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澇沱,不時還間雜著驚人的閃電和雷聲,不禁令人心情沉悶,再加上某人整整遲到了十五分鐘,更是讓人心情不好。
孟思瑜抬頭看了眼表上的時間,然後默默起身開始收拾碗筷,就見鋪著潔淨桌巾的餐桌上擱著兩菜一湯,還有她一個人的碗筷。
自從四年前祖父去世後,這棟三樓磚造、附帶美麗大庭院的透天厝就只剎她一人居住,一開始她很不能適應,但漸漸的她習慣了。
她依然每天早上六點起床,七點半出門上班,五點下班,六點半吃飯,九點睡覺,一如祖父在的時候。
紀律、守時、誠信、負責--這就是孟家人的家訓。
即使祖父去世後,她的生活依然一成不變。
她服從紀律、從不遲到、為人誠信,而且勇于負責,但是--
叮咚!
門鈴聲在嘩啦嘩啦的雨聲中響起,她低頭又看了眼時間,然後波潤不興的擱下手中碗盤走出廚房,自玄關傘桶抽出一把傘,推開玄關大門,接著撐傘穿過花木扶疏、露天潮濕的庭院,最後停在庭院前方的一扇鍛造大門後方。
透過門欄細縫她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門外,遲疑了幾秒,才伸手將大門拉開。
「嗨--」當身後路燈照亮孟思瑜的剎那,一身濕淋淋、活像落水狗的耿亮也立刻咧出他的招牌笑容。
第一印象很重要,雖然他們並不是第一次見面,擔他還是決定替自己營造陽光熱情的形象,沒想到眼前的冰山美人卻是面無表情,完全不為所動,連抹微笑都吝嗇。
「耿亮?」眼前的男人就和同事所形容一模一樣,很英俊陽剛,但也很邋遢不修邊幅。
「對,看來所長應該告訴過你我的身分了,他委托我調查那起死魚事件,另外還安排我住進你家隨時保護你,請多多指教。」
他努力不懈,笑得更加熱情燦爛,甚至伸出右手期待她一個親切的響應,但是他等啊等,卻只等到她抬起左手,指著手腕上的手表,然後用一種非常冷靜--或者該說非常冷漠的口吻,對他說道--
「按照你和所長所約定的時間,你總共遲到了十八分鐘又二十五秒,如果有人真的想要我死,這段時間我早就去投胎了。身為一名私家偵探,你完全不合格︰身為一名社會人士,你欠缺守時觀念,身為一個男人,你完全不守信用和承諾,所以我沒辦法信任你,你請回吧。」說完,就想關上門。
「嘿,等等,我可以解釋--」他連忙用手抵住門板。
「如果我無了,你解釋再多也沒用。」她抿著嘴唇,加大關門的力氣。
「我也想準時到的……」
「但你遲到了。」
「所以我說--」
「你什麼也不用說,聘請你是所長的想法,並不是我的意思,就算你沒遲到我也不會聘雇你。」孤男寡女,所長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讓這個陌生男人住進她家。
她從不以貌取人,但她很介意有人不守時,他若是遲到一、兩分針還情有可原,但他卻足足遲到了十八分鐘。
十八分鐘足夠她洗完澡、吹干頭發,他完全破壞了她的規矩。
嘿,說了這麼多,原來這小女人剛剛只是在借題發揮啊?
既然她從一開始就打算拒絕他,又何必損他那麼多,他若不是個合格的私家偵探,也不是守時的社會人士,又不是個守信重諾的男人,那他到底是什麼?
不是人嗎?
雹亮揚眉,這才發現她看似冷冷淡淡,沒想到卻是伶牙俐嘴,罵人不帶髒宇,個性啥到有夠味!
「嘖嘖嘖,我說親親蜜糖,美人思瑜啊……」
「我跟你並不熟,請叫我孟小姐。」什麼蜜糖甜心,美人思瑜,這個人到底是來工作還是來把妹的?下流!
「叫孟小姐多生疏,反正以後大家都是好朋友了,我叫你思瑜,你也可以叫我阿亮,那些跟我要好的朋友們也都是叫我阿亮的。」耿亮忍不住又笑了,黑眸里星光閃閃,給人一種荒謬的聯想,仿佛他的那些好朋友全都是母的。
誰跟你好朋友!「我不想認識你,就這樣。」說完,又想關上門。
「慢,慢,啊,我的手被夾到了,痛痛痛痛……」這次他不再強力抵抗,卻在大門幾乎要闔上的瞬間爆出哀號,果然,孟思瑜馬上就僵住了動作,達邊將門板往後拉。
「你……」她冷瞪著他。
「好痛好痛,我的手好痛啊。」他非常夸張的握住右手蹲到了地上,左手無名指上的一枚銀戒在路燈下閃閃發亮。
「你可以再無恥一點沒關系,我根本沒有夾到你的手,」話是這麼說,語氣卻有些不確定。
「好痛,我需要爆炸……」
「別以為你編得過我。」
「嗷嗚……」慘烈哀號忽然問竟變成了幼犬似的嗚鳴,是那樣的可憐兮兮,惹人憐愛。
她頓了下,眉頭一皺。「你叫就叫,不要裝出那麼奇怪的聲音。」惡心!
