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跟我說那麼多廢話，多少錢？先講多少錢，太便宜的車我不要！」身旁帶著美艷女友的男人沒好氣地喊，挺著鮪魚肚的身材明顯缺乏運動。
「可是買單車最重要的是依您的需求來選擇性能，不是越貴的車越好……」胸口掛著寫有「阿翔」名牌的店員，臉上笑容可掬的表情非常僵硬。
「不過就是輛單車嘛，跨上去、踩踏板，都一樣啦！」
愈漸加大的對話音量有些破壞氣氛，幸好店里沒其他客人——這里是自行車專賣店，落地窗帶進明亮的光線，色彩鮮艷的單車在木制台上整齊排列，被燈光照射得熠熠生輝，牆壁用整面光鏡增加了空間感，這兒賣的不只是單車，更是時尚流行兼具的專賣店。
夏繁波站在櫃台後方，好整以暇地盤點剛到貨的配備，看似專心的他其實正留意著他們的情況，唇畔勾起一抹淡嘲的笑。
在時代潮流的影響下，騎單車變成一種時尚，為他們帶來的不只是業績，還有許多無心運動、只想藉由單車價值彰顯身價的盲目追隨者！亦即現在正在店里大肆挑剔的兩位客人的寫照。
另一個店員小葉走到櫃台前，拿起一盒商品端詳。「你想阿翔還能忍多久？」
「我已經在熱身了。」夏繁波挑眉，眼中閃過笑意。
罷進店里半個月的阿翔是視車如命的愛車者，最看不慣這種財大氣粗的買主，他明知這兩個客人是阿翔的地雷，卻故意要他出去招呼，為的就是想多多磨煉他。
不過震撼教育的分寸必須拿捏得宜，免得不小心引爆地雷，趕走客人不打緊，造成可愛員工的心理創傷可就不好嘍。
他們的對話聲越來越大，夏繁波看到阿翔的嘴角已因強忍怒氣而開始抽搐，他知道該是他出馬的時候了。「葉，把這些握把上架。」
「OK。」小葉將握把撿進臂彎，撤退到一旁等著看好戲。
夏繁波換上職業專用的溫和表情，朝他們走去。
另一邊，客人和阿翔已陷入一觸即發的緊張局面。
「二萬、三萬、六萬，你以為我只買得起這種價位的車嗎？我朋友騎的至少都七、八萬以上，你叫我怎麼拿這些破銅爛鐵出去見人？」男客人夸張地揮舞雙手。
阿翔氣炸了，正要怒罵回去，及時按上肩頭的沉穩力道頓住了他的動作。
手往後一帶，夏繁波技巧地介入阿翔和客人之間，高大的身形完全把他擋在身後，消弭了可能爆發的沖突。
「您好，我是老板夏繁波，請問有看到喜歡的車款了嗎？」夏繁波開口，從容自信的氣勢立刻成功地將客人的注意力引導到他身上。「需要我為兩位介紹嗎？」
听到是老板，男客人馬上提出抱怨︰「你那個店員只會浪費我的時間，你們到底有沒有好車啊？再貴我都買得起，沒有就早說，我到別家店買嘛！」
「抱歉，接下來由我來幫您介紹。」面對他的無禮，夏繁波也不生氣，表情依然溫和，領著他們往旁走去，臨去前淡淡地丟下一句︰「阿翔，去幫葉。」
「……哦。」阿翔走到握把架前蹲下幫忙整理，一張臉氣鼓鼓的。
小葉好笑地瞥他一眼，下顎朝他們的方向一抬。「看老板展現本領，學著點。」
阿翔回頭，看見他們正走到頂級車區。
望著眼前的單車，夏繁波眼中閃過一絲詭譎。只看價格是不是？再貴都買得起是不是？等著瞧吧！
「這輛我們賣得很好，十三萬八千元，流線碳縴車架，速度及舒適兼具。」夏繁波一開口就用價錢砸人，說著說著，他擰眉沉吟了起來。「不過，這太多人有了，配不上您獨特的氣質與品味。」
十三萬多？男客人眼楮微瞠，但听到最後那句話，又被捧得飄飄然的。「沒錯沒錯，氣質和品味，我可不想和別人撞車。」
他該擔心的是貨真價實的「撞」車吧？光從他的言論和一身松垮的肌肉就可以看出他毫無騎乘技巧了。沒讓對方看見眼中的嘲諷，夏繁波繼續往下一輛單車走去。
「有了，這一輛，二十二萬，美國進口頂級下坡車。」
「二十二萬？」這次換美女倒抽一口氣。
「是的，二十二萬，很值得。」夏繁波對她揚笑，魅力自然流露，仿彿從他口中說出的是兩千二，而不是二十二萬。
