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的輕吟了聲,郭曉薇蜷曲在床上,很顯然因為宿醉而感到難受。
昨天她心情郁悶喝了不少啤酒。
她記得當時有個男人跑來找她閑聊,而後她就記不得了,不過她是怎麼回到家的?
她試圖在腦海中搜尋這段記憶,卻始終沒有半點印象。
說不定是管委會的陳伯看她一個女孩子家喝醉酒待在外頭不安全,才會送她回來的。
所以昨天她閑聊的對象,應該也是陳伯羅?
丙然花蓮人都是好心人,只是在稱贊的同時,她的頭仍是疼痛的緊,每當在這種氣氛下,她就會想起張奕辰。
只有喝醉,她才能在自己編織的夢中和他相見,就算過了三年,她仍是沒辦法將他忘懷。
當時的他們是彼此相愛的,或許學生時期純真的愛戀並沒有什麼好值得留戀,但在經歷生離死別後,她卻無法忘記他。
刻意的封閉心靈,她不再接受任何男人的示好。
她的人生,只是為了張奕辰而活,替他去做他未完成的事,為他努力的活過每一天,這是當初她答應他的條件。
想起今天是星期六,托兒所放假。
她松了口氣,要不然她今天鐵定只能請假了。
翻身下床,她走到廚房替自己倒了杯水,待會得下樓跟陳伯道聲謝,昨天她應該沒有失態吧?
電鈴聲響起,她疑惑的皺起眉,是誰一大清早的跑來按她電鈴?
說不定是陳伯擔心她才跑來看她吧!
思及此,她漾起一抹笑靨,迅速的打開大門。
方拓有些訝異的盯著她的笑顏,以為她還因為宿醉而癱死在床上,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早就起床了。
還送他一抹燦爛如花的笑容,真是令他受寵若驚。
一見來人是和她不對盤的方拓,她的笑容頓時凝結在臉上,這家伙一早來干嘛?
她不記得她跟他有熟到這種程度。
「早,你好點了沒?」他溫和道。
「很好。」他怎麼知道她不舒服?
「昨天你喝很多,早上起來應該很不舒服,我替你買了解酒液,喝下去應該很快就會好了。」他將手中的一袋東西交給她。
冰曉薇聞言頓時愣住,他怎麼知道她昨天喝醉酒?
不過昨天她被陳伯送回來,他看到也不足為奇,是她太多心了,看著他提在空中的袋子,她自然的接下來,或許他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惡劣。
「謝謝。」她道了聲謝。
察覺她態度的軟化,他心里懸宕已久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還以為她對他的態度都不會改變,沒想到她還會跟他道謝。
「昨天你一個人坐在涼亭里,是在想什麼?」
他狀似不經意的詢問。
她一僵,臉色丕變,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涼亭里?
腦海中頓時閃過片段的記憶,她坐在涼亭里仰望星空,還大哭了一場,身旁有個溫柔的嗓音頻頻安撫她的情緒。
她還記得她在那人的胸膛里號啕大哭。
起初那男人的臉還有點模糊,直到他出現,她這才回想起昨天安撫她,甚至送她回房的男人,根本就是他!
她俏顏微紅,看著他關心的表情,心里頓時感到局促不安,她不習慣別人的關心。
這些年來,她過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就算有苦,她也直往肚里吞,爸媽已經為她操了不少心了。
她不想再增加他們的負擔,沒想到她卻在無意間,增加了別人的負擔,還是一個陌生人。
「昨天是你送我回來的?」她小心求證。
「你不記得了?」他揚眉。
丙然是他!她在心里忖度著。
「謝謝你,昨天我失態了。」再怎麼說,她還是得向他道謝。
「心里有不痛快的事,本來就該發泄出來,沒什麼好失不失態的。」他輕笑。
「之前對你的不禮貌,請你別見怪。」她扯了抹笑容。
她的低聲下氣,是代表他們兩人之間的戰局已然求和了?
雖然不知道她的轉變為何,但他卻樂于這樣的轉變,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更何況是她。
說不上心中對她的特殊情感,昨天她在他懷中痛哭失聲,令他感到一陣心疼。
對于她說的事情,肯定是她這一生難以抹滅的傷痛,只是酒醒後的她,是否還記得她昨天對他吐實的話語?
