山。背著在不經意間卻已深深鑽入他心底再也不能驅逐的小女子下了山。
就算讓他再遇到塞北第一莊的惡人們也不能阻止他的決心,他要回江南,他要上找那個能將他的雙眼復明的人。他,要親眼看到她的容貌!
「雲——遙——」
猛地從耳邊響起的震天大叫讓他回過神來,他尋著跳動的氣息一把將調皮的小人兒按進懷里,憐惜地捏一捏那熱熱的軟面頰。
「小丫頭片子,你又怎麼了,」他笑問。
「你一下笑一下又皺眉嘆氣的,我問你為什麼,可你卻不理會我!」拉下在自己臉上造反的手掌,連翹用腦袋用力頂向雲遙的下頜,听他呼痛地輕喊了聲。她呵呵地得意笑起來。
「又搗蛋!」雲遙故意板起臉惡狠狠地瞪她,卻換來更開心的笑聲,不由自主的他也笑起來。
如果、如果、如果就這樣過完他的這—生其實也是很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