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她抱頭,含淚,大喊。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啊,為什麼?
「白重陽!你說你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斯文和藹,穩重如山!你想找個什麼女人找不到,就算是想找一個男朋友也是信手而拈!」
實在是氣到爆,將面前純良幼稚的小白拎到無人發覺的花園角落,柳青依真真是恨鐵不成鋼!
「喂,我可從來沒想過要找一個‘男朋友’!」小白還在很認真地要求上訴。
「可你的確長得有點過于——俊秀啊。」
火氣,不知為什麼,突然又降了下去,雙手環胸,柳青依突然有了想笑的心情。
「謝謝夸獎。」雖然被心儀之人表揚,但如此的表揚詞匯卻實在難以讓當事人開心起來,盡避如此,他依然悶聲道謝,什麼時候也丟不掉禮貌兩字。
「不客氣。」
她笑著,嘆口氣。
「想一想,好像從來沒怎麼認真打量過你啊,白重陽。」
「你現在就有機會可以上下仔細打量啊。」他嘀咕兩句,學她的模樣,雙手環胸,微斜著眼回視她。
「你是挺白的。」她很中肯地點點頭。
「你也不算太黑。」他禮尚往來。
「耶,你頭發挺黑挺濃密的嘛。」她嘖嘖有聲。
「你的也不錯,我很喜歡你的長發,如果散開了一定會很——抱歉,抱歉!」他小心地後退一步,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巴。
「喲,劍眉,鳳目,懸鼻,丹唇!很漂亮嘛!」
可是那調戲良家婦女一樣的惡少腔調,卻很明白地告訴他,他眼前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在夸獎他!
「可是在我心里,最漂亮的人是你,青依。」他含情脈脈,輕訴衷腸。
「……」
小黑對小白,第一局,俊秀的青年郎險險獲勝。
他暗中比一個V形手勢,心跳慢慢回落,隱約知道一點對付這女子的技巧了。
「白重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啊?」
第二局攻防大賽開始,小黑首先出招。
「我喜歡你,雖然以前因為思想不成熟被你討厭,但我會再接再厲,一直到你肯接受我為止。」他淡淡伸出手,淡淡說出自己的心里所想,「我其實也不想這樣的,可你也听說過啊,愛情會讓人失常。」
她抖一抖,嘆氣。
「我其實很欣賞在秦皇島見到的那位小白先生的。」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還是原來的小白先生啊。」他輕描淡寫地卻直接指出要點,「只是你看的方式不同,便似乎覺得我變了。還記得那首詩嗎︰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問題是,你不是嶺與峰的橫豎問題啊!」她再嘆,「我真的很難接受你現在的模樣!」
「可這就是真正的我啊。」他依然輕描淡寫地直擊要害,「如果你只喜歡在秦皇島時禮貌斯文與任何人都淡然相處的我,那就是只喜歡我的那一部分,可人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你不能要求我只保持那一種面貌,這對我是很不公平的。」
……
無法溝通。
于是第二局,還是小白先生暫時取得優勝。
「或許你說得對。」
沉默了一刻,青依輕輕一笑。
「我的確不能要求你只保持一種面貌,那對你的確很不公平。可是,你這樣一直……站在我面前,難道對我就很公平了嗎?」
「或許也不公平。」他淡淡承認,然後望著她,輕輕說,「可是,我並沒有對你造成任何實質的困擾——你先不要說話,先听我說完,可以嗎?」
她點了頭,他便接著往下說︰「我真的很惹你討厭嗎?你真的見到我就會厭惡到吃不下飯去嗎?我在你的心目中,真的是很壞很讓你惡心的一個人嗎?」
她想了想,搖頭。
「我因為喜歡你,所以想向你說開,想征詢你的意見,如果你不反對,那麼我們可以試著談一段戀愛,甚至可能走到婚姻的那一步——你別皺眉,我說的全是真的。那次,我在車上猶豫了許久,一直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同你說清楚呢?我想同你交往,真的是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她看他。
「可是,也許是當時我太緊張,所以,沒有听清楚你的意思,就徑直自己得了結論︰你不喜歡我,你想將我推銷給別人——就像你那天曾告訴許戀戀的︰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啊,何必假裝好心拉攏我和別人?我當時的確是這樣想的——你不要告訴我,我們相處了那麼久,你就真的沒有看出我不斷接近你的用意。」
她抿了抿唇,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
「然後我就立刻冷下態度對你,我現在鄭重向你道歉,當時我的態度還有隨後的舉動的確很幼稚,希望你不要生氣,更期望小黑姑娘你能快一點忘掉,因為我是一個臉皮很薄的男人,如果你一直氣我,我真的會變成紅臉關公也說不定。」
她哭笑不得,瞪他一眼。
這個男人啊,前面說得還那麼的鄭重,後面卻又開起了玩笑!