美女震住，原本只覺得這老板長得還挺性格的，沒想到他這一笑，像是瞬間散發出百萬伏特的電壓，把人電得發暈，什麼反駁都煙消雲散。
「真的很值得，全部采用頂級零件，車架經過特殊陽極處理，是行家夢寐以求的霸王款。」夏繁波不忘照顧男客，迷人的笑容到了同性眼中即成為撼動人心的真摯，不知不覺中就讓對方跟隨他的話走，完全無法掙月兌。
頂級耶，霸王耶！想到騎這輛車出去將引來的護羨目光，鮪魚肚男暈陶陶的，已經開始失去判斷力。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這輛車昨天剛被訂走。」夏繁波突然低喊一聲，無限惋惜地以拳擊掌，然後又勾起嘴角。「沒關系，我們還有一輛最棒的——」
他來到一輛高掛牆上的黑色單車前，仰首看著它。
「全球限量一百輛，台灣只有配額十輛，是該屆『台灣精品金質獎』中唯一非電子類的產品。」這次夏繁波並沒有一開始就點明價格，而是特地強調它的獨特及稀有。今天早上才到貨的，可惜，大概很快就會從我們店里離開了。」
男客和美女都屏住了呼吸，只覺那輛車正在閃閃發亮。
「它……多少錢？」
夏繁波回頭一笑。「三十五萬。」
「什麼？」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喊。那價位都可以買輛便宜的房車了！「太夸張了！」
「您不考慮它真是太好了。」夏繁波非但沒為推銷失敗感到懊惱，反倒像是松了口氣。「有個常客說晚上要來看車，千叮萬囑地要我幫他保留。」
「有人要買？」人的劣根性，一听到有競爭者就整個戰斗力都被挑起。
「藝人嘛，這種能彰顯身分地位的東西當然不想錯過。」夏繁波低笑，輕描淡寫地丟下誘餌，然後話鋒一轉。「我建議您還是買那輛十三萬八千元的好了，它也是輛很不錯的車。」
本來嫌貴的十三萬，被三十五萬一比頓時成了便宜貨。男客很猶豫，尚存的一絲清醒拉著他別做傻事，但已被拱高的虛榮心讓他不想「屈就」原先那輛單車。
「哪個藝人啊？」美女吞下了餌，興奮地追問。
「客戶隱私，我不能透露。」夏繁波對她眨了下眼，電力十足的笑容簡直比明星還誘人。「我只能說，他真的很紅。」
美女被迷得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加上那番話，理智已蕩然無存的她不由自主地開口。「……買。」
男客還在掙扎，一听她吐出那個字，眼楮瞪得有如銅鈴大。「三十五萬欸！」
「又怎樣？」心神被拉回，美女擰眉瞪向男友。「你買不起嗎？」
「當然買得起，可是這數目不小，你要讓我考慮一下啊！」
「可是如果不趕快決定，很快就會像那輛二十二萬的一樣被別人買走了！而且能從藝人手中搶下來不是很棒嗎？說不定那個人是周……」
兩人開始激辯，整間店里都是他們的聲音。
「兩位商量一下，如果有什麼疑問或需要再叫我一聲。」
表面上是留給客人私下討論的空間，實際上是懶得听他們爭論。夏繁波走回櫃台前，已經排好商品的兩個員工回到那兒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小葉豎起大拇指，用嘴形無聲地贊了個好。
夏繁波輕扯了下唇角。客人要什麼，他就賣什麼，單車、虛榮、名利、恭維，應有盡有，這兩個客人已落入他投其所好所堆砌出來的陷阱里，逃不掉了。
瞥見阿翔嘴唇掀動，夏繁波搶先低聲警告︰「晚點再說。」他會主動跟他談的，這也是他派阿翔接待這組客人的目的，但不是現在。
此時小葉對他打了個暗號，夏繁波不動聲色，直至對方出聲他才回頭。
「夏先生。」
「是的。」他微笑應道。「兩位決定得如何？還是需要我再介紹別款的車？」
「我們決定要那一輛了。」美女搶先開口，取得勝利的她笑得驕傲又開心。「三十五萬那輛。」
「唉，我那位客人要失望了。」夏繁波苦笑輕嘆，掩下了眼中的黠光。「兩位要當場取車，還是由我們送到府上？」