「你不排擠我了?」他揚笑。
「排擠?」她睜大雙眸,重覆他的話。
「是啊!總覺得你對我有敵意。」他苦笑。
她尷尬的垂下頭,雖然第一次見面時兩人有些誤會,但他對她的態度還算是友善,若她再這麼辜負人家的真誠,未免太不上道了。
再說她昨天的確麻煩他不少地方,光是被她抱著哭就夠了,沒道理還對他有偏見。
「抱歉,我只是不習慣跟陌生人相處。」她淡然道。
「無所謂,很高興認識你。」他伸出手。
看著他寬大的手掌,她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白皙細小的手掌握住他的,方拓錯愕的看著她。
只見郭曉薇漾起一抹笑靨,秀麗的面容甜美如花,他傻傻的直望著她的面容出神,就連兩人交疊的手也忘了放開。
他是怎麼啦?
直盯著她瞧,莫非她臉上有東西嗎?
不自覺的模著自己的臉,她一臉疑惑的回視他,驚覺自己失神,他連忙松開手,不自在的將視線放在別的地方。
「你怎麼了?」她問。
「呃!沒事,你好好休息吧!別忘了喝解酒液。」他笑道。
「哦!」她點了點頭,目送他離去。
「那個……」她叫住他。
「你來這里度假,有想到要去哪兒走走嗎?」
方拓回頭看著她,而後搖了搖頭,原本他是想休息個一陣子,再和登山社的社友一起討論攀登聖稜的計畫,不過既然她主動開口詢問,他自然是搖頭否認。
「那麼你等我,下午我陪你去走走。」她揚了揚手中的袋子,笑道。
「0K。」他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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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為跟異性無法成為朋友,但和方拓在一塊,卻感到無比的自然,郭曉薇帶著他在花蓮市區散步。
兩人一路上輕松交談著,她為他介紹花蓮的景點,而他則是要她當向導,帶他行走每個景點。
「其實花蓮主要都是在賞景,像太魯閣那一帶的景色都很美。」她笑道。
「其實我比較想去登山。」他望著遠方的山稜。
聞言,她身形一凜,登山嗎?
回憶如狂潮般席卷而來,她不由自主的感到寒冷,感覺身子在顫抖,她停下腳步,試著穩住心神。
方拓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一臉憂心的望著她。
「怎麼了?還是很不舒服嗎?」
「大概還是有點宿醉吧!」她隨口說著。
「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先回去吧!」他皺著眉。
「沒關系,不過,你為什麼喜歡登山?」她問著。
一提到登山,他的雙眸熠熠生亮,剛毅有型的臉上看來多了幾分俊帥,郭曉薇訝然的望著那雙似曾相識的瞳眸。
她記得那樣的眼神,她曾經在某個人身上看到過。
「我也是登山社的成員之一,自從大學時期迷上登山後,我每年都會抽空和社友去登山,這次適巧工作告一段落,我正計畫要去走那條聖稜線。」
「聖稜線?」她吶吶的開口。
沒察覺她的異常,他繼續侃侃而談。
「是啊!那是一條由大霸尖山一直到雪山山脈相連而成的山稜,因為崢嶸危岩,形成許多地理奇觀,不過危險性也是可見一班,只要是熱愛登山的人,一定都想走上一遭。」他熱心的解答。
「會喪命嗎?」她倏地問著。
「聖稜線都是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山所連成的,危險性自然是有的,若是不慎,的確很有可能喪命。」他思索道。
曾經她和張奕辰也談論過有關聖稜的事,他當時是多麼向往。
還告訴她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登上高峰,朝著山下大吼,只是如今他再也做不到了。
「非去不可嗎?」她低聲問。
「那當然,若是計畫安排妥當,大概九月份會成行。」一想到九月的登山行,他的神情更顯得開心。
「可以……不要去嗎?」她驀地拉住他。
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他愣在當場,看著她晶亮的眼眸里有著氤氳的水氣。
他剛才是說了什麼惹她不開心的話了?
否則她怎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不要去,不要去登山了。」她不能自己的流著淚。
「曉薇……你怎麼了?」他握住她的肩膀,擔心的問著。
「登山很危險的。」她腦海中一直浮現三年前的情景。
看她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他一把將她擁入懷里,雖然不知道緣由,但肯定和她昨天說的事情有所關聯。
要不然她的反應不會如此激烈。
她頻頻打顫,不能理解自己控制多年的情緒居然在他幾句話里爆發出來,其實之前她只是在壓抑自己,而不是排除壓力嗎?