實在是受不了他!
「好了啊,你笑了,笑了就說明原諒我了啊,所以以後再也不許拿那件事擠耷我啊!」他一改剛才嚴肅的模樣,開始笑眯眯地望著她,眨眨黑亮的眼楮。
她能說什麼?
只能翻個白眼,很無奈地哼一聲。
如此而已。
「那,所以,現在,我再很認真地問你一句,青依,你真的不能接受現在的白重陽嗎?」
她皺眉,沉默了半刻,才緩緩嘆口氣,朝著他扮個鬼臉。
雖然她的態度不怎麼嚴肅,但他可以接受啦。
于是,小白先生繼續問小黑姑娘下去︰「如果你能接受現在的白重陽了,那你覺得能不能和他發展一段感情呢?」不等她去想或說,他繼續說,「我知道你是很嚴肅的一個女人,甚至古板到讓我恨的地步,所以我才請你認真地考慮啊,我想同你交往,絕對是以結婚為目的的。」
她漸漸臉紅,低著頭,卻還是沒有說話。
他嘆。
「我原先以為你只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才想也不想地拒絕了我的。」
想起生日那一晚,他的心還在微微刺痛啊。
「可我總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你知道嗎,從去京城那一天開始,我就一遍遍地在听那一首《一起走過的幸福》,听了這無數遍,今天我才終于微微懂了一點你那天說的話的意思!」
她驚訝地抬頭。
「你說,現在一起享受幸福似乎很司空見慣,但一起吃苦的幸福卻是很難得。你也曾對許戀戀說過︰你的人生,你不想有什麼變數。你想要的,不是一時的快樂——對吧?」
她震了下。
「還記得我在車上說的那句話嗎?‘想要這樣一段感情,卻又怕現實的重壓下,真的際遇起伏,最終煩惱無助’。是因為這樣吧,青依?」
他凝著她一聲嘆。
「所以,你才逃避著我,或許一直逃避著任何可能讓你浮現這樣想法的感情。」
她深吸了口氣,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
「青依,我不敢給你下什麼保證,也不會向你發下什麼誓言。因為生活就是這樣,不知道哪一天,會發生怎樣的變故。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我現在是很認真的,是以結婚為目的的,想同你交往。」
她不語,只平靜地望著面色一如她平靜的他。
「未來怎樣,我不會是那歌中說的那樣,不敢期待。我很期待,一直期待著未來,更期待著我的未來可以有你的加入。」他握上她的手,輕輕望她,「所以,請和我交往,請和我戀愛。」
她受驚一般,用力扯自己的手。
他卻緊緊地握著,堅持而有力。
「至少,請答應,試著和我交往,好嗎?」他不遮不掩地凝著她有些倉皇的眸,語氣堅定,「我們不能因為將來或許會有、那種根本不確定的傷痛,就將現在緊緊鎖起來。」
她不再動。
「青依,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抿唇。
「青依,和我戀愛吧!」
她張唇,又合起,再張開,復又合起。
「青依,至少和我試一試,好嗎?」
她長長地望著他,他神情坦蕩,黑的眸子溫柔地凝著她,唇上,是從心底發出的笑意。
終于,她慢慢點了頭。
他一下子笑開,將她緊緊地摟進了懷里,一迭聲地喊著她︰「哦,青依,青依,青依,青依——」
她唇又張了張,卻終究沒有說什麼,只閉上眼楮,試著伸手,慢慢回摟上他的腰。
是啊,沒有試過,又怎知未來等待的,是什麼呢。
不敢期待未來,她卻至少,還擁有現在。
所以,就試一試吧!
