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她怎會犯下那種根本不可能出現的錯誤!
回想著幾日前簡易堂上慕天璇的古怪行徑,這兩天因事前往北沙國做短暫停留後,便披星戴月、策馬疾奔趕回的上官雲決定直接去問個明白。
是的,他要立即去探個究竟,否則,她萬一真出了什麼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在夜風中,上官雲由馬上飛身而下,一人悄悄進到了慕府書房。
「啊呀!」
一當發現書房中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原本坐在書案後的女子尖叫一聲。
「你是誰?」上官雲驀地一愣,一把拉住女子的手疾聲問道,然後在望見由屏風後迅速走出,顫抖的手中還舉著刀劍,且一臉戒備的冬雪及夏實時,心一沉,「她呢?她上哪兒去了?」
「怎麼是你?」听出是上官雲的聲音後,冬雪先是一愣,但在發現他只是只身一人時,便一把丟下手中的刀撲到他的身上用力捶叫著,「我天璇姊呢?你把我天璇姊弄哪兒去了?」
「你說什麼?」這回,換成上官雲驀地一愣。
「就是你,你把我天璇姊弄哪兒去了?快說!」
「上官掌櫃的……」在冬雪的哭叫聲中,夏實勉強鎮靜地由懷中掏出一封信交至上官雲手中,可她的嗓音也是顫抖著的,「上半夜之時,你家總管急急送來了這個,你看看,是你的字跡與印信嗎?」
「是我的,但是我沒……」望著那絕不會錯認的蠟封,上官雲先是點點頭,卻在迅速看完信中文字後,猛一抬頭,額邊青筋劇烈地跳動著,「她去了?」
「是的,她去了!」冬雪依然不斷地打著上官雲,「就是去了嘛!」
「她那樣冰雪聰明的人,怎麼會相信呢!」上官雲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又為什麼要去?」
「誰讓你不在家?誰讓我們怎麼到你府上去找,你都不在家!」
「我……」
「上官掌櫃,恕我直言。」看著上官雲那有口難言、再不冷靜的眼眸,夏實嚴肅地說道︰「全世界的人都能說這話,就連我們也可以說這話,但就只有你不能說,你明白為什麼嗎?」
「我明白……」
是的,上官雲明白,因為慕天璇是為他而去的,因為這封信中,有著不應該屬于他的危難求救。
但究竟是誰,竟能知曉他與慕天璇間的微妙關系,並還趁他公事在外時,能遣得動他的總管、偷盜他的印信、模仿他的筆跡?
包何況,那案子已幾乎大勢底定了啊!難道是有人想做困獸之斗?
「既然明白,還傻站在這兒做什麼?」夏實用力推著眼神變幻不定的上官雲,張開手掌讓他望瞭望後,不斷催促道︰「其實天璇姊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頭,所以她讓跟在她身後的秋瑟沿路都留下了這樣痕跡的記號,你就跟著她的記號走,快……」
未待夏實的「去」字說出口,上官雲已不見了人彰。
帶看一顆急切的心,上官雲循著那特殊記號,在夜風中的樹梢上快速疾奔,可那記號,卻在一個布滿濃霧的樹林前徹底斷了!
盡避心急如焚,但上官雲還是急竄入林,在一盞茶後,發現了同樣慌亂、不知所措的秋瑟。
「人呢?」上官雲急問。
「不知。」望見來人是上官雲後,秋瑟連忙回答。「小心,這林子有些古怪!」
「分頭找,以嘯聲為號。」
對秋瑟點點頭後,上官雲手一揮,而他身後霎時竄出幾名黑衣人,迅速四散消失在黑暗林中。
「這哪是當鋪掌櫃的排場啊……」盡避依然沒有尋得慕天璇,但不知為何,一當望見了上官雲及他手下人的身手,秋瑟一直懸著的心,竟緩緩有些定了。
而與秋瑟分手後的上官雲,在林中來回繞了多圈後,終于明了了她口中所說的「古怪」,因為這看似普通的林中,竟潛藏著一個奇門八卦陣!
上官雲毫不遲疑地咬破手指,用力擠出一滴血,然後朝著一個古怪的石頭抹去,待他四周的濃霧緩緩散去後,才小心翼翼的閉上眼,順著他所知道的方位,數著腳步。
當心中的數字數完後,上官雲倏地一睜眼,果然,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間微亮著燈火的小茅屋。
迅速將身子閃至茅屋旁,上官雲听到一個男子的冷笑聲──
「慕天璇,很痛苦吧?」
「是挺痛苦的……」豆大的汗珠由額上不斷地泌出,慕天璇抱著膝縮著身,任身上熱汗浸透衣衫,任體內那股奔騰的疼痛侵蝕著自己的四肢百骸,可她的臉,卻是笑著的。
因為還好,原來人是沖著她來的,上官雲沒事!
他沒事就好,就好……
「只要你說出宇文陽的下落、並退出君子堂,我便給你解藥。」屋內男子森冷地笑著,「否則的話,就別怪我們不憐香惜玉,在玩弄你一番後,任你血腺爆沖而亡!」
是的,宇文陽,宇文龍的父親,也正是當初由于曾受人之恩,又受人所騙,才會傻傻說服著自己的兒子宇文龍以冒名頂替來報恩,但在發現自己兒子所頂替的竟是死罪後,又被藏匿起來用以威脅宇文龍不得翻供的關鍵人物!
