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天下第一香(終)知夫莫若妻|作者︰梅貝兒|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徐敏用大人的方式,認真地回答︰「奴婢沒有必要欺騙世子,因為想來想去,就只能這麼解釋,再說每個人處理痛苦的方式也不一樣,世子只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痛苦並不真是壞東西,它也會讓一個人長大,變得比現在更堅強,只要學著去接受它,難過的時候就大哭一場,等到哭完了,把眼淚擦一擦再繼續往前走,沒有什麼是過不了的。」
「如果……如果我哭出來……」他听得似懂非懂,可也能感受得到徐敏的溫柔和善意,小小的心靈得到極大的慰藉,不禁癟起小嘴。
「徐夫人會不會笑我?」
她轉動了下眼珠。「今天是例外,不過以後就不知道了。」
「徐夫人……」奕咸撲到她身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哇……嗚……」就連一旁的女乃娘也流下淚來。
世子的舉動讓徐敏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就算要抱,也該去抱女乃娘,可是他卻投進自己的懷中,心跟著軟了,情不自禁地抱緊懷中這具小小的身子,就像抱住童年時的自己。
孩子無法選擇想要的父母,既然已經注定好了,無論好壞,也只能接受,這些話徐敏並沒有說出口,因為太殘酷了。
很快地,她的胸前都被溫熱的淚水給沾濕了。
「反正衣服早就髒了,也該換了……」徐敏拍拍世子的背,自己能做的真的只有這麼多,若是小時候有人能跟自己說這些話,該有多好?
「盡情地哭吧!」
這一哭,真的哭了好久,直到奕咸睡著,徐敏才起身告辭。
「不用送了。」她跨出門檻,回頭對女乃娘說。
女乃娘向她行了個禮。「多謝徐夫人。」
「這沒什麼,只是動動嘴巴而已。」徐敏回道。
「雖然世子這回傷得不算嚴重,可是萬一還有下回呢?」她憂心地喃道。徐敏沉吟了下。
「千歲這回把話說得那麼重,連休妻這麼大的事都抬了出來,我想娘娘應該不會再犯才對。」
「徐夫人進府才幾個月,還不了解娘娘的為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一定還有下次,」
女乃娘眼底驀地閃過一道義無反顧的光芒,像是做出某種重大的決定。「到時世子又要受苦了。」
就算不想趙這個渾水,她的腳也已經踩下去,不管也不行了。「要真有事,可以來找我,我會盡量想辦法幫忙的。」
「徐夫人……」因為背對著屋里的燭火,女乃娘此刻的面容讓人看不太清楚。
「往後世子就有勞你多多照顧了。」
聞言,她心底莫名其妙地打了個突。「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在世子的心目中,你的地位不會輸給他的生母,也沒有人可以取代,這一點我可辦不到。」
女乃娘已經恢復平常的神情。「奴婢不敢當。」
「那我走了。」大概是神經過敏吧,徐敏不禁這麼想。
夜闌人靜,女乃娘見世子睡得極熟,悄悄地拉開門扉離去,最後來到通往夾道的偏門,打開之後,等在外頭的人馬上出聲。
「誰?」是月雲的嗓音。
她馬上表明身分。「是我。」
月雲語帶關切地問︰「世子怎麼樣了?」
「傷勢穩定,應該沒有大礙了。」女乃娘回道。
「太好了……」月雲不禁吁了口氣。「這回娘娘是派丁嬤嬤到外頭去找游醫郎中,我也沒辦法問清楚藥膏里頭有些什麼東西,才會害得世子受苦。」
「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娘娘,她根本不在乎世子的死活,實在不配身為人母。」女乃娘無法原諒那種自私惡劣的女人。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世子定會再受傷,所以我已經決定那麼做了。」
「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她自然听懂女乃娘的意思。