「傲嗚--嗚嗚嗚嗚……」惹人憐愛的嗚鳴繼續播放著,在嘩啦嘩啦的雨聲中顯得那樣希微、那樣脆弱,緊接著一只瘦弱的黑色小狽,竟從耿亮半敞的外套領口中慢慢鑽了出來。
剎那,清麗小臉明顯產生了變化。
她幾乎是目不轉楮看著那只瘦弱的小狽,冷淡的神情逐漸暖化,清冷眼眸甚至閃出溫柔的光輝,一副母愛過剩的模樣。
咦,原來她喜歡小狽?
雹亮一心二用,一邊演戲,一邊不著痕跡的暗中觀察著她。
見她態度軟化,他眸光一閃,立刻拉下外套拉鏈,單手從懷里捧出一只黑色幼犬,愁眉苦臉的看著手中的小狽。
「小黑啊小黑,要是你會說話就好了,要不是為了把你從排水溝里撈出來,我也不會遲到被人誤會,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你遲到,就是……為了救這只小狽?」孟思瑜有些猶豫地問,目光依舊離不開那幾乎就和耿亮手掌一樣大的瘦弱小黑狗,覺得心揪得都疼了。
它全身濕淋淋,就像一團被水打扁的小毛球,全身蜷縮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恐懼。
「我知道這不能成為籍口,但我還是很胞款遲到。」他扦悔道款,語氣誠感,讓人完全桃不出絲毫毛病。
她面色緩和,表情總算不再那麼冷淡。
這種男人她知道,熱情自信總以為自己魅力四射,自我感覺向來良好,但也因為喜歡炫耀所以特別惹人討厭,但本性其實並不壞。
而且他所說的那條排水溝她也知道。
那條排水溝大概一公尺寬,卻將近有兩公尺那麼深,之前意外頻傳,于是四年前市公所編列了預算,把整條排水溝愉上網狀鍛造水溝蓋,但因為排水溝並非整齊的長方形,水溝蓋的邊緣難免會出現一、兩個小洞,這只小狽才會從洞口跌入水溝里。
今天雨下得那麼大,要是他沒有及時伸出援手,這只小狽恐怕早已被濡急的水溝水給沖走了。
他是為了拯教一條生命才遲到,她應該先問清楚原因的。
雖然他言談舉止有點討厭,但這件事並不是他的錯。
「我很抱歉,我收回對你的指責。」孟思瑜承認自己的錯誤後,立刻坦然道歉,完全展現孟家人勇于認錯的良好風範。
「咦?」她的坦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家里有急教箱,你的手或許需要上藥,小狽的身體也必須馬上吹干,它看起來凍壞了。」得知他遲到全是因為救狗後,她的態度稍稍放軟了些,甚至主動讓出一條路,決定讓他到家里「暫時」躲雨,順便擦干身體上藥,就當作是她誤會他的補償。
「當然當然,我當然要上藥,小黑也需要保暖。」他只錯愕了一秒針,就立刻從善如流的接受她的建議,然後光明正大、大搖大擺的跟著她穿過精致庭院,走進她家。
進屋後,就見她迅速收起雨傘,從電視櫃底下拿出急教箱擱在客廳的桌子上,再從冰箱里拿出牛女乃倒了些在盤子里,放到微波護里加熱,接著又從浴室里拿出兩條大毛巾交到他手中。
「牛女乃很快就好,你先擦干身體,我上樓拿吹風機,你等一下。」
她一連串的動作有條不紊,完全不需要他開口,就迅速滿足他所有的需要,簡直賢慧到一個不行,倘若他們是夫妻,她可能還會問是要先洗澡,還是先吃她--
OK。」他站在客廳回以一笑,一副牲畜無害的模樣,然而那張笑臉卻在她轉身上樓後,扭變成一副邪債狡作的模樣。
嘿嘿嘿,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的順利。
沒錯,一開始他的確是想以小狽當籍口,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畢竟女人天生就心軟,再加上人類與生俱來的倒隱之心,他有十足的把握能侵入她家,但他萬萬沒想到他才掏出小黑她就無條件大開城門,不戰而降。
他想仰頭狂笑卻也忍不住想皺眉,如果他是壞人該怎麼辦?
如果哪天有人用相同的手法侵入她家該怎麼辦?
她也未免太好編了,如果真有變態要她的命,她十條命都不夠丟!
他忍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更加確定這小女人需要被保護。
瞧瞧這棟房子,雖然明顯不是新屋,卻整潔明亮,無論是家具、家電、日用品全都擺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每個細節處,甚至擺放在家具上的裝飾品、手工藝,在在都連露出屋三的美感和巧思。
不厚重的窗簾只要一連光,就能讓外頭的人輕易打探左王的動態,無論門板還是窗尸都沒有裝設防盜器,開放式的庭院也沒有監視器,只停放了一輛摩托車、一台腳踏車,還有一個只擺放女鞋的木制私櫃。
而那些女鞋,全都是同一個SIZE。
這棟房子根本漏洞百出,只差沒明白寫出--這棟房子住有女人,而且一人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