沒將他一把推開,她緊扯著他的衣襟,雙腿發軟無法行走。
「曉薇,你懂登山嗎?」他斂下眸子,輕聲問。
她一震,雙手捂住耳朵,拒絕听有關登山的事情。
她突如其來的舉止,讓方拓心里有了底,將她一把抱住,不理會行人的注目,他將她帶到一旁的公園里坐下,安撫著她受驚的情緒。
「還好嗎?」他溫柔的問。
「對……對不起,我失態了。」
從沒在外人崩潰的她,此時仍是忍不住的發抖。
「你的反應,和三年前的事有關嗎?」他沉聲問。
冰曉薇戒備的望著他,他居然去打听她的事!
還以為他是真心與她做朋友,原來是她把他想得太高尚了嗎?他接近她果然是別有所圖的!
「你打听我?」她冷聲道。
「我沒有打听你,是你自己說溜了嘴。」他澄清。
這段期間,她自以為控制的很好,也以為自己康復了。
原來這一切只是假象,一听到有關登山的一切,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場意外。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拉開距離。
知道她又躲回她的象牙塔里,他也不逼問她,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再者這是她內心最深沉的傷痛。
除非她自願,否則任何人也沒有資格去揭開它。
「我是不想管,只是你的情緒很不穩定,我擔心你會受傷。」
「告訴你,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她警告。
方拓挑了挑眉,他一向不容許有人命令他。
雖然他沒有探人隱私的癖好,不過既然她都撂了狠話,他就非得挖出她的秘密不可。
她是個謎,而他一向樂于解謎,對于她的異常舉止,他不但沒被她嚇跑。
反而對她感興趣起來,望著她美麗的臉龐,那雙水眸中有著深深的懼怕,他很好奇,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可以讓她的情緒崩潰。
「好吧!我也不想插手,只是我想登上聖稜線,你卻叫我不要去,你不也干涉到我?」他反唇相譏。
「你要登山就去登,我只是擔心你們的安危罷了。」她冷嗤。
「放心吧!我們都是經驗老道的老手了,該注意的事我們都會注意的。」
「注意?」她哼了聲。
「天災你怎麼注意?」
他盯著她好半晌,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她忙不迭的閉上嘴,只要一提到登山,她的情緒就會大受影響。
偏偏他又是個登山狂,和張奕辰簡直沒什麼兩樣。
她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去爬任何山,也不想跟有關登山的人在一起。
「天災的確是個難以預測的變數,不過也因為如此,更激發了我們冒險犯難的精神。」他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祝你順利。」她冷聲道。
他要登山就去登,不關她的事,就算他不小心摔死了,或是遇到什麼事,都不關她的事。
充其量他也不過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她無權干涉他的自由,正如他也無權干涉她。
「你痛恨登山嗎?」他口氣中有著強硬的氣勢。
她詫異的轉頭看他,發現他的臉上帶著一抹嚴肅,那雙犀利的鷹眸,仿佛能洞悉一切。
她別開眼,心里頓時感到一陣慌亂,他只是隨口問問罷了,她又何必這麼緊張?
再說他應該也不知道她三年前發生什麼事,她若再慌下去,只怕會自亂陣腳,不打自招了。
斂下心神,她深吸了口氣,回視著他。
「我不喜歡爬山。」她堅定的說。
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方拓淡淡的笑了,倏地站起身,他瀟灑的將雙手放在口袋里,一派閑適的往公園入口處走去。
冰曉薇呆愣的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有些訝異他居然會這麼輕易死心的不再探究她的隱私。
「天快黑了,你不回去嗎?」他懶懶的喚了聲。
她邁開步伐,心里有著強烈的不安感!
望著他寬闊的背,和張奕辰的縴細截然不同,這樣的體格,應該可以撐起重達二三十公斤的登山裝備吧?