「你們幫我送好了，我怕我的保時捷放不下。」就連要人送貨，男客也不忘炫耀一下他的財富。
「謝謝您的惠顧，如果以後想換車，我們有提供代賣二手車的服務，完全不收費用。L
刷完卡、留了資料，再挑幾樣配備贈送，最後附上這段話，送走客人，三十五萬元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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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離開，小葉立刻高聲歡呼。「夏哥，干得好！」
「為什麼要賣他那麼好的車？太浪費了！」同一時間，阿翔則是抱頭慘叫。
夏繁波睞他一眼。「所以我才特地告訴他可以幫忙代賣二手車，不然你以為我那麼閑？」
阿翔停住哀嚎，不解地看向他。「……什麼意思？」
「笨！」小葉從他的後腦勺巴了下去。「夏哥就是看準那種人不會常騎，到時候拿出來賣還是跟新的一樣，價格又折了不少，反而可以造福那些真正想買卻又買不起的車友。」
「對哦！」阿翔這才恍然大悟，一臉崇拜地看向夏繁波。「夏哥，你這招真棒！」
「我可不保證他一定會賣。」夏繁波卻反而潑了他一桶冷水，當場讓他的笑容僵在臉上。「如果他寧可放在那里爛，我也管不著，那輛車只能認命地成為虛榮心的陪葬品。」
看到阿翔的反應，小葉忍笑忍得雙肩顫抖，知道老板要對這個剛入門的小老弟曉以大義，他離開忙其他的事去，留他們獨處。
「孩子，光靠熱情是吃不飽的。」夏繁波揚唇，往後靠著櫃台，視線環視整個店鋪。
「至少我可以幫它選擇合適一點的客人啊！」阿翔怒聲抗議。
他不敢相信自己跟的老板竟然是個唯利是圖的人，不是以客人的需求做為第一考量，而是將最貴的車推銷給一個根本不懂價值的門外漢。
看出他眼中的譴責，夏繁波輕笑。年輕啊，憑著一股熱血橫沖直撞，魯莽中卻又帶著魅力。
「很適合啊，那個客人買得起，而且只在乎價錢夠不夠高，那輛車再適合他不過了。」夏繁波挑起一眉，輕松的語調分不清是在嘲諷抑或是認真。「熱愛單車同時擁有經濟能力的幸運兒少之又少，若不賣給有錢人，難道你希望這些高單價的車從出廠後就一直掛在牆上供人膜拜，輪胎完全沒沾過泥土？」
阿翔一怔。對厚，就算那些有錢人只是三分鐘熱度，但至少它們真正被騎過，要是從來沒上路，車子才真的會哭吧！
「會被拿出來轉賣的，我樂意幫忙，不得善終的，我們也只能祝它一路好走，有什麼不對？」夏繁波聳肩，半開玩笑地說道。
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以電話聯絡買主，美其名是售後關懷，其實是為了在對方熱度消退時慫恿他們拿出來轉賣，降低單車被棄之不理的機率。不過這一點他暫時不想讓阿翔知道，免得還沒教會他認清現實，又害他懷抱了另一種夢想。
阿翔認真思考這一番話，赫然發現他原先覺得營利市儈的行徑，都隱藏著更深的涵義。
夏繁波知道他已經被點醒，他斂了戲譫的神色，緩聲說道︰「阿翔，你要學著在理想與實際之間取得平衡，太過執著于某一點只會讓自己活得痛苦。」
他愛車，也希望能引領更多同好進入這個領域，但他也很清楚現實的世界不可能如此理想化。他唯一能做的是盡己所能，對于真心想接觸單車的人他絕不藏私，對于只是一時趕流行的人他也能做到一笑置之。
他沒加重口氣，也沒疾言厲色，平和的表情卻充滿了懾人的說服力。
「嗯。」阿翔用力點頭，對他更是萬分崇拜。「夏哥，對不起，我還以為……你變了。」他坦率道歉。
不想讓阿翔太尷尬，夏繁波用自我嘲解輕易地帶開了話題。「是變了啊，又老又沒吸引力。」他撫著下顎，端詳鏡中的倒影擰眉嘆息。
「沒吸引力？你沒看到剛剛那個小姐笑得多開心？」拿著打氣筒經過的小葉忍不住插嘴。「你那一招我怎麼學都學不來，賣車永遠賣不贏你。」