「我不在乎你們憐不憐香、惜不惜玉……反正,除非我死,否則就算斷了手、斷了腳,我依然會站在君子堂上……」盡避身子早已痛到幾乎說不出話來了,但慕天璇還是毫不在意的說道。
「這是你自找的,那就別怪我們了!」男子緩緩走近慕天璇,並一把扯碎她的衣衫,男子的笑容是那樣陰森詭譎。
「要就快些,我沒工夫跟你們折騰……」慕天璇喃喃說道。
眼見這時慕天璇還這樣的無動于衷,男子更是怒極,但就在他的手就要觸及她赤果著的胸前渾圓時,突然一聲狂嘯及怒喝在屋外驀地響起──
「動手,一個都不許放過,並立即逼他們交出解藥!」
當屋中幾名男子反應過來,並開始與由四面八方出現的黑衣人交手之時,上官雲早已倏地閃入屋內,在慕天璇的身上覆上一件大襖後,抱起她,逆著風在夜空中狂奔。
「是你啊……」听出來者是誰的慕天璇,倚在上官雲的懷中喃喃笑道︰「干嘛來趟這淌渾水呢?」
「我不來誰來?」听到都到這時了,慕天璇竟還有心情開玩笑,上官雲再忍不住地嘆息了,「你怎麼那麼傻啊!明知道我不……」
「雖知道……你有九成九不會有問題,可萬一呢……」听見那向來淡漠的嗓音中如今竟充滿了擔憂,慕天璇忍著全身劇痛說道︰「我可一點都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為那萬一……唔……」
「別說話了。」听到那聲極力克制的痛呼聲後,上官雲心疼不已地說道。
「最後一句了……」慕天璇艱難地說著,「先別帶我回慕府……我怕秋瑟她們看了要難受……唔……」
「你想去哪里?」听見慕天璇那益發痛苦的低喃,上官雲的心一緊,「你再忍一忍,我的手下一定會立即把解藥帶來的!」
「那要不……」早明白這男人是如何的溫柔,因此慕天璇看著他的眼眸笑了笑,「帶我去……你的那間竹閣吧……我喜歡那地方……清幽、純淨得不像人間……」
是竹閣,但不是茶室竹閣,而是上官雲的寢室。
「真美……」望著竹閣上方打開的天窗,望著滿天星斗,慕天璇靜靜躺在床上,任上官雲把著她的腕脈,而口中,輕輕呢喃著。
是美,但美的是她。
盡避靜靜地沒有開口,可是上官雲的眼眸,怎麼也無法離開躺在他床上的這名女子……
因為這是第一回,上官雲親眼看著慕天璇如此毫無防備與遮掩的女子容顏與女性柔媚。
他知道她是美的,只是不知她美得如此聰慧、知性,美得如此月兌俗、純淨……
正當上官雲痴痴地望著慕天璇,忘了時間,也忘了一直搭在她脈上的手時,竹閣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報,解藥已到手。」
「快拿來!」
听到解藥已拿到,上官雲心中一喜,但在接過解藥後,他還是自己先嘗了一口,確認無誤後,才將藥化入茶水中。
而後,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慕天璇,輕柔地將藥傾入她的口中,接著大掌一伸,按位她柔滑如絲的赤果背心,將真氣徐徐灌入,以加速藥效的流動。
「好些了嗎?」待自己也已是一身熱汗之時,上官雲才將手掌離開,輕輕問道。
「我……」很想說自己已不再痛了,可不知為何,慕天璇卻只能低垂著頭,感覺著一股古怪的熱浪取代了那股痛意,開始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亂竄盤旋……
「怎麼了?」望見慕天璇的反應後,上官雲驀地一愣,在發現身前女子的臉頰竟由慘白轉變為古怪且詭異的嫣紅時,又連忙將手撫上她的腕脈。
「沒事……大概只是藥效發作……」
當手才撫上慕天璇的腕,上官雲便發現她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輕顫了起來,而臉上古怪的嫣紅更是蔓延至她的雪頸、她的肩……
難道……
「不是藥效發作,而是那解藥中,摻了、摻了……」上官雲身子一僵,當腦中緩緩浮現出一個他極不想相信,可又無法不相信的事實時,他的話再說不出口了。
因為那藥,竟既是解藥,也是媚藥……
上官雲的震驚與無語,自然全落在冰雪聰明,並終于了解自身渴望從何而來的慕天璇眼中,而她,只是釋然的笑了笑,然後,又望向滿天星斗。
「好了,你……」當望盡那最美的星空後,慕天璇微微一側頭,想告訴上官雲她想回家時,突然,她的話,全部斷在口中。
因為她看到了一個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的痕跡,因為她看到了方才上官雲抱著她沖回竹林時,被竹枝扯破衣衫而出的左臂肩頭──
望著那些舊疤,看著那臂膀上如同齒咬般的疤痕,以及那道她絕不會錯認、呈月牙狀的傷痕,慕天璇的淚,刷一下的由眼中奔流而出。
是他,原來是他,在她尋了他七年之後,他竟在她身旁如此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