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佷兒對她的維護,公冶瀾隱約察覺到佷兒似乎頗喜愛這姑娘,他仔細審視她,她肌膚細如凝脂,柳眉杏眼,菱形的唇瓣透著淡淡的嫣紅,容貌清麗,不過本該柔美的五官,卻因為她那雙過于燦亮慧黠的雙瞳而多了分明媚開朗。
他不禁思及那日她想從狗兒嘴里搶回饅頭時臉上那份不甘和頑強。
鮮少有什麼事能令他如石雕的臉上露出笑容,那日看見她與狗兒在爭食,是少數幾次令他失笑的事。
瞅見她清澈的大眼目不轉楮直勾勾的凝視著他,對他沒有絲毫畏懼恭敬之意,他忍不住問︰「你為何一直看著我?」
「你跟少爺長得很不一樣。」她不好意思說她是被他的「男色」吸引,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我與遨兒是叔佷,自然長得不同。」說完這句話後,他接著吩咐她一件事,「你再做一副牌給我,還要把各種玩法仔細寫下來。」
「啥?」她愣了下。
能讓叔叔感興趣開口索要,這可是很不容易的事,公冶遨立刻一口就替她答應下來,「叔叔,我會叫阿歡今天就把牌做好,再給您送去。」
鮑冶瀾離開後,幾名婢女也不敢再留在這里,各自去做事了,房間里只剩下歐陽歡、司徒燕與公冶遨。
她沒好氣的瞟了眼公冶遨,「是你自己答應你叔叔要在今天內把牌做好,你自己做吧。」
沒在意她不敬的態度,公冶遨解釋,「我這也是為了要讓叔叔對你有好印象,才幫你答應的,最多我幫你吧,燕兒,你去找南宮總管再多拿些紙過來。」
「是。」司徒燕出去領紙。
歐陽歡忽然想到,她來到這里之後遇見的人全都是復姓,像是公冶遨和照顧她的司徒燕,還有方才其他幾名婢女有的姓上官、有的姓淳于、有的姓鐘離,總管則姓南宮,全是復姓,就連她的歐陽也是復姓。
她不由得懷疑,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穿越到這里嗎?
見她突然托著腮沉思起來,公冶遨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大煌王朝的人都是復姓嗎?」她月兌口問。
「是呀。」這事大煌王朝沒有一人不知。
「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我……」一時找不到理由解釋,她轉移話題,「我發現你好像很怕你叔叔?」適才他看見公冶瀾時,神情立刻變得拘謹起來。
鮑冶遨少年心性,被她這麼說覺得削了面子,辯道,「才不是怕,那是尊敬。
我父母過世後是叔叔照顧我的,他就像我爹一樣。」
況且他敬畏叔叔也是很自然的事,叔叔征戰沙場多年,身上那股子威勢,別說是他,就連一向驍勇善戰的呼延將軍在叔叔跟前也是戰戰兢兢,不敢亂說話。
歐陽歡半是揶揄半是感嘆的說︰「你這個爹還真年輕,他看起來好像才二十幾歲。」不過他身上那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倒是公冶遨所不能比的。
「叔叔長我十歲,今年二十八了。」
「那你叔叔為何至今還不成親?」這幾日她听司徒燕聊了不少王府里的事,因此知道這件事,有些好奇的問。據她所知,古人不是都十幾歲就成親了嗎,他的條件又這麼優,怎麼會拖到現在還單身?
「叔叔本來是有位未婚妻的,幾年前叔叔準備要迎她入門時,她突然罹患重病,偏偏那時佬族入侵邊疆,叔叔領兵出征,當他擊敗佬族凱旋而歸時她已撒手人寰,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只留給了叔叔一封信,這麼多年下來,叔叔也就沒再娶了。」
「想不到你叔叔倒是位痴情的人。」
「叔叔長年忙于征戰,也沒見過她幾面,哪來的痴情?」公冶遨不以為然的說道。他根本不相信叔叔是對他的未婚妻一往情深而不娶,當年叔叔未婚妻病逝的時候,他可沒見他臉上有什麼哀傷的神情。
「那他為何不娶?」歐陽歡不解的問。
「我想原因應該就在她留給叔叔的那封信上,我曾試探的問過叔叔,但他不肯透露。」對這件事他也很好奇,究竟那信里寫了什麼,以致叔叔至今不肯娶妻。
兩人邊說邊就著方才剩下的那些紙開始制作撲克牌,她將裁好的紙遞給他一些,指著自己做的那副撲克牌說︰「你就依照這副牌上的圖案來畫,你畫黑色的牌,我畫紅色的牌。」
他拿起筆,畫著一張黑桃二,一邊問道︰「你怎麼會想到這麼有趣的東西?」
「呃……我夢見的。」她隨便掰了個理由,為了不讓他再追問下去,她開始解釋其他幾種玩法。
鮑冶遨听得津津有味,立刻決定一件事,「咱們再多做一副牌吧。」這麼有趣的玩意兒,他要拿去向他那些朋友炫耀炫耀。
不過他覺得最有趣的是她,撞到她也算是好事一樁吧,撿回了個這麼好玩的丫頭。
「歐陽姑娘,王爺讓你過去他書房一趟。」一名下人前來傳話。
歐陽歡有些訝異,「王爺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人不知,請歐陽姑娘盡快隨小人過去。」