此時,天上的明月被雲遮住了,沒有人看見或听見兩人的對話,女乃娘的嗓音在夜色中透著冷意。
「咱們也等得夠久了……」
「的確夠久了。」月雲心想終于可以報仇了。
一連好幾天,王府里頭異常平靜,可是徐敏卻不知怎麼回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總覺得腦子里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秀珠擔憂地看著坐立不安的主子。「夫人究竟是怎麼了?」
「是哪兒不舒服嗎?」寶珠也問。
她兩手抱著腦袋。「好像快要想起什麼,可偏偏又想不起來……」
「既然夫人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明珠天真地回道。
徐敏泛出苦笑。「但又覺得那件事很重要,非要想起來不可,想到我的頭好痛,真的快煩死了。」
「那該怎麼辦?」秀珠她們也跟著煩惱。
「……我去御馬房看看金寶好了。」她決定出去透透氣。
寶珠一怔。「夫人早上才去過,這會兒又要去?」
「這兩天都沒幫金寶洗澡,反正也沒事,就去幫它洗一洗好了,快去幫我準備軟轎。」徐敏對寶珠說。
「是。」寶珠真沒見過像她這麼愛馬的女子。
秀珠赫然想起忘了一件事。「對了!夫人不是說過這幾天要請良醫正來把個脈,還要奴婢幫忙記著嗎?不如現在就去請。」
「我看今天就算了,等明天吧。」她現在真的定不下心來。
等到軟轎備妥,徐敏便在明珠的陪伴下,讓負責抬轎的奴才送她到御馬房,看著正在吃草、無憂無慮的金寶,還真是有些羨慕。
「徐夫人怎麼來了?是要騎馬嗎?可是老石這會兒有事不在,要不要小的去叫他?」
因為千歲曾經交代過一定要有人陪騎,免得發生意外,所以看守的年輕僕役不敢把馬牽出來。
她搖了搖頭。「不用叫他了,我只是來幫金寶洗澡,你先去幫我提兩桶水過來,明珠,你也去幫忙。」
僕役這才放心地將金寶從攔內牽出來,然後提著水桶,和明珠一塊出去。在等待的空檔,徐敏先幫它刷毛。
「金寶,要是你會說人話該有多好……」
金寶發出噴氣聲,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竟敢笑我?」她笑罵地說︰「我當然知道不可能,只是大家都說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說不定咱們聊一聊之後,就會突然茅塞頓開了……好了!不說這個,待會兒幫你洗個舒服的澡,再順道去世子所一趟,世子臉上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去看一下就走,不會待太久,免得傳到王妃耳里,心里又有疙瘩……唉!做人還真是不容易……」
聞言,金寶甩了甩頭,逗得她哈哈大笑。
「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說我想太多?」徐敏索性自問自答。「我已經習慣了,不是有句成語叫做……對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就是這句話,想多一點,也可以避免掉一些麻煩……」
這個時候,僕役和明珠各提了一桶水回來了。
她開始幫金寶洗澡。「我自己來就好,你去忙你的。」
僕役已經很清楚徐敏的習慣,就是喜歡自己動手,不希望假手他人,便回了一聲是,暫時離開去做別的事。
而明珠也一樣,只是站在旁邊。
徐敏原本還很專心地幫金寶洗著澡,不過漸漸地,思緒突然又回到那天晚上,當她要離開世子所時,女乃娘跟自己說的話——
往後世子就有勞你多多照顧了……
還記得不久之前女乃娘也曾經說過這句話,只不過當時她並沒有放在心上,這已經是第二次听到了。
「真是的,好像在交代遺言似的……」話才出口,徐敏不禁渾身一震,兩眼跟著瞠大,微張著紅唇,可以說驚呆了。
就是這個!
為何沒有早點想到呢?
可是女乃娘為何要像是在交代遺言似的,要她好好地照顧世子呢?沒听說生什麼病,好端端的,怎麼會死呢?難道是想……尋短?