「就是啊，夏哥不笑則已，一笑驚人。」阿翔拚命點頭附和。「我要是有夏哥十分之一的魅力，也不會現在還交不到女朋友。」
其實夏哥不算帥，陽剛、粗獷、性格、男人味這些詞都很適合他，但單「帥」這個字，真的跟他很不搭，那太過深邃的五官在面無表情時，反而還有點嚇人。
偏偏只要夏哥一笑——乖乖，不分男女老幼都會臣服在他的褲管底下，尤其是當他笑彎眼，那影響力更是無人能擋！
「只怪我們的爸媽忘了幫我們生雙電眼，沒救啦！」小葉搖頭長嘆。說也好笑，夏哥的電力居然是眯著眼的時候才發得出來，眼楮越是笑眯成一條縫，電力越強，沒親眼見識到還真難以想像。
「我還回眸一笑百媚生哩！」夏繁波扯了個猙獰的笑容。
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笑與不笑有什麼差別，頂多只是凶與不凶而已，結果這招卻屢試不爽。既然這麼做能收服澳客，又能增加業績，他也就樂得物盡其用，不過在發現引來客源的同時也招惹不少麻煩桃花，他現在已經收斂許多。
「喲，這形容詞好！」小葉吹了聲口哨。
「夠了沒？去做事。」抑下笑意，夏繁波板起臉。「約騎公告打好了沒？」
他們會固定在周日店休時發起約騎活動，由他領隊，既可以介紹台北近郊適合的路線給車友，也可以實地傳授騎車的經驗及要領。
「OK啦，還印出來了呢。」熟知老板個性的小葉沒被嚇到，不過他也很懂得開玩笑要適可而止，他馬上把印出的A4紙張放到櫃台上。
「夏哥，這條路線很不錯耶！」看完公告，阿翔興奮地喊。夏哥會在平日發掘沒被人發現的新路線，昨天找到的路線斜度夠、路況佳，還有極具挑戰的發夾彎，很適合老手去試。
「到時候騎不上去可別要我等你。」夏繁波低哼，確認公告上的時間、路線無誤後，交給阿翔。「可以公告了。」
「好。」阿翔走出店門，先在撐放畫架上的小黑板寫下簡要的活動內容，然後再把紙貼到落地窗上的公告欄。
正在張貼時，他從落地窗的反影看到一輛名車在路旁停下，一男一女下了車往店的方向走來。
男的他認識，是店里的客人，一個有點自大的電子新貴，女的他就沒見過了。迅速判斷出客人的身分，阿翔弄好公告後回頭招呼︰「嗨，吳先生。」
吳先生連應也沒應，注意力全放在一旁的女孩身上。「紀小姐，要買單車問我就對了，每問店我都很熟，這一家的服務還可以，你來這里買比較不會被坑。」
阿翔僵笑地站在一旁，被當成隱形人的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怎麼澳客全集中在今天出現啊？
「嗨，你好。」沒想到那位氣質優雅的小姐卻對他點了下頭，彎揚的唇畔流露出甜美的氣息。
她的親切對已經悶到不行的阿翔簡直是場及時雨，立刻讓他打從心里揚起了笑。「你好，請問是你要買車嗎？是平常要騎的、還是有什麼用途？」
「進去再說，外面熱死了。」她還來不及回答，吳先生已帶著她定進店門，完全沒將阿翔看進眼里。「紀小姐，因為你是打算健身用的，我建議買登山車，有幾款專門為女性設計的車款，我幫你介縉。」
紀向暖勉強回以微笑，不斷地回頭看去，對被視若無睹的店員覺得很不好意思。
姊姊昨天一听到她想騎單車，原本力持反對，在她找來許多報導佐證單車是項老少咸宜的運動之後，姊姊終于接受，還派公司熱衷此道的下屬帶她采買行頭。
她很感激，可是也很苦惱，因為吳先生根本不听她說話，也沒針對她的問題回答，一路上自顧自地拚命說，像在炫耀他有多厲害似的，她實在很不會應付這種人。
「這輛車很適合你，白底小花很襯你高貴的氣質，這輛也不錯，不過像紀小姐沒預算限制，也可以考慮這種頂級車，調整高度就可以了……」吳先生儼然以專家自居，但听在真正的專家耳里，全都是些沒用的屁話。
不希望她被人導入歧途，阿翔鍥而不舍地跟了過來。「紀小姐，你是想騎一般自行車道還是山路？」