她拿起拐杖,由于輪椅還沒做好,因此她只能在司徒燕的攙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去。
來到書房,司徒燕被留在外頭,她單獨進去見公冶瀾。
「請問王爺找我來有何事?」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不太懂得那些參見的禮儀,因此只朝他輕輕頷首,客氣的問道。
見她腿受了傷,公冶瀾也沒追究她沒向他行禮的事,指著那張她昨日寫下來的一條玩法問道︰「為何這種玩法是二最大,不是一也不是三或其他的數?」
歐陽歡被他問得一怔,這種問題她從沒有想過,不知道當初發明大老二的人為何要以二為最大,一時啞口無言的望著他。
他深邃的黑眸注視著她,兩人對看了須臾,她尷尬的抿了抿唇,忽然急中生智的說道︰「那是因為我排行老二,所以才以二為最大。如果王爺喜歡以一或是三、四、五、六、七、八、九為最大也可以,只要玩的人大家都約好就沒有問題。」
「不用了,就用二吧,本王只是以為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沒有。」就算有她也不知道,古代又沒電腦和谷歌大神可查。
他黑黝黝的雙眼睇住她,略顯沙啞低沉的嗓音透著懷疑的質問︰「你接近遨兒有什麼目的?」
昨日佷兒把這副牌交給他時,提及她忘了以前的事,他立刻起疑,命人去調查她,卻查不出她是何人,只知她是在前幾日突然出現在萊陽城。
歐陽歡被他那黝黑深沉的眼神看得心頭一跳,他那彷佛石雕般的臉孔散發出一種懾人的氣勢,她忽然明白公冶遨為何在他面前會變得拘謹,面對這樣的人,確實莫名的有種壓迫感,但他問的話令她有些惱,忍不住反駁,「難道王爺以為是我故意去讓少爺的馬撞傷,好藉此來接近他?」
他沒開口,但望著她的眼神已表明了他的意思——難道不是如此?
因為被他懷疑,她氣憤不平的為自己澄清,「我可沒辦法預料到少爺的馬會失控,更沒辦法預測要是被馬撞到,會不會就這樣死在馬蹄下,若我真要接近他,何必冒著生命危險?」
「正因冒著生命危險,才不容易令人起疑。」他的話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說詞。
「那你說我為什麼要接近公冶遨?」她不滿的反問。
「這要問你。」他石雕般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
「你……」她剛想說什麼,但一直單腳撐著拐杖站著很辛苦,久站令她的身子有些搖晃,就在撐不住正要摔倒之時,他身形一閃,飛快的伸出左手扶住她的腰。
她整個人靠在他懷里,她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對上,他黝黑深沉的雙眼彷佛磁石,將她的目光牢牢的吸引住,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彷佛靜止似的。
鮑冶瀾移開眼,扶著她走到旁邊的椅上,讓她坐下。
歐陽歡坐下後,不怎麼情願的向他道謝,「謝謝。」雖然他扶住了她,可要不是他,她也不會在這里站這麼久,還要忍受他的質疑。
「這張輪椅是你讓遨兒命人做的?」他指著擺在不遠處的一張木制輪椅問道。
這椅子今天工匠送來時被他看見,他從總管那里得知是遨兒依她所畫的圖讓人做的,便將其中一張扣在書房。
她的來歷不明,若不查探清楚,他擔心遨兒很可能被她利用而不自知。
她循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露出驚喜的笑容,「噫,輪椅做好了嗎?」
「這種椅子你從哪學來的?」
「你們這里難道沒有這種有輪子的椅子嗎?」她就不信這里沒有殘疾人士。
他思索了一下說道︰「我沒見過。」
「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因為剛才被他懷疑,她故意諷刺,想了想接著再說︰「如果你懷疑我接近少爺有什麼不良居心,我可以離開這里,但是你們要賠償我受傷的損失。」
鮑冶遨還沒賠她錢,上次那枚「從天而降」的銀子在被他撞傷後也不翼而飛,不知是掉了還是被人給偷了,她此刻身上沒半文錢,若是拖著受傷的腿離開王府,只怕真的要活活餓死。
他不發一語的注視著她,她臉上那副氣呼呼的表情,令他想起了那日她與狗兒爭食的情景。
他冷鷲又銳利的眼神彷佛想將她整個看穿一樣,令她很不舒服,但她沒有躲避,不肯示弱的抬起下顎,狠狠的瞪回去。
須臾,公冶瀾啟口,「你可以留下。」她清澈的眼神坦然無懼,令他相信佷兒撞傷她的事純屬意外。
「你不是懷疑我接近少爺另有目的嗎?」
他沒有多做解釋,只道︰「我說了,你可以留下,就坐這輪椅回房吧。」他推來輪椅,扶她坐上去。
歐陽歡詫異的望著他,對他剛才還在懷疑自己,轉眼間又準她留下的態度感到不解。