當年她連十公斤的輕裝都背不動了,老是要張奕辰幫她分攤一些,殊不知他自己也很吃力。
說好不想的,怎麼又想起他了?都是方拓害她又回想起當年的一切,看來她得盡量避免和他談論有關登山的一切了。
回憶應當封死在腦中的一個角落,尤其是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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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打開筆記型電腦,一連上網之後,他打開視訊,只見螢幕上出現一抹清晰的人影,他戴上耳機,和對方開始交談起來。
「怎麼,舍得上線啦?」男人譏笑道。
「閉嘴,你一天不嘲笑我會死嗎?」他沒好氣道。
「也不想想你丟下我們自己回台灣,我和徹已經快被一堆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了。」男人冷哼。
「我的工作已經告一個段落。」他可是結束自己的工作才來度假的。
男人俊雅的面容上有著不予置評。
他斜睨了他一眼,而後拿了杯水喝了起來,很顯然不太想搭理方拓。
明白伙伴不滿的情緒,他揚了揚眉。
若不是有事要求他幫忙,他壓根懶得上線看見他的臉。
「拓展科技」是一間響譽全球的軟體資訊公司,當年方拓憑著自己對軟體開發的潛力,找了二名好友合伙成立這間公司。
從一開始的沒沒無名,到現在擁有數十家子公司。
近年來的重心更移向美國,但隨之而來的龐大工作量,更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也因此他們三人達成共識。
只要一段時間,便會輪流去度假,讓自己徹底放松,隨時保持最佳狀態。
通常度假時間沒有限定,但通常最多三個月,沒想到方拓居然一口氣要求休一年的假期。
這讓另外兩人為之傻眼,也不容許他們拒絕。
方大少包袱款款就從紐約回台灣了,殺得他們措手不及。
「有什麼事就快說吧!」藍宴禎直接了當的問。
丙然是他的好朋友,方拓笑了笑,也不廢話,將自己的需求說出口。
「我要你幫我查一個人。」
「什麼?你說要查一個人?」是哪個大人物需要動用到他?
「資訊很少,不知道你能不能查的到。」他懶懶的丟了句。
聞言,藍宴禎氣惱的收攏眉心,這家伙是存心貶低他的能力嗎?
他的情報網可說是數一數二的,天底下還沒有他查不到的事情,除非那個人不是人。
「方拓,你存心污辱人嗎?」他冷笑。
被激怒羅?
他豪邁的大笑出聲,這家伙這麼容易被挑撥,居然是個優秀的情報高手,若不是在因緣際會之下發現他不為人知的「副業」。
只怕他也不曉得名聞地下情報網的「隱」就是他。
「廢話少說,我要你幫我查郭曉薇這個人。」他笑道。
「郭曉薇?有更詳細的資訊嗎?」單憑一個名字的範圍未免太廣。
「年約二十五,住在荷郡社區里。」他再提供有限的資訊。
「喂!你沒有她的照片嗎?」什麼鬼資訊?
照片啊……
他搔頭想了想,記得上回社區辦的烤肉會,羅太太有替大家拍照,也洗了一份給他,他轉身翻著那堆照片,總算找到一張郭曉薇站在角落的照片。
照片中的她帶著一份沉靜的笑容,完全無法聯想起那天情緒失控的她。
望著她的相片出神,他心頭猛地一驚。
何時他會這麼掛念一個女人了?
還是一個有著怪癖的女人,他一向自由慣了,更不容許有人拌住他,但他卻想深入去了解她的事,莫非他是中邪了不成?
「方拓,你是傻了不成?快把照片給我看!」藍宴禎不客氣的在另一頭鬼叫著。
「去你的,你鬼叫什麼?」他擰起眉,耳膜差點沒被震破。
「誰叫你發癲?」他沒好氣的說。
「我待會用掃描機掃好後傳給你,順便幫我調查她三年前發生什麼事。」
藍宴禎一臉曖昧的盯著他,這家伙何時這麼關心起一個女人啦?
以前有女人倒貼他他都嫌人家麻煩,怎麼現在這麼熱心助人啦?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大八卦,他回頭得和夏允徹說去。
「藍宴禎,我警告你,若你在徹的面前亂嚼舌根,回去我非把你的舌頭割掉不可。」他狠聲道。
「哎喲,我好怕哦!也不想想是誰有求于人!」他不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朝他說道。
方拓忍下怒氣,這家伙看他不在美國才敢這麼惹火他,等他回去後他就知道怎麼死了。
「夠了,快去查,明天我就要答案。」他直接切掉畫面。
將耳機拔下丟在桌上,他仰躺在床上,手上仍拿著那張照片,她渾身是個謎,而他卻急于解謎,至于原因,連他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