不對!這更說不通了。
她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腦子卻快速地運轉著,努力回想兩人曾經有過的對話,希望能找出原因。
「夫人,還需要用水嗎?奴婢再去提一桶過來。」還是明珠提醒,徐敏才注意到兩只水桶都空了。
徐敏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讓她去提水。
徐夫人進府才幾個月,還不了解娘娘的為人……這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一定還有下次……到時世子又要受苦了……
「該不會……不可能!我在想什麼?」徐敏不禁頭皮發麻,馬上否決突然從腦中中竄出的想法,就算女乃娘再怎麼把世子當作親生兒子看待,也不至于會那麼做。
「她應該不會做出那種傻事才對,更何況憑她一個人也不可能辦得到……沒錯!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絕對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
她在原地來回踱著步子,理智告訴徐敏,不要多管閑事,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又覺得心神不寧。
「不行!我還是去問個清楚,要是女乃娘真有那種念頭,也要勸她打消……」
事不宜遲,徐敏拿起放在一旁的馬嚼子和鞍具,幫金寶套上之後,接著翻身上馬,沖出了馬廄。
「徐夫人!徐夫人!」听見馬蹄聲響起,正在後頭忙碌的僕役跑出來查看,只看到飛揚的塵土,不禁傻眼,也叫不回了。
徐敏就這麼一路奔進世子所,這才下馬,將金寶綁在樹下。
「我有事要找女乃娘,她在哪里?」她劈頭就問奴才。
奴才也不敢得罪慶王最寵愛的女人,馬上領著她往正房走去,然後進去向世子通報。
正在享用點心的奕咸听說她來了,便要徐敏進去。
「世子萬福!」徐敏上前見禮。
奕咸露出欣喜的笑容,早已將徐敏當作最信任也最親近的自己人了。「徐夫人是特地來看我的?」
「呃,是。」她原本也是這麼打算。「世子的傷好些了嗎?」
他模了模右臉,露出稚氣的笑臉。「已經不用再敷藥了,多謝徐夫人關心。」
徐敏並沒有見到女乃娘,心想她向來隨侍在側,這會兒居然不在,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敢問世子,女乃娘不在嗎?」
「女乃娘這幾天為了照顧我,夜里都無法睡個好覺,真的很辛苦,所以方才讓她下去休息了。」他內疚地說。
年紀還這麼小,就已經懂得替人著想,真是早熟得讓人心疼,生在皇家,是幸也是不幸,徐敏很想模模他的頭,夸個兩句。
「原來是這樣。」她清了下嗓子,希望世子不要追問原因。「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請人帶奴婢過去找她?」
奕咸也不疑有他,馬上讓在身邊伺候的婢女帶徐敏去找女乃娘。
就這樣,婢女領著徐敏來到距離正房不遠的一間廂房,因為世子還小,為了就近照料,所以女乃娘並沒有跟其他婢女、嬤嬤住在僕人房。
「到了!就是這兒!」婢女上前敲了房門,里頭沒有回應,又試一次,還是一樣。
「說不定是睡得太熟,才沒有听見……」
徐敏實在心急如焚,干脆推門進屋,之後再道歉也不遲。
「女乃娘?」她走進廂房,卻見床上沒人。
婢女也很納悶。「女乃娘怎麼不在?」
「快出去找一找。」徐敏愈來愈不安了。
于是,她讓婢女又去問其他人,看看有沒有人瞧見女乃娘,可惜問了半天,還是沒有人知道。
最後,徐敏只好向世子告辭,也請他向女乃娘轉達,務必抽空走一趟西三所,然後才騎著金寶離開。
「應該不會有事的……」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回頭看了世子所一眼,然後又望向旁邊的巨大建築群,采單檐歇山式建築,宮門之後便是慶王居住的前寢宮,再過去就是後寢宮,而從世子所到後寢宮,同素有夾道相連。
難道女乃娘……?
徐敏握緊手上的韁繩,將金寶調頭,沖進那道宮門,直奔後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