可是戀愛要如何地來試?
起初,她還真的傷了一番腦筋。
可後來,才發現,其實什麼也不用想,日子還是照著原來的日子過,生活還是原來一樣的生活,這個小白先生的加入,于她來說,就是多了一個朋友,頂多算是多了一個比較——親密一點的朋友,僅此而已。
他並不常常來找她,他平日里有工作要忙,能閑下來的時間也就是周末兩天,這也要排除他不定時的加班而言。他曾很苦惱地抓著頭發對她說,都怪她攪得他心神不寧,所以前段時間接了超量的案子來做,結果當時忙著不算什麼,可後續的工作一做,她又攪和進來了……害他疲于奔命。
然後,黑亮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很乖很乖地說︰小黑,你就主動一點點,多過來陪我好不好?
她當時笑著打他。
他工作忙,難道她就那麼悠閑度日了?她的小書店雖然小,可也是整天離不開人,為了多賺一點養老本,她並沒有請人,只是在附近大學找了一名學生,以保證如果她有事不在,書店還能正常開門營業。所以,至少他還有周休兩日,她卻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卻連一日的休假也是沒有的。
那麼,平日里幾乎根本很少交集的兩個人,要如何的耕耘,才能牢固這剛剛實驗著開始的戀愛關系?
真的很苦惱啊。
小白先生抱頭大喊,她則搖頭而笑。
所以,多是在下班時間,他跑過來她的書店,幫忙整理圖書啊,去大學打晚飯和她一起吃啊,趁著書店沒什麼顧客聊聊天啊,等晚上九點了,幫她關好書店的大門,送她回附近的居所,然後再跑回自己的家去。
很累。
她坦白告訴他。
那有什麼法子?!
小白先生卻眼楮瞪得大大地瞪她,然後笑眯眯地說︰要不,我們住到一起好不好?
然後在她的旋風腿或鐵砂掌飛來時抱頭鼠竄。
真是小白啊,你如果說些好听的話,例如為了你,我可以披星戴月、披荊斬棘、風雨無阻……只為能見你——不就好了?!
許戀戀很不屑地哼小白先生。
要你管啊!
小白先生也很不屑地哼許家大小姐。
原因是許家大小姐隨時可以殺到書店來消磨時間,隨時可能充當一百八十瓦的超級大燈泡,隨時可以夜宿小黑姑娘的香閨。
這顯然極為不公平的待遇,實在讓小白先生上火。
然後斗雞決賽鐺鐺鳴鑼,正式拉開序幕。
這讓旁邊坐成一團開茶會的眾家女子男子們笑成一團。
你這里的規矩一定要改一改!
等到燈火闌珊,他陪她走在清冷的街道送她回住所時,他常常如此上書要求。
可這些年一直是這樣的啊。
她笑著搖頭。
她的小店,從成立之初,就是朋友們聚會的所在,三五不時地下了班過來看看,偶爾她忙不過來時隨時一個電話就可以過來幫忙,這些年早已習慣,她總不能因為他的加入,就推拒掉她所有的朋友吧?
我可以加入你的生活,但不能改變你的生活——是吧?
小白先生顯然很氣憤。
這樣的生活我很滿意啊,為什麼要更改?
她回答得有些沒心沒肺,然後笑著看他表演變臉。
可是我為了你,推掉了我所有狐朋狗友們的約會耶!
他瞪著黑亮的眼楮,很是振振有辭,我們相互地遷就一點難道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
她還是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