「這兩種有差別嗎？」紀向暖很好奇。她昨天有上網做功課，但一堆專有名詞讓她看得一頭霧水。
「當然有差……」阿翔正要好好向她解釋，又被打斷。
「欸，這輛車拿出來讓我們看看。」性急的吳先生甚至自己動手搬車。
「我來我來！」阿翔嚇死了，怕他粗手粗腳會刮傷商品。那輛車要十一萬呀！
那無禮的舉止讓紀向暖困窘不已，恨不得能馬上離開現場。為什麼她沒勇氣拒絕吳先生的陪伴？她寧可自己毫無經驗地慢慢模索，也好過現在。
「這輛是碳縴維的吧？重量？前叉？後變？Speod？」急于在佳人面前表現的吳先生根本沒留意到她的表情，自以為是地不斷提出問題。
阿翔一邊回答，一邊在心頭交戰。怎麼辦？夏哥才剛開導過他，他應該順勢把這輛車推銷出去，反正吳先生都說沒預算上限了，可是，他真的很想幫這位小姐介紹一輛真正適合她的車啊……
他求救地朝櫃台看去，卻發現夏繁波低頭專心地打著電腦，螢幕完全把他擋住，別說對上眼了，連臉都看不到，他只好調回目光，繼續和討厭的吳先生奮戰。
「去幫阿翔把客人打發掉。」另一邊，夏繁波的視線沒離開螢幕，卻突然對一旁的小葉低聲下了指示。
小葉怔了下，懷疑自己听錯。「打發？」夏哥從沒趕過客人，因為他將此視為挑戰，再怎麼刁難無理的客人他都有辦法做成生意。
「對，別讓他們買任何東西。」夏繁波把話說得更明白，低垂的眼眸有抹難以察覺的隱色一掠而過。
「哦。」雖然有滿腔疑問，但礙于客人在不方便多談，小葉只好先依令行事，朝他們走去。「吳先生，我覺得這輛車不是很適合耶……」看出局面掌控在男客身上，他極具默契地和阿翔夾攻他。
三個男人討論得激烈，被晾在一旁的紀向暖完全插不上話，只好自己在店里逛了起來。她環顧四周，寬敞明亮的陳設方式讓她感到驚奇，每一輛車也都很美，這里漂亮得像是百貨公司里頭的專櫃。
鈴……電話鈴聲響起，她听到有人接起電話。
「您好。」那聲音像是刻意壓低。「對，早上是我們打的沒錯，您預訂的車款已經到了，想跟您確認取車的時間。」
話說得多，聲音就听得越清楚，也越……耳熟。紀向暖訝異地循聲望去，但礙事的電腦螢幕卻完全擋住了那個人。
不可能吧……她輕咬著唇︰心跳因為緊張而逐漸加快。
她會選上單車這項運動，有大半是為了昨天那位騎士。因為她剛好需要一項健身的運動，又剛好他給了她靈感，所以她直覺地下了這個決定。
她承認，她曾經閃過一個念頭，想說或許有一天他們會踫巧在某條單車道遇見也不一定，不過她沒虛幻到以為這種事真會發生，她很清楚這機率有多渺茫。
但、這聲音真的很像！
她試著否決這可笑的猜測，身體卻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斷移動位置想看見那人的長相。
察覺到她的舉止，夏繁波側過身體，藉由翻找資料的動作完全背對她。
懊死的。他們在門口和阿翔講話時他就已經認出她了，一樣素雅的穿著，一樣略帶羞怯的笑容，只差少了那把遮陽的洋傘！沒錯，他昨天幫她修過車，但不代表他想再見到她。
太常受到女客人青睞的他，早被鍛煉出敏銳的直覺，說他自信過剩他也認了，他敢肯定這種不知戶外運動為何物的大小姐會突然想騎單車，絕對和他有關！
快走吧，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別再看了。他在心里不斷地祈禱小葉能趕快完成驅趕客人的任務。
「不好意思，可以請問一下嗎？」紀向暖終于鼓趄勇氣開口。
近在身後的聲音讓夏繁波肩頭一僵，此時線上的客人剛好結束電話，要他假裝依然通話中一個人在那里自一言自語，那倒不如殺了他還比較干脆。
他暗嘆了一口氣，不愛拖泥帶水的他只好選擇正面迎戰，他放下話筒，直接站起身看向她——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